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韋氏“逍遙公房”韋瓘一支世系研究述評(píng)及新考訂

吳炯炯

(蘭州大學(xué) 敦煌學(xué)研究所，甘肅 蘭州 730020)

韋瓘，字世恭，出身于京兆韋氏“逍遙公房”，乃北周受封逍遙公之韋敻第三子，隋世官至隨州刺史，封達(dá)安公。韋瓘一支世系，今輯本《元和姓纂》(以下簡稱《姓纂》)中有較為詳細(xì)的記載，是我們今天所能見到的時(shí)代最早、且較為完整的世系記錄。又因“逍遙公房”在唐代曾出宰相三人：韋貫之、韋處厚、韋待價(jià)，故在《新唐書·宰相世系表》(以下簡稱《新表》)中也收錄有相對(duì)完整的家族世系，但因《姓纂》《新表》中所記世系差異較大，故早已引起前輩學(xué)者的關(guān)注，自清末民初以來，前賢今人如溫廷敬、岑仲勉、周紹良、趙超等，或依據(jù)唐人文集，或搜集新出墓志，對(duì)韋瓘一支世系均有不同程度的考訂。

此外，宋人校訂《文苑英華》、清人校訂《毘陵集》(1)[唐]獨(dú)孤及撰《毘陵集》，上海商務(wù)印書館縮印趙氏亦有生齋?？?，由清乾隆朝內(nèi)閣中書舍人武進(jìn)趙懷玉校訂，此據(jù)四部叢刊初編縮印本，上海：商務(wù)印書館，1936年，第148冊。時(shí)，亦對(duì)涉及該支世系之文字進(jìn)行校正，但時(shí)至今日，依然聚訟紛紜，莫衷一是。本文擬在梳理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chǔ)上，廣泛搜集傳世文獻(xiàn)、出土唐人墓志中的相關(guān)記載，對(duì)韋瓘一支家族世系進(jìn)行新的考訂，力求呈現(xiàn)該支家族世系的真實(shí)面貌。

一、京兆韋氏“逍遙公房”韋瓘一支世系研究述評(píng)

(一)《元和姓纂》所載韋瓘世系及相關(guān)研究

傳世文獻(xiàn)中記載京兆韋氏“逍遙公房”韋瓘一支世系，最早且最完整者當(dāng)屬《姓纂》：

東眷。穆八代孫旭，長子逍遙公敻，生康、洸、恭、案“恭”字下脫頤、仁基二人。又，“恭”，《唐世系表》作“瓘”。藝、沖、約。

恭，隋安州總管，生萬頃、仁基。萬頃生元整，曹州刺史。頤孫晤元，戶部郎中。仁基，龍州刺史，生元祚、哲。元祚，司門郎中，曾孫霸，吏部郎中、汝州牧。祚元孫儹，案《唐世系表》，祚元孫儹作五世孫。駕部郎中。哲元孫輔元，生厚叔。案《唐世系表》輔元作元輔，厚叔作原叔。(2)[唐]林寶撰，岑仲勉校記，郁賢皓、陶敏整理，孫望審定《元和姓纂(附四校記)》卷2，北京：中華書局，1994年，第128、132頁。

今本《姓纂》乃四庫館臣從《永樂大典》中輯出，并恢復(fù)十卷規(guī)模，收入《四庫全書》時(shí)，館臣即對(duì)照《新表》所錄韋瓘家族世系，出校記三則，說明兩書間之差異，以雙行夾注形式保留在四庫本《姓纂》之中。(3)[唐]林寶撰《元和姓纂》，文淵閣本《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890冊，第541-542頁。

清嘉慶七年(1802)，孫星衍、洪瑩對(duì)庫本《姓纂》進(jìn)行校補(bǔ)，并刊刻梓行于世。光緒六年(1880)，又由金陵書局翻刻行世，只是保留了四庫館臣之原注，對(duì)韋瓘家族世系并無校補(bǔ)內(nèi)容。(4)[唐]林寶撰《元和姓纂》，光緒六年(1880)金陵書局?？瘜O星衍、洪瑩校本。

清末民初，羅振玉在孫星衍、洪瑩校刊基礎(chǔ)上，主要依據(jù)《新表》，校勘《姓纂》，得《元和姓纂?？庇洝?5)羅振玉《元和姓纂校勘記附元和姓纂佚文》，收入羅振玉著，羅繼祖主編《羅振玉學(xué)術(shù)論著作》第4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441-517頁。二卷，但未涉及韋瓘家族世系。

民國學(xué)人溫廷敬在《元和姓纂校補(bǔ)》一文中，利用《新表》所載世系，校正韋瓘家族此節(jié)文字中的兩句：

1.頤孫晤元戶部郎中。

《唐表》作晤，無元字。案此當(dāng)作元晤，與其再從兄弟元厘、元祚同首字，《唐表》省去，此誤倒。

2.仁基龍州刺史，生元祚哲。

《唐表》仁基三子：元祚、仁祚、哲，元祚曾孫霸，仁祚五世孫儹。此元祚曾孫霸下，亦有祚元孫儹，可知元祚下本有仁祚，脫去，祚元孫句則脫去仁字。(6)溫廷敬《元和姓纂校補(bǔ)》，《廣州學(xué)報(bào)》第1卷第2期，1937年，第16頁。

岑仲勉《元和姓纂四校記》一書在四庫館臣一校，孫、洪二校，羅振玉三校基礎(chǔ)上而成，有關(guān)該支世系，書中利用《新表》《毘陵集》等傳世文獻(xiàn)、《唐尚書省郎官石柱題名》《韋瓊墓志》等石刻文獻(xiàn)，進(jìn)行校正，共得校記八則：

