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 遠洋
我與張戰(zhàn)素不相識,也沒有讀過她的詩。近日,我正埋頭校訂一部譯詩集,忽然收到海天出版社饋贈的《張戰(zhàn)的詩》,一打開這本散發(fā)著油墨氣味的新書,便欲罷不能,一口氣從頭到尾讀下去,覺得像一條清澈的山間小溪,一路潺潺流淌,歡快輕盈,不時在溪中巖石上濺起小小的浪花;在匯聚成潭的地方,可見日光晃漾、青山倒影;及至眾多小溪匯合成大河,仍然是一股清流,“游魚細石,直視無礙”,是沒有泥沙、垃圾和污染的一江春水。
最突出的感覺,她的詩似乎率性而為,詩思靈動活潑,很少刻意表現(xiàn)某個主題,有些詩看了前面一段不知道下一段和結(jié)尾是什么,常常出人不意。也可能詩人自己寫著寫著,忘記了最初的想法,就像在大草原上信馬由韁,離開了旅游線路,卻到了另一風景絕佳處。讓我想起陸游寫漫步鄉(xiāng)村的詩句:“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边@也表明詩人寫作時的心態(tài)特別放松,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她的詩來源于日常生活的真實感受,充滿人間煙火味,吃火鍋,燒半只麻鴨,喝鵝湯,都可以激起靈感,成為詩的題材;遑論親情友情、自然風物和社會現(xiàn)實,俯拾皆是詩,入眼萬般美,都寫得樸素而真摯。而且,詩人有一種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在她的筆下,柴米油鹽醬醋茶、鍋碗瓢勺等庸常事物仿佛被施了魔法,令人耳目一新,甚至嘖嘖稱奇。如《我的母親今天很美麗》別出心裁,打破了一般寫母親這類詩歌的“悲情”套路。全詩的語調(diào)親切感人,節(jié)奏明快,如小姑娘在媽媽跟前跳著春天的舞蹈,“只有盛開的榆葉李配做她的姐妹/榆葉李盛開/我母親白發(fā)明亮/榆葉李如煙似幻/我母親一生輕盈”,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太太,在開花的榆葉李樹下,這是怎樣一幅美好的畫面!詩人說只有榆葉李配做她的姐妹,僅僅是因為其盛開的花與白發(fā)相互映襯的美嗎?不能不讓人深思,榆葉李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樹,具有怎樣的品質(zhì),使得詩人把它敬奉到如此尊貴的地步?而母親念叨著兒女,“聲音像擦亮的白銀”,調(diào)皮的女兒——“我故意不幫她揀去落夾在頭發(fā)里的花瓣”,“我偷偷拍下了她的背影”,天倫之樂躍然紙上。
我注意到,這本書中多首寫父親的詩,并不像寫母親的詩那么甜美、歡快和輕盈,而是有著苦澀的味道、遲緩的節(jié)奏和凝重的色彩?!杜萃┗ā防飳懙溃骸皾M城泡桐花是我父親每個春天醒來/吹奏起一支次中音號”,結(jié)尾是“泡桐花開得空空”,類似于曲終人散的惆悵;《我從未親吻過我的父親》,書寫了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永難彌補的內(nèi)疚和隱痛;在《七月半,我接父親回家》里,詩人穿越數(shù)十年時空,信手拈取了 “鞭炮聲里他沖出隊伍/高呼著把我舉過頭頂”“深夜給魚塘布草”“月光一夜漂白他的頭發(fā)”等幾個畫面,類似于電影蒙太奇手法,串聯(lián)起對父親一生的回憶,寄托了深沉的哀思;《西藏十章》采取大開大合的結(jié)構(gòu)方式,穿插了諸多生動鮮明的細節(jié),把對父親的懷念置入天堂般廣袤高遠的背景,從哲學和宗教的層面來思索生死愛欲、幸福和靈魂等問題,使死亡顯得悲壯、莊嚴而又神圣,進而呈現(xiàn)對有情眾生的悲憫。從中可以看出,詩人有一顆柔軟、溫暖的心。
