洛陽的那些“精神地標”

楊文靜

星期天約朋友見面，想找個清靜的地方，大腦迅速檢索一番，定位到附近的聞山君竹書店，微信跟朋友一說，她回：“我走過去，我就在附近的城市書房?！?/p>

這些年，洛陽城里的書店、城市書房越來越多，出門抬抬腳就能找到一片心靈的凈土，洛陽之宜居，由此可見一斑。

在熱鬧的商圈里逛累了，進書店歇一歇、靜一靜，過濾掉消費主義的塵埃，把一顆躁動的心撫平。

傍晚到洛河邊看夕陽、散步，順便鉆入一間城市書房，直到深夜，那河畔的閱讀燈依然明亮、溫暖。

長假期間，處處人山人海，到城郊訪一家書店，樹影在墻上晃著，黑貓在窗邊閑著，椅子在陽光里為你空著，一本好書正將你等著……

想像書店的十年

就是位于城郊的國家大學科技園里的這家書店，在洛陽城里幾經(jīng)輾轉，從2011 年4月23 日至今，已經(jīng)陪伴我們超過10 年時間?！耙苍S該加些想像，換一換腦中的思想?！睍曛骼砣粟w向前，為他的想像書店加了這樣一句注腳。

想像書店開始的地方，在王城公園對面的寫字樓上，俯瞰著澗河繞綠洲，在那片綠洲下，埋藏著周王朝的八百年基業(yè)?！渡袝ぢ逭a》中記載，西周初年，周公擇址營建新都，稱“我乃卜澗水東，瀍水西，惟洛食”。想像書店和王城公園同在周王城遺址上，這份文化的積淀，夠深厚。

獨立書店不好開，10 年間，想像書店為生計從澗河邊遷到洛河邊，從洛河邊挪到龍門山附近，又從龍門山附近，搬進了靠近洛陽西郊的國家大學科技園。

夢想之光在趙向前的心中不滅，想像書店這個精神棲息地的燈光，就在讀書人的心中常明。

文學、藝術、哲學、建筑……書店里的書，都是趙向前親自選的，以個人喜好為主，因為只有自己熟悉，他才有底氣推薦給你。

許多獨立書店，為了生計而增加文具、餐飲等消費選項，但想像書店里除了書，就是書的近親、好友。書店里的筆記本、書簽等，都是趙向前參與制作的；書店里的匾額、石雕、花瓶、漆器等，都是趙向前一件件淘來的……這位自由藝術家寧可把房子賣了也要弄個地方開書店，他和愛人一起守著書店，一邊讀書、編書、賣書，一邊畫畫、養(yǎng)貓、種花。近幾年，他不斷邀請作家來交流、對談，與洛陽的讀者見面，有的讀者為了見到自己喜愛的作家一面，甚至會坐高鐵從武漢、鄭州等地趕來。

站在書店門外，你能看見一只長了兩條腿的鳥魚——既像一條獨立行走的魚，又像一只自由漫步的鳥，它是想像書店的標志，是藝術家閆燕鳴專為想像書店設計的。

再凜冽的風，吹到這里也變得柔軟了，再匆忙的時光，行至此處也變得緩慢了，走進想像書店，就像停泊在了心靈的港灣。

席殊書屋的堅守

在這一切都匆匆太匆匆的現(xiàn)代社會，10年就讓人覺得夠長情了，有個書店陪伴洛城超過了20年。

在洛陽最早的繁華商圈百貨樓，有一個席殊書屋。百貨樓早就變了樣，更名叫中央百貨，百貨樓后面的小街也少了幾分古舊的味道，人民東路更是繁華璀璨，然而席殊書屋還是那個樣子，不管里面的裝修改了幾改，門臉都一如既往地低調、樸素。它無須大張旗鼓，愛書的洛陽人都知道來這里尋它。

周邊是金碧輝煌的中央百貨，是香氣誘人的西工小街，是連接古今的周王城廣場，追尋歷史，有天子駕六博物館，追求時尚，有建業(yè)凱旋廣場，偏偏就在這極熱鬧繁華之處，藏著一個席殊書屋。

窄窄的樓梯，引領你一步步遠離繁華喧鬧，一步步接近精神的高地。從1998 年6 月至今，這家書店擁有了一群忠實的讀者，有人定期到這里買書、看書；有人執(zhí)著地拒絕網(wǎng)購，沒空來就打電話訂書；有人特意從縣城跋涉而來，掏出一張書單，叫店員一本本找齊……你去別處買了書，裝書的可能是塑料袋，也可能是自己加購的布袋，席殊書屋至今仍用帶著書店名稱標志的牛皮紙給你包書，這種質感、儀式感，真心叫人留戀。這地方，你別看它小、不起眼，但它的內(nèi)涵豐富，多少老洛陽讀書人來過，莫言也來過，白巖松也來過……

