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田墨彩花鳥草木畫的藝術特征

鄧樂群

（南通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通 226019）

中國繪畫藝術千巖競秀，萬壑爭流；山水氤氳，其間代有璞玉潛珠吐輝。近十多年來，海南自由職業(yè)畫家王守田的墨彩花鳥草木畫作品，以其獨特的藝術風格和動人的審美特征，另辟新境，光華畢現(xiàn)，開始引起人們的關注和重視。

一、畫者之路

王守田，1956 年生，遼寧鞍山人，祖籍山東金鄉(xiāng)，1984 年遷居海南?？谑小，F(xiàn)為國家一級美術師，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工筆畫學會理事，海南省美術家協(xié)會理事；中國盆景協(xié)會高級顧問；原任中國美協(xié)海南寫生基地創(chuàng)作中心主仼。

王守田出生于工人家庭，父親系鐵礦礦工，全國勞動模范；母親系鞍鋼職員，幼習女工，愛好刺繡。王守田上小學時頑皮好動，母親為磨礪其心性，9 歲始囑其用毛邊紙臨摹刺繡圖譜，描繪較好的花鳥圖案則分送鄰里作為手絹、鞋面、枕套、窗花等刺繡底本。王守田初中階段有幸借到一套《芥子園畫譜》和一本胡佩衡《山水入門》教材，如獲至寶，歷時數(shù)年臨習完兩書中的山水、人物、花鳥草木作品。1975 年，他下鄉(xiāng)農(nóng)村后一度改練水彩、油畫、版畫，以繪制農(nóng)村景觀畫圖；這一時期他的國畫習作主要臨摹齊白石花鳥、傅抱石山水、關山月梅花以及白雪石漓江風光畫等零散作品。1978年，他返城至二輕局廣告公司任專職美工，該公司與二輕局下轄鞍山工藝美術廠各有丹青好手，王守田拜師訪友，觀摩切磋，領悟繪畫構圖與筆墨技巧；其間輾轉搜集畫本，臨摹過沈周、石濤、華嵒、吳昌碩、吳湖帆等人的山水、花鳥畫作品。1981年，他辭職創(chuàng)辦貝雕工藝美術廠，解決數(shù)十名待業(yè)青年工作，產(chǎn)品熱銷京、滬、廣等城市，當年鞍山廣播電臺曾播報過這一典型事跡。其時書禁漸開，各種宋元明清及近現(xiàn)代名家畫冊陸續(xù)出版，王守田貝雕工藝畫中的山水、花鳥圖案最初系參考古人畫作改繪而成，后來則外出寫生自行創(chuàng)作，兩者皆為精致典雅的工筆畫。他幾年中足跡遍及黃河以北各地，并沿途拜訪和請教過諸多國畫名家。1965 至1984 年，整整二十年，系王守田國畫藝術創(chuàng)作的奠基時期。

1984 年，王守田經(jīng)黃山、三峽、岳麓山、桂林等地寫生至海南島。他在海南島遍游各地寫生，并重點考察了中部山區(qū)的幾處原始雨林后，深為該島的熱帶風光與花鳥草木資源所打動，于是毅然遷廠并定居于海口市，其貝雕畫圖轉以表現(xiàn)海南風景方物為主題。海南原始雨林中有著許多古老而又形態(tài)奇異的榕樹，樹上寄生著五顏六色的蘭草和各種花卉。王守田為創(chuàng)作榕樹不同時段的景觀圖，曾十數(shù)次獨自攜帶狗與帳篷夜宿深山。為防毒蛇，帳篷外灑硫磺粉；為防山螞蟥，皮膚涂抹鹽水。王守田的海南國畫創(chuàng)作，始于熱帶雨林景觀，然后再延及椰風海韻及各類花鳥草木景物。這一時期他受周之冕、任伯年、王雪濤、鄭乃珖等人花鳥畫作的影響，感覺用兼工帶寫的筆墨更適合表現(xiàn)海南熱帶景觀的勃勃生機，于是變革繪畫技法，由原來的工筆繪畫技法轉變?yōu)榧婀懙睦L畫技法。三年后國內(nèi)貝雕市場由盛轉衰，王守田撤廠創(chuàng)建“海南綠色園林工程有限公司”，并建成花木盆景基地。從此，他以經(jīng)營園林作為營生實業(yè)，而將國畫創(chuàng)作視為自己的精神追求。這一時期他所購歷代畫論及畫冊甚多，白天打理公司業(yè)務，夜晚及周日則閱書習畫，旨在取眾家之所長，構筑自己的繪畫語言。多年以來人們只知道他是一位成功的園藝師和企業(yè)家，并不知道他癡迷畫道并善于繪畫。直到20 世紀90 年代中期，其畫作在海南各類美展中屢獲大獎后，方為時人所知。2006 年，中國美協(xié)創(chuàng)作中心在海南設立寫生基地，王守田兼任基地創(chuàng)作中心主任。中國美協(xié)理事及各省市國畫名師帶學生來海南寫生時，均由他負責接待安排，基地經(jīng)費主要來源于他個人及企業(yè)界友人們贊助，人員到達海口亦由自己駕車接送。王守田樂此不疲，緣此結識了全國各地諸多畫壇師友，并通過筆會與寫生交流，提高了自己的繪畫技藝。

