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如詩

蘇檀

在2015 年10 月之前，假如有人對楊玉如說，你今后會定居蘇州。楊玉如一定會驚詫并且不信，怎么可能！

楊玉如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臺灣人。她的父親是小學(xué)校長，出生于臺中清水鎮(zhèn)，她的母親是新埔客家人，高中音樂教師。1958年11 月，楊玉如降生在臺中清水鎮(zhèn)。7 歲起，楊玉如在父母的啟蒙指導(dǎo)下，開始練習(xí)書法和鋼琴。1979 年，楊玉如從師范?？茖W(xué)校音樂科畢業(yè)，開始了她喜歡的教職生涯。三年后，因丈夫在對外貿(mào)易發(fā)展協(xié)會就職，楊玉如辭去教職隨丈夫一起前往科威特工作?？仆厮哪?，荷蘭三年，墨西哥三年……十幾年里，楊玉如跟著丈夫輾轉(zhuǎn)在海外。

走過世界上許多國家和地區(qū)的楊玉如，也許會來到蘇州旅游，也可能愛上蘇州，就像她愛世界上某個城市一樣。定居蘇州？她連夢都沒做過。

但世事就是這么奇妙。

時間來到了2015 年10 月。那年的金秋，河南洛陽白馬寺舉辦《海峽兩岸寫經(jīng)展》，楊玉如與其他十三位臺灣女書法家一同前來參展。

所有認識楊玉如的人都知道，她對人對生活始終洋溢著熱情，對喜歡做的事定會全身心地投入。那些年，身在海外的楊玉如總是將易于攜帶的宣紙與毛筆備在身邊，在異鄉(xiāng)相夫教子的日子里，每天想方設(shè)法獨處一隅片刻，靜下心來寫一個個漢字。那是她內(nèi)心的盛大花園，也是她思鄉(xiāng)的另一種方式。

在隨丈夫結(jié)束公干回到臺北后，楊玉如拜著名書法家薛平南教授為師。在恩師的指導(dǎo)下，楊玉如的書藝更加精進，篆隸行草都能運用自如，逐漸形成明顯的“楊玉如”個人風(fēng)格。楊玉如的書法作品頻頻在各類展出中亮相，并在巴拿馬、韓國舉辦個人作品展，在巴西和上海舉辦雙人聯(lián)展，還擔(dān)任了臺灣女書法家學(xué)會秘書長。

就在2015 年秋天的那次洛陽寫經(jīng)展上，楊玉如與大陸參展的蘇州書畫家周思梅一見如故，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同年12 月下旬，楊玉如的丈夫趙先生在上海負責(zé)處理“臺灣商品貿(mào)易中心”事宜，楊玉如飛抵上海后，與丈夫力邀周思梅伉儷去上海相聚。那次滬上之行結(jié)束之時，周思梅邀請楊玉如夫婦到她甪直的家里做客。

☉ 楊玉如書法作品

第一次來到蘇州，楊玉如如夢方醒：天吶，這就是風(fēng)物清嘉的姑蘇城，這里就是吳門畫派的發(fā)源地。整整七天，在周思梅的陪同下，楊玉如興致勃勃地在蘇州的大街小巷里穿行。在楊玉如的眼里，古老而現(xiàn)代化的蘇州是如此美麗，充滿著無窮的魅力，各類富有特色的博物館、浩渺的太湖、精美的園林，甚至一杯碧螺春、一碗奧灶面、一塊蔥油大餅，都讓她由衷贊嘆。最讓楊玉如傾心不已的是，這里有沈周、文徵明、唐寅、仇英、王鐸等書畫大家的足跡。僅僅相隔一個多月后，2016 年1 月，回到臺灣的楊玉如再次來到蘇州……

真想長住蘇州。這個念頭一經(jīng)產(chǎn)生，便不可遏制。于是，楊玉如在年過六旬時做出了定居蘇州的決定。這在許多人看來太不可思議，特別是楊玉如在臺灣的親朋好友都大吃一驚，問她這是為何？在別人的眼里，楊玉如的丈夫趙先生溫文爾雅，對她寵愛有加，兒女都很孝順也已結(jié)婚，分別在舊金山和紐約工作，而她卻選擇無親無戚的蘇州定居，實在令人費解。面對別人的追問，楊玉如朗聲大笑：我太愛蘇州了呀！

