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西廂記》匠心獨運的戲劇沖突

哈 楠

（燕京理工學院 河北 廊坊 065201）

沒有沖突就沒有戲，在《西廂記》中，作者王實甫合理運用戲劇沖突，將人物性格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同時也從側面體現(xiàn)出作者對當時封建社會包辦婚姻制度的不滿，他利用崔鶯鶯與張君瑞的愛情故事，表達了“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美好意愿?？梢哉f，戲劇沖突是整部《西廂記》的重要引導線，是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的重要因素。

一、《西廂記》概述

《西廂記》全名《崔鶯鶯待月西廂記》，是元代戲曲作家王實甫創(chuàng)作的雜劇，其中心思想是反對封建禮教和封建包辦婚姻制度。作者通過對男主角張君瑞和女主角崔鶯鶯之間情感故事的描述，讓觀眾體會到崔鶯鶯與張君瑞對美好愛情的向往。由于崔鶯鶯為相國小姐，張君瑞是貧寒書生，老夫人極力反對二人的婚事，這也側面反映出兩人對當時封建禮教和封建包辦婚姻制度的不滿?？v觀全劇，從聯(lián)吟、寺警、聽琴再到賴婚和逼試，老夫人最終雖然妥協(xié)，答應了這門婚事，但要求張君瑞考取功名。由此可見，當時的人們對門第、權勢是極為看重的，但崔鶯鶯得知張君瑞高中消息的反應是“不以為喜反而添癥候”，由此可見，崔鶯鶯并不看重功名，而單純看重張君瑞這個人。《西廂記》雖然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圓滿結局，但其對封建社會傳統(tǒng)的聯(lián)姻方式表達了不滿，并展現(xiàn)了對美好愛情的向往，這能夠體現(xiàn)作者王實甫的進步性思想。人物性格之間的戲劇沖突、情與禮之間的戲劇沖突、人物之間的戲劇沖突為整部劇添加了濃郁的感情色彩，這也是《西廂記》能夠流傳至今的重要原因之一。

二、《西廂記》中人物性格之間的戲劇沖突

（一）老夫人與崔鶯鶯和張君瑞的性格沖突

在《西廂記》中，人物性格之間的戲劇沖突主要體現(xiàn)在失信與誠信兩個方面。以往對《西廂記》中老夫人這一角色進行分析時，人們通常會認為老夫人注重權勢、地位的思想與當時封建社會環(huán)境存在密切關聯(lián)，老夫人反對崔鶯鶯與張君瑞在一起是因為嫌棄張君瑞出身貧寒。老夫人雖然同意二人成婚但這依舊建立在功名的基礎上。實際上，老夫人的失信性格也是崔鶯鶯與張君瑞之間的阻礙。而老夫人的失信性格與崔鶯鶯和張君瑞的誠信性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并在故事情節(jié)中起到了重要的引導作用，同時這也是整個故事火花碰撞的關鍵因素。

起初，老夫人與崔鶯鶯和張君瑞的性格沖突并沒有完全展示出來，在《西廂記》第一本“張君瑞鬧道場”中，王實甫側重描述崔鶯鶯與張君瑞的誠信性格，通過描述崔鶯鶯對愛情的誠信，體現(xiàn)出崔鶯鶯“至誠之人”的形象。

在《西廂記》第二本“崔鶯鶯夜聽琴”中，老夫人失信的性格逐漸顯露出來。老夫人在孫飛虎兵圍普救寺時被迫允諾“但有退兵之策的，倒陪房奩，斷送鶯鶯與他為妻”，老夫人明確表明，誰能夠擊退孫飛虎的軍隊便將崔鶯鶯許配給誰，但當張君瑞獻計擊退軍隊后，老夫人在慶功宴上讓崔鶯鶯與張君瑞以兄妹相稱，這就表明老夫人已經反悔了，不準備將崔鶯鶯許配給張君瑞。同時，老夫人賴婚的舉動并非突然之舉，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在張君瑞與老夫人的對話中，“別有商議”四個字便可看出老夫人對之前的許婚另有打算，此后，老夫人失信的性格便逐步展現(xiàn)出來。在該本中，張君瑞為了娶崔鶯鶯為妻，自告奮勇，冒著生命危險獻出良計，并擊退敵軍，體現(xiàn)出了張君瑞對愛情的誠信，而老夫人的賴婚行為將老夫人失信的性格完全展示出來。誠信與失信的鮮明對比形成了該故事情節(jié)的戲劇沖突，使得整個故事更加深入人心。