2010 年，王守田為開闊藝術視野，前往非洲各國考察黑人造型藝術，質樸粗獷的黑人繪畫及雕塑作品，讓其國畫創(chuàng)作進一步充實了自然樸野的藝術元素。隨后他又幾度游歷歐洲，追尋徐悲鴻、劉海粟、林風眠、吳冠中、黃永玉、朱德群、趙無極等前輩畫家們的旅歐藝術足跡，并相繼參觀了法國、意大利、希臘、西班牙、俄羅斯等國的美術館。歐洲之行讓他大開眼界，并增強其“我更敢畫了”的國畫信心。他認為西方油畫的焦點透視法嚴格遵循近大遠小的客觀規(guī)律，使畫面上的物體有視覺的消失點，寫實性強，能予人以身臨其境之感，但一覽無余；國畫的散點透視法忽略真實的透視感，追求內(nèi)心情愫的抒發(fā)，左右上下觀之均成畫圖，雖然略乏視覺沖擊力，但能給人以藝術想象空間。凡·高、畢加索的油畫符號耐人尋味，但青藤、八大之國畫語言更具情感張力。西方油畫在圖像層次與色彩豐富方面存在自身優(yōu)勢，但國畫中宋元山水畫的空靈意境以及吳昌碩、齊白石花鳥畫中的筆墨情趣，亦非油畫所能取代。兩相比較，王守田認為國畫與西方油畫各有千秋，但就審美意境而言，國畫更勝一籌。他由此明白了現(xiàn)代部分畫壇前輩早年留學歐洲，飽受西方油畫藝術浸潤，歸國后仍不忘甚至堅持國畫創(chuàng)作的緣由。同時他也認識到西方油畫的藝術想象力、光影營造以及色彩表現(xiàn)，亦有值得國畫創(chuàng)作借鑒之處。

王守田具有多重繪畫能力，國畫、油畫、水彩、版畫均曾涉獵，國畫領域中的山水、人物、花鳥畫創(chuàng)作成果斐然。諸如其人物畫《太極之光》、花鳥草木畫《雨林佳珍》、山水人物畫《黎家三月三》就分別入選過第七屆中國體育優(yōu)秀美術作品展、第七屆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美術精品展、上海世博中國美術作品展。2010 年始，他主動收縮繪畫范圍，重點創(chuàng)作花鳥草木畫。王守田歷經(jīng)數(shù)十年的繪畫歷練和探索，終于步入藝術自覺的人生階段，他兼取水墨畫重筆墨意趣、彩墨畫重色彩表現(xiàn)之所長，自鑄以彩輔墨、以墨煥彩、墨彩交融互襯的新型畫格；并通過加強寫意筆法及色彩運用，逐漸完善了自己工寫合一、墨彩互助的繪畫技法。

近十多年來，王守田在經(jīng)營園林公司之余，不畏勞苦，心血灌注，創(chuàng)作了眾多墨彩花鳥草木畫，其中僅一丈二尺宣以上的大型作品就多達30 余幅。天道酬勤，他的努力終于取得了豐碩成果。繼其《陽光地帶》入選第十一屆全國美術作品展之后，2014 年，《百韻天和》入選第十二屆全國美術作品展；2016 年12 月，奧克蘭“新西蘭七彩國際藝術節(jié)”主辦“海風吹拂五千年——王守田中國畫展”[1]，《星月皎潔》被奧克蘭都會博物館收藏；2022年4 月，《飄香》入選并張掛于亞洲博鰲論壇國家會客廳；同年5 月，他的多幅墨彩花鳥草木作品應邀參加“眾妙之門：2022 年當代中國畫名家學術邀請展”，展覽于李可染畫院美術館。王守田于2017 年1 月被北京時尚經(jīng)典評選為“當代書畫名家年度人物”。

二、畫作品賞

王守田是一位多棲畫家，國畫中的山水、人物、花鳥畫創(chuàng)作兼長。他近年來主要從事墨彩花鳥草木畫創(chuàng)作，并選擇花鳥生態(tài)、菠蘿蜜夢想、南海蕉風、雨林幽境、橄欖古樹系列作為繪畫題材。

花鳥生態(tài)系列海南島地處熱帶和亞熱帶南端，氣候溫暖濕潤，熱帶花鳥草木資源豐富。王守田開設“花鳥生態(tài)系列”繪畫題材，并創(chuàng)作了眾多描繪海南自然環(huán)境中的花鳥類墨彩作品?！栋夙嵦旌汀罚?34cm×198cm）巨幅直立畫面上，一道清溪從頂端相合的山崖間奔流而下，崖頂四條彎曲的樹根懸空下垂扎入土壤中。左右山崖蒼黛斑駁，生長著青翠、墨綠的各類草本植物，淺紅、嫩黃、雪白的花朵盛開于草叢間，崖壁藤蘿上掛有數(shù)串紫紅野果。兩只白鷺在溪畔悠閑覓食，右后樹枝上棲息著一只彩色長尾鳥；左崖上十多只鳥雀在草叢間棲息、筑巢、哺乳或翩翩飛翔。畫面景象絢麗多彩，生機洋溢，既似自然實景，更似夢幻中的童話世界?！段魃橙簫u紅腳鰹鳥》（365cm×145cm）系畫家實地采風后創(chuàng)作而成。畫中海巖上屹立著一株古老的欖仁大樹，樹干枝椏赭黑斑斕，寄生著眾多草本、藤類植物，樹葉墨綠茂密。數(shù)十只紅腳鰹鳥棲息于樹枝或窩巢；樹下巖石上一只紅腳鰹鳥蹲立望海，海水青藍，茫無邊際；白波翻涌，深不可測。畫面景象廖廓而又蒼涼，熱鬧而又孤寂，堅韌而又脆弱！波翻浪涌的深海中，礁巖古樹成了鳥兒們的唯一家園。《荷塘秋韻》（365cm×145cm）描繪海南深秋北來天鵝們的野外生存場景：夕陽殘照下，河塘中半枯的荷葉紅黃橙赭，泛出全暖色的奇異光澤。淡墨痕水波中蕩漾著青藍色的萍葉，三只白色、兩只黑色的天鵝顧盼生姿，在水面上悠然游弋。畫面景象生動祥和，溫馨優(yōu)雅，有如田園風光中的一曲牧歌?！督笌r花草》（180cm×97cm）系海濱植物生態(tài)畫圖。海灘淺水中的黝黑礁巖上，紅黃青綠的花草根植巖縫；巖體蒼勁渾厚，花草斑斕多彩；畫面展示著自然生命的堅韌與美妙。王守田的“花鳥生態(tài)系列”作品，內(nèi)容涉及海南山野、平川、河溪、海灘、島嶼中的花鳥生態(tài)景觀，其自然真率、優(yōu)美動人的全景式畫圖，寄寓著畫家熱愛與保護自然之情，較之傳統(tǒng)題材中的文人墨趣花鳥畫作，具有不同的藝術情懷和審美價值。

