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方虎,徐衛(wèi)平,杜東陽,程希元,路利軍,王淑俠
1廣東省人民醫(yī)院(廣東省醫(yī)學科學院)核醫(yī)學科,廣東 廣州 510080;南方醫(yī)科大學2生物醫(yī)學工程學院,3公共衛(wèi)生學院,廣東 廣州 510515
冠心?。–AD)已經成為我國居民慢性病的主要死因,其發(fā)病率和死亡率正逐年上升,且呈現出年輕化的趨勢[1],有效且準確的早期診斷對控制冠心病意義重大。冠狀動脈血管造影是臨床診斷阻塞性冠心病的“金標準”[2],該檢查雖簡單易行,但存在有創(chuàng)、造影劑過敏、血管損傷等缺點[3-4]。正電子發(fā)射計算機斷層顯像(PET)作為一種無創(chuàng)的檢查方式[5-6],在冠心病的診斷、危險分層和預后評價中應用逐年增長[7-10]。PET心肌灌注顯像(MPI)能夠無創(chuàng)、準確地定量測量心肌血流量(MBF)、灌注總缺陷(TPD)等臨床指標[11-12],對阻塞性CAD的診斷和危險分層具有良好的準確性[13-14]。PET心肌代謝顯像(MMI)能夠有效、準確地評估心肌活力,可用于指導阻塞性CAD的血運重建和預后評價[15-16]。將PET-MPI與MMI相結合,可獲得PET“心肌灌注-代謝不匹配”(MIS),這一定量指標被臨床視為存活心肌的判斷標準[17],但目前尚未用于阻塞性CAD的無創(chuàng)診斷。本研究提出將定量的PET MIS與靜息MPI相結合,通過構建冠脈血管分類的Logistic回歸模型,觀察能否進一步提高阻塞性CAD的診斷準確性。
回顧性收集2017年10月~2019年9月在廣東省人民醫(yī)院就診住院的疑似CAD患者97例。納入標準:均接受13N-NH3PET/CT MPI、18F-FDG PET/CT MMI和冠狀動脈血管造影三項檢查。排除標準:既往患有嚴重心臟瓣膜病、重癥心肌炎、心律不齊、圖像質量差或臨床數據缺失。本研究已通過我院醫(yī)學倫理委員會審查,并獲得患者及家屬的知情同意。
所有患者均在靜息狀態(tài)下,依次進行13N-NH3PET/CT MPI和18F-FDG PET/CT MMI。顯像前,患者需禁食至少6 h,12 h內禁止吸煙、停止服用咖啡因類飲料及藥物,48 h內停止服用心臟相關藥物。
對于13N-NH3PET/CT MPI,受檢者的13N-NH3注射劑量統(tǒng)一為20 mCi(誤差±10%),動態(tài)采集15 min,采用基于有序子集期望最大化(2次迭代,24個子集)算法和高斯濾波(FWHM=5 mm)分別重建出1幀靜態(tài)圖像、16幀心電門控圖像和21幀(12×10 s、6×30 s、2×60 s、1×180 s,10 min)動態(tài)圖像,同時在重建過程中對圖像進行衰減校正、散射校正和隨機校正。
對于18F-FDG PET/CT MMI,根據受檢者是否患有糖尿病及初始血糖值,口服25 g或50 g葡萄糖粉進行糖負荷,45 min后靜脈注射5 U或3 U胰島素,之后每隔30 min監(jiān)測1次血糖,直至受檢者血糖降至7.8 mmol/L及以下方可注射FDG 藥物,劑量系數為0.2 mCi/kg,90 min后進行20 min的靜態(tài)采集,采用有序子集期望最大化算法和高斯濾波分別重建出1幀靜態(tài)圖像和16幀心電門控圖像。
心臟PET/CT圖像采集流程如下:先進行CT定位掃描(120 kVp,10 mA),用于確定患者斷層顯像的位置;再進行15 min或20 min的PET斷層采集,最后進行CT掃描(140 kVp,80 mA),用于PET圖像的衰減校正等。
使用QPS/QGS商用軟件將斷層PET圖像自動調整為短軸、水平長軸和垂直長軸圖像,根據美國心臟協會的17段模型分別生成MPI和MMI的靶心圖。根據靶心圖分別計算出左前降支、左回旋支和右冠狀動脈的局部定量指標:(1)TPD(%):反映心肌灌注缺損的程度;(2)MBF[mL/(min/g)]:表示單位時間內通過單位質量心肌的血流量;(3)MIS:是指心肌組織在灌注圖像中表現為灌注降低或缺損,而在代謝圖像中對18F-FDG攝取正?;蛳鄬υ黾印?/p>
所有患者均在PET/CT檢查的1月內按照臨床標準進行檢查。心內科醫(yī)師根據造影圖像判斷每支冠狀動脈是否存在狹窄以及狹窄程度。判定患有阻塞性CAD的標準為至少存在一支冠狀動脈的直徑狹窄≥75%[12]。
將97 例患者按照5:3 隨機劃分為訓練集(n=61,183支血管)和測試集(n=36,108支血管),訓練集用于模型訓練,測試集用于模型的性能評估與比較。
