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必亮,劉清杰
(北京師范大學 一帶一路學院,北京 100875)
我國已開啟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國家新征程,正在向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進軍,同時也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復雜環(huán)境和風險挑戰(zhàn)。在2021年11月19日召開的第三次“一帶一路”建設座談會上的講話中,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全面強化風險防控,扎牢風險防控網絡。目前共建“一帶一路”面臨著十分嚴峻的投資風險挑戰(zhàn),我們必須就此問題開展深入研究,以更好地防范“一帶一路”投資風險,促進共建“一帶一路”實現(xiàn)可持續(xù)的高質量發(fā)展。
我國目前共有近3萬家企業(yè)在189個國家(地區(qū))開展對外投資經營活動,截至2020年底的投資存量為2.58萬億美元。根據(jù)“中國全球投資追蹤”數(shù)據(jù)庫(1)即China Global Investment Tracker數(shù)據(jù)庫。這是由美國企業(yè)研究所和美國傳統(tǒng)基金會對外公開的一個數(shù)據(jù)庫。的數(shù)據(jù),到2020年底,在中國企業(yè)對外單個投資項目超過1億美元的投資總額中,有73.2%的比重集中在149個共建“一帶一路”國家,因此對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的投資風險進行國別研究十分必要。
我們首先構建了一個由5個維度共25個指標組成的“一帶一路”投資國別風險評價指標體系,然后基于評估模型測算出中國企業(yè)投資于149個參與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的風險綜合指數(shù),最后基于這個指數(shù)及排序結果作出基本分析并提出關于如何防范“一帶一路”投資中的國家風險的具體建議。
國別投資風險研究是國際上很重要的一項與投資相關的研究,因此本研究先簡單地做一些相關介紹,然后確定選擇指標的基本原則,并結合“一帶一路”的投資特點,構建關于國別投資風險測算與評估的指標體系。
“二戰(zhàn)”后不久,一些國際金融機構由于其國際業(yè)務的需要,開始對世界上一些國家的國家風險作出評估,并定期發(fā)布國家風險評估報告。在眾多的類似評估報告中,我們選擇以下幾個影響力較大的評估報告和評估機構,以為我們從事這方面的類似評估提供參考。
1.《歐洲貨幣》(Euromoney)的評估方法。國際金融界權威刊物《歐洲貨幣》每年9、10月份公布當年世界各國的國家風險指數(shù)(Euro Money’s Country Risk Index)。為了計算不同國家的國家風險指數(shù),《歐洲貨幣》首先確定了6項主要的相關指標,各項指標的權重各不相同。一是國家在國際金融市場上的籌資能力,包括在國際借貸市場、國際債券市場、國際票據(jù)市場上的籌資能力,權重占20%;二是國家的貿易融資能力,權重為10%;三是國家償付債券和貸款本息的記錄,權重為15%;四是國家債務重新安排的順利程度,權重為5%;五是國家的政治風險,權重為20%;六是國家在二級市場上的交易能力,權重為30%。然后對這6項指標進行打分而得到一個總分(滿分為100分),綜合得分越高表明國家風險越小,反之風險就越大。最后根據(jù)各國不同的得分情況進行排名,得分高的排名靠前,排名越是靠前的,國家風險就越低。這個國家風險指數(shù)基本上將世界各國的政治風險、經濟風險、銀行財務狀況、短期融資狀況、債務違約或延期情況、資信等級、資本市場發(fā)展等都進行了比較好的評估,基本上可以反映出不同國家在國際金融市場上的整體形象與地位。
2.《機構投資者》(InstitutionalInvestor)的評估方法?!稒C構投資者》從1979年開始就持續(xù)地通過期刊和公司網站對外發(fā)布其對世界各國的國家信譽評估結果。其主要方法是通過收集國際金融界75~100個大型并且活躍的國際商業(yè)銀行的看法而形成判斷。這些參與調查和咨詢的國際大型商業(yè)銀行根據(jù)9個指標來給不同國家的國家信譽進行打分,這9個指標分別是:經濟前景、政治前景、貿易收支、外國直接投資、流入的證券投資、資本市場準入度、財政政策、債務狀況、金融儲備/資本賬戶。國家信譽得分從0到100,0分表示該國的信譽極差、風險很高;100分表明該國的國家信譽極好、風險非常低。在計算總得分時,并不是對這9個指標簡單地取平均值,而是取加權平均值,其權重的計算需要被調查者先對這9大指標進行排序,再依序取權重值。這一評估方法的最大好處就是直接得到了國際大商業(yè)銀行的支持,得出的結果具有比較好的市場參考價值。
3.“國際國別風險指南”(International Country Risk Guide,ICRG)的評價方法?!皣H國別風險指南”是目前國際上比較權威的風險評估機構,其主要是對140個國家和地區(qū)的政治、經濟、金融風險作出分析和預測,評級結果具有較高參考價值。ICRG每月都將各種與政治、經濟、金融風險相關的因素和數(shù)據(jù)進行分析,計算出相應類別的風險指數(shù)和一個綜合性的風險指數(shù)。
ICRG從兩個角度看國家風險:一個是國家的支付能力,經濟風險和金融風險通常與支付能力相關;另一個是償付意愿,政治風險通常與償付意愿相關。因此ICRG的綜合風險指數(shù)(CR)的計算公式就是:CR=0.5×(PR+ER+FR)。公式中的政治風險(PR)分析包括12個要素,占50%;經濟風險(ER)分析包括5個要素,占25%;金融風險(FR)分析包括5個要素,占25%。最終的綜合風險指數(shù)(CR)為100分,得分越高則表示風險越低,反之亦然。
