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叢( 廣州 )
不知曾幾何時,美術界有一種極其不好的風氣,就是某些畫家跟人見面,開口閉口必會報上自己業(yè)師的尊姓大名;不管有事沒事都逢人必說自己的師承身世有多么的高大上,就只差在胸前掛一塊大牌寫上“我是某某名家大師的徒子徒孫”之類的字樣了??傊?,在他們眼里,自己的師父是世界上最牛的,自己的老師是世界上最有名的,自己的導師是世界上最無所不能的,至于其他人,都只不過是個小嘍啰而已!這種狐假虎威(有時還未必真有虎威)、狂妄自大的嘴臉著實令人生厭。
然而,這種人筆者還真遇到過不少。筆者認識的一位狂妄自大的業(yè)余美術愛好者A,無論在誰面前都擺出一副天下唯我獨尊的模樣,但唯獨對其業(yè)師推崇備至,甚至可以說達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觀點,都必須強調這是業(yè)師說過的;他所表達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觀點,其實都只是在重復業(yè)師所說的意思而已。當他遇到業(yè)師沒有說過的問題,則呆若木雞,半天擠不出一句話來;但當他聽到跟業(yè)師相左的觀點,則立即不假思索就把對方的觀點通通給“判處死刑”。如此奴性的思想,已經達到令人反胃的程度,與其說這種人傻,倒不如說這種人的業(yè)師實在比傳銷團伙還更具洗腦技巧。另有一個青年畫家B,一直很崇拜自己的師父,到處吹噓他師父是全國研究黃賓虹最厲害的專家。筆者笑問:“全國有千千萬萬的人在研究黃賓虹,這些人你都去做過調查研究嗎?更何況,就算你真的能把全國所有研究黃賓虹的人都找來調查研究一番,也無法斷定你師父就是最厲害的那一個吧!”一句話說得他理屈詞窮、啞口無言。其實此公不但崇拜其業(yè)師,同時也格外崇拜黃賓虹,他曾多次在各種場合說他師父是全國畫畫最厲害的,但有時也說黃賓虹是全國最厲害的,直到有一次,筆者實在忍不住弱弱地問他一句:“那么,到底是你師父厲害,還是黃賓虹厲害?”一句話又問得他滿臉通紅。此外,還有一個某某名牌美術院校的研究生C,喜歡裝模作樣對別人的作品評頭論足、指手畫腳,當人家問他有何高招解決時,他的回答竟然是:“反正你就按照我老師那樣子去畫就行了啦!”看來他真的把自己老師的作品當老年保健品到處推銷了!
俗話說:“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逼鋵嵾@個問題至少可以一分為三地來看待:首先,現在大多數學生都缺乏獨立思考,并且迷信權威,崇拜權威,已經達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因此他們甘愿無條件淪為導師的“門下走狗”,導師不經意的一句話,在他們眼中簡直就是一道圣旨,具有不可抗拒的威懾力。其次,有不少老師利用自己的名望和江湖地位,對徒弟和學生實行必須絕對服從的高壓政策,規(guī)定只能學本門本派(甚至只能是他自己)所教的功課和風格,而其他門派或老師都不得接觸,通過長期的洗腦,將徒弟們馴得服服帖帖,不敢有半點存疑和微辭,從而培養(yǎng)了一大批毫無個性但可以給自己壯大旗鼓和招搖過市的小跟班。最后,還有少數的一部分學生,其實他們是清醒的,也是心知肚明的,他們未必真的崇拜他們的老師,但畢竟看到老師已經功成名就了,為了巴結老師,為了借助老師的資源和名氣,所以只能逢場作戲假裝崇拜老師。因為對自己而言老師是一座大靠山,更是一棵搖錢樹,在這座大山的庇護下,頭上總能沾到不少光,名氣和潤格也隨之翻越了好幾倍,至于在參展、獲獎、寫論文、評職稱等方面受點恩惠照顧,那就更加不在話下了,因此才上演了一場場令人作嘔的喜劇和鬧劇。
畫家陳訓勇先生有一句話說得十分在理:“老師所教的只是老師自身具有的東西,那些永遠都是屬于老師自己的,所以作為學生,不單應該學老師所有的精華,更要學老師所沒有的東西,這部分才是真正屬于學生自己的?!钡拇_,無論文藝也好,學術也罷,都離不開獨立和自由,學生對老師的尊敬和師承,應該建立在正常的獨立思考和健全的人格自由之上,假如每個學人都以這種奇葩的奴性去服從、迎合和巴結自己的老師,以后美術界還怎么能培養(yǎng)出人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