1.恭隋安州總管生萬頃仁基

《新表》七四上云：“逍遙公房八子：世康、洸、瓘、頤、仁基、藝、沖、約?！币喾Q仁基，龍州刺史，與此書同，當(dāng)非有兩仁基。又仁基子元祚，正與萬頃之子元整同以“元”排名?！稓沉昙芬哗枴丢?dú)孤夫人韋氏墓志》云：“逍遙公生民部尚書、建安公世恭，建安生上大將軍、宋州刺史仁祚。”趙懷玉校記云：“《表》作仁祚，乃仁基之子，本脫‘祚’字，據(jù)《表》增。仁基乃世恭之弟也?！蓖贫现?，則《英華辨證》三云：“建安生上大將軍、宋州刺史仁，《表》作‘仁祚’，仁祚乃仁基之子，仁基乃世恭之弟。”又李迥秀《裴希惇碑》：“夫人京兆韋氏，……祖恭，故上大將軍、隨州刺史、建安公。父仁基，故綿州別駕、龍州刺史?！?《全文》二八二)得此，益確決《新表》以仁基為敻子之必誤。蓋父名晉不舉進(jìn)士，唐人重諱，可見一斑，仁基之子，不應(yīng)復(fù)名仁祚也。依《英華》及趙氏所見明本《毘陵集》，世恭之子祇名仁，若“祚”字乃據(jù)《新表》所增，“仁”即“仁基”，避玄宗諱而省也。仁祚，仁基之避文也。(避諱往往以善意字代用。)儹之一支，(見下文)據(jù)《毘陵集》，明是世恭之裔，《表》顧昭穆不辨，世恭、仁基同列，其誤一。仁基之外，復(fù)出“仁祚”，其誤二。(一作龍州刺史，一作宋州刺史，此殆各舉一官，非必二人之證。)今應(yīng)將仁基、元祚各推下一代，刪去仁祚，斯與《毘陵集》及《姓纂》均符矣。校云：“案‘恭’字下脫頤、仁基二人。”亦因過信《新表》而誤，祇脫頤耳。

2.萬頃生元整曹州刺史

《文字新編》四《韋敻志》，曾祖元整，皇中大夫，使持節(jié)曹州刺史，上柱國。祖綝，益州成都縣令。父景，廣平肥鄉(xiāng)縣令?！洞嬉菘肌芬辉疲骸啊缎绿茣紫嗍老当怼?，……有名元整者官曹州刺史，即敻之曾祖，惟《表》中僅載元整之名?！苯瘛缎兆搿芬嗟o載元整，此《新表》多本《姓纂》之確證也。唐初元整官城門郎，見《元龜》九二二。

3.頤孫晤元戶部郎中

《新表》七四上祇作“晤”，按《郎官石柱》戶部郎中題名有韋□元，或應(yīng)是晤元也。溫校云：“按此當(dāng)作‘元晤’，與其再從兄弟元整、元祚同首字?！币鄠湟徽f。抑此一節(jié)今附世恭一支內(nèi)，《新表》以頤為世恭弟，依仁基之例例之，(說見前)殊極可疑，余頗信頤亦世恭子耳，姑識(shí)以待考。

4.生元祚哲

溫校據(jù)《唐表》，仁基三子，元祚、仁祚、哲。元祚曾孫霸，仁祚五世孫儹，謂此處“元祚”下脫“仁祚”二字，下文“祚元孫儹”應(yīng)作“仁祚”云。依前文余所說，仁祚似實(shí)無其人。

5.元祚司門郎中

庫本作“祚官司門郎中，”按以《姓纂》書例言之，“官”字應(yīng)衍。牟氏主從庫本，未見其然?！缎卤怼返o云“元祚，丹州刺史”。

6.曾孫霸吏部郎中汝州牧

《新表》作汝州刺史，按以典實(shí)言之，“牧”字雖可代刺史，以官制言之，仍作“刺史”為是也。

7.祚元孫儹駕部郎中

校云：“案《唐世系表》，祚元孫儹作五世孫?！贝思匆颉缎卤怼穼⒃裾`推上一代，故不符也。《獨(dú)孤夫人志》云：“唐許州司馬佼曾孫，渭南主簿懿(趙懷玉校云，《唐世系表》及《英華》皆作“憼”)之孫，兗州金鄉(xiāng)縣尉商伯季女，秘書省著作郎偉、睦州刺史儹之妹。……將軍生給事中旅，即許州之禰也?！睂④娂慈驶?，以與《姓纂》校，旅與元祚疑是同人。《叢編》七引《京兆金石錄·唐將作監(jiān)韋贊碑》，不審是此人否。下文大雍州房亦有儹，但不敘歷官?！队⑷A辨證》三云：“著作郎偉、睦州刺史儹之妹，……《表》作‘著作郎偉，睦州刺史贊’。”余按今殿本、百衲本之《新表》，字均作“儹”?！度姟肺搴粌源魇鍌悺顿?zèng)韋評(píng)事儹》，以時(shí)代計(jì)之，應(yīng)是此人。若《元龜》二六九，建中四年九月，以侍御史韋纘為工部郎中，時(shí)代較后，非“儹”之訛(《獨(dú)孤夫人志》，大歷四年作)。

8.哲元孫輔元生厚叔

校云：“案《唐世系表》，‘輔元’作‘元輔’，‘厚叔’作‘原叔’?！庇喟础独晒偈窇舨坷芍杏许f厚叔，勞《考》一一謂《世系表》“原叔”誤。(7)岑仲勉《元和姓纂四校記》卷2，上海：商務(wù)印書館，1948年，第146-148頁

岑校十分詳細(xì)，幾乎將當(dāng)時(shí)所能寓目之新材料及傳世文獻(xiàn)之舊材料“一網(wǎng)打盡”，使得韋瓘之家族世系基本可讀。

陶敏先生在《元和姓纂新校證》一書中，同樣利用了傳世文獻(xiàn)：李迥秀《唐齊州長史裴府君神道碑》，獨(dú)孤及《前左驍衛(wèi)兵曹參軍河南獨(dú)孤公故夫人韋氏墓志》，出土墓志文獻(xiàn)：《韋晃墓志》《韋瓊墓志》等，重新校訂此節(jié)文字：

(韋)恭，隋安州總管，生萬頃、仁基。萬頃生元整，曹州刺史。頤孫晤元，戶部郎中。仁基，龍州刺史，生元祚、哲。元祚，司門郎中；曾孫霸，吏部郎中、汝州牧。祚玄孫儹，駕部郎中。哲玄孫輔元，生厚叔。(8)陶敏遺著，李德輝整理《元和姓纂新校證》卷2，沈陽：遼海出版社，2015年，第49頁。