（二）崔鶯鶯與紅娘和張君瑞的性格沖突

在整部《西廂記》中，紅娘作為崔鶯鶯與張君瑞之間的重要聯(lián)系人，對二人的圓滿結局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自老夫人賴婚之后，崔鶯鶯便與張君瑞從公開相見轉變?yōu)樗较孪嘁?，紅娘愿意幫助張君瑞，在他與崔鶯鶯之間穿針引線，此時，紅娘是十分相信張君瑞的。由于崔鶯鶯是相國小姐，紅娘害怕崔鶯鶯將其穿針引線之舉告訴老夫人，使自己受到牽連，因此，她對崔鶯鶯始終是小心翼翼的。崔鶯鶯要求紅娘去探望張君瑞，隨后，張君瑞請紅娘將簡帖交給崔鶯鶯。由于害怕崔鶯鶯會出賣自己，將自己的事告訴老夫人，于是，紅娘便將簡帖偷偷地放在了崔鶯鶯的梳妝臺上，崔鶯鶯見到簡帖后十分生氣，并怒斥紅娘為何要將這些東西交給自己。紅娘認為，崔鶯鶯不想再與張君瑞聯(lián)系，會錯了意，這便是崔鶯鶯與紅娘沖突的開始。隨后，崔鶯鶯要紅娘轉告張君瑞，讓張君瑞按照老夫人的要求與崔鶯鶯兄妹相稱，并要求紅娘將書簡一同交予張君瑞。當張君瑞誦讀書簡時，紅娘才知道，崔鶯鶯是假意不再與張君瑞聯(lián)系，實則要與張君瑞月下幽會。此時，紅娘便體會到了崔鶯鶯的“假面兒”，也就是說，崔鶯鶯在紅娘處體現(xiàn)的是“失信”的性格。雖然紅娘對崔鶯鶯的“失信”行為十分不滿，但并沒有戳破崔鶯鶯，而是繼續(xù)在崔鶯鶯與張君瑞之間搭橋，并鼓勵張君瑞赴約，隨后便引發(fā)了賴簡情節(jié)。

賴簡情節(jié)主要體現(xiàn)的是崔鶯鶯與張君瑞之間的性格沖突。崔鶯鶯交給張君瑞的書簡中明確表示要與張君瑞月下幽會，但當張君瑞赴約時，崔鶯鶯卻說張君瑞“無故至此”，此時，紅娘和張君瑞都認為崔鶯鶯突然改變了心意。隨后，張君瑞便因為此事生了一場大病。而崔鶯鶯依舊深愛張君瑞，想救他，與紅娘達成了一致的目標，隨后的酬簡情節(jié)主要展現(xiàn)崔鶯鶯對賴簡行為的后悔之情。酬簡情節(jié)之后，便標志著崔鶯鶯與張君瑞和紅娘之間的性格沖突結束。

三、《西廂記》中情與禮的戲劇沖突

《西廂記》故事正式開始之前，老夫人的一段獨白是整部劇的一條引線，也側面闡述了老夫人對崔鶯鶯與張君瑞之間的愛情加以阻撓的原因。在《西廂記》中，崔家作為前朝相國，家道中落，而老相國死前將崔鶯鶯許配給鄭尚書之子鄭恒，因此，老夫人決定與鄭尚書聯(lián)姻，以期通過這種方式扶持崔家，進而維護家族的名聲。老夫人對崔鶯鶯的管教極為嚴格，這也是崔鶯鶯第一次見到張君瑞時產生濃烈好奇心的重要原因之一。在嚴格的管教之下，崔鶯鶯對滿園春色是極為向往的。當崔鶯鶯第一次遇到張君瑞時，張君瑞說自己是已故尚書之子，如今父母雙亡，以“書劍飄零、功名未遂、游于四方”十二個字來描述自己，這就勾起了崔鶯鶯強烈的好奇心。崔鶯鶯對風流倜儻的張生心生好感，但崔鶯鶯又無法深入了解他，只能“回顧覷見”，這也為后續(xù)崔鶯鶯對張君瑞傾心埋下伏筆。崔鶯鶯與張君瑞初見的沖突主要體現(xiàn)在兩人身世的差距和生活的差距。崔鶯鶯作為相國小姐，從小衣食無憂但家教嚴格且有婚約，而張君瑞是落魄書生，二人身世沖突也是引發(fā)后續(xù)一系列故事的重要原因。張君瑞“借廂”之后，便對崔鶯鶯產生了濃厚的愛意。起初，張君瑞對崔鶯鶯的喜愛始于容貌體態(tài)，但由于老夫人在張君瑞與崔鶯鶯之間加以阻撓，張君瑞對崔鶯鶯的愛意逐漸升華，從起初的青睞轉變?yōu)橄噱σ阅膼矍?。崔鶯鶯與張君瑞的愛情加劇了情與禮之間的沖突。情與禮的沖突也是《西廂記》的一條重要引線。