最近十多年，洛河南岸的新城區(qū)發(fā)展日新月異，行政中心從西工區(qū)遷到這里的洛龍區(qū)，高鐵站為周邊酒店帶來源源不斷的客源，2019 年，席殊書屋國寶店啟幕——席殊書屋進駐高檔酒店，由此開啟下一個20 年。當年那個由外行入手做書店的陳凱，如今已經(jīng)人到中年，她在這一個席殊書屋中，植入了人性化的生活場景，讓讀者在輕松、愉悅的環(huán)境中，品味咖啡與書香，通過閱讀交流與成長……

兩年多來，席殊書屋國寶店舉辦了大大小小數(shù)十場閱讀活動，孫致禮講他的翻譯人生、閻連科講文學、許宏講二里頭文化、唐浩明講曾國藩的識人用人之道……通過大大小小的閱讀分享活動，傳播閱讀的能量。

新華書店的轉型

要論資歷，當然是新華書店夠“老”，70 多年的歷史無人能比。如今的新華書店不僅改了名字，叫洛陽購書中心，賣場的形式也有了多種花樣，跟上了時代的潮流，繪本區(qū)、咖啡館、直播間等一應俱全，還時不時舉行知名作家簽售，排起隊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組織小型讀者見面會，氣氛溫馨宜人。對廣大市民來說，它最大的改變是營業(yè)時間，以前是你下班它也下班，如今下了班還能去看書看到晚上八九點。

比起小書店來說，它巨大的優(yōu)勢就是大，隨便找個地兒坐下，能從早看書看到晚。你晚上去轉轉，總能看到那些專注的閱讀者，仿佛捧著書的雕像，一動不動沉浸在另一個世界。刮風下雨太熱太冷不方便在外面遛娃，那就到洛陽購書中心四樓，兒童閱覽區(qū)絕對夠耍。

如果你從外地來洛，倒是不一定非得來這兒逛，比起那些小小的文藝獨立書店，畢竟大賣場泛泛，但是不妨關注一下書店的公眾號，說不定正好有作家簽售、見面會，正好是你喜歡的作家呢。

龍門書店的輝煌

既然聊到了新華書店，就忍不住想回憶一下當年的龍門書店。

1980 年，從洛陽市新華書店退休的朱志洪，回家開辦了龍門書店——河南省首家民營書店（那時候還沒有獨立書店這種叫法呢）。朱志洪15 歲進入洛陽商務印書館當學徒，后來先后在三聯(lián)書店西安分店、洛陽市新華書店工作，退休回家后，在一位老朋友的提醒下，他開了龍門書店，為了方便周圍的學生和鄉(xiāng)親們買書、看書。

當時，關于個人能否開書店，上級還沒有相關政策，朱志洪摸著石頭過河，直到把手續(xù)辦理齊全。每個月40 多元的退休金，根本不夠進書用，老伴兒就把家里正在長膘的兩頭豬拉到鎮(zhèn)上賣了，湊了300 多元，書店這才開起來。

20 世紀八九十年代，龍門書店絕對是關林鎮(zhèn)乃至洛陽市的一個精神地標，我聽愛人講他小時候去龍門書店看書的往事——沒錢買書，只能站在書店里看，臉皮又薄，一邊看，一邊暗自不好意思，有時候看得如癡如醉，一邊回味書里的內(nèi)容，一邊往家走，走到家才發(fā)現(xiàn)，自行車忘了騎回來。一次，龍門書店進了戴望舒的詩集，他實在太喜歡，又真是沒有錢買，只好每天去背兩首，再回家默寫到本子上，直到把整本詩集都“背”回了家。

如今的龍門書店已不復當年輝煌，位置也從龍門大道的八中對面挪到了厚載門街和翠云路交叉口附近，教輔書成了維持生存的資本，但“龍門書店”這個名字，在老洛陽讀書人心中的位置始終如一。

書店人的夢想

從龍門書店開始，洛陽的民營書店一家又一家地開了起來，不少年輕人把開書店當作夢想，傾盡全力去實現(xiàn)它。就說九都路與銀川路交叉口的聞山君竹書店吧，為了這家獨立書店，趙恒宇已經(jīng)奮斗了10 年。2012年，24 歲的趙恒宇毅然裸辭創(chuàng)業(yè)，去追尋開書店的夢想。她拿著15 萬元啟動資金，創(chuàng)立了自己的第一家書店——Alice 漫游書屋。結果因為經(jīng)驗欠缺、資金短缺等，不到兩年，這家書店就被迫關閉了。

2015年，不死心的趙恒宇再次掙扎上路，創(chuàng)辦了兔子共和國書店，幾經(jīng)輾轉，步步難行。聞山君竹是她的第五個書店，10 年行業(yè)內(nèi)的摸爬滾打，為她積累了豐富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這一次，她覺得自己找到了最適合書店的經(jīng)營模式，也給自己最后一次實現(xiàn)夢想的機會。

