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滇西永勝契約文書的音借字及其反映的方音

鄧 強，謝篤川

(昆明學(xué)院 人文學(xué)院，云南 昆明 650214)

一、引言

《云南省博物館館藏契約文書整理與匯編》 (以下簡稱《匯編》)共六卷八冊，收錄了自明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至1950年共 1 128 件契約，每件契約都有原件照片和錄文(1)錄文無標點，也無對文字的校勘，錄文后亦無注釋。，為云南契約文書的相關(guān)研究提供了便利。目前已有不少學(xué)者對《匯編》所錄契約進行了?？贬屧~等整理研究工作。其成果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是學(xué)者們結(jié)合各地明清以來契約文書和其他相關(guān)文獻，?？贬屪x《匯編》錄文中未識字、誤識字、符號等。這類成果主要有張麗、韓健(2017)《〈云南省博物館館藏契約文書整理與匯編〉(第三卷)校讀札記》，張娜娜、儲小旵(2017)《〈云南省博物館館藏契約文書整理與匯編〉(第六卷)校讀札記》，查平(2018)《〈云南省博物館館藏契約文書整理與匯編〉(第四卷)校讀七則》，儲小旵、汪曼卿(2018)《〈云南省博物館館藏契約文書整理與匯編〉校讀十則》，張麗、張彤彤(2018)《云南契約文書校讀札記八則》等，張麗、高雅靚(2018)《〈云南省博物館館藏契約文書整理與匯編〉疑難字詞續(xù)考》。二是從俗文字學(xué)的角度對《匯編》中清代、民國時期云南契約文書中的俗字進行整理研究，以及對契約文書里疑難詞語的考釋。例如：羅芳(2015)《清代至民國時期云南契約文書俗字研究》以《匯編》為研究材料，從俗文字學(xué)的角度，對其中清代、民國時期云南契約文書中的俗字進行了窮盡式的整理研究。周菡怡(2017)《云貴川契約文書詞語考釋》歸納總結(jié)了云貴川契約文書的詞語特點和考釋的意義，對契約中行為類詞語、交易物品相關(guān)詞語、稱謂類詞語進行考釋。唐卓、張麗(2018)《云南契約文書釋詞十則》考釋了《匯編》第四卷中的十則詞語。唐智燕(2019) 《近代民間契約文書詞匯研究》一書是近年來的一部力作，書中全面考察了明清以及民國時期民間契約文書的詞匯，其中“量詞例釋”等部分涉及了云南契約文書的內(nèi)容。

雖然目前針對《匯編》中契約?？焙妥衷~考釋的研究成果逐漸豐富，但是《匯編》中大量的音借字卻并未引起學(xué)界足夠的重視，而音借字是正確理解契約文書內(nèi)容的障礙，因此本文選取《匯編》里清代云南永勝契約文書中的音借字進行考釋，這對于此套契約文書的進一步整理和研究是必需且重要的基礎(chǔ)性工作。音借字還是研究漢語歷史方音的寶貴材料，在揭示音借字的基礎(chǔ)上，本文進一步對它們反映的清代云南永勝漢語方音進行分類討論，期望能為云南漢語歷史方音的研究提供有益的參考。

二、清代滇西永勝契約文書音借字考釋

《匯編》第五卷共輯錄清代永勝契約文書49件，契約書寫者多為文化水平不高的普通鄉(xiāng)民，有漢族，也有少數(shù)民族(2)永勝縣由今麗江市管轄。該縣人口除漢族外，主要還有傈僳族、彝族、納西族、白族、傣族、回族等，本縣通用永勝漢語方言，屬于西南官話昆貴片。參見《中國語言地圖集》B6官話之六，朗文出版有限公司，1987年。。契約行文多用漢語方言口語，語病較多；用字多俗體，常見音借字。筆者對這些契約文書做了窮盡的考察，共爬羅出同音借用例33條，根據(jù)音理和現(xiàn)代永勝方言來看，這些借用例的借字和本字之間都具有語音關(guān)系。茲分條考釋如下。

1.流-留

《永勝賣水田契文約藍喜易五詩頗賣面分水田與藍氏薩馬莫簾》：情因起造房屋一時無湊，只得祖遺流致(3)“致”當作“至”。今自面分,只得賣水田。(第317頁，另見：第331頁、第333頁、第335頁、第337頁、第339頁、第341頁、第345頁、第347頁、第351頁、第353頁、第355頁、第369頁、第371頁)

按：“流”當作“留”?！斑z留”一詞在云南契約文書中常見，例如第一卷(4)本文所用書證只寫卷數(shù)和頁碼的都屬《云南省博物館館藏契約文書整理與匯編》。(上)第55頁《昆明釵村杜賣水民田文契楊發(fā)杜祖遺留下田上半田給楊順清》：“央請中人說合，情愿將祖遺留下田上半田一坵,計二工，坐落阿雞賁(5)“賁”當作“墳”。頭間……”第三卷第17頁《安寧杜賣麥地文約楊邦俊杜賣祖遺麥地與陳國輔》：“任隨買主改入池五甲陳之璽戶下輸納，其糧并無合勺遺留，倘有族內(nèi)人等爭兢，賣主一力承當。”

