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雨馨 湘潭鋼鐵集團有限公司第一子弟中學(xué) 圖|柳三變
夕陽西下,黃昏卷起干枯的落葉,一座高大的山峰直插云霄,好像要直直地插入天宮里去,一派刀削斧鑿的鋒銳氣勢,其永不服輸?shù)目癜两腥瞬挥勺灾鞯鼐捶?/p>
那時,世界上還沒有人類,只有一群巨猿。猿猴們身高九米,臂長六米,青面獠牙,濃密的毛發(fā)蔽體,眼睛比銅鈴還大,閃爍著金色的光芒。他們每天都伸展著長臂,掛在樹枝上輕盈地蕩來蕩去,渴了喝山泉,餓了吃水果,生活在深山老林里,與飛鳥為伴,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比起其他猿猴,夸父格外不同。他不喜歡身上都是黑漆漆的毛發(fā),總是想著給自己染色;他不喜歡像同伴一樣用雙臂蕩秋千,更喜歡蹲在大樹底下,用兩只粗壯的后肢支撐著身體,興致勃勃地搗鼓著什么。
夸父是很與眾不同的,他幾乎可以說是一個異類。他有些瘋狂,有些孤寂,還總是會有一些出乎意料的想法,做一些出格的事。他獨來獨往、沉默寡言,喜歡看夕陽落幕,永遠在追尋地平線上的最后一抹暖紅。值得慶幸的是,全族都在默默包容著他。終于有一天,夸父再一次挑戰(zhàn)了整個猿猴社會。
“我走了,我要去追太陽。”
“胡言亂語!”這一次,夸父確實是太出格了,哪怕是最包容、最睿智的族長都忍不了了,“太陽是什么?太陽是盤古的眼睛!它是最火熱的存在,所有生物的一舉一動都在它的掌控之中。你實在是太狂妄了,竟然想要去追逐太陽。”
說著說著,族長的眼中迸發(fā)出一陣鋒利的光芒。
“你是一匹好馬,我的孩子,但好馬也需配上好鞍。你赤條條的,連馬掌都沒有配上,你又以為自己能跑多遠?”
夸父想解釋些什么,但馬上被族長打斷了。
“住口!你讓我說完。好孩子,聽話,太陽不是你能追的,你不要總想著征服,追到了太陽又能怎樣呢?要我說,清晨湖面上的微光就夠美的。至少,你現(xiàn)在還不到能追太陽的時候。”
但夸父向來桀驁,又怎么會安分呢?夸父趁著月色,偷偷溜了出去。他躲在一塊冰冷的巨石后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太陽漸漸從地平線下蘇醒,然后拼命地追啊追啊。
“我得學(xué)會用兩條后肢走路。漫長而艱難的旅程,我得把前肢解放出來?!?/p>
跨過河流,越過山坡,他學(xué)會了用后肢奔跑、跳躍,他將前肢解放出來捕獵或抵御一些意外的傷害。他的后肢越來越粗壯有力,前肢越來越靈活。
“現(xiàn)在,我的后肢可要比前肢難看多了。我的前肢越來越精致了,這對于猿猴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好了,我徹底孤獨了,我再也回不去了。不過也沒有什么大不了,因為我本就孤獨。這不是什么值得糾結(jié)的事。我需要思考的是我現(xiàn)在該叫什么。貌似已經(jīng)變成另一個物種了。嘿,這可真有趣,太奇妙了!”
夸父湊到小河邊,打量著自己的模樣:精致靈巧、較為纖細的兩條前肢,比從前粗壯得多的后肢,為了方便奔跑,不再整日找東西抓撓的足底變得平緩,腳趾也變短了。
“這簡直太神奇了!不過好像還不夠。好吧,晚點再說,我以后一定會變得更非凡的。在此之前,我還可以再好好想想,我到底該創(chuàng)造出一個怎樣的新種族?!?/p>
就這樣,夸父不間斷地追逐著太陽。他學(xué)會了制作衣服,毛發(fā)漸漸減少;他交到了許許多多的新朋友,他們的語言各不相同,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交流中,新的語言誕生了??涓缸兓貏e大,但是頭部一直沒有變化,眼睛依舊像銅鈴,厚厚的兩片嘴唇,細了不少的脖子頂著一顆大大的黑腦袋。這是很奇怪的事情,夸父想不通,于是他也懶得去想那么多。連吃飯喝水、縫補衣服都要咬著牙才能擠出時間做,哪有工夫想這些呢?太陽從不為誰而停留,真是太難追了啊!
春夏秋冬一次次輪回,太陽升了又落,夸父追了又停,停了又追。不知過了多少年,夸父終于撐不住了。他跪倒在地上,死死盯著仿佛只差一點就可以夠著的太陽。
他的頭依舊是猿猴的模樣。良久,他嘆了口氣,不再掙扎著要追尋太陽,而是背過身去,一點點地挪向一條小河。他看著河中自己的倒影,不由得想起了老族長說的話,眼中閃過了一絲懷念和敬服。
“您說得對,族長。有點遺憾,當(dāng)時沒聽您的話,我太過輕狂了?!彼謿?,干脆趴在了地上,“不過,我并不后悔。有些事情如果年輕的時候不去拼去闖,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對不起,我不會再回去了。也許我們可以在另一個世界重逢,到時希望您還認得出我?!?/p>
他費力地別過頭去,用溫柔繾綣的眼神最后一次送太陽下山。“看來目標是達不成了,不過,我想好新種族的名字了——人。我挺喜歡我現(xiàn)在的樣子的,可惜我的頭還沒有變化……不過沒關(guān)系,我只是個打頭陣的,接下來‘人’會越來越多,也會越來越漂亮,到那個時候,大家就會知道我的頭部應(yīng)該會是什么樣了。一定很好看。哇,想想就很開心呢!”
夸父輕輕笑了起來,心臟在胸腔中發(fā)出一陣歡鳴。太陽徹底消失,夸父永遠安詳?shù)厮?。在無邊的黑暗與寂靜中,夸父的頭部慢慢發(fā)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