菠蘿蜜夢想系列菠蘿蜜是海南島熱帶水果中的果王，這種皮殼青黃、鼓釘凸現(xiàn)的長圓形大果因殼厚而很少開裂，但殼內(nèi)則是金黃美麗的果瓣。該果或結于枝條，或叢生樹干，形狀奇特笨重。王守田的“菠蘿蜜夢想系列”作品，賦予這種海南熱帶巨果以全新的藝術形象?！恫ぬ}蜜之夢》為六尺宣橫幅作品。畫面中部偏右處畫有兩顆成熟大果，果殼多處開裂，綻放出金黃燦爛的果瓣。大果連接四顆青澀小果和幾條彩色枝葉，果體周圍及空隙飾以不規(guī)則而富有層次感的濃淡墨團。畫圖中水墨色飾與金黃碩果互為襯托，相映生輝，而青澀小果與多彩枝葉的穿插又巧為過渡，化解了墨飾的單調(diào)和板滯，畫面蒼勁熱辣而又滋潤典雅，空氣中似乎能聞到金黃果實的芳香氣味。《紅土》（365cm×145cm）截取一株菠蘿蜜大樹下端入畫。畫面上蒼老的樹根盤曲成堆，黛色的樹身和墨綠枝葉間，掛有十余顆金燦燦的熟果和眾多青澀小果。大樹根盤后處是橫貫畫面的黑色遠山，山腳有一道深紅色長帶和數(shù)道短帶，喻指紅土。畫圖景象壯美，寓意深厚，碩果累累的半截菠蘿蜜大樹，象征著大自然對人類的無私厚賜，黝黑遠山與深紅土壤，則似在隱喻大地母親的滄桑歲月與仁愛熱腸?！度静嗜雺簟罚?65cm×145cm）是畫家新作，兩顆橙紅熟果和四顆小果周圍，飄散著羽毛狀的彩色葉片，果體旁為水墨襯痕，四周空隙處為七彩色塊，畫面斑駁陸離，如夢如幻，融入了現(xiàn)代派油畫的浪漫精神和設色技巧。在歷代花果類國畫作品中，菠蘿蜜果及其樹木因外貌不佳而很少入畫，偶有出現(xiàn)也因畫者拘泥于其自然本貌而難言其美。王守田墨彩菠蘿蜜畫的創(chuàng)新處是將金黃果瓣直接畫在果殼上，于外丑中發(fā)掘內(nèi)美。同時他的巧用水墨，不避重彩，也使畫圖華厚滋潤，瑰麗動人。王守田畫作中于黑暗底色中燦然綻放出金黃果瓣的菠蘿蜜巨果，極具情感色彩和生命張力，它與凡·高扭曲變形的向日葵油畫異曲同工，均為畫家生命意識與藝術自覺的心靈投影。

南海蕉風系列芭蕉與香蕉是海南島常見的草本花果植物，王守田的“南海蕉風系列”作品，形象地塑造了海南熱帶野生芭蕉的藝術風采?！督讹L》（365cm×145cm）畫面左側溪澗中散布數(shù)塊礁石，澗畔左側有一叢高大芭蕉，澗右則為蕉林。畫面兩側芭蕉稠密，中間相對疏朗，溪澗上方空闊。芭蕉橫列如林，筆鋒洗煉；蕉葉碎裂成片，色彩繽紛。黃白蕉株、七彩葉片、紫紅花蕾、金黃蕉瓣相揖相讓，在濃墨底色與淡墨流云中搖曳生姿，似在歡歌海風的拂拭，訴說秋天的喜悅！畫面熱辣歡快、明凈美麗，洋溢著濃郁的海島蕉鄉(xiāng)氣息?！赌丁罚?65cm×145cm）是一幅寫意水墨加彩畫，畫面上縱筆揮灑及濡染的十余株墨蕉莖桿峻拔，葉片如云，蕉葉間點綴著粉紅花蕾和金黃蕉瓣。筆墨灑脫、似是而非的畫圖清新雅致，余韻綿長?！督读智逑恪罚?85cm×97cm）畫面上紅赭青藍相間的蕉葉間，數(shù)串成熟的芭蕉鮮黃若滴。畫中冷色與暖色相間，頗象海南黎族的彩色織錦，給人以奇妙的視覺感受。王守田創(chuàng)作的大小蕉畫數(shù)以百計，這些作品通過不同形式的筆墨與色彩表現(xiàn)，獨具匠心地重塑了海南野生芭蕉的不同藝術風采，其中有僅用紅黑二色畫成的墨地紅蕉畫。芭蕉入畫古已有之，近現(xiàn)代尤多。王守田蕉畫的創(chuàng)新之處，在于他將前人畫圖中蔥綠肥厚的飾景芭蕉或墨趣橫生的寫意蕉葉，變成了水墨重彩的蕉林或七彩斑瀾的蕉葉畫。這既是蕉畫格局的拓展，也是墨彩技法的創(chuàng)新。

