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張譯：戲比天大

文 成蹊

2021年12月30日，張譯憑借電影《懸崖之上》中張憲臣一角獲得第34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男主角獎。領(lǐng)獎時，他又緊張又激動，毫不掩飾對這個獎杯的珍視。從在哈爾濱中央大街的電影院看到張藝謀的電影《紅高粱》，到走進這個知名導(dǎo)演的鏡頭，他花了整整30年的時間。如今，他與張藝謀再次合作，終于拿到了他從來沒有拿到過的“這么有分量的獎杯”。

張藝謀說，角色交給張譯很放心，因為知道這個人愿意為了電影下很大功夫。另一位著名導(dǎo)演陳凱歌則說，在張譯心里，戲比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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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譯常調(diào)侃自己是一個“衰神”。

1978年出生于哈爾濱的他，從小夢想成為播音員，高二時便試水報考了北京廣播學(xué)院（今中國傳媒大學(xué)），還獲得了專業(yè)課第一名。在第二年正式高考時，自信滿滿的他便只報考了北京廣播學(xué)院，不料，專業(yè)課第一名、文化課第二名的他，還是因為種種原因落榜了。

備受打擊的張譯窩在家里，父親看不過去，勸他進了哈爾濱話劇院表演學(xué)習(xí)班學(xué)習(xí)。在那里，張譯意外發(fā)現(xiàn)了話劇的魅力，從此愛上了表演。后來，為了在表演上繼續(xù)深造，他孤身入京，輾轉(zhuǎn)求學(xué)。這條路并不順利，北影、中戲都沒有要他，他又報考了軍藝，但體檢沒達標(biāo)。幾經(jīng)周折，他才以自費生的身份勉強被北京戰(zhàn)友話劇團“收留”。

接下來的10年，張譯經(jīng)受了不少打擊。他長得其貌不揚，隊里的最丑排行榜，他榜上有名。他天賦不足，別人一秒落淚，他要花上幾分鐘甚至幾小時醞釀情緒，有領(lǐng)導(dǎo)說：“你演戲就是個死?！彼鲞^場務(wù)、編劇，因為字寫得不錯，差點被團里轉(zhuǎn)成文職，他和家人訴苦，沒想到，過了幾天，他竟然收到了父親寄來的《實用公文》《公文寫作技巧》。他一度跌入谷底，但他擦掉眼淚，繼續(xù)跑龍?zhí)住⑼逗啔v，他無奈地承認：“當(dāng)時投簡歷是我的工作，演戲已經(jīng)是我的副業(yè)了?！?/p>

2006年，張譯得知電視劇《士兵突擊》即將開拍，便心潮澎湃地寫了一封自薦信給導(dǎo)演康洪雷。這封信長達3000多字，信中他言辭懇切，說自己“做夢都夢見演許三多”。他最終未能如愿，但意外獲得了班長史今一角，28歲的他終于有機會成為一名“有戲份”的正經(jīng)演員了！他成功地演繹了這個角色，給觀眾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史今退伍時嘴里含著大白兔奶糖號啕大哭的一幕讓無數(shù)觀眾眼泛淚花，正所謂十年磨一劍，利刃出鞘，張譯一鳴驚人。

28歲才正式開啟演藝生涯，張譯清楚地知道有些晚了。他曾在一次訪談中說道，有些演員演戲有天賦，這是老天爺賞飯吃；有些演員靠后天努力，這是祖師爺賞飯吃。而他自己，屬于祖師爺給別人賞飯吃的時候，掉了點剩飯，他撿著吃了。他屬于“沒什么天賦”的演員，但擁有歲月難以打敗的堅韌，懷抱撞了南墻也不回頭的勇氣，終于成為名導(dǎo)們眼中的“香餑餑”。

“戲瘋子”

張譯這張臉放在演藝圈，可以說是毫無優(yōu)勢。好在，說他長得不好看的大有人在，卻沒人能質(zhì)疑他的敬業(yè)和演技。他在圈內(nèi)有個戲稱是“戲瘋子”，還有個戲稱是“瘸腿表演藝術(shù)家”。

吳京說張譯“逢戲必瘸”。拍攝電影《紅海行動》時，張譯進組沒多久腿就骨折了，但他為了不拖累劇組，放棄了治療，繼續(xù)奔跑、跳躍、爬坡、臥倒。為了扮演好電視劇《我的團長我的團》中瘸腳的孟煩了，他在劇組時一直瘸著腿體驗角色，戲拍了多久，他就“瘸”了多久。戲殺青后，他還是不自覺地瘸著腿走路，甚至“瘸”的那條腿因為不常使用都變細了。

