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投資、超越世俗、超越財富

謝長艷

市場上漲，就會賺錢；市場下跌，就會虧錢，這幾乎是市場中絕大部分投資人和投資機構(gòu)的狀態(tài)。甚至無論其選擇的是否為優(yōu)質(zhì)資產(chǎn)，投資收益都和市場整體水平一樣。如果你戰(zhàn)勝不了市場，那么你就是市場、就是“羊群”。

在《更富有、更睿智、更快樂》一書中，作者威廉·格林描寫了他采訪的四十幾位全球頂尖的投資人，是如何在市場中卓爾不群、幾十年持續(xù)從市場中獲得不對稱超額業(yè)績的。這些人就像“上帝的寵兒”，雖然入市時間不同、投資標的不同，但對于價值投資都有著宗教般的熱情和信仰。他們中多是芒格、巴菲特和格雷厄姆的信徒，并把價值投資的基本特征——“耐心、自律和風險規(guī)避”充分演繹。

他們是財富的贏家，卻未陷入追求金錢而無法自拔。對于一些人來說，解決問題的樂趣超過了賺錢的樂趣。還有一些人熱衷于慈善，把財富回饋社會。他們超越了投資、超越了財富。正如本書中引用的音樂家、雷鬼教父鮑勃·馬利所說：“我的財富就是我的一生?！?/p>

打開《更富有、更睿智、更快樂》初始，讓筆者想起了巴菲特所寫的《格雷厄姆－多德式的超級投資者們》一文（此文發(fā)表在第4版《聰明的投資者》一書的附錄）。該文是根據(jù)1984年巴菲特在哥倫比亞大學一次價值投資座談會上的講話整理而成。座談會是為紀念本杰明·格雷厄姆和戴維·多德合著的《證券分析》一書出版50周年。此文中，巴菲特介紹了九位格雷厄姆和多德部落的超級投資者，如沃爾特·施洛斯、比爾·魯安、路易·辛普森和查理·芒格等。他們的投資組合很少重合，有的專注大藍籌，有的持有不知名的粉單市場標的，但都取得了和巴菲特一樣優(yōu)異的成績。這些格雷厄姆－多德一類的投資人信奉一個共同的思想觀點：去尋找某企業(yè)價值與該企業(yè)所占的一小塊市場份額價格之間的差異，并利用這種差異來買進股票。

到《更富有、更睿智、更快樂》在美國首次出版的2020年，價值投資者已經(jīng)不再是1984年那樣的小團體了。本書中不僅有沃倫·巴菲特、查理·芒格、比爾·魯安，還有約翰·鄧普頓、歐文·卡恩、霍華德·馬克斯這些與巴菲特、芒格齊名的投資大師。更有不少價值投資的新生代，他們多出生在20世紀60-80年代，如出生在印度的莫尼什·帕伯萊、出生在巴布亞新幾內(nèi)亞的馬修·麥克倫南、出生在伊拉克的扎卡里亞等等。

被作者威廉·格林重點著筆墨的新生代價值投資人出身不同、經(jīng)歷不同、投資標的更是不盡相同，但不管是科班出身，還是半路出家，這些人基本都以巴菲特、芒格為楷模。文章開篇的印度裔投資人莫尼什·帕伯萊就是完全效仿巴菲特，他視巴菲特為導師。在1994年接觸到巴芒的投資思想后，他開始如饑似渴地閱讀他們，并每年到奧馬哈朝圣，參加伯克希爾的年度股東大會。2007年7月，他還與好友蓋伊·斯皮爾聯(lián)手拍下了巴菲特的慈善午餐，面對面與巴菲特交流。通過很多人都耳熟能詳?shù)陌头铺赝顿Y法則，他把100萬美元變成10億美元，至今雪球還越滾越大。

在書中第七章《高績效習慣》中出場的投資人保羅·朗齊斯，把巴菲特視為“不斷提升自我的絕佳范例”。和巴芒一樣，他也是“一臺強大的學習機器”。他至少保存有500段巴菲特的視頻和他能找到的芒格的珍貴錄音。他還保存了幾十次參加年度股東大會的記錄。他觀看過巴菲特1998年在佛羅里達大學的演講視頻多達15次，并且至少閱讀過5次演講稿。同樣，他非常深入地研究了伯克希爾1993年的年報，以至于他可以一字不漏地背誦巴菲特評估股票風險時考慮的5個主要因素。在近30年里，他也每年到奧馬哈參加伯克希爾的年度股東大會。他把巴芒許多“根本性”的原則“深深地鐫刻在腦海里”，效果就像每天重復(fù)說同樣的禱告語或誓言一樣。