2.以-與

《永勝賣水田契文約藍喜易五詩頗賣面分水田與藍氏薩馬莫簾》：自賣之后，艮田兩相交明，不以內(nèi)外人等相干。(第317頁，另見：第329、第337頁、第339頁、第349頁、第363頁、第365頁、第369頁、第371頁、第373頁、第375頁、第555頁)

按：“以”當作“與”，介詞，介引行為動作所涉及的對象。永勝契約文書多有用例，如第五卷第331頁《永勝當水田契文約亞吾格藍阿巧叵當祖遺田與藍阿起頗喜子》：“其田系是祖手分授自己買房，并不與房族內(nèi)外人等相干?！?第五卷第335頁《永勝典當水田契文約藍波猓止答叵故八止典當祖遺水田與刷平藍刷馬爸》：“無銀任隨買主照四至管業(yè)，常年耕種，不與內(nèi)外人等相干?！?/p>

3.依-與

《永勝加找水田契書文約陳增茂同弟瑞堂加找典得之田到藍二波猓名下》：任隨藍姓照原契四至管業(yè)耕種，不依內(nèi)外人等相干。(第451頁、第519頁)

按：同“2.以-與”條。

4.於-與

《永勝加找田契文約藍刷馬叵加找田到藍喜起叵名下》：二比心干情愿，不於內(nèi)外人等相干。(第457頁)

按：同“2.以-與”條。

5.一-與

《永勝借銀抵田文約藍二波猓以祖遺水田為抵借陳增祥老錢》：每兩每月行利息四分，與(6)“與”當作“以”，見下文考釋。作抵田上利，不一內(nèi)外人等相干。(第523頁)

按：同“2.以-與”條。

6.干-甘

《永勝典當水田契文約藍波猓止答叵故八止典當祖遺水田與刷平藍刷馬爸》：自當之后，當日銀田兩相交明，二比心干情愿。(第335頁，另見：第317頁、第345頁、第347頁、第351頁、第353頁、第355頁、第357頁、第359頁、第361頁、第367頁、第373頁、第375頁、第447頁、第449頁、第455頁、第457頁、第459頁、第517頁、第545頁、第547頁)

按：“干”當作“甘”，甘愿、樂意之義。云南契約文書中用例很多，如第一卷(上)第55頁《昆明釵村杜賣水民田文契楊發(fā)杜祖遺留下田上半田給楊順清》：“并無私債準折、永斷葛藤、逼迫成交等情，此系二比心甘情愿。”第四卷第435頁《新平具結(jié)書李桂云付李普氏兌身銀》：“即日當眾兌給李普氏手親收，二比心甘意愿?！?/p>

7.墾-掯

《永勝賣水田契文約藍喜易五詩頗賣面分水田與藍氏薩馬莫簾》：二比心干(7)“干”當作“甘”。情愿，并無逼墾等情。(第317頁)

按：“墾”當作“掯”，強迫、逼迫之義，“逼”與“掯”在此屬近義詞連用。云南契約文書里“掯”還常與強制、逼迫義的“勒”連用，作“勒掯”或“掯勒”，如第五卷第205頁《紅河佃田約李博嘴堂弟仰撒將祖遺田佃與李壽齡》：“日后有力贖取，銀到墊歸，亦不得勒掯，此系兩愿，從中并無屈抑情弊。”第六卷第47頁《文山轉(zhuǎn)當田文約永平里舍波蕭學(xué)程將祖遺糧田轉(zhuǎn)當與王和》：“日后取贖，銀到契歸，二比不得掯勒?！薄氨啤币才c“勒”連用，如第五卷《永勝當水田契文約藍巴答當自有水田與藍桂芳》：“……系是心干情愿，并無逼勒等情，不致異言、反復(fù)?！笨梢娋哂袕娖?、逼迫之義的“逼”“掯”“勒”三字在契約文書中常兩兩配合使用，“逼墾”之“墾”當作“掯”為是。

8.伴-辦

《永勝典契書文約阿其叵當祖遺水田與石坎子巴替陳新》：為因茲退本衙羊價，無處應(yīng)伴，只得退逑將有祖父乙流(8)“乙流”當作“遺留”，見下文考釋。分授水田乙(9)“乙”當作“一”。明清時期的不少契約文書里將“一”寫作“乙”，清代云南的契約文書里也有此現(xiàn)象，將“一”寫作“乙”未必是同音替代，而更可能是一種相沿成習的書寫習慣。刑(10)“刑”當作“形”?！⒓s當?shù)绞沧影吞骊愋掳咽旅隆?第329頁)