(二)《新唐書·宰相世系表》所載韋瓘世系及相關(guān)研究

除《姓纂》之外，《新唐書·宰相世系表四上》收錄京兆韋氏逍遙公房世系甚詳，其中有關(guān)韋瓘一支世系，原文如下：(9)[宋]歐陽修、宋祁撰《新唐書》卷74上《宰相世系表四上》，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3073、3078-3079頁。

逍遙公房出自閬弟子真嘉，后魏侍中、馮翊扶風(fēng)二郡守。二子：旭、祉。旭，南幽州刺史、文惠公。二子：敻、叔裕。敻字敬遠(yuǎn)，后周逍遙公，號(hào)逍遙公房。八子：世康、洸、瓘、頤、仁基、藝、沖、約。

瓘字世恭,隨州刺史、達(dá)安公。頤。仁基,龍州刺史。萬頃。元祚,丹州刺史。仁祚,宋州刺史。哲。元整,曹州刺史。晤,戶部郎中。旅,給事中。曄。皎,許州司馬。霸,吏部郎中、汝州刺史。憼,渭南主簿。商伯,金鄉(xiāng)尉。元輔。偉,著作郎。儹,睦州刺史。原叔。

清人沈炳震在《唐書宰相世系表訂訛》(10)[清]沈炳震《唐書宰相世系表訂訛》，收入《續(xù)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289冊，第622頁。一書中認(rèn)為“仁祚，宋州刺史”中之“仁字當(dāng)訛”。

羅振玉在《新唐書宰相世系表補(bǔ)正》一書中，利用該家族成員墓志數(shù)種，主要依據(jù)傳世文獻(xiàn)中的獨(dú)孤及《左驍韋兵曹參軍獨(dú)孤夫人韋氏墓志》，出土文獻(xiàn)中的《安國寺大德惠隱禪師塔銘》《韋瓊墓志》，對(duì)《新表》所記世系中的三處進(jìn)行補(bǔ)正：

1.瓘，字世恭，隋州刺史、逵安公。生萬頃

“瓘”，獨(dú)孤及《左驍衛(wèi)兵曹參軍獨(dú)孤夫人韋氏墓志》作“世恭”，《姓纂》作“恭”，殆以字行。省“世”字，避太宗諱?！板影补彼伪咀鳌斑_(dá)安公”。《獨(dú)孤公夫人韋氏墓志》作“建安公”。《志》又稱世恭生上大將軍、宋州刺史仁祚，仁祚生給事中旅，又《姓纂》：恭生萬頃、仁基?！侗怼芬匀驶鶠榄彽埽熟駷槿驶?，舛誤殊甚。又《安國寺大德惠隱禪師塔銘》：“外祖韋氏，字孝基?；手袝崛隋羞b公孫。”孝基、仁基，殆兄弟行。《志》謂“逍遙公孫”，世次正合?！侗怼酚质⒒叭熟褡勇?。

2.元整，曹州刺史。

《武部常選韋瓊墓志》：“曾祖元整，皇中大夫、使持節(jié)、曹州刺史、上柱國。祖綝，皇益州成都縣令。父景，皇廣平肥鄉(xiāng)縣令?！薄侗怼肥泳D及綝子景。

3.皎，許州司馬。生憼，渭南主簿。

獨(dú)孤及《左驍衛(wèi)參軍獨(dú)孤夫人韋氏墓志》：“夫人唐許州司馬皎曾孫，渭南主簿懿之孫?！薄败病保侗怼纷鳌皯牎?，與《志》不合。(11)羅振玉《新唐書宰相世系表補(bǔ)正》卷下，收入《羅振玉學(xué)術(shù)論著集》第8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633-634頁。

周紹良《新唐書·宰相世系表校異》依據(jù)《全唐文》中所錄獨(dú)孤及兩文及李迥秀一文，對(duì)表文此節(jié)進(jìn)行考訂：

《欽定全唐文》卷三九一獨(dú)孤及《前左驍衛(wèi)兵曹參軍獨(dú)孤公故夫人諱氏墓志》：“夫人諱某字某。楚王交傅孟裔孫唐許州司馬皎曾孫，渭南主簿懿之孫，兗州金鄉(xiāng)縣尉商伯季女，秘書省著作郎睦州刺史攢(儹)之妹。……民部尚書建安公世恭，建安生上大將軍、宋州刺史仁祚。將軍生給事中旅，即許州之禰也?！币馈赌怪尽匪疲熟衲谁徸?，非仁基子。憼，《墓志》作懿。又《世系表》，金鄉(xiāng)縣尉商伯二子：偉、儹，但獨(dú)孤及《殤子韋八墓志》云：“秘書省著作郎京兆韋儹?！钡珡墓俾殎砜矗普`以韋儹一人誤分為二者。

《欽定全唐文》卷二八二李迥秀《唐故齊州長史裴府君神道碑》：“夫人京兆韋氏，贈(zèng)扶陽郡夫人。祖恭，故上大將軍，隨州刺史，建安公。父仁基，故綿州別駕?！睋?jù)《神道碑》，仁基乃恭子。恭官歷為隨州刺史、建安公，則當(dāng)即世恭而名瓘者。如此則《世系表》序云逍遙公八子中之仁基，蓋有誤。(12)周紹良《〈新唐書·宰相世系表〉校異》，收入氏著《紹良文集》，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2005年，中冊，第1044-1045頁。

趙超先生在《新唐書宰相世系表集校》(13)趙超編著《新唐書宰相世系表集校》卷4，北京：中華書局，1998年，第628-632頁。一書中，首先輯錄沈炳震《唐書宰相世系表訂訛》、羅振玉《新唐書宰相世系表補(bǔ)正》、岑仲勉《元和姓纂四校記》中相關(guān)考證，并作按語云：