此外，像扎卡里亞、蓋納、朗齊斯等投資人還重倉持有伯克希爾股票。2020年，朗齊斯更是利用新冠病毒大流行引發(fā)的股市崩盤機會，大幅增持了伯克希爾·哈撒韋的股票，使該公司在其投資組合中的比例提高至25%。

《更富有、更睿智、更快樂》中的主角都是憑借智慧取得成功的人，他們的成功完全靠投資，而投資的成功又完全靠自我修養(yǎng)和學習。這與我們在當代社會上所看到的權(quán)錢交易、潛規(guī)則、商業(yè)欺詐、造假等毫無關(guān)系。他們用最干凈的方法在商業(yè)社會取得了巨大成功。

正如塞斯·卡拉曼在《格雷厄姆和多德的永恒智慧》一文（此文為第6版《證券分析》的前言）所說：“沒有哪一位長期投資者因堅持價值投資理念而后悔。而信奉價值投資理念的投資者，也很少轉(zhuǎn)而信奉其他投資方法?！?/p>

《更富有、更睿智、更快樂》書中提到的卓越投資人都是“自下而上關(guān)注價值本身”，與其相比，大多數(shù)投資者就很少關(guān)注價值標準，都一門心思地關(guān)注公司的盈利增長、股票的價格趨勢或是市場的指數(shù)，通過與市場博弈賺錢。

雖然價值投資的群體在不斷擴大，但不可否認，市場中缺乏甚至沒有價值取向的投資人仍為數(shù)眾多。資本市場總是習慣把投資分為價值和成長，在筆者個人看來，價值和成長本質(zhì)上是一回事，都是企業(yè)持續(xù)地創(chuàng)造價值，投資人去分享收益，高質(zhì)量的成長就是對企業(yè)未來價值的判斷。而更準確的說法應(yīng)該是價值投資和市場博弈交易，一個是掙公司成長創(chuàng)造價值的錢，一個是掙別人口袋里的錢，也就是俗稱的“割韭菜”。

本書中提到的投資人不僅能較好地評估企業(yè)的價值，更能耐心等待“以低于企業(yè)內(nèi)在價值的大幅折扣買入股票”的時機，并能耐心地等待“當前價格與企業(yè)估值之間的差距縮小”，并且時刻保有足夠的現(xiàn)金儲備?？梢哉f，價值投資策略對于缺乏耐心的投資者毫無用處，因為價值投資必須堅持足夠的時間，才能得到市場的獎勵。

反觀一些基金經(jīng)理甚至包括那些運氣不佳的價值投資導向的基金經(jīng)理，都迫于有形或者無形的業(yè)績壓力而從事短期投資，周期短至一個季度甚至是一個月。更關(guān)注短期業(yè)績，有投資經(jīng)理所在平臺的考核所致，也有出資人的壓力和媒體的解讀偏見等原因，這讓基金經(jīng)理很難采取逆向投資策略或者長期策略。

或許，一些基金經(jīng)理也不愿意特立獨行，因為只要選擇從眾策略，停留在有把握且業(yè)績平平的避風港里，就很容易面對業(yè)績下滑招致的資本撤離。就像書中提到的投資人馬利·埃維拉德所說“在羊群內(nèi)感覺要暖和得多”。

埃維拉德在1968年就接觸了格雷厄姆的價值投資學說，并把自己的這次發(fā)現(xiàn)與宗教皈依相提并論。但這之后他依然在“羊群”中浪費了15年大好時光。因為他的老板們看不到價值投資的魅力，他只能繼續(xù)采用老策略，投資的基本都是被納入指數(shù)的大公司股票，和周圍的人一樣獲得一般的回報。直到1979年他才有機會按照格雷厄姆的理念去單獨管理一只共同基金。

但在1999年互聯(lián)網(wǎng)泡沫期間他遭遇四面楚歌。雖然其管理的基金當年取得19.6%的收益，但因未涉足科技股，業(yè)績遠遠跑輸納斯達克指數(shù)85.6%的漲幅。這導致70%的基金股東出逃、管理的資產(chǎn)規(guī)模也縮水三分之二。埃維拉德苦苦堅守，拒絕改變邏輯，直到次年科技股泡沫破裂，其低價股票投資組合表現(xiàn)出色，理性的價值再次得到證實。前一刻還被視為傻瓜的埃維拉德，轉(zhuǎn)眼之間又成了圣人。