按：“伴”當作“辦”，辦理之義。“應(yīng)辦”為云南契約文書常用詞語，如第三卷第275頁《安寧承攬水長文約陳興承攬水溝石壩》：“若至小滿芒種夏至，小心應(yīng)辦，不得在家私自偷安?！钡谒木淼?04頁《新平歸并文書李安衡將分獲之田歸并與李有勛》：“實接授歸并價銀一百四十八兩整，入手應(yīng)辦?！?/p>

9.乙-遺

《永勝典契書文約阿其叵當祖遺水田與石坎子巴替陳新》：為因茲退本衙羊價無處應(yīng)伴，只得退逑將有祖父乙流分授水田乙刑……立約當?shù)绞沧影吞骊愋掳咽旅隆?第329頁)

按：第一個“乙”當作“遺”。云南契約文書用例如第一卷第121頁《昆明海源堡龍院村八甲杜賣水民田文契李增貴杜賣祖遺水民田給周明齋》：“情愿央請中人說合，愿將祖人遺留水民田一坵……立契永遠杜賣與周明齋先生名下，永遠子孫為業(yè)耕種?！薄厄v沖契約文書資料整理與匯編》第一編(上)第9頁《乾隆四十九年二月初二日吳起學(xué)賣住地等與張維漢的地契》：“立實出賣住地契文約人吳起學(xué)，為因移基乏用，情愿將祖父遺留住地一段……立約實出賣與維漢張二兄基下為業(yè)?！?/p>

10.只-執(zhí)

《永勝典契書文約阿其叵當祖遺水田與石坎子巴替陳新》：若有反復(fù)，只約理論。(第329頁)

按：“只”當作“執(zhí)”，持、拿之義。云南契約文書多有用例，如第五卷第525頁《永勝收付文約藍阿弟叵收到藍喜起叵借銀》：“如若取討，執(zhí)約憑公理論。”第三卷第17頁《安寧杜賣麥地文約楊邦俊杜賣祖遺麥地與陳國輔》：“如有此情，執(zhí)約赴官，自甘認罪?！?/p>

11.以-遺

《永勝典當水田契文約藍波猓止答叵故八止典當祖遺水田與刷平藍刷馬爸》：無奈只得將祖父以流自己面分水田乙形，坐落馬子堵，錢銀四至在后。(第335頁)

按：同“9.乙-遺”條。

12.使-時

《永勝當田契文約藍阿巧叵當祖遺水田與藍喜起叵》：實授地價老錢貳千整，彼使入手應(yīng)用，并無貨利準折。(第345頁，另見：第341頁、第347頁)

按：“使”當作“時”，時候之義。永勝契約文書中用例頗多，如第五卷第317頁《永勝賣水田契文約藍喜易五詩頗賣面分水田與藍氏薩馬莫簾》：“實授田價系絲銀一兩五錢整，彼時入手，家中起造，費用并無債利準折?！钡谖寰淼?57頁《永勝當水田契文約藍巴答當自有水田與藍桂芳》:“共合銀五兩整，彼時入手應(yīng)用。”

13.異-意

《永勝當田契文約藍阿巧叵當祖遺水田與藍喜起叵》：自當之后，銀田兩相交明，典當二比心情異愿，一無謀算等情。(第341頁，另見：第373頁、第375頁)

按：“異”當作“意”。永勝契約文書中多有用例，如第五卷第349頁《永勝轉(zhuǎn)當水田契文約陳玉山陳美廷弟兄轉(zhuǎn)當水田與朗者藍春方》：“二比兩來心情意愿，并無逼壓等情?！钡谖寰淼?21頁《永勝借銀抵田文約藍二波猓以祖遺水田為抵借陳增祥老錢》：“二比言明心情意愿，并無壓逼等情?！?/p>

14.根-埂

按：“根”當作“埂”。該詞為契約文書常用詞語，如第五卷第335頁《永勝典當水田契文約藍波猓止答叵故八止典當祖遺水田與刷平藍刷馬爸》：“計開四至：東至羅姓田埂，南至藍姓田，西至族內(nèi)田，北至藍姓田?！钡谖寰淼?37頁《永勝轉(zhuǎn)當水田契文約海刷馬爸薩龍氣轉(zhuǎn)當祖遺水田與巴安藍喜馬爸》：“計開四至：東至幫生的田埂，南至坎子，西至本家田埂，北至藍姓田埂?！?/p>

15.與-一

按：“與”當作“一”，全、都之義。云南契約文書用例如第五卷第341頁《永勝當田契文約藍阿巧叵當祖遺水田與藍喜起叵》：“二比心情異愿，一無謀算等情?！钡谖寰淼?57頁《永勝加找田契文約藍刷馬叵加找田到藍喜起叵名下》：“自找之后，二比言明，一無壓逼等情。”