ICRG的評估結果得到了很多重要的國際組織的認可,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聯(lián)合國系統(tǒng)和很多其他國際組織都是其客戶。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國際知名的投資風險評估機構(平臺)在評估國家投資風險時,一般都是綜合考慮經濟、政治、金融、社會等因素的。在經濟方面,各評估機構均看重經濟基礎和償債能力等方面的指標,如國民生產總值、外債占進出口比重、財政赤字占GDP比重等;在政治方面,各機構都對政治穩(wěn)定性、公民參與度、治理有效性等指標作出分析;在社會方面,不同的評級機構有不同的處理方法,但大部分機構注重考察社會穩(wěn)定、法律制度、國家應對危機的能力等。
借鑒國際知名風險評估機構的研究成果,適應共建“一帶一路”特點與要求,本研究試圖提出一套用于評估共建“一帶一路”國家投資風險的系統(tǒng)方法,并運用到“一帶一路”建設實踐中去,以減少中國企業(yè)對這些國家的投資風險。為了精準地篩選出最有價值的評估指標,我們提出以下三個基本原則。
1.科學性原則。在現(xiàn)有國別風險評估指數(shù)中,有的指標聚焦政治風險,有的指標重視金融風險,有的指標則結合了多個維度的因素。無論測度的風險維度如何選擇,指標體系的設置和數(shù)據(jù)的處理都應嚴格基于專業(yè)的相關理論,基礎數(shù)據(jù)的處理和指標的加權都應嚴格遵從統(tǒng)計學的基本方法。在選取指標時,要最大限度地使用“硬數(shù)據(jù)”,即官方公開發(fā)布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相應地,要盡量減少使用“軟數(shù)據(jù)”,即抽樣調查數(shù)據(jù),因為這樣的數(shù)據(jù)存在一個代表性問題。盡量少使用專家打分的方法,因為這種方法的主觀性比較大,容易因個人原因帶來結果偏差。對于缺失數(shù)據(jù)在補充時應充分貼近實際情況。
2.合理性原則?,F(xiàn)有常見的相關國家風險評估指數(shù)一般都會測度至少4大領域的國別風險情況:政治、經濟、金融、社會風險。對于“一帶一路”投資風險而言,主要表現(xiàn)為中國對共建“一帶一路”國家投資所面臨的風險,因此相關共建國家與中國之間的關系就顯得十分重要,如果我們忽略了這個因素,計算結果的現(xiàn)實意義就會大打折扣。一個國家,即使政治穩(wěn)定、經濟發(fā)展很好、金融條件良好,社會風險也低,但只要與中國的關系不太好,中國投資到這樣的國家,也有可能面臨較大的風險;相反,盡管有些國家的政治、經濟發(fā)展水平比較差,但與中國建立了良好的關系,那么也有可能對沖掉很多其他因素所帶來的投資風險。因此考察“一帶一路”投資的國別風險,要特別地重視東道國與中國的雙邊關系強度。在這方面,中國社會科學院做了很好的嘗試,在其海外投資風險研究中引入了“對華關系”這一維度,包括雙方是否簽訂雙邊投資協(xié)定、投資受阻程度、雙邊政治關系、雙邊的貿易和投資依存度以及相互的免簽情況等6個子指標[1]。這區(qū)別于已有的其他國別投資風險指標體系設定,為中國海外投資風險評估提供了非常有價值的參考。然而其中關于投資受阻程度和雙邊政治關系的指標設定以主觀判斷的方法,實際上是會影響到結果的客觀性的,因此我們在深入研究的基礎上,參考已有研究,使用投資失敗項目占比這個指標及其數(shù)據(jù),希望能夠彌補這部分內容在數(shù)據(jù)量化方面的不足。
3.數(shù)據(jù)的可得性與可信性原則。第一,數(shù)據(jù)的持續(xù)性。我們盡量通過公開渠道收集風險評估的相關數(shù)據(jù),主要是從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國際收支統(tǒng)計、世界銀行的《世界發(fā)展指標》、聯(lián)合國的社會統(tǒng)計和文化統(tǒng)計、世界貿易組織的跨境貿易統(tǒng)計、聯(lián)合國貿發(fā)會議的跨境投資數(shù)據(jù)等獲取我們需要的數(shù)據(jù),這些數(shù)據(jù)均在各自官網上公開發(fā)布,我們是可以免費獲取的。第二,數(shù)據(jù)源的穩(wěn)定性。上面提到的數(shù)據(jù)都會由相關國際組織定期發(fā)布,十分穩(wěn)定。這些數(shù)據(jù)主要是由各國官方統(tǒng)計當局提供給相關國際組織的,或者由國際非政府組織基于相關經濟體零散的官方數(shù)據(jù)整理的,均較穩(wěn)定。調查類數(shù)據(jù)如果能長期獲得穩(wěn)定的財力支持,也會穩(wěn)定發(fā)布。第三,數(shù)據(jù)的質量。前述國際組織及各經濟體相關當局在編制上述統(tǒng)計數(shù)據(jù)時,均基于國際權威統(tǒng)計手冊確立的統(tǒng)計制度、方法和最佳實踐進行,原始數(shù)據(jù)源的質量一般都由官方當局保證,即使部分經濟體的統(tǒng)計實踐不同于其他經濟體,但都會明確地說明這些差異,讓讀者充分了解、評估并使用。
隨著全球經濟不確定因素的增加,國際政治經濟形勢日趨復雜多變,而“一帶一路”投資規(guī)模也在快速增長,其面臨的風險也隨之加大,這其中包括市場風險和非市場風險。市場風險包括經營風險、市場競爭風險等;非市場風險包括政治風險、自然災害風險、疫情全球大流行風險等。一般而言,人力不可抗拒的自然災害風險和企業(yè)面臨的經營風險是企業(yè)必須面對和承擔的風險,而政治風險、經濟風險和金融風險,則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預判的國家風險。當前,“一帶一路”建設進入高質量發(fā)展階段,高質量共建“一帶一路”對共建國家投資風險防范提出了新的要求,需要構建全面、系統(tǒng)、客觀的“一帶一路”投資國別風險評價指標體系。為了使構建的“一帶一路”投資國別風險評價指標體系符合跨國投資風險管理基本理論、借鑒全球相關實踐的成功經驗、體現(xiàn)高質量共建“一帶一路”的基本要求,同時遵循指標體系構建的系統(tǒng)性、科學性、合理性、可操作性以及客觀適用性等基本原則,我們選擇政治風險、經濟風險、金融風險、社會風險和雙邊關系風險五個維度,構建“一帶一路”建設風險評價指標體系。
