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紫汐 圖/七酒米
跟在皇帝身后步入“藏衣廳”,小梨只覺得眼前一片炫目!仿佛走進了巨大的萬花筒!
大廳是圓形的,圓心處立著好幾面大鏡子,方便皇帝從各個角度審視自己的服飾是否得體。大廳周圍有數(shù)不清的鍍金衣柜,透過水晶柜門,可以欣賞到里面展示的華服。這些衣柜圍繞圓心呈環(huán)形陳列,小梨粗粗一數(shù),至少有七八層“同心圓”呢!
“陛下,這些衣服您全都穿過?。俊毙±骐y以置信地問。
“怎么可能!”
皇帝神色一凜,仿佛小梨問了個愚蠢問題,“這自然都是從沒穿過的新衣服!任何衣服只要在我尊貴的身體上停留超過兩個小時,就會被扔掉!”
一群大臣模樣的人疾步走進大廳,皇帝說,那是他的“更衣官”,專門負(fù)責(zé)為他更換服裝配飾。
被“更衣官”們伺候著換衣服,皇帝一邊隨時提出各種要求,一邊吩咐兩位“頂級裁縫”道:“我的生日馬上就要到了,到時候我將舉辦盛大的巡游慶典,與民同樂……這條綬帶的顏色和褲子不協(xié)調(diào),換條天藍色的……所以呢,你們二位要盡快趕制出世界上最美麗的衣服,我將穿著它出席慶典!……把這個水晶袖扣扔掉!它不夠亮,拿一對鉆石的來……對了,我聽說你們宣稱能做出一種特別的衣服?”
皇帝通過鏡子看了騎士一眼,聲音有些不自然:“就是一種愚蠢和不稱職的人無法看見的神奇衣服?真有此事?”
騎士鎮(zhèn)定自若地回答道:“確有此事?;实郾菹孪M覀?yōu)槟s制出一件嗎?”
“不必不必!”皇帝脫口而出,但他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于是馬上干咳兩聲,故作威嚴(yán)地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不急于現(xiàn)在——巡游慶典馬上就要到了,你們急匆匆地縫制,恐怕會影響那神奇衣服的質(zhì)量,所以……二位就做一件沒有特殊功效的衣服吧,當(dāng)然,它依然必須是全世界最美麗的衣服!”
什么?皇帝不要“隱形衣服”啦?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小梨的心情頓時沉重起來。她和騎士哪會服裝設(shè)計和縫紉啊!別說“全世界最美麗的衣服”了,她連衣服扣子都沒自己縫過呢!
御用裁縫的專屬工作室里,雕花窗將照進來的整片陽光裁剪開來,一朵朵精美的“光之花”綻放在織機和工作臺上。剪刀、量尺、針線們躺在臺子上無奈等待著,不知道自己何時才可以工作。
兩分鐘前,小梨還無精打采地癱在紅天鵝絨沙發(fā)上一籌莫展,可是眼下,她已是滿臉興奮!
“騎士你可真有創(chuàng)意!沒想到啊,現(xiàn)在貓咪的智商都這么高啦!”
騎士瞟了小梨一眼,繼續(xù)擺弄著手里的東西,嘴角揚起戲謔笑意:“多虧了老鼠館長的吝嗇……”
原來,剛才騎士打開了老鼠館長留給他們的應(yīng)急小包,找出了一卷彩色垃圾袋——為了保護童話世界的環(huán)境,外來者不得隨意丟棄垃圾,必須把它們放進垃圾袋,帶回現(xiàn)實世界。而老鼠館長為了節(jié)約成本,提供的垃圾袋是最薄的那種,簡直稍一用力就能扯破。
正是這劣質(zhì)垃圾袋給了騎士靈感!
輕如雪花、薄如蟬翼、觸感絲滑、色彩繽紛……對皇帝來說,這垃圾袋不正是聞所未聞的“世間最美布料”嗎!
于是騎士和小梨當(dāng)即決定,用垃圾袋給皇帝做衣服!
這事小梨有經(jīng)驗。上學(xué)期的美術(shù)課上,老師讓同學(xué)們用生活用品制作創(chuàng)意服飾,小梨就用垃圾袋做了條“禮服裙”,還得到了老師的表揚呢!
