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釀記（外一首）

◎林 雪

酒醅的氣息圍裹著我們身體

一件事先張揚的發(fā)酵披風

在每一片肺葉中起義

無色的，無形的，無處不在的

分不清哪里是源頭

我們或是源頭

在夜色中曲水流觴

星光在玻璃幕墻上跳躍

我們內心無數(shù)個小孩跳躍

微醺的色彩氤氳

某種奢侈的快感氤氳

火焰烘焙出褐鐵與高粱混搭的顏色

錐體和谷物

正作為能量傳遞給我們

一個成功的大典

就是讓儀式莊嚴的平穩(wěn)使觀者震蕩

我們震蕩，約等于說出

在秋天里釀酒是好的

約等于他們在一年里

用一部分時間做大部分事情

投糧、回沙、取酒

我在所有時間期待部分事情

溫習算式的同時

而閱讀也需終生操練

如酒癮者重拾杯中物

如你所愿，一次閱讀能持續(xù)多久？

可以片段，也可是全部余生

比如九月，在郎酒莊園

重讀杜甫和李白后

想告訴你那一場靈魂里的

個人秋釀大典

想加持出另一個我

沖進詩里和他們對飲

想把每一杯酒都喝上千年

并用風，用飛鳥召集看不見的微粒

把人間萬物都醞釀一遍

[微醺記，或簡單地志學]

我無法停留在一個沒有美酒的世界里。

——艾米莉·狄金森

河谷環(huán)抱著所有垂直之物

風透過星光的濾紙

隨手給群山搭了一下脈

閃電鋪到腳面，如全息影時代

一次現(xiàn)場秀，雨水仍在山頂

我到達時天色已晚

在這天地巨幕的平靜中

此時有什么東西正在醞釀

此時在何地，發(fā)生著什么事情？

我只知此時我簡單的地志學上線

人群分兩類：飲酒的和非飲者

來過四川和沒來過的

在赤水河左岸和無由到訪的

喝過醬香酒的或尚沒喝過的

作物只分兩種：能釀酒和不能釀酒的

高粱只分兩種：梗的和糯的

詩人也只剩酒量大的和小的

或飲酒者類寫詩多的

寫詩人中最善飲的

大婁山四面皆是釀酒之地

“一只從天而降的手以它為把手

拎起了整個高原”

所有好的東西都掉進了赤水河

此時浪花在風速前疾奔

耳朵里藏著的莊子

味蕾深處的李白

被一切事物繼承的另一切事物

都在發(fā)酵。此時先是一個邀請

然后才是告白。意志如此輕盈

詞語卻已沉淀

此時不醉，你一定會錯過什么：

不是我失去清醒

是景色和時代如此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