1.政治風險。政治風險是因投資者所在國與東道國政治環(huán)境發(fā)生變化、東道國政局不穩(wěn)、政策法規(guī)發(fā)生重大改變等導致海外投資企業(yè)面臨的風險。對于企業(yè)海外投資來說,東道國政治狀況是否穩(wěn)定、政府治理效率的高低都直接影響海外投資安全與效益。而政治治理風險相對比較復雜,對其預測的難度很大。世界銀行跨國投資擔保機構 MIGA (Multinational Investment Guarantee Agency)在2009年的報告中指出,廣義的政治風險是指跨國企業(yè)經營因東道國或母國的政治力量發(fā)生重大改變或發(fā)生重大政治事件,或因國際政治環(huán)境發(fā)展重大變化而受損的情況。對于中國企業(yè)海外投資來說,政治風險是最大的風險之一,一旦發(fā)生,企業(yè)遭受的損失將是不可估量的。一般而言,政治風險包括領導人乃至政權發(fā)生意想不到的重大變化、國家政策發(fā)生無法預料的重大改變等。一個國家的政治變化是一個持續(xù)的過程,因此海外投資企業(yè)必須建立有效的風險監(jiān)控和預警系統(tǒng),盡可能早地預判政治風險前兆,爭取主動,跟蹤東道國和相關國家的政治形勢變化趨勢,在政治風險發(fā)生前采取有效措施,最大限度地避免不必要的損失。
目前較為權威的政治風險評價體系是由政治風險服務集團(Political Risk Service Group,PRS Group)發(fā)布的國別風險指南 (International Country Risk Guide,ICRG) 中的政治風險指數(shù),王海軍[2]、孟醒和董有德[3]、張艷輝等[4]、趙青和張華容[5]等的相關研究都運用了該評價體系。我們這項研究也參考了ICRG指標庫,選擇與“一帶一路”投資可能有較大影響且相互獨立的指標,例如政府穩(wěn)定(Government Stability)、外部沖突(External Conflict)、腐敗控制(Corruption)、反饋問責(Democratic Accountability)、官僚質量(Bureaucracy Quality)等5個二級指標,而其中反映政府穩(wěn)定的因素包括政府內部的分化程度、立法權威性、大眾支持程度,這是對東道國當屆政府執(zhí)行其政策的能力和繼續(xù)執(zhí)政可能性的評估,得分越高,表示這個國家的政府穩(wěn)定性越強,風險也就越低。
2.經濟風險。經濟風險主要反映的是一國經濟發(fā)展前景的不確定性,可能導致外商投資活動蒙受經濟損失。東道國的經濟發(fā)展狀況是海外投資的基礎,也是決定海外投資經濟效益的關鍵因素。東道國經濟發(fā)展前景向好,那么海外投資經濟利益波動就?。欢绻麞|道國的經濟發(fā)展出現(xiàn)停滯或下滑的情況,就會直接給海外投資帶來不利影響。經濟風險在所有國家風險因素中是最為客觀且直接的,可以從相關經濟指標數(shù)據(jù)中得到及時監(jiān)控,比如經濟增長、通貨膨脹、國際收支等,因此相對來說比較便于預測。我們選擇人均GDP、GDP增速、年通貨膨脹率、預算余額(占GDP百分比)、經常賬戶余額(占GDP百分比)等五個指標分別反映“一帶一路”投資東道國的經濟增長、通貨膨脹、政府收支、國際收支等水平,以監(jiān)測東道國的經濟發(fā)展質量。
3.金融風險。金融風險反映的是東道國金融市場價格波動以及國家償債能力變化引起的不確定性。本研究選擇匯率波動以說明東道國金融市場的價格波動風險,用外債總額(占GDP百分比)、外債還本付息總額(占商品和服務出口百分比)、經常賬戶余額(占商品和服務出口百分比)以及外匯儲備(含黃金)可支付進口的月份數(shù)四個指標測度東道國的國際收支余額及其外匯儲備在償還外國債務方面的能力。東道國的金融狀況是對外直接投資的前提,直接影響海外投資投向及海外投資的可持續(xù)性。
4.社會風險。社會風險是由于社會穩(wěn)定方面出現(xiàn)問題而對“一帶一路”投資形成風險壓力的情況。外資企業(yè)在一個國家投資需要一個安全、良好的社會環(huán)境,良好的社會保障會創(chuàng)造良好的投資和發(fā)展環(huán)境。我們選擇國內社會沖突、法律制度穩(wěn)定、對外國資本和人員流動的限制、勞動力市場管制、營商環(huán)境等五個指標測度東道國的社會安全程度。一是國內社會沖突指標反映的是東道國內部存在的內戰(zhàn)或者恐怖主義、民間動亂等方面的可能性。通過估計其對國家治理的實際影響或潛在影響得到風險得分,這部分數(shù)據(jù)參考ICRG數(shù)據(jù)庫提供的歷年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的得分情況。二是法律制度衡量的是社會成員對社會規(guī)則的遵守程度和信心,尤其是契約執(zhí)行、產權、警察和法院質量,以及發(fā)生犯罪和暴力事件的可能性,這些也屬于社會風險的內容并直接影響投資效益的不確定性因素,相關數(shù)據(jù)來自世界銀行發(fā)布的WGI數(shù)據(jù)庫。三是考慮到跨國投資涉及東道國對外國資本和人員流動的政策影響,為評估這種風險,我們引入東道國對外國資本和人員流動的限制情況進行分析。四是跨國投資項目建設必然涉及當?shù)貏诠栴},而勞工風險也一直是近些年居高不下的投資風險之一,因此我們選擇東道國勞動力市場管制作為風險指標進行分析。五是外商企業(yè)進入東道國過程中必然要考慮營商環(huán)境問題,世界銀行自2001年就成立了doing business研究小組,負責測算各國的營商環(huán)境水平,主要涵蓋了企業(yè)生命周期的10個領域:開辦企業(yè)、辦理施工許可、獲得電力、登記財產、獲得信貸、保護投資者、納稅、跨境貿易、執(zhí)行合同和辦理破產,可以比較好地體現(xiàn)跨國企業(yè)在東道國的營商便利度水平。需要說明的是,世界銀行在不同年份所采用的測算方法及選擇的指標存在一些差異,因此直接估計得分不具有跨年度可比性,而自2003年以來世界銀行測度的190個國家的樣本未變,我們通過這些國家的相對位次排名來分析其營商環(huán)境的水平。