16.余-一

《永勝加找田價文約藍弟叵藍故措弟兄加找祖遺水田到藍喜起叵波猓名下》：二比心干情愿，余無謀算等情。(第447頁，另見：第449頁)

按：同“15.與-一” 條。

17.時-實

《永勝當干地契書文約藍玉春當父授干地與袁星照》：……今憑中證立約實出當與袁星照名下為業(yè)，時授地價老錢拾伍千應(yīng)用。(第373頁)

按：“時”當作“實”，實際之義(11)這里的“時”并非指立契之時。云南的契約文書中若表達這個意思往往用“彼時”，如第五卷第325頁《永勝杜賣田契文約南坑藍故措等杜賣水田與藍二波裸》：“實授田價，前后原價加找，總共合銀貳拾叁兩零伍錢整。彼時入手應(yīng)用，并無賀(按：當作“貨”)利準折?！?。云南契約文書中用例很多，如第五卷第333頁《永勝當水田契文約啞吾格藍阿巧頗當祖遺田與藍阿起頗喜子》：“……請憑族證立約當與藍阿起頗喜子名下為業(yè)，實授田價文銀壹兩整?！钡谖寰淼?43頁《永勝當田契文約藍阿巧叵當祖遺水田與藍喜起叵》：“……請憑中證立約當與堂兄藍喜起叵名下為業(yè)，實授田價文銀壹兩柒錢整?！?/p>

18.自-字

《永勝當水田契書底稿文約藍玉春當祖遺水田與藍五詩爸》：立實當水田契書抵稿文約為據(jù)，后添兩個自。(第369頁)

按：“自”當作“字”。云南契約文書用例如第五卷第345頁《永勝典當干地契文約羊甲首藍喜起叵波籮當干地與顏二相公》：“契內(nèi)后添寫混名六個字，二張批明合照?！钡谖寰淼?53頁《永勝加找田價銀文約藍二藍坎弟兄同等加找先年出當之田到藍二波羅名下》：“內(nèi)添三字批明，找約存照?！?/p>

19.其-齊

《永勝當水田契書抵稿文約藍玉春當祖遺水田與藍五詩爸》：計開四至，東至其□□叔田，南至西至其買主田，北至其族內(nèi)田，四至批明。(第369頁3次，另見：第519頁)

按：“其”當作“齊”，齊平之義。云南契約文書中多作“齊”，如第三卷第377頁《保山杜賣租谷契文約成甸屯主王買臣將祖遺田杜賣與余正然弟兄三人》：“其佃戶歸原買主承頂，東至齊海塘田隔墾(12)“墾”當作“埂”。，南至魚尾巴田隔，西至大河，北至齊大沙田隔?！钡谒木淼?5頁《新平轉(zhuǎn)當田契文約呂思同孫老魯將先年堂兄買獲田出當與李國珍》：“情愿先年堂兄買獲田半分，坐落六百者，其四至內(nèi)有田心分半，齊田頭，至田尾止?！钡诹淼?3頁《文山典契官紙蕭李氏統(tǒng)子將祖遺田地當與戴家忠》：“屋山頭溝邊一連四坵，下齊溝邊，上、左、右三至均齊城隍廟田止?！?/p>

20.起-齊

《永勝當蕎地契底稿文約藍玉春當祖遺蕎地與藍瓦薄》：計開四至：南至良(13)“良”當作“梁”，見下文考釋。子?xùn)|，東至起叔之地，西至起石巖，北至起阿瓦答叵地。(第371頁3次、第373頁3次、第375頁3次)

按：同“19.其-齊”條。

21.良-梁

《永勝當蕎地契底稿文約藍玉春當祖遺蕎地與藍瓦薄》：計開四至：南至良子?xùn)|，東至起叔之地，西至起石巖，北至起阿瓦答叵地。(第371頁)

按：“良”當作“梁”，“梁子”為山脊之義。云南契約文書用例較多，如第五卷第347頁《永勝典當干地契約羊甲首藍喜起叵波籮當干地與顏二相公》：“計開四至：東至巖根水井，南至小箐，西至族內(nèi)藍大箐宜地埂，北至小梁子?！钡诹淼?5頁《廣南當?shù)匚募s陸萬林同子將祖遺地當與儂大老爺》：“上至王姓地為界，下至曾姓地為界，左至梁子為界，右至何姓地為界。”

22.何-合

《永勝加找田價銀文約藍二藍坎弟兄同等加找先年出當之田到藍二波羅名下》：二比當同言定何五年之外取贖、加找、轉(zhuǎn)當，在為滿量伍年之內(nèi)不能取贖、轉(zhuǎn)當、加找。(第453頁)