說干就干!兩位“頂級裁縫”把垃圾袋扯開,邊構(gòu)思邊制作——衣領(lǐng)嘛,撕個洞就可以!撕得不圓?沒關(guān)系,這叫“殘缺的美感”。袖子的拼接嘛,胡亂打個蝴蝶結(jié)就算搞定!這算“小可愛風(fēng)”。左右袖子不一樣長?無所謂,這是“不對稱的藝術(shù)”……
“小梨,紅袋子和綠袋子連在一起不好看吧?”
“那叫前衛(wèi)撞色,很時髦的!”
“衣服下擺前面是破細(xì)條?后面是破洞?”
“那叫流蘇配網(wǎng)眼!完美混搭風(fēng)!我們要讓皇帝走在時尚最前沿!哈哈哈哈!”
剪刀、針線全被閑置在一旁大眼瞪小眼,它們可從沒見過這樣干活的“裁縫”!
幾乎就像玩鬧一樣,新衣很快做好了。騎士不確定它是不是皇帝要求的“全世界最美麗的衣服”,但至少,它絕對是“全世界最奇葩的垃圾袋組合”……
小梨對這件“藝術(shù)品”十分滿意,催促騎士去向皇帝交差??沈T士卻另有打算,他搖搖頭。
“不急。我們先把衣服藏起來,假裝還在織布。這樣就能向皇帝要點東西了……”
“要什么呢?黃金貓砂和極品小魚干嗎?”
“不是那種奇怪的東西……”騎士清清嗓子,“我想要的是珍珠?!?/p>
“珍珠貓砂???”
“你能正經(jīng)點嗎!”
原來,騎士準(zhǔn)備以“紡織布料需要珍珠絲”為由,把皇帝從民間搜刮來的珍珠要過來。所謂“珍珠絲”當(dāng)然是騎士杜撰的,他打算悄悄將珍珠帶出宮去,送給那些窮苦的老百姓。
小梨忍不住拍起了手,歡叫道:“騎士你真是詭計多端!我們這就去向皇帝稟報!”
“請注意措辭,詭計多端是貶義詞……”
果然,皇帝聽說了“珍珠絲”一事后,二話不說便命人將他準(zhǔn)備做“珍珠皇袍”的珍珠取來,全部交給了小梨和騎士??磥?,皇帝已經(jīng)對“珍珠皇袍”失去了興趣,眼下他更期待的是那件“全世界最美麗的衣服”。
以出宮購買縫紉材料為由,騎士和小梨將珍珠藏在背包里帶了出去,分送給窮苦百姓。那些家徒四壁的窮人得到這意外饋贈都激動萬分,面黃肌瘦的孩子們也歡跳雀躍,他們終于可以吃上飽飯了!
塞滿珍珠的背包漸漸空了,想到人們臉上的笑容,小梨第一次切身體會到,“給予”遠比“索取”更能令人發(fā)自內(nèi)心地快樂……
回到皇宮后,騎士和小梨假裝在工作室里悶頭苦干。他們反鎖房門,把空紡車搖得“吱嘎”作響,又拿起剪刀“咔嚓嚓”地“剪”空氣?;实墼陂T外聽了心癢難耐,對“全世界最美麗的衣服”更加期待了……
舉行盛大巡游的那天清晨,當(dāng)那件由垃圾袋做成的“華服”被徐徐展開時,皇帝的眼睛瞪成了銅鈴!
“太完美了!太別致了!瞧這布料!簡直比天上的云朵還要輕盈!天哪!它薄得像是蜻蜓的翅膀!快!快幫我穿上!”