5. 雙邊關系風險?!耙粠б宦贰蓖顿Y主要是中國對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的投資,因此中國與這些國家之間的關系緊密度就很重要,包括外交關系、經濟貿易關系、金融合作關系等。我們選擇了5個指標來分析雙邊關系,即是否與中國簽訂雙邊投資協(xié)定BITs、東道國對華限制情況、貿易依存度、投資依存度、是否對中國免簽五個方面。這里需要特別說明的是,我們選擇的雙邊關系指標,主要是參考了中國社會科學院的《海外投資風險評級報告》,但是其在“對華關系”指標中所涉及的兩個主觀變量即“投資受阻程度”和“雙邊政治關系”,使用的都是德爾菲法,具有較強的主觀性,因此我們選擇“對華限制”這一因素,通過獲得相關數(shù)據(jù)進行客觀分析,力爭反映出東道國與中國的實際關系情況。
近些年來,有的國家對華歧視性限制頻現(xiàn),因此中國企業(yè)承受了比較多的政治風險。由于制度差異、文化差異、意識形態(tài)差異的存在以及在中國崛起過程中面臨的國際政治競爭加劇,我國國有企業(yè)在跨國并購活動方面屢受歧視性打壓。這些趨于頻繁的對中國投資的特別政治干擾或限制,我們稱其為中國企業(yè)對外投資過程中的“對華限制”因素。中海油、五礦集團、華為、中航通飛等許多中國企業(yè)都在對美國和澳大利亞的投資中因所謂的涉及國家安全遭受審查,有的投資項目也被否決,這就是比較典型的帶有歧視性打壓色彩的“對華限制”。對華限制往往體現(xiàn)在對華投資的嚴厲審查、質疑或否決方面,這樣的特別措施往往也體現(xiàn)了東道國對中國投資的不信任并設法加以限制,因此我們從一些國家對中國投資項目進行否決的情況入手,建立對華限制指標。美國傳統(tǒng)基金會自2005年起就詳細記錄了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失敗交易的詳細清單和交易宗數(shù)?;谶@一指標構建的思路,我們根據(jù)中國對外投資失敗交易情況計算出各國對華限制因素的情況,計算公式如下:
RCi=1-(Trbi-Trbglobe)
其中,Trbi為中國對i國投資失敗宗數(shù)占在i國總交易宗數(shù)比,Trbglobe為中國在全球投資失敗宗數(shù)占在全球總交易宗數(shù)比。由于統(tǒng)計資料存在的問題,我們參考了孟凡臣和蔣帆[6]的處理方法,對于中國對部分國家投資只有一宗交易且失敗的,以保守估計的做法使用除此情況外最高的失敗率做代替。對于部分國家沒有投資交易記錄的,使用全球平均問題交易率來替代。
我們這項研究試圖對投資于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的國別風險作出測算、排序與評價。基于前述篩選的重要維度與主要指標,我們首先構建一個具有兩層結構的評估模型來反映綜合風險指數(shù)所包括的主要方面和內容,然后基于這些內容計算出綜合值,這個綜合值就是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的綜合投資風險指數(shù)。
我們的研究對象是到目前為止的149個共建“一帶一路”國家(不包括中國),基于我們確定的“一帶一路”投資國別風險評價指標體系,構建了一個雙層結構評估模型,模型中所包括的一級指標涉及5個方面,分別是政治風險、經濟風險、金融風險、社會風險、雙邊關系風險;每個一級指標又各自細分為5個二級指標,5個方面的內容共計有25個二級指標。同一級的不同指標之間是并列關系,而二級指標隸屬于一級指標。兩級指標之間的關系如圖1(見下頁)所示。
在測算“一帶一路”投資的綜合國家風險指數(shù)時,采用由低到高逐層加權平均的定量計算方法。具體地講,就是指總的風險指數(shù)是由5個一級指標等權平均所獲得的,每個一級指標的數(shù)值又是由隸屬該一級指標的所有二級指標通過等權平均所得出的。評估模型通過原始數(shù)據(jù)矩陣(DATA)、評分矩陣(SCORE)和排序矩陣(RANK)計算得到,計算過程分為三步:
第一步,構建原始數(shù)據(jù)矩陣(DATA)。
DATA矩陣共有149行和25列,其元素是Xij。Xij表示第i個國家(i=1,…,149)對應第j項二級指標(j=1,…,25)的原始數(shù)據(jù)。DATA矩陣的每一列對應于在某一個指標下所有國家的原始數(shù)據(jù),而不同列的單位是不相同的。每一行對應于某一個國家在所有指標下的原始數(shù)據(jù)。于是,DATA矩陣可記作:
第二步,構建評分矩陣(SCORE)。
圖1 “一帶一路”投資國別風險指數(shù)評估結構
由上述公式計算得到SCORE(2)矩陣的每一個元素,從而得到SCORE(2)的以下矩陣:
第三步,構建排序矩陣(RANK)。
最后,根據(jù)SCORE矩陣,構建出排序矩陣(RANK)。RANK矩陣共有149行和1列,其元素是Ri。Ri表示第i個國家(i=1,…,149)風險指數(shù)的排序結果,那么將SCORE矩陣的這一列元素按由高到低的順序排列,Ri就等于Si在這個排列中的位置順序,計算公式為Ri=Rank{Si|[Si]i=1,…,149},并且有1≤Ri≤149。Ri=1表示該國家這項指標在149個國家中評分最高,位列第一名;Ri=149表示該國家這項指標在149個國家中評分最低,位列最后一名。于是,RANK矩陣可記作:
結合“一帶一路”投資風險評價指標體系的構建,對指數(shù)進行數(shù)據(jù)收集,這項研究基本上屬于宏觀層面的研究,因此本研究選擇國際上比較權威的數(shù)據(jù)庫作為數(shù)據(jù)來源的基礎,包括世界銀行的世界發(fā)展指數(shù)WDI數(shù)據(jù)庫、聯(lián)合國貿發(fā)會議UNCTAD數(shù)據(jù)庫、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數(shù)據(jù)庫等,以及其他一些數(shù)據(jù)庫,如ICRG數(shù)據(jù)庫等。