詩人熱愛大自然,并深入思考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如《我在哪里》一詩中,“整天在樹林里游蕩”,“像一個興奮的小姑娘”,聽見“杜鵑凄涼地喊/哥哥等等,哥哥等等/我差一點又哭了”,如果說“你沒有從樹上采摘過蘋果/沒有用竹耙扒攏過樹葉/你分辨不出樹葉不同的味道”,是寫詩人對未曾親近自然、“不勞而獲”的內(nèi)疚,接下來的詩句卻直面人與自然疏離的真相:“死后也不會有一塊土地把你安葬/不會有一棵松樹穿過你的身體/高高為你撐一把綠傘”,我們現(xiàn)代人,活著時遠離自然,違背自然,死后也不能回歸自然的懷抱,得不到自然的庇護,這是一種多么可悲的命運和結(jié)局。在另一首詩《仿佛一陣疼痛的擊打》里,“松樹香味突然襲來/仿佛一陣疼痛的擊打”,詩人的心靈有多么敏感啊,幾乎到了脆弱的程度,竟然無法承受松樹的香味!顯然,這是勾起了久久遠離大自然甚或人類曾經(jīng)戕害大自然的隱痛,也包含著對大自然母親的感恩之情。在詩人聽來,“一只鳥叫的聲音/像一個孩子嘶啞的喉嚨/松針落在我臉上/是一個輕吻”,對動植物不僅充滿同情,還洋溢著親密的感情。在這里,詩人沒有人類居高臨下主宰萬物的姿態(tài),而是將自己放到與動植物同等的地位;或者說,把動植物放到與人類同等的地位,只有這樣,才能實現(xiàn)人與自然、人與自我的和諧。
詩人將悲憫的目光投向蕓蕓眾生。高速公路上“被碾死的黃狗”“瘸了左前腿的狗”,“懷孕的母羊走得慢/一只小羊跪下了前蹄/牧人呼吸粗重/他聽見了小羊的哀鳴”,進而追問“為著遠方那一口水草/是誰驅(qū)趕著我們的命運”。在《洞庭四短章》里,“葦鶯細腰身/孵自己的孩子/也孵杜鵑的孩子”,“杜鵑的孩子一出殼/就把葦鶯的孩子推到巢外面去了/葦鶯喂著杜鵑的孩子/一如喂著自己的孩子”,簡潔的白描,寥寥幾句,既令人感嘆母愛的偉大和盲目,也讓人為這種無差別的、博大的愛而深深感動。
我愿意將《瀑》看作是對女性個體與群體性格的描摹、命運的縮寫,“瀑布是一個女人/有你想象不到的力量”,那種力量是義無反顧,是奮不顧身,是寧肯玉碎也不能瓦全的決絕;而在《在沱江與長江交匯處》一詩中,“水總是你擠我,我擠你”,“柔軟至虛無的江水/無處不是傷口/無處不是縫隙/無處不在愈合”,揭示了某種群體中人與人之間互相依存又互相傷害的微妙關(guān)系。
《陌生人》是一首感人至深的詩。“這是我的廚房/這是我的餐桌/陌生人/我請你坐下/坐在這張老榆木桌旁/抽著煙/安心地等/我為你做一頓晚飯”,平平常常、實實在在的話語,將主人“我”的善良和憐憫之心表露無遺;“老榆木桌”這樣的古樸耐久之物,暗示了主人的樸實厚道、值得信賴和古道熱腸;其溫柔親切、遲緩穩(wěn)重的語調(diào),想必也能讓“陌生人”放下心來,安下心來,耐心等待,接受好心的款待?!拔摇币种浦约旱暮闷?,“我不問你從哪里來/我不問你心里的恐懼/像河沙藏在深河底/我不問你為何忘了自己姓名/為何會敲了我的門”,“陌生人”是失業(yè)游民還是職業(yè)乞丐,是窮困潦倒的流浪漢還是逃脫追捕的罪犯,“我”一概不管不問,也許“陌生人”會給“我”帶來危險,會對“我”的財產(chǎn)和人身安全構(gòu)成威脅,“我”當然害怕,卻藏起了自己的害怕,為“陌生人”敞開家門,精心烹調(diào)食物,讓“陌生人”享受一頓美味的晚餐,“你吃/你喝然后你走”,“繼續(xù)你踉蹌的腳步”:
然后我關(guān)上門/我哭/哭那些被鳥吃掉了名字的人/被月亮割掉了影子的人/被大雨洗得沒有了顏色的人/那些被我們忘記了的人……
這樣的詩句,透露出悲憫眾生的菩薩心腸,又仿佛是杜甫《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的遙遠回響。
這首詩也讓我聯(lián)想到美國現(xiàn)代詩兩大高峰之一弗羅斯特的一首名作《愛與一道難題》,他寫的是在秋冬之交的一個傍晚,一對新婚夫婦的門前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一個異鄉(xiāng)人(在英語里異鄉(xiāng)人和陌生人是同一個單詞stranger)。這個陌生人拄著一根拐杖,沉默寡言,“他的眼睛比嘴說得更多”,四顧茫然,沒有一扇亮著燈的窗戶,只能請求在新婚夫婦家借宿。而站在門廊里的新郎卻回答說:“讓我們看看天色,異鄉(xiāng)人,我和你,再看看過夜的問題?!痹偃P躇甚至推脫搪塞,明顯表露出老大不情愿的意思;屋內(nèi),新娘全不理會咫尺之外的求告,自顧自地“俯身在熊熊爐火旁,/她的臉泛著玫瑰紅,/因灼燒的煤炭/和想著心里的欲望”。