縱觀全劇，《西廂記》主要圍繞張君瑞與崔鶯鶯之間的情感與婚姻展開劇情，體現(xiàn)的是自由戀愛思想與封建門閥婚姻制度之間的沖突。在《西廂記》中，作者生動形象地描述了每一位人物的思想與性格，促使每一個人物都能夠彰顯自己獨特的個性。不同人物的獨特個性將整部劇的戲劇沖突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西廂記》的第一本便充分體現(xiàn)了老夫人的個性。老夫人對女兒的母愛是以封建門閥制度為基礎的，老夫人認為對女兒嚴格管束、將女兒保護在閨房當中便是對女兒的愛，這與當時封建王朝的門閥制度相呼應。老夫人認為，將女兒嫁給“門當戶對”或“高門顯赫”的家庭便能夠讓女兒擁有幸福的一生，同時，老夫人對女兒的愛也摻雜著一些政治思想。而崔鶯鶯則是長期囚禁在牢籠中的渴望自由的少女，長期的封閉式教育使得崔鶯鶯性格沉靜，但在如花一般的年齡下崔鶯鶯對愛情的渴望尤為強烈，渴望自由、渴望愛情便與老夫人的封建禮教思想形成了沖突，可以說，崔鶯鶯與老夫人的沖突是必然的。崔鶯鶯內心埋下了想要突破傳統(tǒng)封建禮教的種子，在崔鶯鶯見到英俊瀟灑、才華橫溢的張君瑞后，這顆種子便萌發(fā)、壯大。崔鶯鶯面對張君瑞的追求表示默許，這體現(xiàn)出崔鶯鶯對自由愛情的向往。但長期的封建式閨閣教育使得崔鶯鶯起初并不敢與老夫人產生正面沖突，在面對老夫人“賴婚”的事件時，崔鶯鶯并不敢明確地表示自己的意見，不敢公開反對老夫人，崔鶯鶯聽從老夫人的安排，而其對張君瑞的愛意也只敢私下展示。而張君瑞則與崔鶯鶯不同，當老夫人許諾將崔鶯鶯許配給能夠擊退敵軍的人時，張君瑞獻出良計。在老夫人賴婚時，他以酒掩面、當面質問，但張君瑞是一個熱情且忠厚的書生，他面對老夫人的托辭時無言反駁。隨后，張君瑞只能在紅娘的幫助下與崔鶯鶯私下結合，在老夫人得知此事后，不得不將崔鶯鶯許配給他。紅娘是一個具有正義感、同情心的人物，當她得知老夫人“賴婚”后，對老夫人的行為深感不滿，但無法指責，當看到張君瑞飽受相思之苦時，紅娘幫助張君瑞與崔鶯鶯聯(lián)系，大膽地支持張君瑞與崔鶯鶯反對世俗禮教的自由愛情。

任何一個人都處于社會關系網(wǎng)的某一點上，都反映著社會關系的對立和沖突。人的性格必然是充滿矛盾的，這種矛盾的根源是“人心的自然欲望與道德責任或僅僅與不可克服的障礙之間的沖突、斗爭”。在王實甫的筆下，紅娘與崔鶯鶯之間的戲劇沖突充滿了戲劇色彩。實際上，崔鶯鶯與紅娘并沒有實際的沖突，崔鶯鶯由于受到教育環(huán)境的影響，她雖然不滿老夫人的賴婚行為，但不敢反駁。而紅娘對崔鶯鶯的不敢反駁頗為反感，但依舊想幫助崔鶯鶯與張君瑞長相廝守。紅娘作為崔鶯鶯的婢女，其主要責任便是照顧崔鶯鶯的日常生活并對崔鶯鶯的行為進行監(jiān)督，然而紅娘借助自己婢女的身份在崔鶯鶯與張君瑞之間傳遞信息，鼓勵崔鶯鶯反對封建禮教思想。這也體現(xiàn)了情與禮的沖突。

四、《西廂記》中人物之間的戲劇沖突

（一）封建家長與閨中怨女之間的沖突

老夫人是劇中反面形象的集大成者，是封建思想、觀念、制度最為頑固的代表，她苛酷、威嚴、虛榮，在鶯鶯的生活中扮演著正統(tǒng)的封建家長的角色。在老夫人的管教下，崔鶯鶯的性格十分復雜，思想極為矛盾，一方面她順從母親的旨意，接受封建正統(tǒng)教育，形成了隨順、忍耐的性格特征，另一方面她又難耐閨中寂寞，向往自由與歡樂，力圖擺脫壓抑與苦悶。

（二）包辦婚姻與自由戀愛者之間的沖突

從初次相遇到道場邂逅，張君瑞對崔鶯鶯的喜愛均是由于容貌體態(tài)，而崔鶯鶯自從月下聯(lián)吟開始便對張君瑞產生了傾慕之情。在普救寺情節(jié)之后，老夫人的賴婚進一步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兩人的感情迅速升華。老夫人認為，崔鶯鶯要與鄭恒聯(lián)姻，以維護整個家族，這是崔鶯鶯應盡的義務。這與崔鶯鶯和張君瑞對美好愛情和自由戀愛的向往形成了沖突。

五、結論

綜上所述，《西廂記》是我國傳統(tǒng)戲曲的代表作之一，其主要描述了崔鶯鶯與張君瑞的愛情故事。整部劇的戲劇沖突是引導故事情節(jié)展開的重要因素?？傮w而言，《西廂記》的戲劇沖突主要體現(xiàn)為人物性格沖突、情與禮的沖突和人物之間的沖突。作者通過戲劇沖突表達崔鶯鶯與張君瑞對美好愛情的向往，使得整部戲曲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