張譯是個“戲比天大”的人。在電影《一秒鐘》里，只因張藝謀的一句“需要看到顴骨”，他一個月便減去20斤，形銷骨立，簡直變成了另一個人。在電影《懸崖之上》中，他扮演的張憲臣在經(jīng)受酷刑、遭受電擊之后，渾身是血，口吐白沫，肌肉顫抖，觀眾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他極度的痛苦和隱忍，甚至有人都不忍心看下去了。后來大家才知道，張譯為了在表演中達到逼真的效果，主動要求將椅子通上微弱電流，體會電流竄過身體的真實感受。而在拍攝張憲臣與特務(wù)雪地肉搏時牙咬刀刃的那場戲時，張譯甚至要求導(dǎo)演用真刀，因為鏡頭很近，假刀一眼就會被觀眾看出來。出于安全考慮，這一要求最后還是被導(dǎo)演駁回了，但足見張譯為戲癡狂到了何種地步。

張譯極為注重對細節(jié)的打磨。電影《我不是潘金蓮》中，他飾演的法院審判長賈聰明接近尾聲才出場，只有11分鐘的戲份，卻傳神到讓觀眾難以忘懷。電影中，有一幕讓人印象尤其深刻：上訪戶李雪蓮被眾人團團圍住，得知前夫秦玉河死訊的她哭著摔坐在地上，這時，一只粗暴、強硬、青筋暴露的手突然伸過來，一把攥住了她的書包帶。有人說，戲這么多，一定是張譯的手。鏡頭上移，果真如此。張譯的確是一個用全身演戲的演員，他不會被長相所限制，不會被出現(xiàn)在鏡頭前的時長所限制，他出現(xiàn)的每一秒，都余韻悠長。

正因為豁出命式地演戲和磨煉演技，張譯終于擺脫了“無戲可拍”的困境，成為“片約不斷”的知名演員。他出演的很多影視劇叫好又叫座，他自己也獲得了多個重要的表演獎項，成為擁有票房號召力的男演員。再也沒有人說他“演戲就是個死”了，相反，很多知名導(dǎo)演都喜歡與他合作，用導(dǎo)演賈樟柯的話來說，張譯“能行”！

演員

李雪健老師曾說：“離開了作品談名氣，是沒有意義的。”出道至今，張譯出演了多部優(yōu)秀的影視劇。一聽說某部作品里有張譯，大家就很放心，覺得這部作品一定不會差。盡管如此，或許因為早年的經(jīng)歷，張譯還是常常會有一種異乎尋常的自卑感。他時常陷入自我審視，對自己的要求也無比嚴苛。

2015年，張譯憑借電影《親愛的》中韓德忠一角，斬獲第30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男配角獎，站在領(lǐng)獎臺上他一共說了17次感謝，他認為自己獲獎是“撿了個漏”。

2021年，在獲得金雞獎最佳男演員獎后，張譯不僅沒有洋洋自得，反而更加謙虛了。在接受采訪時，他說，這個獎項應(yīng)該頒給他的搭檔兼競爭對手于和偉。他還說：“我知道我在專業(yè)上還有很多不足，今天的競爭非常激烈，我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是我真的好愛這部電影，好愛我的職業(yè)?！?/p>

面對演戲，他從不敢懈怠和放松。在拍攝電影《八佰》時有一場戲，張譯坦言自己“不知道該怎么演，緊張到前一晚失眠”。哪怕是電影上映前，他還在擔(dān)心，他說：“等待觀眾的觀感，就是等著驗證我這幾個月的工作有沒有紕漏，觀眾是否滿意，這個時候是沒辦法放松下來的?！?/p>

入行以來，張譯演過尋子心切的父親、吃米線燙嘴的小人物、慷慨赴死的英雄……他演什么像什么，總是擺脫個人特質(zhì)，去做一個真正的戲中人?？杀M管如此，他還是對記者表示：“我的初心是做個好演員，自己一直沒有忘記初心，是因為初心從未達到?！?/p>

甚至對于演員這個身份，張譯也花了很長時間去確認。2018年，40歲的他在上海電影節(jié)閉幕式上說：“從正式入行至今，我演了14部舞臺劇，主演了20部電影、40部電視劇、100多部廣播劇，經(jīng)歷了這些豐富的作品，我終于可以驕傲地說，我是一名演員了?！?/p>

或許是因為常?！跋騼?nèi)看”，張譯格外愛惜羽毛。有主持人問他：“你認為自己是一個好合作的演員嗎？”他直言自己不是，因為他演戲注重細節(jié)，比較挑剔。也曾有綜藝節(jié)目組花重金邀請他當(dāng)導(dǎo)師，他果斷拒絕，他說他不擅長娛樂大家，注定當(dāng)不了明星，只能做個演員。堅守初心，或許正是他可以拿出傲人成績的原因。

《士兵突擊》中有句經(jīng)典臺詞：“他每遇到一棵救命稻草就死死抱住，有一天，我回頭一看，嚯！他抱著的，已經(jīng)是一棵讓我仰望的參天大樹了?！边@或許也是張譯的寫照。機會只留給有準(zhǔn)備的人，昔日的丑小子，抓住最微小的機會瘋狂生長，終于光芒萬丈地站在了金雞獎的領(lǐng)獎臺上。那一刻，掌聲響起來，回應(yīng)著他這一路來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