雨林幽境系列海南中部山區(qū)的熱帶原始雨林，蘊藏著許多珍稀的花鳥草木資源。王守田多次深入五指山、鸚哥嶺、尖峰嶺、霸王嶺、吊羅山、黎母山等原始雨林深處探險寫生?！坝炅钟木诚盗小背蔀槠淠驶B草木畫創(chuàng)作的重要題材。其丈二宣《雨林幽境》巨幅畫面上，一道翻巖越石流淌的溪澗兩旁，密布各種樹干蒼老、虬枝黛葉的古樹，溪澗旁碧綠蔥蘢的各種草本植物與五彩斑斕的花卉爭奇斗艷。雨林光影迷離，深不可測，林中杳無鳥雀和動物蹤影。畫圖古樸幽深，安寧靜謐，觀之令人返樸歸真，逸趣橫生。此畫景物的空間布置及陰晴向背墨色處理近似油畫，頗具縱深感及明暗度，移觀壁上畫中林木，青黛變幻，妙不可言?！队墓惹迦吠瑸檎啥嫵伞．嬅嬗覀任宸种帪榱痔烈绯龅南?，溪流左側是一株橫臥空中的古老榕樹，樹上枝葉蒼翠，樹下根莖垂掛、密如蛛網(wǎng)。溪流右側為棕櫚等草本植物及星散花卉，花草后方為水墨皺染的層疊樹杪，愈遠愈淡，直至消失于空中；溪流上空六只白鷺盤旋飛翔，姿態(tài)優(yōu)美；邃古雨林神秘莫測而又生機盎然?！堕艠溆奶m》（185cm×97cm）以水墨大寫意筆法，描繪了一株古老榕樹及其寄生蘭草的生態(tài)世界。樹體根莖千枝百蔓，下垂扎入泥土，構成一片黛色的小樹林。榕樹枝干上寄生著各種蘭草，諸如石斛蘭、萬代蘭、芭蕉蘭、火焰蘭等。陽光灑照榕林，蘭草絢麗晶瑩，美輪美奐。“愿乞畫家新意匠，只研朱墨作春山?！盵2]356王守田的墨彩“雨林幽境系列”大型作品共有十多幅，盡管表現(xiàn)內(nèi)容不同，但每幅作品均古樸而又清新滋潤，飽蘊歲月的滄桑感和雨林生物的延續(xù)性。近年來雨林畫創(chuàng)作開始興起，云南及海南畫壇涌現(xiàn)了多名優(yōu)秀雨林畫家，其作品主要描繪現(xiàn)代次生雨林以及人們在雨林中的生活情景：煙霧迷茫、新蘿纏繞的樹林間，竹籬茅舍，炊煙燎繞；林間河道，小舟搖蕩；樹蔭石徑，童子牧歸……王守田的“雨林幽境系列”作品，則取象于海南原始雨林深處的自然景觀，古樹巨木，蒼藤清澗，奇花異草，山禽水鳥……斗轉星移、滄海桑田的時空中，花鳥草木生生不息，共存共榮，絕無人類塵囂跡象。王守田的“雨林幽境系列”國畫創(chuàng)作，實際上是畫家在追尋人類的遠古童年家園，并借助筆墨和色彩，以表現(xiàn)和升華自然生命在無人類干擾的環(huán)境中和諧生存的自在圖景。

橄欖古樹系列王守田因美術交流和采風，曾先后數(shù)次游歷歐洲各國，地中海沿岸國家西班牙的海濱橄欖古樹群，以其古拙奇異形態(tài)和頑強生命力引起畫家的驚嘆。他認為自然文明屬于人類共有，于是開發(fā)了“橄欖古樹系列”這一新的繪畫題材?！逗ｏL吹拂五千年》（365cm×145cm）是畫家2016 年奧克蘭個人美展的廣告選畫，畫面上五株大樹頂天立地，充盈四塞，枝干交錯，屹立海灘；蒼老的樹干銀光斑斕，交錯的枝葉綠意闌珊；樹蔭下是赭黃色的礫石海灘，深藍色的海洋波光粼粼，茫無邊際；海灘邊涌現(xiàn)一線白浪，橫貫畫面；橄欖古樹群宛如五位鶴發(fā)蒼顏的千齡老翁，參臂肅立海灘，仼海風吹拂，聽海浪喧嘩。畫中橄欖古樹群的藝術形象，頗有嘯傲天地、放懷古今的雄邁精神和從容氣度，傾吐出畫家對自然生命力的敬畏和贊美之情?！缎窃吗崱罚?56cm×145cm）是一幅月夜橄欖古樹圖。橫幅畫面上十多株軀干粗礪盤曲、枝葉稀少的樹群橫向靜立，背對深藍夜空中的一輪明月。月光映照下，蒼黑斑斕的樹群銀光爛漫，枝端少許綠葉似青若黛。畫圖意象古邁清奇，空靈澄澈，予人以“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jīng)照古人”[3]214的時空遐想?！丢毩⑸n?！罚?65cm×145cm）畫圖左側一株橄欖古樹斜立石崖，樹根盤曲如山，樹干千瘡百孔，枝端數(shù)團黛葉向死而生，在凌厲的大風中掙扎飄揚，樹右是烏云密布的天空，云層中斜劈四道紅黃色帶，似撕裂云團的閃電，又如透射暗空的霞光。畫面景象瑰麗雄奇，駭目驚心，畫家用手中畫筆，譜寫了一闋自然生命在惡劣環(huán)境中抗爭求生的壯歌。王守田的“橄欖古樹系列”作品取中西繪畫藝術之所長，在取象構圖、用筆設色上隨機應變，其畫中景象不同但各具古拙壯麗之美。橄欖樹畫在國畫作品中極為罕見，西方油畫中偶有涉及也大都為小樹。王守田富有歲月情懷和浪漫精神的“橄欖古樹系列”國畫作品，無疑已為當代中西橄欖樹畫創(chuàng)作開啟新篇。