按：“何”當作“合”，計、共計之義。用例如《天一閣藏明代科舉錄選刊·會試錄》 (下)第555頁：“是知自一年而言，則所積既不為多。合九年而言，則所積已為不少，而況又由此而久乎?！薄对ズ又尽肪硎?5頁：“倘置之不議，一年剝削四五寸，合十年而計之，其所費之多，恐有不止于加修之數(shù)者?！薄独钗闹夜珪冯姼?卷九)第10頁：“議定借銀還銀不論鎊價，周年認息七厘，每六個月一期，分六期算還本利，共合三年，不得再多再少?！?/p>

23.物-無

《永勝加找田契文約藍刷馬叵加找田到藍喜起叵名下》：彼時入手應(yīng)用，并物利(14)“利”前當脫“貨”字。準折。(第457頁)

按：“物”當作“無”，沒有之義。永勝契約文書用例較多，如第五卷第335頁《永勝典當水田契文約藍波猓止答叵故八止典當祖遺水田與刷平藍刷馬爸》：“彼時入手應(yīng)用，并無貨利準折?！钡谖寰淼?59頁《永勝加找水田后文約藍五詩叵加找當與水田到藍阿七爸名下》：“彼時入手應(yīng)用，并無貨利準折?！?/p>

24.原-言

《永勝轉(zhuǎn)退水田契文約藍順弟叵轉(zhuǎn)退典得水田與榮靜蘭阿七爸》：“實授轉(zhuǎn)退田價文銀貳兩伍錢陸分整，彼時入手應(yīng)用，并無貨利準折、轉(zhuǎn)授。原明價足，此田自轉(zhuǎn)退之后不與內(nèi)外人等相干?！?第517頁)

按：“原”當作“言”，言說之義。云南契約文書中多有“言明”一語，如第六卷第329頁《永勝典契書文約阿其叵當祖遺水田與石坎子巴替陳新》：“實授田價文銀柒兩整，彼時入手本衙羊價使用，并無貨利準折。二比言明，銀田兩相交明白，日后有銀照契取贖，無銀任從當主長年耕種，照契管業(yè)?！钡诹淼?57頁《永勝加找田契文約藍刷馬叵加找田到藍喜起叵名下》：“其銀自找之后，二比言明，一無壓逼等情。”

25.古-股

《永勝吐退干地契文約藍春芳退早年典得干地與藍老二》：又一分三古均分壹小分，此地壹小塊，坐落臘古得。(第519頁)

按：第一個“古”當作“股”，量詞，相當于“份”。契約文書用例如第五卷第545頁《永勝分關(guān)憑據(jù)合同文約藍止答叵藍喜七叵藍巴答三弟兄分家析產(chǎn)藍止答叵執(zhí)單》：“水田一并分呈三股平分，均平之后立有分關(guān)合同?！钡诹淼?21頁《文山遺囑分關(guān)契紙普王亮將田地房屋等財產(chǎn)均搭分給兒子》：“……將田畝、山場、陸地、房屋、糧款及長短賬物(15)“物”當作“務(wù)”。、牲畜、器械、什物等項，二股均搭，自分之后，各照分關(guān)辦納?！?/p>

26.與-以

《永勝借銀抵田文約藍二波猓以祖遺水田為抵借陳增祥老錢》：每兩每月行利息四分，與作抵田上利，不一(16)“一”當作“與”，見上文考釋。內(nèi)外人等相干。(第523頁，另見：第331頁、第333頁)

按：“與”當作“以”，表目的的連詞。云南契約文書中用例頗多，如第三卷345頁《保山當田契文約余訊同侄將先年買得屯糧田當與余成鳳》：“憑中言定，逾年紙銀三兩二錢以作納糧之費，不得短少?！?第四卷第97頁《新平歸并山地文約與李國升將祖遺山地歸并與李國華》：“實接受歸并價銀三十四兩一錢整入手應(yīng)用，以作安葬之資?！?/p>

27.認-任

《永勝均分絕業(yè)分關(guān)憑據(jù)藍措湛同路詩與堂兄止波猓父子分剖親房巴湛止卓猜因乏嗣絕業(yè)錢糧門戶》：若違據(jù)內(nèi)情由，認隨堂侄執(zhí)據(jù)鳴官罰□……(第541頁，另見：第557頁、第559頁)

按：“認”當作“任”，任憑之義。永勝契約文書用例頗多，如第五卷第317頁《永勝賣水田契文約藍喜易五詩頗賣面分水田與藍氏薩馬莫簾》：“日后有艮取贖不能減讓分厘，無艮任隨買主照契管業(yè)耕種?！钡谖寰淼?33頁《永勝當水田契文約啞吾格藍阿巧叵當祖遺田與藍阿起頗喜子》：“自當之后，有銀之日照當契取贖，無銀任隨買主照契管業(yè)，常年耕栽?！?/p>