本研究主要用的是截至2020年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對于個別國家缺失個別年份數(shù)據(jù)的情況,我們參考已有相關研究的處理方法進行數(shù)據(jù)補充。2016—2020年,并非所有國家和所有年份的所有數(shù)據(jù)都可用,因此我們使用線性插值來估算系列中的缺失值,而序列開頭或結尾的缺失值則使用可用的最近觀察值來替代。具體來說,這意味著我們在一個序列的開頭丟失數(shù)據(jù)的情況下向后沿用最后一個值,在一個序列的結尾丟失數(shù)據(jù)的情況下向前沿用最后一個值。對數(shù)據(jù)的標準化處理方面,每個變量被轉換成一個從1到100的指數(shù),其中100被分配給整個國家樣本和整個時間段內特定變量的最大值。它類似于根據(jù)原始分布的百分位數(shù)對數(shù)列進行的變換,這個過程被稱為面板歸一化,我們采用面板標準化對數(shù)據(jù)進行處理,使得分在不同年度之間具有可比性,詳細公式前述內容已有交代,此處不再贅述。
根據(jù)以上設計的測算方法,運用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聯(lián)合國系統(tǒng)相關機構以及國際權威機構所提供的相關數(shù)據(jù),我們既得出了與“一帶一路”投資國別風險相關的5個重要方面的專項得分和專項排序,也得出了由5個方面整合而成的綜合風險評價得分和排序。測算得到2016—2020年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的投資風險水平,測算出綜合投資風險的五年平均得分、排名及其分項投資風險得分,如表1所示。
根據(jù)以上方法,我們首先對149個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的投資風險進行測算和排序,然后做一些基本的評估與分析。
表1 共建“一帶一路”國家投資風險指數(shù)得分與排序(2016—2020五年平均值)
續(xù) 表
續(xù) 表
續(xù) 表
基于表1的投資國別風險測算結果,從國別風險水平來看,149個共建“一帶一路”國家投資風險綜合水平最低的10個國家分別是:盧森堡、新加坡、新西蘭、馬耳他、奧地利、愛沙尼亞、韓國、塞浦路斯、捷克、斯洛伐克;投資風險最高的10個國家分別是:委內瑞拉、中非共和國、索馬里、剛果(金)、敘利亞、利比亞、乍得、南蘇丹、幾內亞比紹、也門。由此可以看出,風險較低的國家主要是中東歐國家以及新加坡等較發(fā)達國家,而風險較高的國家主要是亞非地區(qū)的不發(fā)達國家或受戰(zhàn)爭影響的國家。在共建“一帶一路”國家中,發(fā)達國家的整體投資風險明顯低于發(fā)展中國家,盧森堡、新加坡、新西蘭等發(fā)達國家的投資風險等級排名最靠前。這與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2020年發(fā)布的《中國海外投資國家風險評級報告(2020)》的結果比較一致,其中盧森堡在該報告所的排名中也被排在風險最低的第一位。
表2 投資風險最低的10個國家及其分項排名
表2顯示,綜合投資風險最低的這10個國家在政治、經濟、社會三個維度的風險也非常低,尤其是經濟風險、社會風險和政治風險基本上位于最低風險的20位之內。同時,我們也注意到,金融風險和與中國的雙邊關系并沒有表現(xiàn)出高度一致的特征,而是出現(xiàn)了比較大的分化,比如說在金融風險方面,韓國非常低,排名第12位,但奧地利和塞浦路斯則很高,分別排在第135位和126位。在雙邊關系方面,新西蘭的對華關系排名跌出共建國家100位,位列第113位,即使是在這方面風險最低的國家,也都只是排在50位左右,具有較大的提升潛力。對于這些在經濟、社會、政治、金融風險都比較低的重要國家而言,我們如何促進其加深與中國的雙邊關系發(fā)展,對于進一步提升投資風險防范水平、推進高質量共建“一帶一路”發(fā)展具有重要意義。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排名第一位的盧森堡,其在經濟發(fā)展方面表現(xiàn)排名第一。我們選擇的經濟風險相關指標包括人均GDP、GDP增速、年通貨膨脹率、預算余額占GDP的比重、經常賬戶占GDP的比重等能夠代表一國宏觀經濟發(fā)展水平的指標,盧森堡在各方面的表現(xiàn)都很好,譬如說盧森堡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國家,盧森堡人均GDP多年蟬聯(lián)世界第一,其中2020年人均GDP為10.96萬美元,高居世界第一位,最新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表明,2021年盧森堡的人均GDP更是高達13.5萬美元。盧森堡的其他相關指標的表現(xiàn)也都很好,譬如說其人均壽命為82歲,內部沖突很少,通貨膨脹率也很低。但是,與我國的關系排名卻不高,位居第69位,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從表3中可以看出,投資風險最高的10個國家,無論是政治風險、經濟風險、社會風險,還是雙邊關系方面,排名都比較靠后,因此風險較大。但在金融風險方面,卻出現(xiàn)了分化的情況,比如說利比亞在金融維度排在第一位,可能很多人覺得難以理解,主要原因在于利比亞的外匯儲備可支付進口的月份數(shù)這一指標得分最高,2016至2020年五年平均值為51.54個月,沙特阿拉伯居于第二,為29.01個月,其他國家一般都低于10個月,因此利比亞的金融風險就被拉得最低了。這是否有道理呢?我們在選擇與金融風險相關的指標時,參考了主流風險評級數(shù)據(jù)庫ICRG的指標選擇,用這一指標來反映相對流動性風險比率,表明有多少個月的進口可以用外匯儲備來融資,是有道理的;其他的四個指標即外債總額占GDP比重、外債還本付息占商品和服務出口的百分比、經常賬戶余額占商品和服務出口的百分比、匯率波動,也都是ICRG和其他權威機構所使用的金融相關指標。
表3 投資風險最高的10個國家及其分項排名
當然,僅靠一個維度的表現(xiàn)并不能保證其總體投資風險的低水平,因此我們最終得出的利比亞的綜合投資風險還是很高,因為該國的政治、經濟、社會風險都很高,尤其是其政治和安全局勢比較差,從而導致利比亞經濟重建緩慢,經濟增長、國際收支、通貨膨脹等方面的情況也都比較差。
