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淑霞
(天津外國語大學 國際傳媒學院,天津 300270)
大河劇是由日本公營電視臺NHK(日本放送協(xié)會)制作完成的長篇歷史電視連續(xù)劇節(jié)目。大河劇迄今已有將近60 年的播出歷史,是NHK 電視臺的歷史劇品牌節(jié)目。
大河劇敘事研究是基于故事原理,從人物塑造、情節(jié)處理和主題表達上回答“故事就是通過什么人發(fā)生的什么事,表達了什么思想”這一本源問題。大河劇敘事特征分析旨在研究歷史劇敘事在人物塑造、情節(jié)處理和主題表達上呈現(xiàn)出的立場和特征,同時關注故事生成背后的社會文化語境。
大河劇的主角大多是在日本歷史上有過重要歷史推進作用的政治人物,因為在相當長的歷史時間內,攪動日本歷史風云的是幕府將軍、將軍的家臣或幕僚,所以這些人物被設定為歷史劇的主角。故事的舞臺則大多設置在了“戰(zhàn)國時代”和“幕末維新”兩個日本史上最動蕩的歷史時期。例如,為紀念明治維新150 周年,2018 年大河劇《西鄉(xiāng)殿》的主人公是推動了“明治維新”革命的西鄉(xiāng)隆盛。
托爾斯泰的獨特女性觀無疑是在傳統(tǒng)的男權社會以及俄羅斯當時的宗教思想和文化背景的廣泛影響下積淀而成。他矛盾不解的世界觀構成了安娜這一形象復雜的程度,也鑄就了她最終的悲劇結局。
大河劇的人物塑造追求新異,不走常規(guī),人物形象往往顛覆既成的歷史記憶。電視劇講究多元化的人物塑造本無可厚非,但日本歷史劇卻走得更遠。不少日本歷史上負面形象的人物被重新闡釋,人物的命運選擇被安排成為合理訴求,給予了其行動上的正當性。例如,明智光秀在日本歷史上因為發(fā)動“本能寺之變”迫使馬上要一統(tǒng)天下的織田信長身亡,形象多少存在負面性。但2020 年的大河劇卻以明智光秀為主人公,提升人物正面性,將其塑造成為終結亂世、開啟仁政序章的嶄新的英雄形象。歷史劇對歷史人物的形象塑造不斷推陳出新,過度的美化加工不斷洗滌觀眾的歷史記憶,將其轉變?yōu)槌錆M民族優(yōu)越感的歷史想象。
藝術作品如果沒有動人的情節(jié),很難塑造出真正動人的性格。中國歷史劇尤其是帝王電視劇在情節(jié)安排上基于中國的史傳傳統(tǒng),大多展現(xiàn)的是帝王的雄韜偉略和歷史功過,敘事宏大,氣勢磅礴。而大河劇的主角人物,諸如平清盛、源義經、織田信長、西鄉(xiāng)隆盛、大石內藏助、坂本龍馬等,或是權力斗爭中的失敗者,或是義理人情的裹挾者,或是政治改革的犧牲者,絕大多數都是悲劇人物。再加之,大河劇敘事是對歷史人物一生的敘述,結局早已注定。因此,大河劇的故事情節(jié)追求的是悲壯,以悲情動人。悲壯的情節(jié)牽引著觀眾為人物坎坷的命運唏噓感嘆、潸然落淚。
大河劇敘事特征的形成,在人物、情節(jié)和主題等電視劇藝術元素的規(guī)定性之外,還必然受到日本社會文化機制的影響。
大河劇的人物塑造求新求異,追求顛覆。究其原因,筆者認為,人類與生俱來的英雄崇拜心理在架構為社會的過程中催生出每個民族自身的英雄夢,日本歷史人物作為電視劇的表現(xiàn)對象時,往往表征出歷史的詩化這一藝術根本問題,承擔著美化歷史、編織日本英雄夢想的重任。日本的歷史資源相對匱乏,沒有恢弘的歷史,自然就沒有多少英雄人物。在大河劇的歷史上,像被稱為日本“戰(zhàn)國三雄”的織田信長、豐臣秀吉、德川家康,以及他們的家臣或是作為主角或是作為配角都反復多次出現(xiàn),在尊重基本史實的前提下,為了滿足受眾的獵奇天性,電視劇敘事不免過度解說,追求顛覆。此外,消費社會語境下優(yōu)質長篇資源的枯竭也是重要的因素。縱觀近10 年來的大河劇,根據知名歷史小說改編的作品幾乎不存在了,2018 年的大河劇《西鄉(xiāng)殿》是近10 年來唯一的一部改編自歷史小說的歷史劇,其原著作者是林真理子。