那么，價值投資者如何能按照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做投資而不受人牽制呢？有的投資人在取得了幾十年的超額收益后，選擇把資金返還給投資人，然后完全集中精力管理自己的財富，這樣就不必被他人牽制、不必對他人負責。本書中這樣的投資人不止一位，如喬爾·格林布拉特和他的合作人羅伯特·戈爾茨坦，還有尼克·斯利普和扎卡里亞。后兩位投資人在2015年返還了股東的資金以45歲的年齡從基金經(jīng)理的崗位上退休。在退休后的頭5年里，他們的財富增長了近兩倍。

從這個超然的狀態(tài)看，真正的價值投資更適合個人投資者。雖然機構(gòu)有資金優(yōu)勢、信息優(yōu)勢等，但為他人理財要經(jīng)常遭受審查，經(jīng)常被拿來與別人比較、經(jīng)常因為無法控制的事情而遭受批評。毫無疑問，這是痛苦的。而個人投資者只需要對自己負責，更容易獨立于羊群。

《更富有、更睿智、更快樂》書中的頂級投資人都在財富上獲得了成功，但財富并不是這些人生活的全部。家庭、健康、富有挑戰(zhàn)性的工作、不斷地學習帶給這些人的幸福感遠超過財富本身。在他們看來，真正的富有并不和財富完全掛鉤。

以109歲驚人高齡去世的投資大師歐文·卡恩，在2015年被本書作者問道：“什么樣的生活是有意義的”時，他表示，“對我來說，家庭是非常重要的?！倍槔怼っ⒏褚舱f過，如果我們的生活中惟一的成功就是通過買股票發(fā)財，那么這就是一種失敗的生活。生活不僅僅是精明的積累財富。

在書中的莫尼什·帕伯萊看來，投資只是一種游戲，只是他更善于玩兒這個游戲而已。他也和巴菲特、芒格、約翰·鄧普頓等人一樣熱衷于慈善事業(yè)，把更多的財富回饋于社會。

另外，價值投資的“耐心、自律和風險規(guī)避”這些特征也會讓生活更有質(zhì)量。比如書中的投資人杰森·卡普，在20歲時患上了幾種可能危及生命的免疫性疾病，醫(yī)生告訴他，他到30歲時可能會失明。但他就是靠著出奇的耐心和自律，徹底改變了營養(yǎng)、睡眠和壓力管理后，身體竟然完全康復(fù)。

就像杰森·卡普一樣，對于這些出色的投資人來說，重要的或許還不是尋找快樂，而是如何減少痛苦、提高修養(yǎng)。這些痛苦或許來自健康、或許來自出資人的壓力、或許來自資產(chǎn)虧損的痛苦、或許是個人對未來的迷茫。正因為如此，被這些人奉為“圣經(jīng)”的讀物，有的并不和投資直接相關(guān)。比如尼克·斯利普的圣經(jīng)是《禪與摩托車維修藝術(shù)》、比爾·米勒的圣經(jīng)是《一名戰(zhàn)機飛行員的哲學思考》（Thoughtsofa Philosophical Fighter Pilot）、而“問題少年”出身的阿諾德·范登伯格將《從貧窮走向權(quán)力》（From Povertyto Power）一書視為自己的“圣經(jīng)”。

可見，價值投資很多是“功夫在詩外”，好好生活、好好學習都是做好價值投資的前提。2018年5月，筆者在采訪美國喜馬拉雅資本創(chuàng)始人李錄先生時，他也說過，“單純以賺錢為目的的投資，不會創(chuàng)造出超凡的業(yè)績。”

對于價值投資，有人可能會產(chǎn)生共鳴，而有人也會無動于衷，怎么通過記錄去說服也無濟于事。

如果《證券投資》、《聰明的投資者》《窮查理寶典》、《巴菲特致股東的信》等這類價值經(jīng)典，能讓你心有戚戚感，而你又能夠抵御投機，保持足夠的冷靜，或許你就具備了價值投資的潛質(zhì)。但很多人又覺得巴菲特和芒格的價值投資之路只能欣賞而難以模仿。讀一讀這樣的書，或許會讓你在踐行“價值投資知行合一”的路上，又多了一些堅持的例子和榜樣。

如果你對價值投資無感，讀一讀這類書，至少能讓你對價值投資如何思考問題有進一步的認識，又或許能在人生的道路上有些新的感悟。

內(nèi)容介紹：此書介紹了巴菲特、芒格、約翰·鄧普頓、霍華德·馬克斯等40多位投資大師的投資智慧。在分享與眾多投資大師的深入接觸的日常故事中，作者總結(jié)了這些人的為人處世之道，也發(fā)現(xiàn)了這些人的共同點。即，長期主義的踐行者；擅長忍耐紀律的奉行者；冷靜又堅毅的投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