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將會自己長大

謝慧明

一、缺乏安全感的琳

琳（化名），17 歲，高二學生，獨生女。父親工作責任心較強，母親較為強勢，兩人關系一般，經(jīng)常爭吵，對琳的關注也較少。家族中有較嚴重的“重男輕女”思想。琳從小倔強、獨立，學業(yè)優(yōu)秀。兩年前，家中遭遇變故，琳的情緒不太穩(wěn)定。三個月前，琳偶然聽到父母要離婚的事情。從那之后，她整個人變得沉默寡言、敏感多疑、急躁易怒，無法專心學習。琳去專業(yè)醫(yī)院做過診斷，醫(yī)生建議她通過心理咨詢進行調(diào)整。

二、哭泣、掙扎著的琳

精神分析流派客體關系理論主張個體行為的動力源自尋求客體，強調(diào)環(huán)境的影響。該理論認為，真正影響一個人精神發(fā)展過程的是嬰兒時期與父母的關系，這種關系一旦建立，就會影響其日后的人際關系。

嬰幼兒時期的琳，由于缺少父母的陪伴照料，心理需求被忽視、被否認，安全的依戀關系未能順利建立，這對琳的心理發(fā)展與人格形成有著較大的影響。童年時期的琳想通過“好孩子”“優(yōu)等生”等符合外在期待的形象獲得人際關系中的安全與信任，結果卻不盡如人意。父母經(jīng)常爭吵打罵，親戚們總是有意識或無意識地輕視、貶低琳，導致琳的安全感沒有得到滿足，人際交往中缺少信任。青春期的琳異常敏感，與父母、同學的關系都較為疏離。接二連三的負性生活事件使琳的內(nèi)心充斥著自我懷疑、混亂與不安。最近，父母鬧離婚的事情再一次加劇了琳焦慮不安、自責愧疚、無望無助等復雜情緒。琳開始自我否定，自我封閉，生活也陷入困境。

三、覺醒、成長著的琳

初次訪談，我對琳有了大致的了解與評估，并初步商定了咨詢方案。我采用認知療法、敘事療法、人本主義療法等咨詢技術，緩解琳焦慮、不安的情緒，引導她接納自己、信任他人；關注和療愈琳的心理創(chuàng)傷，幫助她喚醒內(nèi)在力量，發(fā)展完善人格，建立和諧的人際關系。

1.第一階段：聚焦現(xiàn)實事件，厘清復雜情緒

這一階段的咨詢主要聚焦琳父母鬧離婚的事件。我采用傾聽、共情、認知調(diào)整等技術，尊重琳的真實感受，緩解琳的復雜情緒，引導琳看到情緒與認知之間的關系，看到情緒背后的部分，學會接納和面對生活中的困境。

第2～5 次咨詢，我和琳慢慢建立起良好的咨訪關系。我引導琳慢慢講述父母鬧離婚的過程以及她的心理感受。琳的失望、委屈和憤怒的情緒被表達、被接納之后，我和琳一起探討這些情緒背后的觀點、期待和渴望。當看到自己憤怒的背后是對父母不切實際的“理想化”要求時，琳放松了；當意識到自己失望、委屈的背后是對父母“愛與接納”的渴望時，琳流淚了；當回憶起父母對她關愛、鼓勵的畫面時，琳笑了。四次咨詢之后，琳對父母的看法有所改變，開始慢慢信任父母，學會理解和接納父母。

2.第二階段：關注負性事件，療愈內(nèi)在創(chuàng)傷

這一階段的咨詢主要關注和療愈琳的內(nèi)在心理創(chuàng)傷。我采用敘事療法、意向?qū)υ?、認知調(diào)整等多種技術，引導琳接納自己的情緒和感受，看到自己內(nèi)心的渴望，激發(fā)琳的生命力量，發(fā)展出較豐厚的生命故事，重新構建自我認同。

第6～11 次咨詢主要聚焦家族的“重男輕女”思想和母親生病的事件。我引導琳講述自己的故事。琳的恐懼、不安、無助等復雜的情緒通過敘事緩緩釋放。在這一過程中，我引導琳看到一些正向情緒，如取得優(yōu)異成績時的興奮，得到母親夸獎時的欣慰，看到母親康復時的開心等。在此基礎上，我引導琳轉變角色，講述“17 歲的琳”對當時事件的感受和看法，并請琳思考，如果你的朋友見證了整個事件，他/她可能會有怎樣的反應和感受。這樣的角色轉變讓琳能更客觀、更理性地看待身邊的人和事。

基于琳易感性強、情緒較復雜等特點，我多次運用“空椅子”、角色扮演等外化技術對她進行引導：或讓琳和想象中的童年時期的“小小琳”對話，或讓琳扮演“小小琳”與我對話，或讓琳選擇一個玩偶代表自己的情緒，從新的視角重新看到、理解那些復雜情緒。當問題不再是問題本身，而是外在的實體時，琳可以放松自己、展開想象、自由表達。之后，我再與琳展開討論，引導她理解并接納自己面對不公平待遇時的委屈與憤怒、面對分離時的焦慮與不安以及面對疾病和死亡時的害怕與恐懼，明白這樣的情緒感受是自然且合宜的。我還引導琳發(fā)現(xiàn)她勤奮刻苦、善良聰慧等豐富的內(nèi)在資源與頑強的生命力，從而豐富她的生命故事。

琳反饋，自己似乎找回了真實的自我，和父母的交流自然順暢了，朋友也漸漸多起來了，對生活有了更多的掌控感。

3.第三階段：穩(wěn)固咨詢收獲，順利完成分離

第12～14次咨詢是咨詢的結束階段。經(jīng)過前兩個階段的咨詢，咨詢目標基本完成。為了更好地完成分離，我和琳商定將接下來的咨詢時間改為兩周一次，一個半月后結束咨訪關系。這三次咨詢，我和琳一起回顧咨詢的收獲以及對于未來的展望。咨詢結束時，琳對我說：“我相信，我終將會自己長大！”聽著琳自然流暢、簡短有力的表達，看著琳自信的笑容、堅定的眼神，我知道琳正在以一種新的方式看待自己。

四、咨詢反思

心理的療愈既要依靠自我的覺醒，又要依靠和諧關系的建立。咨詢師要做的就是在安全、信任的咨訪關系中幫助來訪者自我覺醒。本案例中，咨詢師通過同感理解、無條件積極關注等與來訪者建立起良好的關系。在安全、信任的客體關系里，來訪者真實的自體被鼓勵、被認可；在抱持性的環(huán)境中，來訪者復雜的情緒被看到、被轉化。另外，咨詢師以相信自我實現(xiàn)為趨向，引導來訪者看到自己擁有的內(nèi)在資源和強大生命力，促進來訪者自我覺醒。在咨詢師無條件的信任中，來訪者更自尊自愛了，自我價值感得到了提升。這對于發(fā)展完善人格與和諧人際關系都具有重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