王守田的墨彩花鳥草木畫各系列巨幅作品，大都為全景式構圖，集山水畫之雄渾氣勢與花鳥畫之精美圖像于一體，熔傳統(tǒng)筆墨之流暢精謹與現(xiàn)代色彩之豐富多變于一爐，洋溢著濃郁的自然氣息和浪漫精神。其內(nèi)容不一的眾多畫作，觀之有如諸巒競秀，各展風采；又如群泉噴涌，蔚為大觀；更似夢里桃源，美景怡然，情境悠遠。

三、藝術特征

我國花鳥草木類畫創(chuàng)作自宋代以降，流派紛呈，名家如林。王守田的墨彩花鳥草木畫博采眾家之所長，而杳無眾家作品之影響痕跡，灑脫自如，超邁不羈。認真研究王守田的墨彩花鳥草木畫作品，可以尋覓出其主要繪畫藝術特征。

（一）富有地域特色與創(chuàng)新思維的繪畫選題

海南島是我國熱帶生物資源最為豐富的地區(qū)，王守田的“花鳥生態(tài)系列”作品，以其自然環(huán)境中的花鳥作為表現(xiàn)對象，景觀風貌、植物形狀及花鳥類別的所屬地域不難判別；菠蘿蜜與香蕉雖非海南獨有，但盛產(chǎn)于海南；我國熱帶雨林資源分布多地，而原始雨林僅存于海南中部山區(qū)一帶，屬地易辨；橄欖樹許多國家都有，但歷時數(shù)百年，樹形巨大奇特的古樹群僅存于地中海沿岸的希臘、西班牙等少數(shù)國家，其地域特征同樣明顯。中國繪畫藝術歷時數(shù)千年之久，自然生物極少未入畫者，王守田畫作亦不例外，其所選五項主要繪畫題材看似尋常，但實際上出自畫家的藝術創(chuàng)新思維。王守田的“花鳥生態(tài)系列”作品取景宏闊、物類繁多、生機洋溢，這與傳統(tǒng)花鳥草木畫作中只截取小幅動人景觀、甚至花草上半截入畫的大部分作品風格迥異。其“菠蘿蜜夢想系列”作品，將笨重的巨果畫成金黃燦爛的佳果，出人意表而又發(fā)人深思?！澳虾＝讹L系列”作品中的蕉林和蕉葉，七彩紛呈，妙曼多姿，與傳統(tǒng)畫作中的青綠芭蕉，以及人們熟悉的這種平凡植物本貌有別，具有化腐朽為神奇的藝術功效。“雨林幽境系列”作品中的古木蒼藤及其幽靜環(huán)境，與當代富有人類生活氣息的次生雨林畫作涇渭分明，予人以人類童年家園的遙遠記憶?！伴蠙旃艠湎盗小弊髌访枥L異域古木風采，隱喻自然文明屬于人類共有且應共同愛護，具有超越政治意識形態(tài)的自然情懷和廣闊的藝術視野。

（二）心物相生的取象與倚側平衡的構圖

國畫藝術強調(diào)物象與心象的融匯共生，這也就是前人所說的“外師造化，中得心源”[4]201。王守田每一幅作品的圖像，均為物象與心象交融感化而生?！逗商撂禊Z》中的荷叢清晰可辨，但其朱紅、暗黃、淺橙、姹紫的全暖色葉片則出自畫家心象?！澳虾＝讹L系列”作品中的野生芭蕉形狀生動逼真，但葉分七色，亦為畫家遷想妙得?！安ぬ}蜜夢想系列”作品中的鼓釘果體一望便知，但其果殼外綻放的金黃果瓣，則源自畫家藝術靈感的熔巖噴礴?！队墓惹迦分姓紦?jù)半幅畫面的巨樹及古藤，樹斑藤須細致入微，質感真切；但如此巨大樹體及其密集懸藤，無疑介入了畫家的浪漫思維；林中溪畔的繽紛花草，亦可能是枯枝敗葉的心靈幻化。“橄欖古樹系列”中那些蒼勁怪異的古木及其龐大根盤，似乎也融入了西方野獸派油畫的藝術想象成分。至于其畫作中偶然出現(xiàn)的橫貫畫面或斜劈天宇的紅黃橙紫色帶，更是馳思八極、想窮天外。王守田畫作“含道映物”，“澄懷味象”，[5]43融物象與心象于一體，求不似于似之中，具有既真切自然而又奇異浪漫的景觀取象特征。國畫章法講究立意構圖，并根據(jù)畫面空間結構的需要，“運用賓主、呼應、開合、露藏、繁簡、疏密、虛實、參差等對立統(tǒng)一法則”[5]311布置畫圖。王守田從藝數(shù)十年，對此自是駕輕就熟，把控自如。他在空間構圖上的創(chuàng)新之處，則為求平衡于倚側之中。如其《紅土》的菠蘿蜜樹身偏居右側五分之二處，龐大樹冠截斷于左側和上部畫面，直抵右側畫紙邊緣，樹體上重下輕、左寬右窄。但畫家用突出左側地表的巨大根盤支撐了碩果累累的樹冠，讓樹木上下重量均等；并用左高右低的黑色遠山彌補了橫向空間失衡。又如其新作《香滿群山》，盤踞左側山崖邊的沉香古木，其樹體占據(jù)三分之二畫面，右側三分之一處為層疊近樹遠山，畫圖突兀奇崛而又平衡合理。王守田景觀取象的心物交融與空間構圖的倚側平衡，使得他的不少作品頗具新穎奇異的藝術感受。