在經(jīng)過長時間的猶豫之后,“新郎瞧著令人厭倦的道路,/卻只看見新娘的內(nèi)心,/希望把她的心在金盒裝入,/并用一把銀鎖鎖緊”。結(jié)尾的一節(jié),詩人又寥寥幾筆剖析了新郎的心理,“新郎認為給點錢和面包,/衷心為窮人祈禱,/或給富人一個詛咒,/這些都無關(guān)緊要;/可是否答復這個請求,/而讓兩人的愛被攪擾,/讓新房潛伏著惹禍根苗,/新郎真希望他能知道”。狹小的兩性之愛和防范戒備之心淹沒了博大的人類之愛,最終選擇了拒絕陌生人的請求。在這首詩中,弗羅斯特深刻揭示了現(xiàn)代人的冷漠、隔閡和自私自利。而張戰(zhàn)的《陌生人》恰恰與之相反,充分展現(xiàn)了人之為人的高尚品質(zhì)和美好人性,也證明了只要具有同理心、同情心、博愛之心,才能舍棄一己之私,扶弱濟貧,扶危救困,給身處逆境、遭遇不幸的人伸出援手。我覺得,把弗羅斯特的 《愛與一道難題》與張戰(zhàn)的《陌生人》放在一起,會發(fā)現(xiàn)它們是同一主題兩種截然相反的表達,就像一枚硬幣的兩面,對照著讀,會更深刻地理解愛和人性的豐富內(nèi)涵。
寫到這里,《張戰(zhàn)的詩》這本書中的詩歌主題已昭然若揭,那就是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自我之間的關(guān)系。在現(xiàn)代化、城市化進程中,人類對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的破壞,傳統(tǒng)文化及其載體的淪落,生活家園和精神家園的雙重喪失,導致現(xiàn)代人的靈魂漂泊無依,無家可歸;工業(yè)化、機械化帶來的分工,城市公寓居住空間的分隔,又造成了社會的異化、人的異化(或者說人已成為馬爾庫塞所言的“單向度的人”),人與人之間變得疏離、戒備和冷漠,甚至只剩下赤裸裸的金錢關(guān)系、利害關(guān)系。這些是超越國界和時空的普遍性問題,關(guān)乎人類現(xiàn)代性困境和終極命運,因而構(gòu)成現(xiàn)當代詩人不得不面對的現(xiàn)實。在我有限的視野內(nèi),在表現(xiàn)此類主題方面,我覺得以弗羅斯特和健在的美國桂冠詩人羅伯特·哈斯的成就最為卓著,堪稱集大成者。他們繼承了自惠特曼以來的美國詩歌傳統(tǒng),熱情謳歌大自然,并著力于探究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追求人與自然的和諧。弗羅斯特的詩是自我與世界的對話甚或“爭吵”——對人與自然、人與自我、人與人之間錯綜復雜的關(guān)系甚至矛盾沖突的解析,對過度工業(yè)化、過度現(xiàn)代化乃至整個西方文明的現(xiàn)代性反思,是智者對生命存在的領(lǐng)悟,對普遍人性和真理的探求。即便是“爭吵”,也是出于愛,也是溝通的一種方式,通過這樣的對話達到詩人與世界的和解。藝術(shù)上,完美體現(xiàn)了他自己所提出的創(chuàng)作宗旨,“始于愉悅,終于智慧”,幽默詼諧,含蓄雋永,不僅給人以美的享受,而且給人以思想的啟迪。哈斯則在題材和體裁上進行了更廣泛深入的拓展和開掘,也祛除了前者抑郁的色調(diào),相對豁達樂觀,在他的詩中,人與萬物是平等的,人的形象、情感、情態(tài)與自然景物融合在一起,并非借景生情、以景喻情,自然風物反復出現(xiàn),很多詩直寫景物、動植物,動植物是其主角;即使是描寫兩性關(guān)系的詩,也呈現(xiàn)出自然之美,以及對扭曲變態(tài)的疚悔和糾正;他從自然吟唱開始,進而走向社會批判,對人類的貪婪掠奪、強權(quán)爭霸等丑惡現(xiàn)象,一改向來溫文爾雅、委婉含蓄的風度,幾近拍案而起、怒發(fā)沖冠,又如金剛怒目、雷霆震怒,將詩筆換作“投槍和匕首”,秉筆直書,給予無情的揭露和抨擊。哈斯因而形成了自己的自然詩學,他的自然詩學也是生命詩學,探索生死奧義、生命真諦、天人之際,與中國易學、老莊之道中的“天人合一”思想殊途同歸。