采用單變量和多變量的Logistic回歸分析來評估TPD、MBF和MIS預測阻塞性CAD的能力。首先,在單變量Logistic回歸分析中,將ROC曲線上敏感度和特異性相等的點確定為指標的最佳截斷值。其次,建立3個Logistic回歸分類模型,分別為:Model_1(包含TPD和MBF)、Model_2(僅包含MIS)、Model_3(包含TPD、MBF和MIS);采用ROC曲線下面積(AUC)評價模型性能,并使用Delong檢驗[18]比較模型間的差異是否有統(tǒng)計學意義。最后,采用CART算法構建決策樹用于快速判斷血管是否存在狹窄、患者是否患有阻塞性CAD。
采用SPSS22.0和MedCalc15.2.2軟件對各項數據資料進行統(tǒng)計學分析,計數資料以n(%)表示,組間比較采用卡方檢驗;計量資料以均數±標準差表示,組間比較采用獨立樣本t檢驗;以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冠狀動脈血管造影結果顯示,97例患者中,有阻塞性CAD 患者87 例(94%),非阻塞性CAD 患者10 例(6%)。與非阻塞性CAD患者相比,阻塞性CAD患者中男性更多,且舒張壓和收縮壓更高(P<0.05,表1)。
表1 97例患者的臨床特征Tab.1 Clinical characteristics of 97 patients(Mean±SD)
在訓練集的183支血管中,有101支(55%)狹窄≥75%,診斷為阻塞性CAD;剩余82支(45%)血管狹窄<75%,診斷為非阻塞性CAD。與非阻塞性CAD的血管相比,阻塞性CAD 的血管具有更高的TPD、MIS 和更低的MBF,差異均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01,表2)。
表2 定量指標TPD、MBF和MIS在訓練集兩類血管中的差異性比較Tab.2 Comparison of the three indicators (TPD,MBF and MIS) in vessels with and without obstructive CAD on the training set(Mean±SD)
在單變量Logistic回歸分析中,TPD、MBF和MIS在測試集中的AUC 值分別為:0.735(95%CI:0.642~0.816)、0.758(95%CI:0.666~0.835)和0.823(95%CI:0.737~0.889),均為阻塞性CAD的有效預測因子。根據單變量模型的敏感度和特異性曲線(圖1),確定了TPD、MBF和MIS在鑒別阻塞性CAD時的最佳截斷值分別為:6%、0.65 mL/min/g、9%。
圖1 MIS在鑒別阻塞性CAD時的敏感度和特異性曲線Fig.1 Sensitivity and specificity for the identification of obstructive CAD using regional MIS.
經Logistic 回歸算法分別訓練后,Model_1、Model_2 和Model_3 在測試集上的AUC 值分別為0.766(95%CI:0.674~0.842)、0.823(95%CI:0.737~0.889)和0.839(95%CI:0.756~0.903)(圖2)。與Model_1相比,Model_2的AUC值雖有所提高,但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272);而Model_3的AUC值較Model_1顯著提高(P=0.0034)。AUC值愈大,模型的診斷性能愈高,因此MIS的引入,提升了模型對阻塞性CAD的診斷準確性。
圖2 三個模型在測試集上的ROC曲線Fig.2 ROC curves of the three models on the validation set.
根據TPD、MBF和MIS的最佳截斷值,對訓練集中的183支血管進行分組分類(圖3)。在85支MBF>0.65 mL/min/g的冠脈血管中,隨著MIS的增高,阻塞性CAD的發(fā)病率在兩組TPD中均升高(50%vs16%和72.2%vs0);相似地,當MBF≤0.65 mL/min/g時,在兩組TPD中,MIS≥9%血管的發(fā)病率均高于MIS<9%的血管(70%vs36.4%和94.2%vs57.1%)。采用Spearman 相關性分析,證實MIS與局部TPD成正比(r=0.71),與局部MBF成反比(r=-0.33)。
圖3 當冠脈血管的MBF>0.65 mL/min/g(A)及MBF≤0.65 mL/min/g(B)時,阻塞性CAD在不同TPD和MIS組別中的發(fā)病率Fig.3 Prevalence of obstructive CAD across different categories of TPD and MIS in vessels with MBF>0.65 mL/min/g(A)and MBF≤0.65 mL/min/g(B).