（三）兼工帶寫、筆隨意至的筆墨韻致

中國繪畫筆法多端，王守田總結了歷代工筆與寫意花鳥名作的成功與不足之處，認為工筆系國畫之筋骨、寫意系國畫之血肉，畫中景物須筋骨血肉完備，方能形神兼?zhèn)洹忭嵣鷦?，因而他采用兼工帶寫、工寫合一的綜合筆法。在其畫作中，既有酣暢淋漓、頓挫有節(jié)的大寫意墨蕉圖等，也有洗練精致、一波三折的小寫意荷池天鵝圖之類，但其絕大部分作品均采用工寫綜合筆法。景物豐富的大型作品，其圖中的山體、礁石、巨木、古藤、溪澗、海巖等外廓先采用粗獷的大寫意筆法定形，花草、鳥雀、樹葉、水波、荷萍、苔蘚等以洗練的小寫意筆法繪寫，花紋、果筋、羽毛等則不惜動用精細的工筆技法，然而再先局部后整體細加收拾。其小型作品如花鳥果物等，則先以工細筆法造型，再用寫意筆墨加以修飾。王守田的筆墨造型融自然性與浪漫性于一體，圖中景物布局極盡馳騁想象之能事，但具體到物象表征細節(jié)則一絲不拘。如其畫圖中的山巖裂痕與巨木紋路，絕無某某痕、某某皴之類的主觀筆墨套路，而是循其自然本貌，動用各種筆法精心繪就，萬千筆墨中絕無敷衍亂筆。王守田的工寫綜合筆法流暢洗練而又準確精謹。其中鋒、側鋒、逆鋒、拖鋒與勾、勒、皴、擦、點、染等筆法的靈活采用，以及干、濕、濃、淡、枯、焦墨色的參差變化，使圖中景物富有生命韻律感和自然肌理層次；少量作品更是以金石刀法筆墨入畫，別具韻味。他的大幅花鳥草木作品遠取其勢，近取其質，粗獷處力能扛鼎，細微處妙至毫巔。昔弘一大師云：“近觀山色蒼然青，其色如藍。遠觀山色郁然翠，如藍成靛。山色非變，山色如故，目力有長短。由近漸遠，易青為翠；由遠漸近，易翠為青?！盵6]181王守田的筆墨造型繼承了前人畫論中的遠近縱深原理與陰陽向背準則，并適當融入了西方油畫的光影營造方法，因而使得其部分作品如雨林畫等，圖中近樹遠木光影斑駁，交迭互映，能讓人產(chǎn)生步移景換的觀賞錯覺。傳統(tǒng)國畫講究意在筆先，筆隨意至。得心應手，既是筆鋒墨韻的技法展現(xiàn)，也是意象風神的性靈抒發(fā)。王守田的長年繪畫素養(yǎng)，使他的工寫綜合筆法達到了隨心所欲而不逾矩的自由境界。畫家通過用筆的輕重、虛實、剛柔、方圓、徐疾、頓挫的變化，以求得畫面的和諧與統(tǒng)一。王守田創(chuàng)作并不繪制底稿，而是久經(jīng)構思，然后再憑胸中腹稿放筆繪寫，筆無常法，墨無定勢，一切視畫面具體內(nèi)容而隨機運用，所成畫圖充滿了畫家生命情感的豐富多彩性和萬千變化感。王守田墨彩花鳥草木國畫的大小作品，無一雷同而又畫風統(tǒng)一，正是畫家心手相應、以形寫意所取得的藝術效果。

（四）墨彩融襯與冷暖踫撞的色彩暈染

色彩暈染是決定國畫作品成敗的重要環(huán)節(jié)之一。國畫顏料色彩有冷暖素艷之分，黑為中間色，能與任何色彩搭配而無違和感?！吧坏K墨，墨不礙色”[7]191，已為歷代畫家所認知并運用。王守田長年經(jīng)營花木盆景，熟諳自然物類的各種色澤。他認為古代部分工筆重彩畫色彩過艷，近現(xiàn)代某些桃畫狀似病桃，乃因用色過純或失真所致。他的花鳥生態(tài)、雨林幽境系列創(chuàng)作，一般采用隨類調(diào)料敷彩方法。諸如其黑并非純黑，而是視畫圖需要由墨分別調(diào)配少許青、綠、赭彩料，紅色則以朱磦加微量藤黃合成，其他顏色的調(diào)配亦然，故其畫中景物顏色貼近其自然色澤。如《百韻天和》中的巖、泉、樹、藤與花、鳥、草、木，墨中有色，色中有墨，色墨交融，自然真切；又如《雨林之光》中的孔雀，五色斑斕，洵美入微；彩翼舒展，栩栩如生；體現(xiàn)了畫家細致精妙的設色技巧和貼近自然的精神訴求。王守田在設色上的又一特點是墨彩互襯。黑色是最深的顏色，沉穩(wěn)、深厚、滋潤而又具神秘感，它能鎮(zhèn)住任何熱艷的顏色，但易流于板滯；紅、黃、橙、綠屬于熱色與艷色，這些顏色能讓畫圖鮮艷但易傷于凡俗。王守田采用墨彩互襯的方式，以墨鎮(zhèn)彩，以色破墨，讓圖中景物的熱艷之色借助水墨烘托愈顯鮮亮而不流于凡俗，景物的水墨基調(diào)憑借明艷之色的反襯愈顯沉穩(wěn)而不失于板滯。王守田畫作中不乏兩色或三色構圖的作品，這些作品用色簡潔大方而又意趣盎然。如《流金歲月》畫圖中墨分五色、枝干縱橫的橄欖古樹后面，純?yōu)槌赛S色的天宇。黑黃兩色的畫圖廖廓凄美，給人以歲月凋零、繁華消歇的人生感嘆。王守田設色的又一特點是吸收黎錦和現(xiàn)代油畫的色彩元素，通過冷色與暖色的碰撞，以營造畫圖情感張力和異質視覺。如“南海蕉風系列”中的許多小幅蕉葉畫圖，紅、黃、橙熱色與青、藍、紫冷色穿插分布，讓畫面如火如冰，似夢似幻。又如《天地玄黃》中三株分別為紅、橙、黃色橄欖古樹后面是無邊無際的青藍海水，冷暖色對比奇幻莫測。筆墨與色彩交融、互襯以及冷色與暖色相碰撞等多重設色方法，使得他的眾多墨彩花鳥草木畫作風貌不一，異彩紛呈。觀其諸畫如行山陰道上，目不暇接。