其實，楊玉如定居蘇州是她丈夫趙先生做出的決定。因為只有他最清楚，自從2015 年冬天來過蘇州后，楊玉如對蘇州一直念念不忘，至2019 年年底，短短的幾年里，楊玉如飛往蘇州多達十次，直到突發(fā)新冠疫情，她不得不退了2020 年春節(jié)與丈夫同來蘇州的機票。去年6 月，看到妻子不時與蘇州書畫家周思梅聯(lián)系，趙先生說，你問問思梅，如果她在市區(qū)的房子還空關(guān)著，你去蘇州吧，我也會在工作的間隙來蘇州。楊玉如聞聽此言欣喜無比，當即與周思梅聯(lián)系，在確定房子可以讓她居住后，馬上訂下7 月16 日飛上海的機票。周思梅得知楊玉如夫婦的決定后，也一心成全，迅速找人裝修空關(guān)多年的房子，并為她配備了寬大的寫字臺。

2021 年7 月16 日，一個人攜帶著75公斤重的行李，楊玉如獨自來到蘇州，開始了她夢想已久的蘇式生活。剛來沒幾天，楊玉如就寫了一塊匾，把居室命名為：香洲樓。因為她的住處緊挨三香路和百花洲。

在蘇州，楊玉如的一天常常是這樣度過的。6 點多起床，下樓到一百多米外的農(nóng)貿(mào)市場買菜，回家吃早餐：大餅油條配水果咖啡。運動半小時到一個小時后，開始在寬大的寫字臺前揮毫寫字，或者打開琴蓋練習(xí)鋼琴。午飯是一碗自己做的素菜湯面，蘇州有多種多樣的新鮮蔬菜，她特別喜歡。飯后小憩后，拿著自己辦的園林卡、軌交卡、公交卡，去園林、去山塘街、去平江路、去小商品市場，去她忽然想去的地方。有時，蘇州的老友新朋也會來到楊玉如的家中，一起喝茶聊天，一起彈琴唱歌拍曲，一起品嘗她精心制作的美味佳肴。

每天的黃昏，是楊玉如最迷戀的時分。那一刻，客廳圓弧形的西窗外，通紅的夕陽懸在遠山和高樓上，漫天彩霞之下，三香路上車來人往?？偸窃诖藭r，楊玉如坐到來蘇州后購置的鋼琴前，彈奏起她鐘愛的蕭邦鋼琴曲……等到夜幕降臨，楊玉如時常散步到護城河邊，在萬年橋上或者百花洲邊小立片刻，看迷人的蘇州夜景。即便每天看，也看不夠。

日復(fù)一日，楊玉如來蘇州定居已近五個月。新年即將來臨，楊玉如的丈夫因為工作和家事無法如期來蘇。猶豫再三后，楊玉如決定回臺灣過年。她愛蘇州，也深愛著丈夫，她要和丈夫一起過團圓年。不過，在訂機票前，人還沒回到臺北的家中，楊玉如便與丈夫說好，年后一起來蘇州。

2022 年2 月22 日，早春的蘇州又迎來了熱愛這座城市的楊玉如。結(jié)束了在酒店防疫隔離14 天后，楊玉如和她的丈夫趙先生一起回到蘇州的家中。上午9 點多，身材高挑、長發(fā)飄飄的楊玉如步出電梯，她迅速打開房門，歡喜地對后面推著行李箱的趙先生說：我們到家啦！

到家了。是的，這里是臺灣人楊玉如心中的另一個家，即便疫情的陰影還沒有完全散去，她和她的丈夫趙先生在年味還濃時，便義無反顧地早早訂下2 月8 日從臺北飛往上海的飛機票。至于到蘇州要在隔離酒店住14 天，還要居家隔離14 天，這些在楊玉如看來都沒關(guān)系，重要的是，她又可以回到蘇州的家，何況這一次還有她的先生一同來，她想想就心花怒放。

那天，楊玉如拉著丈夫的手走進“香洲樓”，客廳的一整面墻上，掛滿了楊玉如龍飛鳳舞的草書。另一側(cè)，是那架KAWAI 專業(yè)演奏鋼琴。書法和鋼琴，一直是楊玉如生命里除了親人外的至愛。她對丈夫說，在這里我真的好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