天寶十四載五月十三日《唐故武部常選韋(瓊)府君墓志銘》，見周紹良先生藏拓。又西安出土永昌元年五月二十一日《成都縣令韋綝墓志》：“高祖敻，周號(hào)逍遙公。曾祖瓘，周御正大夫、安州總管隨淮二州刺史。祖萬頃，隋太子直閤祭酒、秘書丞?？荚?，皇朝西府東閤祭酒、天策上將府鎧曹參軍事、通曹二州刺史、上柱國?！凶訒F、景等。”亦足補(bǔ)證此支世系。此支世系多誤，茲就以上考證訂補(bǔ)如左：

頤。(一說應(yīng)為瓘子。)瓘。孝基。仁基。萬頃。晤元。(一說應(yīng)作元晤)旅,(或說即元祚。)元祚。元整。皎。綝。懿。霸。景。旻。商伯。瓊。儹。偉。

馬建紅在《中古京兆韋氏的變遷》附錄一《〈新唐書·宰相世系表〉校補(bǔ)》中，揭出《大唐故常州刺史韋君(俊)墓志銘并序》，在羅校、岑校的基礎(chǔ)上，重新排定了韋瓘一支世系，可惜所引墓志材料不全，且考證略有疏漏。(14)馬建紅《中古京兆韋氏的變遷》，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22年，第450-451頁。

二、京兆韋氏“逍遙公房”韋瓘一支人物墓志輯錄

當(dāng)無法利用傳世文獻(xiàn)對(duì)《姓纂》《新表》所錄韋瓘一支世系進(jìn)行辨別考證時(shí)，不斷出土的中古墓志發(fā)揮了較為重要的作用，自從羅振玉開始，岑仲勉、趙超等學(xué)者依據(jù)當(dāng)時(shí)能夠見到的該家族人物墓志對(duì)其世系進(jìn)行梳理，進(jìn)而考辨《姓纂》及《新表》所載世系的是非曲直，現(xiàn)將歷年所出該家族人物墓志九種，按照葬年先后進(jìn)行整理，并輯錄世系相關(guān)內(nèi)容如下：

1.北周宣政元年(578)四月二十四日《大周使持節(jié)儀同大將軍安州總管府長史治隋州刺史建安子宇文瓘墓志》：

公諱瓘，字世恭，京兆萬年人也。本姓韋氏，后魏末改焉?！鲎嫘瘢究?、文惠公?！隹继幨扛??！刺幨恐谌右病＜靖感⒐?，吏部郎中，贈(zèng)雍州刺史、安平恭子。同奉孝之早歿，類伯道之無兒。以公傍繼小宗，義昭猶子?！捌奕f春縣君范陽盧氏，開府、容城伯柔之女?！L子萬頃、世子勇力、次子惠尚；長女適滎陽毛氏、宜君侯，次女適安定梁氏，次女適隴西辛氏。(15)志蓋：“大周儀/同建安/子之銘”，宋英、趙小寧《北周〈宇文瓘墓志〉考釋》，高峽主編《碑林集刊》第8輯，西安：陜西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2002年，第49-56頁。墓志拓片圖版、錄文見故宮博物院、陜西省古籍整理辦公室編《新中國出土墓志·陜西[叁]》七，北京：文物出版社，2015年，上冊第7頁，下冊第3-4頁。又，戴應(yīng)新編著《長安風(fēng)棲原韋氏家族墓地墓志輯考》，西安：三秦出版社，2021年，第82-90頁。

2.唐麟德元年(664)正月二十五日《大唐故常州長史韋君(俊)墓志銘并序》：

公諱俊，字英彥，京兆人也。……曾祖敬遠(yuǎn)，雅好傳古，尤精述作，脫略公卿，錙銖冠蓋。周明帝征太常卿，不就。贈(zèng)招隱士詩，號(hào)為逍遙公。祖瓘，隋安州總管府長史，稍遷隨州刺史，封安平子，贈(zèng)建安伯?！溉驶?，隋清淇偃師二縣令、濟(jì)北郡丞，皇朝檢校龍州刺史，贈(zèng)宋州刺史?！埶范晁脑率呷?，卒于常州之官第，春秋五十五。……粵以麟德元年歲在甲子正月乙酉朔廿五日癸酉，葬于萬年縣洪固鄉(xiāng)高平原。嗣子晊等。(16)墓志錄文見吳鋼主編《全唐文補(bǔ)遺》第7輯，西安：三秦出版社，2000年，第270-271頁；吳敏霞主編《長安碑刻》，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2014年，圖版見上冊第49頁，錄文、考證見下冊第384-386頁。拓片圖版、錄文見西安市長安博物館編《長安新出墓志》，北京：文物出版社，2011年，第80-81頁；故宮博物院、陜西省古籍整理辦公室編《新中國出土墓志·陜西[叁]》一八，上冊第18頁、下冊10-11頁。

3.唐麟德元年(664)十一月二十八日《隋故建安縣開國公韋公(賾)墓志銘并序》：

公諱賾，字賾，京兆杜陵人也?！嫘?，魏尚書左丞、豳州刺史，贈(zèng)司空、文惠公?！婢催h(yuǎn)，高尚其事，有周號(hào)曰“逍遙公”?！腑彛苁钩止?jié)、淮隨二州刺史、建安縣開國公。……服闋，襲爵建安縣開國公?！浺蚤_皇十三年六月十二日，終于永興里第，春秋廿八。夫人滎陽鄭氏，……以顯慶二年八月廿三日，終于涇州良原縣廨舍，即以麟德元年歲次甲子十一月乙巳朔廿八日壬申，合葬于萬年縣洪固鄉(xiāng)之舊塋。公孫晤玄、晤真等，永惟抱孫之禮，思弘尊祖之義。(17)墓志拓片圖版、錄文、考證見李爾吾、朱連華《隋韋賾及夫人墓的發(fā)現(xiàn)及墓志讀考》，《文博》2021年第3期，第23-32頁。墓志拓片清晰圖版，由李爾吾先生惠賜，特此申謝！