（五）陰陽調(diào)和、剛柔并濟的生命律動

王守田旨在通過筆墨與色彩，藝術地再現(xiàn)自然生命繁衍生息和安寧美好的圖景。我國古人認為世間一切生命來源于陰與陽的交感，猶如男和女的婚配生育。陰陽調(diào)和，就能使生命繁衍，萬物乃寧。陽剛之氣與陰柔之美的排斥與合體，構成了自然生物繁衍滋育的生命律動。王守田的墨彩花鳥草木國畫創(chuàng)作，源自其對自然造化催育萬物之力的膜拜，以及他對自身生命體驗的藝術投射。因而他的畫作中既有彰顯男性力量感的景物，如“雨林幽境系列”中盤居深谷的原始巨木，“橄欖古樹系列”中蒼勁如鐵的異域古樹，“花鳥生態(tài)系列”中聳峙溪澗旁的山崖、兀立海灘的礁石，等等。也有充盈女性柔和感的景物，如其眾多作品中的山嶺霧靄、林溪花草、樹叢鳥雀、池沼蓮萍等。在同一幅作品中，陽剛之氣與陰柔之美也是相輔相成。如其《幽谷清泉》畫圖，燦爛陽光照亮幽寂山谷，蒼老樹木生長多彩蘭草，扭曲古藤寄生絨綠苔蘚，黝黑樹林流淌潺潺清溪，邃古山崖盛開繽紛花卉，原始雨林翩飛優(yōu)雅白鶴……畫圖中古邁與清新、陽剛之氣與陰柔之美和諧共存。又如《星月皎潔》中，銅澆鐵鑄般的焦墨橄欖古樹群背景是一輪明媚的圓月和一望無際的湛藍海水。橄欖古樹群的雄奇剛健與明月、碧海的靜謐柔美妙合無垠。王守田國畫創(chuàng)作借助陰陽調(diào)和、剛柔并濟之道的美感創(chuàng)造，濃縮并升華了大自然生命律動的神奇畫面。

（六）蒼勁熱辣而又清新滋潤的藝術風格

王守田作為自由職業(yè)畫家和企業(yè)家，久經(jīng)社會闖蕩，為人熱情豪爽，剛強堅毅；數(shù)十年的繪畫習練，又使他的筆墨遒勁老辣。海南炎熱多風而又頻雨濕潤，植被豐茂。個人品格與地理環(huán)境，潛移默化并塑造了他獨特的繪畫藝術風格。在他的作品中，大寫意筆墨驅馳頓挫，蒼勁有力；熱色重彩頻頻施用，火辣奪目。小寫意筆墨洗練流暢，清新明快；水墨淋漓和冷色巧用，又使畫圖滋潤典雅。各類畫風并不和諧甚至彼此矛盾，但卻被畫家有機融為一體。王守田的“南海蕉風”“菠蘿蜜夢想”“橄欖古樹”系列作品偏蒼勁熱辣一路，但亦不失清新滋潤的成分。如其蕉林畫作，老筆橫披的蕉株、紅黃橙色耀眼的蕉葉間，參融濃淡墨飾和青藍冷色，流淌清澈溪流；金黃燦爛的菠蘿蜜果周圍，必有冷色澀果枝葉或水墨襯托；老筆紛披的橄欖古樹圖中偶現(xiàn)霞光閃電，但更多畫圖伴有藍天、明月、碧海、綠葉。王守田的“花鳥生態(tài)”“雨林幽境”系列作品偏清新滋潤一路，但亦不乏蒼勁熱辣景觀。其畫中的朗朗晴日，清清溪流，蔥翠草葉，棲翔鳥雀間，總有奇崖怪石、大樹懸蘿、海浪島礁；霧藹迷離、綠意盎然的雨林間，亦不乏橫空出世的原始巨木、古老枯藤和繽紛花卉。蒼勁熱辣而又清新滋潤，成為王守田墨彩花鳥草木國畫作品的主要藝術風格。其作品如夏行郊外，熱烈的海風讓人血脈舒張，而海風卷送的涼雨又讓人氣爽神清！王守田畫作的動人心魄之處，正是在于其多重繪畫風格的異質同構，相得益彰。

（七）壯美清幽的審美特征

王守田的墨彩花鳥草木畫審美特征鮮明。其一是景象壯闊：其作品中占據(jù)近半或過半畫幅的原始巨木；枝干破天且碩果累累的菠蘿蜜大樹；群立或獨立海灘的橄欖古樹等圖像，頗有吞吐大荒、深固難徏的恢弘氣度和堅韌精神。其二是色彩優(yōu)美：畫家重墨珍色，其作品以彩輔墨，以墨煥彩，墨彩融浹，相映生輝。如其《故土》中的菠蘿蜜果與火雞絢麗多彩，《雨林佳園》中的孔雀及其藤蘿花卉五色斑斕，美不勝收。其他作品不拘內(nèi)容與形式，均具有不同的墨彩美感。其三是筆墨清靈：其“花鳥生態(tài)”及“雨林幽境”系列作品中的景物，均系小寫意筆法畫成，青蔥草葉、夭嬌花卉、翩翩飛鳥、悠閑棲禽等圖中景物，無不清新明快，空靈澄澈。其四是畫境幽靜：其畫杳無人類活動蹤跡，純系自然生命界悠然自在、安靜祥和的原生態(tài)景觀，這既是畫圖取象實景，更是畫家念茲在茲的理想自然世界。壯闊、優(yōu)美、清靈、幽靜，構成王守田墨彩花鳥草木畫的主要審美特征。《禮記·中庸》“致廣大而盡精微”[8]56，本指人之道德修養(yǎng)境界，但頗符合王守田畫作的美學特征。其大幅作品通常為丈二巨宣，內(nèi)容常為整堵山崖花鳥草藤、滿谷雨林物類生態(tài)、大片海域水天樹鳥、山野平川花果植物等。其畫不只是畫幅寬大，景物繁茂，要在其筆墨與色彩精微。如其純水墨作品《海風吹拂五千年》中的橄欖古群樹，老筆紛披，層層皴擦；斑痕紋理，凹凸可抿；圖像墨分五色，無彩勝似有彩。又如《菠蘿蜜夢想》中的果瓣筋脈細致入微，唯沈繡劈絲差可比擬。畫家敷彩層次豐富，精美絕倫。其作品從不使用白粉，如《雨林之光》孔雀頂上的白冠頗有立體感，疑為白粉畫成，但實為淺彩渲托的宣紙本色。王守田眾多宏闊精美的花鳥草木畫大型作品，可謂用功殊深，用心維艱。