本研究測算了2016—2020年的國別投資風險,目的是測算不同年度投資風險的變化情況,動態(tài)跟蹤風險變化,分析變化原因,預測未來風險情況。以下分別從風險得分與排序的動態(tài)變化視角探究共建“一帶一路”國家風險演化特征。
表4 2020年相對于2016年的綜合風險水平排名變化情況
續(xù) 表
從 2016—2020年間的動態(tài)變化趨勢來看,超過半數(shù)的共建國家(83個,占比 55.70%)的綜合投資風險得分呈上升趨勢,也即這些國家的綜合投資風險在下降。(2)此處需要強調的是,本研究基于2016—2020年149個國家,使用面板歸一化方法進行投資風險得分測算,由此得到的得分結果在不同年度內可比。其中巴布亞新幾內亞的得分增長幅度最大,從2016年的50.41增加到2020年的56.66,增加了6.25分,綜合投資風險降低幅度較大。同樣得分增加幅度較大的還有巴林、哈薩克斯坦、盧旺達等國家。希臘、白俄羅斯、乍得等國的得分增長幅度也較大,也即這些國家的綜合投資風險在近些年正在下降,整體趨勢向好。與此同時,有66個國家(占比44.30%)的綜合投資風險水平得分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下滑,馬爾代夫的綜合風險得分降低幅度最大,超過6分,從2016年的51.54下降到2020年的45.17,其次是斐濟、所羅門群島、黑山、利比亞、斯里蘭卡等國家的綜合風險得分下降也超過3分。這些國家面臨風險不斷增加的趨勢。
以下從149個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綜合風險排序及其細分風險分析角度,挖掘風險變化的原因。
表4顯示,從排名的變化來看,在149個共建“一帶一路”國家中,五年間投資風險排名下降的有76個國家,其中馬爾代夫、斯里蘭卡、多米尼克、黑山等國家的排名下降超過30位,綜合投資風險近5年大幅上升,特別是馬爾代夫從2016年的第89位下降到2020年的第134位,下降了45位,風險增加幅度非常大。
從馬爾代夫細分的風險要素及其對應的排名變化來看,從2016年到2020年,其政治風險排名從51名下降到76名,這其中政府穩(wěn)定性和腐敗控制排名是下降幅度最大的,分別從2016年的73和44位下降到2020年的134和89名。而在經濟風險排名變化中,馬爾代夫雖然總體上變化不大,但是GDP增速從2016年排名第21位下降到2020年的149位,下降了128位。根據(jù)世界銀行WDI數(shù)據(jù)庫公布的數(shù)據(jù),2019年馬爾代夫GDP增速6.88%,2020年經濟增速急劇下降33.50%,這可能是因為旅游業(yè)受到了新冠肺炎疫情的顯著影響所致。
馬爾代夫自2016年到2020年的五年時間內,社會風險增長最快的是內部社會沖突,據(jù)《外交官》雜志網站2022年3月23日報道,馬爾代夫的反對黨人士在3月19日舉行了“印度滾出去”(India Out)的抗議集會活動。反對黨強調,如果他們能在選舉中再度上臺執(zhí)政,新政府將“取消和印度的所有協(xié)議”,馬爾代夫政治內斗正不斷加劇,這將直接影響到我國對其投資風險。馬爾代夫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中國企業(yè)“走出去”和推進共建“一帶一路”不可忽視的一個國家,因此中國對馬爾代夫進行建設投資是必要的,但其投資風險還在增大,必須做好充分的分析和預判,防范投資風險。
在149個共建“一帶一路”國家中,排名變化上升最多的國家是巴布亞新幾內亞(簡稱“巴新”)。這個南太平洋島國,2016年風險排名第100位,2020年上升到第56位,排名上升了44位,投資風險快速地大幅降低。從該國2016年和2020年綜合風險及其多維度風險的排名變化情況來看,政治風險和社會風險變化不大,經濟風險因為GDP增速的快速下降(2016年為5.49%,2020年為-3.5%)而有所擴大,排名上升幅度較大的是償債能力和對華關系,前者從2016年排名第126位上升到2020年的第47位,這主要得益于其外債總額和償債占比不斷下降,以及匯率波動性有所降低。在對華關系方面,從2016年的第121位上升到2020年的第22位,上升了99位,這主要是其在對華限制和免簽情況方面的巨大改善。
中國全球投資追蹤數(shù)據(jù)庫資料顯示,2016年中國對巴新投資超過1億的項目有3個,其中廣東省廣晟資產經營有限公司(Guangdong Rising Assets Management,GRAM)就Frieda River銅礦開采18億美元的投資項目擱置,之后的五年沒有失敗項目出現(xiàn),不再有對華限制的大型項目。而在對華免簽情況方面,2019年5月2日生效的雙方免簽文件,巴方對中方外交、公務、公務普通護照以及中方對巴方外交、公務護照免簽,兩國外交關系進一步加深。除此之外,近年來,巴新對與亞洲國家特別是中國的合作更加重視,積極參與共建“一帶一路”合作。2018年5月,巴新成為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的意向成員國。同年6月,巴新與中國簽署關于共同推進“一帶一路”建設的諒解備忘錄,成為太平洋島國中首個共建“一帶一路”國家。在2019年4月召開的第二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期間,巴新與中國簽署了《關于共同推進“一帶一路”建設的合作規(guī)劃》。
前面我們構建了149個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的投資風險指標體系,并就國別投資風險進行了測算與評估。這一部分將根據(jù)前面的討論提出關于防范“一帶一路”投資國家風險的一些具體看法與建議,以更好地防控“一帶一路”投資風險,推進共建“一帶一路”可持續(xù)高質量發(fā)展。
為了結合現(xiàn)實情況來討論“一帶一路”投資過程中的國家風險防范問題,我們以2020年中國企業(yè)對149個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的投資存量(3)根據(jù)商務部的定義,“年末對外直接投資存量”等于年末對外直接投資總額減去境外企業(yè)累計對境內投資者的反向投資。情況以及當年149個共建國家的實際國家風險得分情況為例,繪制了圖2顯示的“投資規(guī)?!獓鴦e風險”散點圖。通過建立這樣一個“投資規(guī)?!獓鴦e風險”分析框架,探討如何進行投資的區(qū)位選擇以合理且最大化地規(guī)避國家風險,提高風險防范效果。