4.唐永淳元年(682)七月十八日《大唐故曹州刺史韋府君(元整)夫人晉昌郡君王氏墓志銘并序》：

皇弟左衛(wèi)大將軍荊州大都督上柱國紀(jì)王纂

夫人諱婉，字令則，太原祁人也?！骐?，周儀同三司、車騎大將軍、靈州刺史、懷德郡開國公。大父慶，隨右衛(wèi)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延丹隰汾等四州諸軍事、延州總管、平昌郡開國公，謚曰莊?！忌?，隨內(nèi)史舍人、趙州刺史，娶唐贈(zèng)太師、上柱國、齊國公長孫晟女，即文德圣皇太后之親姉焉。……奄以開耀元年十二月六日，終于明堂之靜安里第，春秋七十有九，永淳元年七月十八日，歸祔于府君之舊塋，禮也?！幸慌樱m太子詹事楊崇敬。長子緘，潞州上黨縣令、坊州司馬?！巫永y，恒州司戶參軍、商州上津縣令。次子綝，邛□安仁隆州蒼溪縣令。次子綜，高尚不仕。次子繹，交州交趾潭州衡山縣令。幼子績，益州新都、同州馮翊縣令，妻則皇侄女江陵縣主也?！怯米匪纪庾?，緬懷景好，既伊余之舅母；仁貸寔深，亦吾女之慈姑。(18)墓志圖版、錄文見西安市長安博物館編《長安新出墓志》，第116-117頁；戴應(yīng)新編著《長安鳳棲原韋氏家族墓地墓志輯考》，第252-261頁。吳鋼主編《隋唐五代墓志匯編·陜西卷》第3冊，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95頁。錄文見周紹良、趙超主編《唐代墓志匯編續(xù)集》永淳〇〇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255-257頁。吳剛主編《全唐文補(bǔ)遺》第3輯，西安：三秦出版社，1996年，第23-24頁。吳敏霞主編《長安碑刻》，第67頁。

5.唐永昌元年(689)五月二十一日《大唐故益州大都督府成都縣令韋府君(綝)墓志并序》：

從侄胤撰。

君諱綝，京兆杜陵人也?！咦鏀?，周號(hào)逍遙公。……曾祖瓘，周御正大夫、安州總管、隨淮二州刺史?！嫒f頃，隋太子直閤祭酒、秘書丞，贈(zèng)秘書監(jiān)、開府儀同三司。……考元整，皇朝西府東閤祭酒、天策上將府鎧曹參軍事、通曹二州刺史、上柱國?！凶訒F、景等。(19)蓋題：“唐故益州/大都督府/成都縣令/韋府君墓志”，拓片圖版見吳鋼主編《隋唐五代墓志匯編·陜西卷》第3冊，第106頁。錄文見吳鋼主編《全唐文補(bǔ)遺》第3輯，第26-27頁；周紹良、趙超主編《唐代墓志匯編續(xù)集》永昌〇〇三，第299頁。

6.唐開元十年(722)七月四日《大唐故朝議郎行婺州司倉參軍事柱國韋府君(晃)墓志銘并序》：

君諱晃，字重光，京兆杜陵人也?！咦姝?，周工部尚書、建安公。曾祖萬頃，隋秘書監(jiān)、開府儀同三司。祖元整，唐太中大夫、通曹二州刺史。父績，□散大夫、雍州奉天縣令?！醇o(jì)王長女江陵之子。以懿親隨調(diào)，釋巾補(bǔ)冀州參軍?！蛉颂跏?，孀厘晝哭，賢明世范，以君竟絶胤子，痛及塋魂。(20)蓋題：“大唐故/韋府君/墓志銘”，錄文見吳鋼主編《全唐文補(bǔ)遺》第5輯，西安：三秦出版社，1998年，第334-335頁；周紹良、趙超主編《唐代墓志匯編續(xù)集》開元〇四七，第486頁。拓片圖版、錄文見趙力光主編《西安碑林博物館新藏墓志匯編》一三〇，北京：線裝書局，2007年，第330-332頁；中國文物研究所、陜西省古籍整理辦公室編《新中國出土墓志·陜西[貳]》八一，北京：文物出版社，2014年，上冊第81頁、下冊第65-66頁；吳敏霞主編《長安碑刻》，上冊第98頁，下冊第447頁。

7.唐開元二十六年(738)二月六日《大唐大安國寺故大德惠隱禪師塔銘并序》：

禪師俗姓榮，京兆人，其家第四女也，族望北平?！庾骓f氏，字孝基，皇中書舍人，逍遙公之孫也。(21)錄文見周紹良主編《唐代墓志匯編》開元四六四，第1476-1477頁。拓片圖版見張寧等主編《隋唐五代墓志匯編·北京卷附遼寧卷》第1冊，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172頁。北京圖書館金石組編《北京圖書館藏歷代石刻拓本匯編》，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24冊，第55頁。

8.唐天寶六載十一月二十四日《唐故吉州永新縣令蘭陵蕭府君(思訥)墓志銘并序》：

公諱思訥，字訥，東海蘭陵人也。梁宣皇帝詧之玄孫，梁吳王、尚書令岑之曾孫，隨開府儀同三司球之孫，皇絳州司戶、朗州司馬縡之子也?！蛉司┱醉f氏，皇朝司門郎中祚之孫，蘇州常熟縣令曄之女。(22)蓋題：“大唐故/蕭府君/墓志銘/”，墓志拓片圖版見趙文成、趙君平編《秦晉豫新出墓志蒐佚續(xù)編》五六五，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5年，第755-756頁。

9.唐天寶十四載(755)五月十三日《唐故武部常選韋府君(瓊)墓志銘并序》

君諱瓊，字瓊，京兆杜陵人也?！嬖?，皇中大夫、使持節(jié)曹州刺史、上柱國。祖綝，皇益州成都縣令。父景，皇廣平郡肥鄉(xiāng)縣令。……胤子署，居喪有禮。(23)志蓋：“大唐故/韋府君/墓志銘/”，墓志拓片圖版見張寧等主編《隋唐五代墓志匯編·北京卷附遼寧卷》第1冊，第201頁。北京圖書館金石組編《北京圖書館藏歷代石刻拓本匯編》第26冊，第136頁；趙平主編《中國西北地區(qū)歷代石刻匯編》第4卷，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0年，第1頁。錄文見周紹良主編《唐代墓志匯編》天寶二六八，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1718-1719頁。