西鄉(xiāng)隆盛是日本飽受爭議且最難定論的歷史人物之一,他既是明治維新的功臣又是西南戰(zhàn)爭的叛軍首領。歷史教科書沒有為他翻案,但他傳奇的人生經歷和“敬天愛人”思想在日本民間擁有絕高的人氣。這樣一位歷史人物,NHK 大河劇制作中心交給了一位擅長婚戀題材的暢銷書女作家去描繪。由此窺見,大河劇能夠被拿來改編的優(yōu)質長篇文本越來越稀缺,門檻逐年降低。長此以往,在過度消費歷史資源的現(xiàn)實境況下,歷史真實與歷史敘事虛構的天平也就越來越向后者傾斜。
大河劇的情節(jié)處理,布局緊致,追求悲壯。究其原因,筆者認為,首先,除了前述這是長篇電視劇的必然選擇之外,也與日本電視劇生產行規(guī)有關。日本電視劇行業(yè)有著成熟的生產體系,執(zhí)行著嚴格的行業(yè)標準。每一集、每個段落直至整部劇的節(jié)奏都有詳細的策劃,過程完全可控且執(zhí)行力強。其次,日本是地震、火山、臺風等自然災害頻發(fā)的國家。多災多難的現(xiàn)實催生了惜生崇死的民族性格,生如櫻花盛開般絢爛,死如櫻花飄舞般灑落。日本風土孕育下的文學傳統(tǒng)鐘情于刻畫悲情人物。日本文學對落敗者或者說失意者進行描繪的作品不在少數。例如,日本具有代表性的軍記物語《平家物語》描述的是平氏家族的故事,而平氏家族在源平兩大武士集團戰(zhàn)爭中被源氏所滅,結局悲慘。
大河劇在主題表達上泛情化特征顯著,追求至情至真。究其原因,筆者認為,日本文化是以“情”為特征的文化。著名的日本思想史研究專家、中國社會科學院日本研究所研究員崔世廣通過中日文化比較研究,提出了中國是“意”的文化、日本是“情”的文化這一精準論點。中國文化強調意志的修養(yǎng),倫理學發(fā)達,要求仁義道德;而日本的民族心理結構具有泛情感化的特征,“物哀”“義理”“人情”“以心傳心”這些日本固有的審美意識以及社會規(guī)范無一不是對情感的要求,而情感的表現(xiàn)就是感動。以情動人,感人至深,大河劇至情至真,泛情化明顯的主題表達現(xiàn)象依賴于日本主情的文化傳統(tǒng)。此外,自大前研一的《低欲望社會》道破了日本低迷的社會現(xiàn)實以來,低欲望社會成為日本大眾普遍的認知話題。NHK 是公營電視臺,電視臺運營的經費來源于日本國民義務繳納的視聽費,在呼應民眾的訴求上保持著應盡的擔當。因此,NHK 電視臺及時呼應現(xiàn)實,在大河劇中注入愛、希望與勇氣,以感性的視聽語言刺激人民斗志,振奮民眾信心。
海外項目安全管理覆蓋面廣,不僅要求做好生產安全管理,而且要做好營地及基地建設,員工的吃喝拉撒睡樣樣都得管。人員不僅有中方的,還有當地雇員和其他國籍的人員,每天必須處理和應對來自不同國家和地區(qū)的不同文化習俗和做法。
“歷史劇里看歷史”是中國歷史劇創(chuàng)作者與觀眾之間達成的默契。而大河劇套用過來則是“歷史劇里看共情”。細數近年來的大河劇,NHK 電視臺的宣傳主題詞中高頻出現(xiàn)的是愛、希望和勇氣。譬如,2020 年度大河劇《麒麟降臨》,在開播時電視臺宣傳的是,當長期以來的價值觀走向崩壞,當代的日本人在摸索新的道路,我們呈現(xiàn)給觀眾的是一部能量滿滿的群像劇……故事將給予在2020 年迎接新時代的所有日本人以希望和勇氣。為此,大河劇的主題表達自然要至情至真。不論是正派反派,每部劇中的人物都感情真摯、命運跌宕起伏、催人共情。情感飽滿是電視連續(xù)劇為了保持其連續(xù)性,為了留住觀眾所做出的必然選擇,但過度泛情化的處理往往消解了基于善惡觀念的人物道德評判,善人無功、惡人無過。懲惡揚善的普世價值觀在大河劇里被至情至真的唯情主題表達方式所替代。