一個人的夢想，為無數(shù)讀書人提供了閱讀的平臺。聞山君竹書店為多少閱讀者守護著靈魂的棲息地。

從聞山君竹書店出來，向東步行幾分鐘，就到了西苑公園。

西苑公園的名字來自皇家園林西苑，這是隋煬帝營建東都洛陽時所建的皇家禁苑，始建于公元605年的西苑，面積約400平方公里，是世界歷史上面積最大的皇家園林，被譽為“天下第一苑”，很難想象那是怎樣的美麗與壯觀。

春天，西苑公園的櫻花雨落了，牡丹的花潮隨之而起，接著是滿園芍藥……讀書時間久了，出來走一走，賞個花；或者，你賞花游園感到疲憊了，就去聞山君竹書店歇歇腳、翻翻書，品品咖啡、喝喝茶。

聞山君竹書店還有借閱服務，天氣好的話，干脆借一本書，走到西苑公園里去讀。如果是春天，粉色或白色的櫻花瓣隨風落了，落在書里，也不要管它，留給下一個讀書人去賞玩吧。

西西弗的能量

個人的力量畢竟微弱，獨立書店讓人欣賞，也讓人心疼，你會遇到很多書塑封不打開的窘境，自己不一定會買，又不好意思請店主拆開。

在西西弗書店就不會有這樣的心理負擔，2018 年1 月，這個全國性主題體驗連鎖精致書店開到洛陽建業(yè)凱旋廣場時，很多人著實興奮了一番。

附近已經(jīng)有新華書店和席殊書屋了，但西西弗有西西弗的能量，它擁有精致的外表，同時具備豐富的內(nèi)在，地方小，書很全，人很多，很溫暖。兒童閱覽區(qū)總是擠滿了大人孩子，大家席地而坐，我挨著你，你挨著他，忘乎所以，沉浸式閱讀。遇上節(jié)假日，想在書店里的座位上、在矢量咖啡的沙發(fā)里，找個位置都有點兒難。

西西弗書店的特色就是精致，不少人也會為了選一份禮物跑到這里，挑一本裝幀設計很不錯的書包起來，也不在乎是不是比網(wǎng)店的價格多了幾十塊。

洛龍區(qū)有泉舜購物中心，澗西區(qū)有王府井購物中心，即便如此，還是有人為了逛西西弗書店，要跑到西工區(qū)的建業(yè)凱旋廣場。洛陽人也希望西西弗能多開幾家，畢竟節(jié)假日開車去建業(yè)停車太難。

不賣書的城市書房

說洛陽的書店，有一類不得不提，它雖然不賣書，卻是讀書的好地方，那就是洛陽的100多個城市書房。城市書房是洛陽打造“15分鐘閱讀文化圈”切切實實的產(chǎn)物，走一段就能遇到一個城市書房，讓人真心安慰。

去年這個時候，洛陽市開展“最美城市書房”等一系列評選活動，選出來的“最美城市書房”名副其實，但感覺也有漏掉的，所謂美丑，有一定的大眾標準，也會摻雜個人感情吧。

洛龍區(qū)興洛湖北城市書房，應該是公認的“最美城市書房”，閱讀環(huán)境一流，不僅深受周邊居民的喜愛，不少人大老遠跑去打卡。尋著一個靠窗的位置，臨水顧影，不知道還有沒有心讀書。

此外還有洛龍區(qū)宜人坊城市書房、洛龍區(qū)關林城市書房、西工區(qū)上陽宮城市書房和西工區(qū)體育場路城市書房。

這最后一個——瀍河回族區(qū)朱櫻塔城市書房，粉絲應該最多，因為周邊環(huán)境非常美好。這里是瀍河入洛河口，朱櫻塔就立在一旁，天氣好的時候，這里像公園一樣熱鬧。

朱櫻塔城市書房鬧中取靜，寬敞明亮的空間、寬大厚實的桌椅，不僅有許多成人讀物，繪本也不少。經(jīng)常一大早就有人在這里安靜閱讀，夜里仍有人在此伏案。

有八旬老叟每天下午坐公交車，到這里看兩小時書再回家；有父女倆每個雙休日都到這里一起讀書；有小夫妻常在晚飯后一起驅車從澗西來到這里，過一個閱讀之夜。如果城市書房里沒有自己正想看的書，也有人帶著自己的書去，也無妨。附近停車十分方便，讀讀書、散散步，神仙日子也不過如此吧。

前不久，讀書時間書店在澗西區(qū)聯(lián)盟路上開了第三個店，前面兩個店分別在天津路與西苑路交叉口、湖北路小學對面。書店主理人高野是一個80后詩人，多年以來，堅守著自己的夢想……

上星期在洛龍區(qū)逛正大廣場，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又開了一家書店，在眾多店鋪中，顯得雅致、寧靜，讓人眼前一亮。獨立書店是由個人的夢想撐起來的，而大型商超也需要書店來提升文化品位，人們在買買買的同時，不忘給自己的內(nèi)心充充值。

人們還是喜歡書店的吧，一個城市如果沒有書店，就好像夜空中沒有星星，水里沒有魚，一個人沒有心。

在洛陽城里，轉角遇見一家書店，你就能喂飽自己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