圖2中的橫軸是中國對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的投資存量,縱軸代表的是共建國家綜合風險得分,橫縱軸交叉點位于兩者的均值,其中2020年中國對149個共建“一帶一路”國家投資存量的平均值為18.74億美元,共建國家綜合風險得分均值為54.20。由此,“投資—風險”關系被劃分為四個象限:第一象限是投資規(guī)模和風險得分均高于平均值的區(qū)域,目前中國投資較多、風險也較低的一些國家就落在這個區(qū)域;第二象限為投資規(guī)模較低同時投資風險也較低的區(qū)域,相對于投資風險而言,目前對這個區(qū)域的投資量太少;第三象限為投資規(guī)模小且風險較高的區(qū)域;第四象限為投資規(guī)模大但風險較高的區(qū)域,投資于這個區(qū)域里的國家的風險是比較高的。
以下分別就“投資—風險”地區(qū)分布情況進行四象限分析,以嘗試找到規(guī)避風險的投資國別選擇方案。
圖2 中國對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的投資存量與國別投資風險得分(2020年)
目前位于第一象限的共建“一帶一路”國家有19個,中國對這19個國家具體的投資存量數(shù)據(jù)以及風險得分見表5。這19個國家的基本特征就是“投資—風險”表現(xiàn)出“高—低”分布的特性,這意味著處于第一象限國家的投資風險總體是比較低的,目前吸引到的中國投資也比較大,總體而言具有比較好的投資前景。2020年,這19個國家所吸引的中國投資存量都排到了149個共建“一帶一路”國家吸引中國投資的前30位,尤其是新加坡、印度尼西亞、盧森堡、俄羅斯和馬來西亞排名前5位,中國對其投資規(guī)模均超過100億美元(見表5)。其中新加坡和盧森堡吸引中國的投資存量2020年分別達到598.58億美元和159.95億美元,分別在共建國家中排名第1位和第3位,其2020年的國別風險排名也分別排在第2位和第1位。
在位于第一象限的其他投資規(guī)模低于100億美元的14個共建國家中,阿聯(lián)酋、韓國和新西蘭3個國家的投資風險較低,排名分別為第8、第5和第3位,對于這些投資風險很低的國家,只要有合適的投資機會,應該考慮增加對這3個國家的投資規(guī)模。而對于泰國、越南、柬埔寨、沙特阿拉伯、肯尼亞、土耳其、阿根廷而言,這7個國家的風險排名都在50名之后,投資風險相對較高,在維持一定投資量的同時,要加強對投資的管理,適當注意規(guī)避風險。
從總體上來看,中國企業(yè)投資于這一象限的19個共建“一帶一路”國家,投資風險不大,如果有好的項目,可以繼續(xù)考慮投資這些國家。具體而言,基于研究,我們提出四點建議。
第一,如果僅僅只是考慮投資的國別選擇,繼續(xù)增加對新加坡和盧森堡的投資,風險仍然很低。
第二,適當增加對新西蘭、韓國、阿聯(lián)酋和意大利的投資,因為相對于這四個國家的綜合投資風險而言,目前的投資規(guī)模太小,還有很大投資空間。
第三,盡管土耳其、肯尼亞、柬埔寨、泰國的投資風險相對較高,但中國企業(yè)目前對這四個國家的投資規(guī)模不大,風險可控,今后新增投資須謹慎。
第四,針對俄烏沖突及其所帶來的影響,需要對投資俄羅斯的策略進行更加深入的專題研究,僅僅依靠一般意義上的分析不足以作出有價值的投資判斷。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這只是我們關于國家風險分析后得到的基本判斷,如果要作出真正的投資決策,還需要結合專項風險以及其他相關因素分析后而作出決策,僅憑國家風險分析結果是不全面的,也是不夠的。
表5 位于第一象限的共建國家吸引中國企業(yè)投資規(guī)模與投資風險得分及其排序情況(2020年)
目前位于第二象限的共建“一帶一路”國家共有59個(見表6),占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總數(shù)的近40%(39.6%)。(4)因為我們主要討論中國企業(yè)對其他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的投資風險防范問題,因此不包括中國自身。這59個國家所在象限的“投資—風險”特征為“低—低”分布特征,這意味著處于這一象限國家的投資風險總體是比較低的,但同時其吸引到的中國投資規(guī)模也比較低。吸引中國投資存量超過10億美元的共建國家只有9個,其中巴新吸引中國投資存量到2020年為17.85億美元,同樣超過17億美元的國家還有孟加拉國和秘魯,分別為17.11億和17.05億美元。而所羅門群島、阿爾巴尼亞等6個國家吸引中國的投資存量均未超過1000萬美元。因此,總體判斷是,對于處于這個象限的國家,總體而言是應該增加投資規(guī)模,但針對不同國家在投資規(guī)模與風險得分方面的不同情況,具體的投資建議應該是有差異的。
基于表6,我們把位于第二象限的59個國家大致分為4種類型:類型1——風險較低、投資較多的國家,有捷克、智利、秘魯、科威特4國;類型2——風險較低、投資較少的國家,主要有奧地利、馬耳他、愛沙尼亞、烏拉圭、塞浦路斯、斯洛伐克、瓦努阿圖、葡萄牙、湯加、波蘭、匈牙利、薩摩亞、斯洛文尼亞、基里巴斯、保加利亞、克羅地亞、拉脫維亞、羅馬尼亞、卡塔爾、菲律賓、斐濟、馬其頓、文萊、圭亞那、博茨瓦納、阿曼、希臘等國家(5)立陶宛2020年也屬于這類國家,但該國政府于2021年11月宣布允許臺灣當局設立“駐立陶宛臺灣代表處”,中方表示這嚴重違反一個中國原則,中立兩國關系日漸緊張,此后的投資風險肯定大幅上升,因此不宜繼續(xù)把立陶宛放在這類國家。;類型3——風險相對較高、投資較少的國家,主要有盧旺達、岡比亞、巴巴多斯、波黑、阿塞拜疆、巴拿馬、摩洛哥、亞美尼亞、突尼斯等國家;類型4——風險相對較高、投資相對較多的國家,主要有孟加拉國和埃及兩個國家。
表6 位于第二象限的共建國家吸引中國企業(yè)投資規(guī)模與投資風險得分及其排序情況(2020年)
續(xù) 表