大河劇是紀傳體式的長篇歷史劇,一般從歷史人物的出生或幼年開始,故事貫穿人物的一生,直至人物離世而劇終。大多數的大河劇主人公,其人物生平和核心事件家喻戶曉,如何吸引觀眾在將近一年的時間里連續(xù)觀看?長篇電視劇是用影像化的視聽語言來展現(xiàn)情節(jié),如果不走情節(jié)化道路,難以吸引觀眾。大河劇在情節(jié)處理上,布局緊湊細致。事件的序列構成了故事情節(jié),大河劇的事件序列總體上保持了戲劇式的結構,遵循故事發(fā)生、發(fā)展、高潮、結局的敘事規(guī)律。例如,《西鄉(xiāng)殿》中西鄉(xiāng)隆盛與大久保利通從相識相知到對立決裂直至死亡,“弱——強——弱”的情節(jié)安排與劇集的推進保持一致。每個段落的情節(jié)強弱布局也非常緊湊,具象在沖突、懸念、情節(jié)點與激勵事件上,呈現(xiàn)出精心安排的跡象。
兩組患者在各自治療的基礎上,進行針灸治療。根據患者不同癥狀體征,辯證辨病取穴,在選取的穴道之間進行交替針刺,得氣以后留針30min,每天進行一次,兩周為一個療程,連續(xù)進行兩個療程。
施蟄存一生的工作可以分為四個時期:1937年以前,除進行編輯工作外,主要創(chuàng)作短篇小說、詩歌及翻譯外國文學;抗日戰(zhàn)爭期間進行散文創(chuàng)作;1950年-1958年期間,翻譯了200萬字的外國文學作品;1958年以後,致力于古典文學和碑版文物的研究工作。
大河劇是NHK 電視臺制作的大型品牌歷史劇,屬于公共出資的精神文化產品。電視臺一向主張所有節(jié)目政治立場中立,但是,電視臺的事業(yè)預算以及經營委員的任命都需要國會同意。NHK 離不開政府的支持,輿論導向自然也不會與政府相悖。譬如,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發(fā)表的戰(zhàn)后70 年談話提到了希望日本成為時刻體貼女性的國家。緊接著次年NHK 電視臺就官宣2018 年度的大河劇是改編于女性作家的作品,并由女性擔任編劇的《西鄉(xiāng)殿》,兩位女性合力打造了嶄新的西鄉(xiāng)隆盛形象。劇中借由西鄉(xiāng)之口所說的,“孩子是國家的寶貝”,“我們要創(chuàng)建一個所有人民都能溫飽和幸福的社會、一個新的日本”影射當下的日本出生率低下、貧富差距加大等現(xiàn)實問題,并宣傳執(zhí)政黨的施政方針。因此,大河劇的敘事特征離不開社會文化中的政治語境。
由于大河劇在制作時宣稱編劇都經過了嚴謹的歷史考證,所以大河劇一般被視為歷史正劇。不過,雖然史料的考證嚴苛,但在史料的使用上卻往往存在不少隨意性的解讀。譬如,對敗者投入深度的同情,弱化對其失敗的根本原因的追問,從而模糊了歷史認識,將歷史架空,忽視推動歷史進程的發(fā)展規(guī)律。這體現(xiàn)出日本國內修正主義歷史觀風氣盛行。在修正主義史觀背景下,大河劇輸送給觀眾的難免是歷史虛無主義。大河劇既沒有以史為鑒的態(tài)度,也無法帶給觀眾深刻的歷史反思,消費的是日本民眾的歷史情懷。大河劇的這種歷史精神缺位的立場,來源于日本國內以市場為導向的商業(yè)化的電視劇生產模式。以市場為導向的電視劇生產模式適應日本后現(xiàn)代社會的國情,大河劇敘事往往消解歷史本體,瓦解時代人文精神。歷史劇敘事在對歷史素材的加工和評判上選擇了輕歷史、重戲說,泛情化的感官娛樂超越了藝術反思的審美精神。大河劇的敘事特征離不開日本后現(xiàn)代消費社會的電視劇文化產業(yè)語境。
大河劇不僅是以娛樂大眾為目的的古裝劇,而且是有明確歷史認識導向的教育劇。本文對大河劇敘事特征進行分析,探討了日本電視劇是如何敘述歷史故事的,給我們提供了一個了解當下日本主流歷史觀的參考案例,同時也是一個窗口,使我們可以窺見日本的歷史認識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