（八）熱愛和贊美自然生命力的思想意蘊

王守田來自海南民間，三十多年來一直經(jīng)營花木盆景，是一位真正的自然之子。其園林生活的長年體驗，使他對大自然孕育萬物的神奇力量和自然生命力的頑強，充滿熱愛、贊美和感恩之情。在他的畫作中，草木爭榮、群花競放、鳥雀翔棲的山崖、河谷、海灘，不啻自然生物的樂園；盤桓山谷、巨大蒼郁的古樹，似在訴說它的千年滄桑故事；扎根紅土、碩果累累的菠蘿蜜大樹，仿佛在感恩大地的厚賜；崖頂石縫隙中懸空下垂，扎入崖底土壤中的束束樹根，無異在昭示自然生命力的頑強；傲立海灘、仼海風千年吹拂的橄欖古木，則更是自然生命對惡劣生存環(huán)境的抗爭；至于其題名《錚錚鐵骨，抹我一腔血》的木棉畫作，更是對自然生命力的贊歌！王守田的墨彩花鳥草木各系列畫作盡管題材不同，但都或隱或顯，飽蘊熱愛和贊美自然生命力的藝術思想意蘊。與此同時，他的個別作品也不經(jīng)意間透露了自然生態(tài)的脆弱。《香滿群山》畫中的沉香樹千瘡百孔，顯然是人類臨番割香留下的陳年傷痕；《再活五百年》中一只孤獨的海鳥在海島欖仁樹下飛翔，畫題既是在為樹齡禱告，也是在為海鳥的家園祈福。這種情系自然生命的畫作反映了畫家保護自然生態(tài)的藝術寄托，也體現(xiàn)了儒家物我一體、仁及萬物的自然人文精神。

王守田自幼習畫，數(shù)十年的繪畫歷練與苦心求變，終于使他的墨彩花鳥草木畫創(chuàng)作具備獨特的藝術特征：富有地域特色與創(chuàng)新思維的繪畫選題；心象與物象相融而生的藝術取象；求平衡于倚側之中的構圖方式；兼工帶寫、筆隨意至的筆墨技巧；墨彩融襯、冷暖碰撞的色彩暈染；蒼勁熱辣而又清新滋潤的藝術風格；壯美清幽的審美特征；熱愛和贊美自然生命力的藝術意蘊。王守田的墨彩花鳥草木畫創(chuàng)作已自成風格，達于大成。

四、結語

中國繪畫是一條匯納百川、奔流不息的藝術長河，其壯闊浩蕩之勢，有待沿途眾多清溪活水的融匯。當代中國繪畫藝術已進入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交融、繼承與創(chuàng)新并舉時代。王守田數(shù)十年來棲居海南民間，師法自然，博采眾長，默默地以自己的心血和汗水耕耘藝術園地，終于另鑄畫格，別開生面。近十多年來，王守田創(chuàng)作的花鳥生態(tài)、菠蘿蜜夢想、南海蕉風、雨林幽境、橄欖古樹等系列墨彩花鳥草木畫，重筆墨而珍色彩，近自然而尚意境，致廣大而盡精微；其大型作品景象壯美，墨彩交輝，元氣淋漓，新穎奇異，予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力、異度審美感和生命震撼力。王守田工寫合一、墨彩互助的繪畫技法熔鑄古今，合璧中西，取精用宏，異質同構，成功地實現(xiàn)了工致與放逸、鮮妍與素雅、活潑與端肅的有機統(tǒng)一。其畫作筆墨灑脫而又準確嚴謹，色彩繽紛而又融浹自然，生機靈動而又氣象從容，壯美清幽，真淳動人；從中很難發(fā)現(xiàn)今昔各花鳥畫派作品的影響痕跡，獨立自在而又形神并茂，格高意遠，具有鮮明的辨識度以及難以摹仿性。乾坤假吾以大美，吾以大美報乾坤。海南這一片熱土滋育了王守田的國畫藝術生命，讓他飽蘊熱愛自然、感恩自然與贊美自然生命力之情；瓊崖蘊藏豐富的花鳥草木資源，激發(fā)了畫家的創(chuàng)作靈感，并賦予其不竭的國畫創(chuàng)作原動力。王守田以彩輔墨、以墨煥彩、墨彩交融互襯的新型畫格及其碩美成果，富有筆墨、色彩自覺性和藝術創(chuàng)造力，為我國當代美術發(fā)展事業(yè)作出了重要貢獻；并再次續(xù)寫了民間自由職業(yè)畫家根系自然大化與社會生活，博觀約取，懷珠韞玉，數(shù)十年傾情畫道，心織筆耕，終于破繭化蝶的藝術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