根據TPD、MBF和MIS的最佳截斷值,構建了冠脈血管分類的決策樹(圖4)。該決策樹共有3個節(jié)點,4個分支,其中局部MIS值作為根節(jié)點,當MIS<9%時,決策樹不再進行分裂,當MIS≥9%時,則根據TPD和MBF繼續(xù)分裂。將構建的決策樹應用于測試集的108支冠脈血管,4個分支的預測準確率分別為:46%、68%、78%和96%,可見,隨著節(jié)點的分裂,決策樹的預測準確率逐漸升高。
圖4 基于TPD、MBF和MIS的最佳截斷值,構建的冠脈血管分類的決策樹Fig.4 Decision tree for the identification of obstructive CAD based on the best trade-off values of TPD,MBF and MIS.
核醫(yī)學科醫(yī)生傳統(tǒng)上依靠視覺評價和半定量分析對PET圖像做出解釋和判斷[19-20],該方法雖簡單易行,但受醫(yī)生個人主觀影響較大,且醫(yī)生間因臨床經驗不同,對圖像做出的判斷和解釋差異性較大,從而使得該方法的診斷準確性較低[21]。近年國內外多項研究證實PET MPI定量分析能夠顯著提升阻塞性CAD診斷的準確性。如有學者將定量的心肌血流儲備分數與負荷狀態(tài)下的MBF、TPD相結合,構建多變量的Logistic回歸模型用于阻塞性CAD 的診斷分析,結果顯示模型的AUC值由0.790提升至0.875(P<0.05),且重分類改善指標為0.99,提示模型的診斷準確率顯著提高[12]。有學者在MBF和心肌血流儲備分數的局部量化分析中引入運動校正,結果顯示校正后的局部負荷MBF和心肌血流儲備分數改善了阻塞性CAD的診斷性能[22]。但是,以上研究均需患者在靜息和負荷兩種狀態(tài)下進行檢查,對于中重度患者而言,負荷檢查容易導致心臟不良事件,如致命性心律不齊、心源性休克等,醫(yī)生和患者都需要承擔巨大的心理壓力和醫(yī)療風險。因此,我國臨床核醫(yī)學科室(以廣東省人民醫(yī)院為例)大多采用靜息PET MPI與MMI相結合的方式,對阻塞性CAD患者的心肌存活情況進行判定,且并未將其用于阻塞性CAD的無創(chuàng)診斷。本研究嘗試將靜息PET MPI和MMI相結合,評估定量的PET MIS指標對阻塞性CAD診斷的價值。
當把阻塞性CAD定義為血管狹窄≥75%時,單變量Logistic回歸分析結果顯示TPD、MBF和MIS均為阻塞性CAD的有效預測因子,與既往研究結果相符合[11-12]。與Model_1相比,Model_2的AUC值雖有所增加,而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說明單獨的MIS指標可用于阻塞性CAD的診斷,但并不能提高診斷的準確性。包含MIS指標的Model_3經訓練后在測試集上性能最優(yōu),獲得了最高的AUC值(0.839),且與Model_1之間的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說明定量的MIS為阻塞性CAD的診斷提供了更多有用信息,能夠進一步提升模型的診斷性能。與文獻[12]相比,本研究所提出模型的AUC值雖然略低(0.839vs0.875),但是兩者之間仍有可比性,且本研究僅需患者在靜息狀態(tài)下進行檢查,避免了負荷檢查導致的心臟不良事件,降低了醫(yī)生和患者的風險。
此外,基于Model_3構建的決策樹,在測試集中表現出較高的準確度,隨著節(jié)點的增多,決策準確度也隨之升高,最高達到了96%。因此,在臨床診斷阻塞性CAD時,除了定量的灌注顯像指標之外,也可以將量化的MIS納入診斷依據的行列,綜合衡量,可提高診斷的準確性。
本研究有一定的局限性:首先,這是一項單中心的回顧性分析,可能會導致對結果的偏倚,故亟需開展多中心或者大樣本研究;其次,本研究未包含PET負荷實驗,因此未能評估MIS和靜息MPI聯合顯像相較于負荷顯像的優(yōu)劣勢。
綜上所述,局部量化的PET MIS是阻塞性CAD的有效預測因子,將其與MPI相結合能夠進一步提升阻塞性CAD診斷的準確性,能夠為疑似病例的早期診斷提供有用的臨床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