“更衣官”們立刻圍上來,小心翼翼地把這件“新衣”穿在皇帝尊貴的身體上。
望著鏡中的自己,皇帝宣布立刻賜予騎士和小梨“御聘織師”的稱號,并授予兩人可以掛在衣服扣眼上的銀質(zhì)勛章。
莊嚴(yán)嘹亮的號角聲響起,巡游慶典開始了。
道路上已事先鋪撒了一層玫瑰花瓣,以免皇帝高貴的雙腳觸碰到滿是泥土的地面。各種顏色的綢緞帷幔從樹枝和屋檐上垂落下來,將窮人家那些破舊不堪的房子遮擋在這層華麗背后,免得被皇帝高貴的眼睛看到。
所有民眾都被要求身著自己最體面的衣服,否則就是對皇帝不敬。達官顯貴們站在自家府邸的陽臺上,一邊吃著水果點心,一邊眺望皇帝的儀仗隊從遠處緩緩而來。老百姓們擠在道路兩旁,個個伸長了脖子,都想早點看清皇帝那件“全世界最美麗的衣服”究竟長什么模樣……
小梨和騎士走在隨行隊伍中,感覺自己像在參加游樂園里的小丑花車巡游。
剛才在皇宮里,趁皇帝摘下首飾換衣服,騎士偷偷拿走了那把能打開“藏衣廳”大門的鉆石鑰匙。他們本想趁皇帝出宮后悄悄溜之大吉,可沒想到皇帝為了表彰他們的功績,居然賞賜他們“隨行”的殊榮。無奈之下,小梨和騎士只好暫時藏好鑰匙,老老實實地走在皇帝身后。
這件“無與倫比”的垃圾袋衣服完全超出了老百姓的理解范疇,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畫面!
這天有風(fēng),又薄又輕的垃圾袋在皇帝身上飄逸起舞,不時勾勒出他那脂肪肥厚的啤酒肚和短粗結(jié)實的腿部線條。誰也沒見過如此古怪的服裝,大家都不敢妄下評論,只等著別人先發(fā)表意見。
達官貴人們受到的震撼也不小,但他們畢竟見過世面,也更懂得偽裝自己的真實情感。最先開口的,是大家公認(rèn)的最懂“時尚”的公爵夫人,她收起手中的小綢扇,用拿腔拿調(diào)的口吻說道:“皇帝陛下這件衣服……嗯!實在令人難忘!”
“正是這樣!”公爵大人也回過神來,“不愧為我們最尊貴的皇帝陛下!這衣服簡直……”
仆人們把公爵夫婦這番話傳了出去,于是很快,所有人都敢評價皇帝的新衣了。
“你瞧那衣服的下擺!這種設(shè)計令人無比……”
“沒錯!還有顏色的搭配,多么的……哎呀,我簡直找不到合適的詞……”
皇帝的耳朵捕捉到這些嘖嘖稱贊,愈發(fā)得意起來。
風(fēng)力漸漸變強了,地上的玫瑰花瓣被吹得漫天飛舞,好幾位太太的帽子都被卷上了天。薄如蟬翼的垃圾袋在風(fēng)中“娑娑”直響,仿佛有雙看不見的手在用力撕扯,企圖將它們從皇帝身上剝離開來!
“你覺得那些垃圾袋還能堅持多久?。俊毙±娌[著眼睛問騎士。
騎士搖搖頭,說:“不超過三分鐘吧。我對這種劣質(zhì)垃圾袋的質(zhì)量不抱任何期望?!?/p>
“三分鐘!”小梨做了個幸災(zāi)樂禍的鬼臉,說,“巡游才進行到一半呢!一會兒有好戲看了!”
果然,就在儀仗隊穿過一個圓形廣場時,強勁的狂風(fēng)終于將皇帝新衣的衣袖撕開了一個大口子!還沒等大家反應(yīng)過來,幾條流蘇便從衣服下擺一路向上,直接裂到了胸口!露出皇帝那深棕色的胸毛!
一個大臣眼疾手快,抓住飄在空中的“布料”想幫皇帝遮擋,誰知卻用力過猛,直接將它扯了下來,順便還不小心勾開了皇帝褲腰上的蝴蝶結(jié)!于是那條五彩斑斕的褲子也脫離了皇帝的身體,開開心心地迎風(fēng)飛舞起來……
“皇帝穿了一堆破爛垃圾!哈哈哈哈!”
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突然大笑道。他騎在父親的脖子上,因此那位可憐的父親根本來不及去捂孩子的嘴。
“喂,你聽見了嗎?那孩子說皇帝陛下穿的是垃圾……”
“天哪,那個天真的聲音在說什么!”
“他說皇帝陛下穿了一堆破爛垃圾!”
……
就在老百姓紛紛議論“皇帝穿著垃圾”時,那件“絕世華服”在皇帝身上殘留的部分,也只剩脖子上的一圈領(lǐng)子了。
雖然皇帝還想竭力保持威儀,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