跟這兩位大詩人相比,令我欣喜的是,除了道家精神外,張戰(zhàn)的詩也隱含著儒家“仁愛”和墨家“兼愛”的要義,而又融入了現(xiàn)代性反思。她通過描寫細小瑣碎的日常生活,創(chuàng)造了一系列可感可觸、栩栩如生的意象,具體而鮮活地表現(xiàn)了這些宏大主題。讀罷掩卷沉思,你會體悟到:回歸家園,融入自然,重建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和愛,才能從物欲橫流、塵世喧囂和社會達爾文主義中解脫出來,使迷失墮落的靈魂得到拯救,從而達到自我的身心和諧、人與人之間的和諧、人與自然的和諧。若人人如此,社會必然少了許多紛爭,世界就會實現(xiàn)永久和平。
張戰(zhàn)詩歌的語言不事雕琢,生動流暢。許多詩有民歌風,又融入了現(xiàn)代詩的意象化表現(xiàn)手法,采用淺近的口語卻不直白;有些詩像水墨畫,筆致簡約,給人留下很大的想象空間?!躲浣芬辉?,似乎深得沈從文和汪曾祺或者廢名的妙處,一般寫詩時忌諱的形容詞,在這里都顯得那么妥帖、那么高超,整首詩含蓄蘊藉,意境朦朧而深遠。鄉(xiāng)野的美,愛的感傷,風俗人情的淳樸,種種人生的況味,盡在不言之中。如:
白鷺驚起時慌慌的/女人喊你時聲音碎碎的//他唱著野山歌痛痛的/你要去的渡口//那里的青石板空空的/野鴨子生蛋青青的//風吹著野葦火/野葦?shù)幕覡a白白的//沅水流得笨笨的/它的聲音是低低的
《夜》也同樣具有“留白”之美,“小蟹輕如影/沙灘上有神秘足跡/縫衣針一樣/深/直/細”,簡直像齊白石的水墨小品,也令人聯(lián)想起柳宗元的《江雪》,深得中國古典美學的意趣,當然也符合現(xiàn)代西方美學的觀點,即藝術(shù)世界是“空筐”結(jié)構(gòu),我們可以在其中填進去自己的思想感情,從而獲得欣賞的樂趣和滿足,達到共情或產(chǎn)生共鳴。詩歌也是一種“有意味的形式”,反過來說也是“有形式的意味”,言有盡而意無窮,在語言終止之處,卻延伸擴展出更廣闊幾乎是無限的詩意空間。詩人通過對于“不可言說之物”的沉默說出了更多沒有說出的東西。這些詩也再次證明,詩歌和音樂、繪畫一樣,屬于藝術(shù)的范疇,而且詩歌是綜合性藝術(shù),它吸收并融合了音樂、繪畫等其他藝術(shù)門類的多種表現(xiàn)技巧?!对婆c男孩》《吃夢的女人》等寫得像童話和寓言,《女友們醉了》《兩株檜柏》等嫻熟運用戲劇化的敘事手段,《買》寫了現(xiàn)代人的城市病,《四月縱菌》思考生與死,生動形象地演繹了莊子的物化說,《孤獨的鞋》想象一個熱愛生活的現(xiàn)代人與莊子的一場對話,這些都顯示了詩人具有多方面的藝術(shù)修養(yǎng),下筆通透而又活脫。
我突然想,如果把張戰(zhàn)放在唐朝詩人中,很明顯,她不是李白那樣 “斗酒詩百篇”、有天縱才情的“詩仙”,也不是杜甫和賈島那樣 “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的苦吟派,更不是鬼才李賀、“朦朧詩鼻祖”李商隱那樣奇崛深奧的詩人,我猜測,她可能是白居易的“私淑弟子”,是那種面向社會生活、“令老嫗能解”的現(xiàn)實主義詩人,但同時又習得“詩中有畫”的王維的技藝,也兼容了他的沖淡與超脫。或許,正是因為詩人具有一顆博大開闊的心,才完全沒有謝冕先生所批評的“自我撫摸”和“無病呻吟”的毛病,“說一些夢囈一般的,別人聽不懂的話,故作高深”。她的語言明白曉暢、淺近平易,沒有人為設(shè)置閱讀障礙,應該比較容易引起很多讀者的共鳴;她的題材從耳聞目睹到所思所想,非常廣泛,寫的是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和思想感情,因此能夠從自我出發(fā),走進所有的心靈。
我認為,好詩出自靈性,出自鮮活的生命體驗;好詩能刷新語言,刷新讀者的審美眼光。我更喜歡質(zhì)樸自然的詩,因為它來自于大地,來自于日常生活,來自于真情實感,更重要的是,來自于一個既有靈性又有豐富生命體驗的詩人,讀著覺得清新可喜、明亮溫暖,如沐三月春風。
2022.1.16 匆草于梅林
2022.3.30 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