28.形-行

《永勝支出據(jù)單藍故止為養(yǎng)父母家辦后事開支據(jù)單》：咸豐八年壬戌，歲十月內(nèi)，因于二老爺住扎他留，紅白紛紛，世道荒亂，紙約盡形實落。因于一切使用，銀錢無卓。到咸豐九年癸亥歲抄白為據(jù)。(第551頁)

按：“形”當作“行”，“盡行”為全部、全都之義。用例如第三卷第291頁《安寧具訴狀陳美等訴祿豐縣趕馬人放牲踐踏莊稼》：“陡于本年七月初四日晚上，有祿豐縣撖馬人在此放牲，不知伊姓名，將小的等禾稼盡行傷損?！薄秳⒗ひ患返谒膬缘?90頁《致曾中堂》：“籌復(fù)鼓鑄，誠足裕國足民，五年曾經(jīng)嚴定章程，并將一切陋規(guī)盡行裁革?！?/p>

29.實-失

《永勝支出據(jù)單藍故止為養(yǎng)父母家辦后事開支據(jù)單》：咸豐八年壬戌，歲十月內(nèi)，因于二老爺住扎他留，紅白紛紛，世道荒亂，紙約盡形實落。因于一切使用，銀錢無卓。到咸豐九年癸亥歲抄白為據(jù)。(第551頁)

按：“實”當作“失”，“失落”為丟失之義，為云南方言詞。該詞在云南契約文書中時有出現(xiàn)，如第五卷第563頁《永勝藍阿馬叵計單開列財產(chǎn)清單》：“早年接子之時，請憑族證，在中立有接子約據(jù)。后至白旗亂世之時，接子約據(jù)失落?！钡谌淼?87頁《云南府安寧州保甲長職責文告》：“凡有各戶不報名口，不領(lǐng)門牌，或領(lǐng)門牌不掛，以致失落、損壞，查出重責不貸。”

30.卓-著

《永勝支出據(jù)單藍故止為養(yǎng)父母家辦后事開支據(jù)單》：咸豐八年壬戌，歲十月內(nèi)，因于二老爺住扎他留，紅白紛紛，世道荒亂，紙約盡形實落。因于一切使用，銀錢無卓。到咸豐九年癸亥歲抄白為據(jù)。(第551頁)

按：“卓”當作“著”，著落之義。云南契約文書中常用，如第二卷(下)第723頁《宜良借銀文約桃花村甲長陳興和劉濟彬等向于伯母借國幣》：“立借銀文約人桃花村甲長陳興和劉濟彬等，系本村住人。因此次征兵款無著，全村開會議決，立約借到本村于伯母名下，實借國幣捌拾萬元整，入手應(yīng)用?！钡谌淼?1頁《安寧典水田文約李修典自有水田與李廷輔》：“立典水田文約人李修，系小羅白村住人。為因叔父身故，棺木錢文無著，情愿將自己水田貳坵……立約典與堂叔父李廷輔名下，為業(yè)耕種?！?/p>

31.記-據(jù)

《永勝永遠合同羅止弟同子羅開文冒認田地有錯擔承以后永不再犯》：如違，執(zhí)記鳴官，公罰無辭。中間不虛，出立合同憑據(jù)是實。(第555頁)

按：“記”當作“據(jù)”，字據(jù)、契約之義。契約文書常見短語“執(zhí)據(jù)”，如第五卷第541頁《永勝均分絕業(yè)分關(guān)憑據(jù)藍措湛同路詩與堂兄止波猓父子分剖親房巴湛止卓猜因乏嗣絕業(yè)錢糧門戶》：“若違據(jù)內(nèi)情由，認隨堂侄執(zhí)據(jù)鳴官……”第五卷第557頁《永勝擔承憑據(jù)藍發(fā)清藍大利等同族眾人為罰銀安葬藍止波猓衣棺費作證》：“若違據(jù)內(nèi)情由，認由尸主執(zhí)據(jù)鳴官，罪究無辭。”

32.除-出

《永勝擔承憑據(jù)藍應(yīng)芳藍長貴叵藍三新元海只臘等擔承藍止波猓衣棺費》：路詩庅在家懵騙、吵鬧，止波猓被伊受逼斃命，仍控縣衙，幸蒙□管目、原差老民等邀縣就近合息、除辦。(第559頁)

按：“除”當作“出”，“出辦”為辦理之義。該詞在云南契約文書中常見，如第五卷第21頁《紅河賣房屋地基文約姚湘將祖遺地賣與堂叔姚象》：“因姚湘急銀使用，無從出辦，立約出賣與家內(nèi)堂叔姚象名下管食為業(yè)?！钡谌淼?9頁《安寧典水田文約陳占坤典豆田與陳定邦》：“立典水田文約人陳占坤，系和尚莊住人。為因正用，無處出辦，情愿將自己由陳永祜贖回祖遺豆田……今當憑族內(nèi)立約，出典與族孫陳定邦名下為業(yè)栽種。”