基于以上關于國家層面的風險分析,我們提出三點建議。
第一,對于這59個國家,可以考慮根據(jù)這些國家需求適當增加投資量。因為對這些國家的投資總體上太少,而這些國家的投資風險都相對較低,中國對這一群體國家的投資潛力很大。
第二,對于這個群體中風險相對較高、投資存量相對較多的國家需要采取適當謹慎的態(tài)度。
第三,在對這類國家總體增加投資的情況下,優(yōu)先考慮對這個群體中的第二類國家增加投資,尤其是應該重視對奧地利、斯洛伐克、葡萄牙、波蘭、匈牙利、保加利亞、克羅地亞、菲律賓、阿曼、希臘增加投資。
需要特別強調指出的是,這只是根據(jù)國家風險分析所得出的基本結論,在實際操作過程中,還需要綜合考慮其他因素。
以奧地利為例,奧地利的投資風險得分排名第4位,相對于其他共建國家,風險非常低,然而其吸引中國投資規(guī)模僅為6.75億美元。奧地利作為歐洲大陸心臟,得益于自身獨特的地理位置優(yōu)勢以及多元且成熟的資源環(huán)境,包括寶馬、三星、北歐化工、山德士、中車、中興通訊等在內,有超過1000家跨國公司選擇了以奧地利為中心協(xié)調自身在南歐與東歐的業(yè)務,已經有超過100個中國投資者或機構在奧地利建立了實體。根據(jù)奧地利中國企業(yè)協(xié)會所進行的一項關于奧地利商業(yè)信心的調查顯示,近80%的中國公司對奧地利的業(yè)務感到滿意,并且有半數(shù)中國公司計劃在未來擴大在奧地利的投資,因此結合奧地利低風險的特征,未來可繼續(xù)推進投資規(guī)模擴張。
目前位于第三象限的共建“一帶一路”國家共有60個(見表7),占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總數(shù)的近40.27%。這60個國家所在象限的“投資—風險”特征為“低—高”分布特征,這意味著處于這一象限國家的投資風險總體是比較高的,因此其吸引到的中國投資規(guī)模也比較少。很顯然,中國對其投資增長不宜太快,并且對于已有投資項目應注重風險監(jiān)控制度的建立,合理制定風險規(guī)避策略,將風險防范作為工作重點之一,最大化減少投資損失。
表7 位于第三象限的共建國家吸引中國企業(yè)投資規(guī)模與投資風險得分及其排序情況(2020年)
續(xù) 表
表7顯示,這些國家主要是津巴布韋、吉爾吉斯斯坦、伊拉克、阿爾及利亞、塔吉克斯坦等國,其中津巴布韋吸引中國的投資存量最高,也僅僅只有17.96億美元,超過10億美元的這一象限國家只有9個。而包括尼加拉瓜、摩爾多瓦、多米尼加、黎巴嫩等國家在內的11個國家,吸引中國投資存量甚至未超過1000萬美元。這些國家的投資風險相對于其他共建國家偏高,這一象限的共建國家風險相對較低也即得分相對較高的國家是加蓬,得分54.18,排名第79位,其他國家排名均位于80名之后,利比亞、中非共和國、索馬里、敘利亞、南蘇丹、黎巴嫩、也門和乍得等8個國家的投資風險排名位于最后10位,其中利比亞在2020年當年排名第149位,風險非常高。
綜合來看,中國對第三象限共建國的投資風險防范策略是:要十分謹慎地選擇投資規(guī)模擴張策略,對于已有投資項目,要建立起嚴密的風險防范對策,切實做好風險防范工作。
目前位于第四象限的共建“一帶一路”國家共有11個(見表8),占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總數(shù)的7.38%。這11個國家所在象限的“投資—風險”特征為“高—高”分布特征,這意味著處于這一象限國家的投資風險總體是比較高的,但中國對這些國家的投資額卻比較多。
如表8所示,位于第四象限的國家分別是老撾、巴基斯坦、緬甸、剛果(金)、伊朗、烏茲別克斯坦、贊比亞、埃塞俄比亞、委內瑞拉、安哥拉和尼日利亞等11國,其中老撾吸引中國投資存量達到102.01億美元,中國對其投資的規(guī)模在共建國家中排名第6,而其投資風險得分51.57,在共建國家中排名第95,屬于高風險國家。由于中國對這個國家的投資量較大,因此也提高了我們對老撾投資風險防范的迫切性。
中國對巴基斯坦投資存量為62.19億美元,排名在共建國家中居第12位,投資風險排名第99位,風險相對較高。同樣地,中國對緬甸、剛果(金)、伊朗、烏茲別克斯坦和贊比亞的投資規(guī)模排在共建國家前20位,但是其投資風險均非常高,得分排名在90名之后,尤其是剛果(金)的投資風險排在第145位,迫切需要引起重視,應該是風險防范的重中之重。
綜合來看,以上將149個共建“一帶一路”國家通過象限分析的方法進行了分類討論,從而引出了我們的一些相關建議。
第一,對于第一象限的19個國家,如新加坡、盧森堡等,盡管中國企業(yè)對這些國家的投資量較多,但由于這些國家的總體投資風險小,因此可以繼續(xù)保持高規(guī)模投資,合理安排投資結構布局,結合當?shù)刭Y源提高投資效率。
第二,對于第二象限的國家,也就是那些從中國獲得的投資比較少但其投資風險比較低的國家,如奧地利、斯洛伐克、葡萄牙、波蘭、匈牙利、保加利亞等59個國家,中國企業(yè)總體上可以重點考慮增加對這些國家的投資,深度挖掘合作潛力,促進投資規(guī)模擴張。
第三,對于第三象限的國家,也就是那些吸引中國投資少、但風險高的國家,如津巴布韋、伊拉克等60個國家,這類國家雖然吸引中國投資規(guī)模較小,但是因其投資風險高,我們不建議中國企業(yè)對這些國家實施過快的投資擴張策略,已經在投的項目也應實施監(jiān)控風險,謹慎制定風險防范對策。
表8 位于第四象限的共建國家吸引中國企業(yè)投資規(guī)模與投資風險得分及其排序情況(2020年)
第四,對于第四象限的國家而言,也就是那些吸引中國投資多、但風險高的國家,如老撾、巴基斯坦、緬甸等11國,應該作為“一帶一路”投資風險防范的重點國家予以特別重視,因為中國對其投資規(guī)模占“一帶一路”國家投資比重已經很大,而這些國家的投資風險又比較高,如不做好合理的風險防范,很容易給中國企業(yè)造成較大損失。這就需要中國政府與企業(yè)合作,根據(jù)在東道國投資項目的具體特征,預估可能面臨的風險,建立健全制度和機制,加強對重大項目的動態(tài)監(jiān)測和風險預研預判,織密扎牢風險防控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