上引九方墓志，均為出土文獻(xiàn)，時(shí)間跨度從北周至盛唐(578-755)，前后歷九世，近一百八十年，成為我們考察該支世系的重要數(shù)據(jù)，是復(fù)原該支世系傳遞的重要材料。

除前列九種出土墓志之外，尚有保存在傳世文獻(xiàn)中的碑志文獻(xiàn)三種，內(nèi)容頗與韋瓘家族人物相涉，一為大歷時(shí)期著名文人獨(dú)孤及所撰《前左驍衛(wèi)兵曹參軍河南獨(dú)孤公故夫人京兆韋氏墓志》，志主韋氏，出身于京兆韋氏“逍遙公房”韋瓘一支，其夫即獨(dú)孤及之兄獨(dú)孤巨(24)具體考證見蔣寅《大歷詩人研究》第12章《大歷詩人生平事跡訂補(bǔ)·獨(dú)孤及事跡訂正》，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7年，第709-713頁。臺(tái)灣學(xué)者羅聯(lián)添教授認(rèn)為此墓志之志主韋氏乃獨(dú)孤及夫人，考證不確，詳見羅聯(lián)添《獨(dú)孤及考證》，《大陸雜志》第48卷第3期，1974年，此據(jù)《大陸雜志語文叢書》第3輯第五冊《叢考·傳記》，臺(tái)北：大陸雜志社，1975年，第325-346頁。。二為獨(dú)孤及為其殤侄所撰《殤子韋八墓志》，即前述京兆韋氏之子。三為李迥秀撰《唐齊州長史裴府君神道碑》，裴府君夫人京兆韋氏，即出自韋瓘一族，此三種材料，前人在考證世系時(shí)已經(jīng)利用，為完整展示該家族成員碑志數(shù)據(jù)，亦錄于此。

1.獨(dú)孤及撰《前左驍衛(wèi)兵曹參軍河南獨(dú)孤公故夫人京兆韋氏墓志》

夫人諱某，字某。楚王交傅孟裔孫，唐許州司馬皎曾孫，渭南縣主簿憼唐世系表同本，集作懿。之孫，兗州金鄉(xiāng)縣尉商伯季女，秘書省著作郎偉睦州刺史儹之妹。以《世系表》添正。其先自彭城郡徙京兆。從丞相賢后九世至本州大中正穆，始有東西眷之號(hào)。二十五世至征士敻，居魏周二代，出不降志，處不遁《集》作隨。俗，時(shí)人號(hào)為“逍遙公”，夫人之七世祖也。逍遙公生民部尚書、建安公世恭?！侗怼纷鳝?，字世恭。建安生上大將軍、宋州刺史仁。《表》作仁，乃仁基之子，仁基乃世恭之弟。將軍生給事中旅，即為許州之禰也。(25)[宋]李昉等編《文苑英華》卷966《墓志三十二(婦人四)》，北京：中華書局，1956年，第5076頁?！稓沉昙肪硎}作《前左驍衛(wèi)兵曹參軍河南獨(dú)孤公故夫人京兆韋氏墓志》，第64-65頁。清修《全唐文》所載與《文苑英華》略同，題作《前左驍衛(wèi)兵曹參軍河南獨(dú)孤公故夫人韋氏墓志》，見[清]董誥等編《全唐文》卷391，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第3976-3977頁。

2.李迥秀撰《唐齊州長史裴府君神道碑》

夫人京兆韋氏，贈(zèng)扶陽郡夫人。祖恭，故上大將軍、隨州刺史、建安公。父仁基，故綿州別駕、龍州刺史。(26)[宋]李昉等編《文苑英華》卷925《碑八十二(神道四十三)》，第4871-4873頁。《全唐文》所載略同，見[清]董誥等編《全唐文》卷282，第2861-2863頁。

3.獨(dú)孤及撰《殤子韋八墓志》

殤子河南獨(dú)孤氏，小字韋八，以其弱而未名也，故以字稱。北齊司空、行臺(tái)尚書令、臨川郡王之七代孫，有虞安南郡長史府君之曾孫，潁川郡長史府君之孫，左驍衛(wèi)兵曹參軍公之元子。秘書省著作郎京兆偉偉，《集》字作韋儹。之甥。(27)[宋]李昉等編《文苑英華》卷962《墓志二十八(雜二)》，第5056-5057頁。

傳世文獻(xiàn)經(jīng)過極其復(fù)雜的傳抄、刊刻、流傳過程，文字訛誤極多，流傳至今的文本文字因存在避諱、回改、訛鈔、誤改等情況，上述三志中有關(guān)人物姓名、官職等內(nèi)容的文字在《文苑英華》《全唐文》《毘陵集》中均有所不同。雖然在宋本《文苑英華》、清本《毘陵集》中，保留著刊印時(shí)的?？蔽淖?，大都是依據(jù)《新表》對(duì)關(guān)涉家族世系之文字有所校訂，但?？闭咂鋵?shí)不審《新表》所載世系本就訛誤較多，故雖名曰?？保瑢?shí)有將原本正確之記載校誤之嫌，如此則?？惫滩豢扇?。

三、韋瓘家族世系新考訂

陳寅恪先生有言“考證之業(yè)，譬如積薪，后來者居上”，因此每當(dāng)有新材料出現(xiàn)，我們可以據(jù)之檢驗(yàn)前人之考證，亦可解決遺留之問題。有關(guān)韋瓘家族世系，因《姓纂》《新表》所載反差過大，前輩學(xué)者經(jīng)過考證與研究，普遍認(rèn)為《姓纂》所錄更加接近真實(shí)情況，但尚有部分問題尚未清晰，值得利用新舊墓志材料進(jìn)行推考。

1.韋瓘諸子考實(shí)