33.赴-付

《永勝擔承憑據(jù)藍應(yīng)芳藍長貴叵藍三新元海只臘等擔承藍止波猓衣棺費》：若違據(jù)內(nèi)情由，認由尸主執(zhí)據(jù)鳴官，罪咎無辭。恐口無憑，立此擔憑據(jù)交赴與尸主藍谷止弟兄收執(zhí)為柄。(第559頁)

按：“赴”當作“付”，“交付”即交給。該詞在云南契約文書中常用，如第二卷(下)第647頁《宜良典契官紙李毛營王任氏同弟等將祖遺瓦樓房曠地東廁地典與林永昭》：“實計隨帶先年杜得陳姓老契壹張，交付銀主收存再照?！钡谌淼?9頁《安寧典水田文約陳安典祖遺水田與陳祥》：“實計買得贖還老契三張，交付再照。”

三、音借字反映的清代滇西永勝漢語方音

以上清代永勝契約文書中的33條同音借用例，其借字和本字有些屬于中古同音而后來仍然同音的，如“流-留”“古-股”等；有些與中古音比較雖然反映出了音類的混同，但屬于明清以前早已有之的變化，如“赴-付”反映非敷相混，“使-時”反映濁音清化，“自-字”反映至韻志韻相混，等等。諸如此類的材料，對于明清官話語音和云南漢語方言研究的價值相對較小，此不詳論。這里我們主要討論屬于清代云南永勝漢語方音的一些特殊語音現(xiàn)象。

(一)尖團合流

例如：1.其-齊(1910(17)括號里的數(shù)字是音借字出現(xiàn)的具體年份。、1911)， 2.起-齊(1911)。

這兩條材料中的“其”為《廣韻》之韻開口三等群母字，“起”為《廣韻》止韻開口三等溪母字，而它們所替代的本字“齊”為《廣韻》齊韻開口四等從母字。這兩條借用例反映出清末時永勝話“尖團合流”的語音現(xiàn)象?！凹庖簟卑啪⑶?、從、心、邪五母，“團音”包含古見、溪、群、曉、匣五母?！凹鈭F合流”指以上兩組聲母中后來讀細音的字合流后變?yōu)橄嗤穆暷?，一般是演變?yōu)椤、，今永勝話從母字“齊”與群母字“其”、溪母字“起”聲母相同，同讀h。據(jù)《云南方言調(diào)查報告》 (漢語部分)丁聲樹在1940年的記音，民國時期的永勝話已不分尖團，聲母合流為、h、[1]968。據(jù)《云南方言調(diào)查報告》 (漢語部分)，20世紀40年代云南大部分地區(qū)漢語方言不分尖團，但也有一部分縣市仍存在分尖團的現(xiàn)象，主要是保山、昌寧、順寧、云縣、景東、鎮(zhèn)沅、景谷、雙江、鎮(zhèn)康、龍陵、潞西、隴川、騰沖、蘭坪、麗江、富寧、牟定等十余縣市，多數(shù)在滇西、滇南地區(qū)。永勝緊鄰麗江，本文的音借字反映出滇西永勝話至少在清末就已出現(xiàn)尖團合流的語音變化了，在這一點上比麗江話發(fā)展得更快。

(二)齊撮相混

例如：1.以-與(1860、1883、1892、1894、1895、1905、1910、1911)， 2.依-與(1902、1911)，3.一-與(1892)，4.與-一(1908)，5.余-一 (1901)，6.原-言(1907)，7.與-以(1891、1892)，8.記-據(jù)(1892)。

以上每對同音借用例中都有一個合口三等字：“與”，《廣韻》語韻合口三等以母，又《廣韻》御韻合口三等以母；“余”，《廣韻》魚韻合口三等以母；“原”，《廣韻》元韻合口三等疑母；“據(jù)”，《廣韻》御韻合口三等群母。與這些字相互替代的都是今讀細音的中古開口三等字。這類借用反映出中古牙喉音合口三等字與開口三等字在云南永勝方言里的混同。以上例證中的合口三等對應(yīng)清代通語撮口呼，開口三等對應(yīng)齊齒呼，據(jù)《云南方言調(diào)查報告》 (漢語部分)，1940年的永勝話已無撮口呼，齊撮合讀為齊齒呼[1]970，現(xiàn)代永勝方言也是如此，這是云南昆貴片西南官話的一個普遍特點。據(jù)本文材料可見這一方音特點由清代一直延續(xù)至今。

(三)陽聲韻尾相混

例如：1.干-甘(1883、1892、1895、1899、1901、1902、1903、1905、1906、1907、1908、1911)，2.認-任(1902)，3.根-埂(1905)。

(四)入聲消失，入派陽平

例如：1.一-與(1892)，2.只-執(zhí)(1860)，3.乙-遺(1860)，4.與-一(1908)，5.余-一(1901)，6.時-實(1911)，7.何-合(1904)，8.物-無(1908)，9.除-出(1902)。