依《姓纂》：“恭，安州總管，生萬頃、仁基?！敝涊d，則韋恭(即世恭，名瓘)、韋仁基為父子；《新表》列京兆韋氏“逍遙公房”世系之前，有序言云：“敻字敬遠(yuǎn)，后周逍遙公，號(hào)逍遙公房。八子：世康、洸、瓘、頤、仁基、藝、沖、約。”是將韋瓘、韋賾、韋仁基列在同代，為兄弟行，與《姓纂》所記不合，有關(guān)此點(diǎn)，已由羅振玉、岑仲勉、趙超等先生辨證，指出其中問題，大致辨析清楚。但有關(guān)韋瓘子嗣問題，尚有疑問。北周《宇文瓘墓志》云：“公諱瓘，字世恭，京兆萬年人也。本姓韋氏，后魏末改焉?！L子萬頃、世子勇力、次子惠尚?！敝局饔钗沫?，即韋瓘，西魏末年改姓宇文氏。據(jù)墓志所載，世恭乃其字，亦即《姓纂》中之“恭，安州總管韋”，可能唐人為避諱唐太宗李世民之名，故而省稱為恭，故在文獻(xiàn)中就有了韋瓘、宇文瓘、韋世恭、宇文世恭、韋恭、宇文恭等不同記載，實(shí)為同一人。志載韋瓘三子：萬頃、勇力、惠尚。長子“萬頃”，《姓纂》《新表》《韋瓘墓志》所載一致。墓志所記世子勇力，可能就是韋賾。據(jù)唐修《隋韋賾墓志》所載：“公諱賾，字賾，京兆杜陵人也。……曾祖旭，魏尚書左丞、豳州刺史，贈(zèng)司空、文惠公?！婢催h(yuǎn)，高尚其事，有周號(hào)曰‘逍遙公’……父瓘，周使持節(jié)、淮隨二州刺史、建安縣開國公?！?，襲爵建安縣開國公。”可知“賾”字在《姓纂》《新表》中均因形近而訛作“頤”(28)“賾”字在傳鈔過程中，很容易因形近而訛為“頤”字，如唐人賈敦賾，《舊唐書》本傳、《元和姓纂》等均作“賈敦頤”，雖然趙明誠在《金石錄》卷25“《唐洛州刺史賈公清德頌》跋尾”中已指出，《舊唐書》本傳有誤(見[宋]趙明誠撰，金文明校證《金石錄校證》，北京：中華書局，2019年，第471頁)。但點(diǎn)校本《舊唐書》仍誤作“敦頤”。近年發(fā)掘賈敦賾夫婦合葬墓，其中所出顯慶元年十月十八日《大唐故使持節(jié)洛州諸軍事洛州刺史護(hù)軍賈君墓志銘并序》正作“賾”，不誤，圖版見洛陽市文物考古研究院編《洛陽紅山唐墓》，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59頁。，志文記載韋賾襲其父建安縣開國公之爵，亦可證其嫡子身份，正是如此，與《宇文瓘墓志》所載“世子勇力”相符，可能就是其人。其次子惠尚，可能就是“仁基”。

2.韋萬頃一系

韋萬頃乃韋瓘之長子，但非嫡子，對(duì)于此點(diǎn)，《宇文瓘墓志》所載甚明，前文已及?！缎卤怼匪浭老担徤f頃，萬頃生曹州刺史元整，《姓纂》所載相同。《元和姓纂四校記》據(jù)《韋瓊墓志》補(bǔ)入元整之子成都縣令綝，綝生廣平縣令景，景生武部常選瓊?！缎绿茣紫嗍老当砑！酚謸?jù)《韋綝墓志》補(bǔ)入綝之子旻。又，前引《韋元整妻王氏墓志》載：“有一女六子，女適太子詹事楊崇敬。長子緘，潞州上黨縣令、坊州司馬?！巫永y，恒州司戶參軍、商州上津縣令。次子綝，邛□(州)安仁隆州蒼溪縣令。次子綜，高尚不仕。次子繹，交州交趾潭州衡山縣令。幼子績，益州新都、同州馮翊縣令，妻則皇侄女江陵縣主也?！笨芍D之外，尚有《姓纂》《新表》所闕載之五子，其中幼子績，聯(lián)姻宗室，其妻為紀(jì)王之女江陵縣主。據(jù)前引《韋晃墓志》可補(bǔ)入績與江陵縣主之長子晃，官至婺州司倉參軍?！俄f綝墓志》署“從侄胤撰”，所謂從侄者，乃從昆弟之子也，可知胤乃綝從兄弟之子，可推知綝之父元整亦有兄弟，胤乃元整昆弟之孫，其祖、父之名諱無聞。據(jù)上文所考，可重列韋瓘長子韋萬頃一支世系如下：

瓘。萬頃,隋太子直合祭酒、秘書丞。元整,唐西府東合祭酒、天策上將府鎧曹參軍事、通曹二州刺史、上柱國。某。緘纘。綝,成都縣令。綜。繹。績,奉天縣令。某。旻。景,肥鄉(xiāng)縣令?；?婺州司倉參軍事。胤。瓊,武部常選。

3.韋賾一系

韋賾乃韋瓘之子，賾，《姓纂》《新表》均形訛為“頤”。岑仲勉先生《元和姓纂四校記》亦推測頤(賾)為瓘之弟，據(jù)《韋賾墓志》所載，賾并非瓘之弟，乃其子，《姓纂》“恭，隋安州總管，生萬頃、仁基。”一句當(dāng)在“仁基”之前脫去“頤(賾)”。很有可能就是《韋瓘墓志》所載之世子勇力，前文已考，此不贅述。據(jù)唐修《隋韋賾墓志》所載，賾卒于隋開皇之世，享壽二十八歲，故其人仕宦不顯，事跡不多，至唐高宗顯慶中其妻卒，以禮合祔，具體合葬事宜由晤玄、晤真兩孫主導(dǎo)，志文不載其子。

有關(guān)賾孫晤玄，《姓纂》中作“頤孫晤元，戶部郎中”，《新表》中作“晤，戶部郎中”，有關(guān)其人，岑氏《四校記》有考：

《新表》七四上祇作“晤”，按《郎官石柱》戶部郎中題名有韋□元，或應(yīng)是晤元也。溫校云：“按此當(dāng)作‘元晤’，與其再從兄弟元整、元祚同首字。”亦備一說。抑此一節(jié)今附世恭一支內(nèi)，《新表》以頤為世恭弟，依仁基之例例之，(說見前)殊極可疑，余頗信頤亦世恭子耳，姑識(shí)以待考。

此外，岑氏在《郎官石柱題名新考訂》中亦有所考：

韋□玄 勞云：“韋□元，無考，戶中補(bǔ)有晤元”。按此名末一字為“玄”，不是“元”，戶中補(bǔ)亦未見晤元。余謂此名似封外之韋義玄，與李同福約同時(shí)。(29)岑仲勉《郎官石柱題名新考訂(外三種)》，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77頁。

據(jù)《韋賾墓志》所載，此戶部郎中韋□玄，當(dāng)是韋晤玄，《新表》脫“玄”字，而《勞考》作“韋□元”，蓋清人為避清世祖玄燁之名諱，而改“玄”為“元”。同樣，清人輯錄、刊印《姓纂》時(shí)，亦將官戶部郎中之“晤玄”，諱改為“晤元”，而《勞考》更據(jù)清輯本《姓纂》此節(jié)文字而補(bǔ)戶部郎中“韋晤元”，故岑仲勉先生所疑“韋□玄”乃韋義玄，亦不能成立。而溫校主要依據(jù)世代誤列的《新表》，更是無法成立。

據(jù)此，應(yīng)將《新表》中“頤。孫晤，戶部郎中”整體下移一行，并改“頤”為“賾”，“晤”為“晤玄”，同時(shí)增入晤玄之弟晤真。故可重列瓘子賾一支世系如下：

瓘。賾(勇力),建安縣開國公。某。晤玄,戶部郎中。晤真。

4.韋仁基一系

韋仁基乃韋瓘之子，經(jīng)岑仲勉、趙超等前輩學(xué)者之辨析考證，已成定案，其中趙超先生在《新唐書宰相世系表集?！分幸阎亓惺老?，但據(jù)最新出土墓志所載，可略作補(bǔ)正如下：

其一，仁基之官職?！缎兆搿贰缎卤怼肪d仁基官龍州刺史，岑氏《四校記》懷疑《新表》所列：“仁祚，宋州刺史。——旅，給事中。——皎，許州司馬?！獞?，渭南主簿?！滩疣l(xiāng)尉?！獋?，著作郎；儹，睦州刺史。”這一支世系中之“宋州刺史仁祚”與“龍州刺史仁基”為同一人，并揭出獨(dú)孤及所撰《獨(dú)孤巨妻韋氏墓志》為證，認(rèn)為“仁祚，仁基之避文也”“一作龍州刺史，一作宋州刺史，此殆各舉一官，非必二人之證”?！俄f俊墓志》云：“父仁基，隋清淇偃師二縣令、濟(jì)北郡丞，皇朝檢校龍州刺史，贈(zèng)宋州刺史?！笨芍驶鶜v仕隋唐，入唐后任檢校龍州刺史，卒贈(zèng)宋州刺史，可為岑氏之說添一有力左證，同時(shí)亦可嘆岑氏所考精妙。

其二，據(jù)前引《韋俊墓志》所載，除元祚、旅之外，仁基尚有子俊，常州長史；俊生晊。

其三，元祚之子曄。韋曄其人，《姓纂》無載，《新表》列其與“給事中旅”同行，為“仁祚之子”，《集?！穭t無考。據(jù)《蕭思訥墓志》所載，曄官常熟令，乃司門郎中祚之子。此處之“司門郎中祚”顯然與《姓纂》所載仁基之子“元祚，司門郎中”為同一人(30)張忱石先生亦注意到《姓纂》《新表》與《蕭思訥墓志》記載之間的差異，認(rèn)為“元祚”與“祚”之區(qū)別只是“唐人姓名時(shí)有省字之故耳，實(shí)為一人?！痹斠娛现短粕袝∮宜纠晒倏肌肪?7《司門郎中》，北京：中華書局，2020年，第921頁。，僅依中古之習(xí)俗，復(fù)名單稱而已。因此可知，仁基生元祚，元祚生曄。但曄是否即《姓纂》所載元祚“曾孫霸”之祖，限于材料，無法判斷。韋霸其人，郁賢皓先生在《唐刺史考全編》中據(jù)《新表》《姓纂》所載韋霸，及其在《郎官柱》“吏部郎中”題名中所處的位置(31)[清]勞格、趙鉞著，徐敏霞、王桂珍點(diǎn)?！短粕袝±晒偈}名考》卷3《吏部郎中》：“韋霸 《新表》韋氏逍遙公房：丹州刺史元祚曾孫霸，吏部郎中、汝州刺史。《姓纂》‘刺史’作‘牧’?！北本褐腥A書局，1992年，第137頁。，推測約在唐代宗初任汝州刺史。(32)郁賢皓《唐刺史考全編》卷54《都畿道·汝州(伊州、臨汝郡)》，合肥：安徽大學(xué)出版社，2000年，第717頁。

瓘。仁基,隋清淇偃師二縣令、濟(jì)北郡丞,皇朝檢校龍州刺史,贈(zèng)宋州刺史。哲。元祚,司門郎中。旅?？?常州長史。曄,常熟令。皎。晊。憼。霸。商伯。元輔。偉。儹。原叔。

四、結(jié)語

本文圍繞《姓纂》《新表》所記載京兆韋氏“逍遙公房”韋瓘一支世系，首先，系統(tǒng)搜集、梳理前賢諸家相關(guān)考證，略作述評(píng)；其次，在前人研究基礎(chǔ)之上，利用韋瓘一支相關(guān)人物出土墓志9種，傳世碑志3種，重新梳理該支世系。此外，通過對(duì)比發(fā)現(xiàn)，《姓纂》所錄京兆韋氏“逍遙公房”韋瓘一支世系情況較為準(zhǔn)確，而《新表》所記載之世系則訛誤較多?！缎卤怼吩d韋瓘一支7代19人之世系，經(jīng)過研究，增入14人，移正數(shù)處，重列“逍遙公房”韋瓘一支世系如下(官職略去)：

敻。瓘。萬頃。賾(一作勇力)。仁基。哲。元整。某。元祚。旅。俊。緘。纘。綝。綜。繹?？儭Ｎ钚?。晤真。某。曄。皎。晊。旻。景?；?。某。憼。瓊。霸。商伯。元輔。署。偉。儹。原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