“一”，《廣韻》質(zhì)韻開口三等影母，-t尾；“執(zhí)”，《廣韻》緝韻開口三等章母，-p尾；“乙”，《廣韻》質(zhì)韻開口三等影母，-t尾；“實”，《廣韻》質(zhì)韻開口三等船母，-t尾；“合”，《廣韻》合韻開口一等匣母，-p尾；“物”，《廣韻》物韻合口三等明母，-t尾；“出”，《廣韻》術(shù)韻合口三等昌母，-t尾。結(jié)合《云南方言調(diào)查報告》 (漢語部分)中所記1940年永勝話無入聲的情況來看[1]966，以上材料里古入聲字與陰聲韻字相互借用應(yīng)當反映云南永勝話入聲韻尾演變?yōu)楹砣繇嵨埠笤谇宕诌M一步弱化，進而消失，與陰聲韻混同的方言現(xiàn)象。

李榮(1989)指出：“西南官話的特性是古入聲今全讀陽平，與其他六區(qū)分開?！盵2]錢曾怡(2010)主編的《漢語官話方言研究》也認為：“古入聲今歸陽平是西南官話區(qū)別于其他官話方言最突出的語音特性。”[3]據(jù)《云南方言調(diào)查報告》 (漢語部分)，1940年的永勝話已是“入派陽平”的局面[1]971，那么本文的同音借用材料是否反映清末云南永勝話的入聲調(diào)已歸入陽平了呢？根據(jù)前修時賢的研究可知，歷史文獻里因語音關(guān)系而相互替代的兩個字未必是聲調(diào)一致的，實際情況是聲調(diào)不同但聲母、韻母相同也可以發(fā)生借用。但通過全面考察，我們發(fā)現(xiàn)本文的材料整體上還是以相同聲調(diào)的字借用為主。據(jù)筆者統(tǒng)計，除9條陰入借用外，其余24條材料中同聲調(diào)借用的共18例：流-留、以-與、干-甘、墾-掯、伴-辦(18)“伴”是《廣韻》緩韻上聲並母字，“辦”是《廣韻》裥韻去聲並母字，由于“濁上變?nèi)ァ保浴鞍?辦”屬于去聲字相代。、異-意、自-字、其-齊、良-梁、原-言、古-股、與-以、認-任、形-行、實-失、卓-著、記-據(jù)、赴-付，異調(diào)借用的僅6例：依-與、於-與、以-遺、使-時、根-埂、起-齊。顯然，同聲調(diào)的字借用是主流。同理，對于古入聲字聲調(diào)的歸派也可以做類似的考察，看其主要和哪類聲調(diào)的字代用，以此判斷其歸派方向。本文共9條陰入相混例，古入聲字與今讀陽平的古陰聲韻字相混的有6例：乙-遺、余-一、時-實、何-合、物-無、除-出，而古入聲字與今讀上聲的古陰聲韻字相混的3例：只(19)“只”在《廣韻》有平聲和上聲兩讀?！爸?執(zhí)”也可能屬于平聲字與古入聲字的相混。-執(zhí)、一-與、與(20)“與”為多音字。作為借字，該字除了上聲也可能讀去聲。-一?？梢?，古入聲字與今讀陽平的陰聲韻字相互替代是主流。再換個角度觀察，陰入借用例涉及的古入聲字共有7個：一、乙、執(zhí)、實、合、物、出，這7個古入聲字，除“執(zhí)”外，其他6字全都出現(xiàn)了與今讀陽平的古陰聲韻字的借用，僅 “一”字除了與古陰聲韻今讀陽平的字代用外還出現(xiàn)了與古陰聲韻今讀上聲的字借用(21)永勝話陽平調(diào)值為低降調(diào)31，上聲是中降調(diào)42，調(diào)型、調(diào)值十分接近。古入聲字與上聲字借用，可能是因為上聲與陽平接近的原因。參見楊時逢《云南方言調(diào)查報告》 (漢語部分)，臺北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69年，第967頁；何守倫《永勝方言志》，語文出版社，1989年，第13頁。，而且“乙”“一”“物”“出”這些通語里不讀陽平的古入聲字在以上材料里都與古陰聲韻今讀陽平的字代用，應(yīng)該不是偶然現(xiàn)象。因此，結(jié)合以上幾方面的分析以及《云南方言調(diào)查報告》 (漢語部分)所記1940年的永勝話，可以推測最晚到清末“入派陽平”這個西南官話區(qū)別于其他官話方言的顯著特點在滇西的永勝話里已經(jīng)存在。

據(jù)《云南方言調(diào)查報告》 (漢語部分)，民國時期云南大部分地區(qū)漢語方言的入聲韻消失，并入相應(yīng)的陰聲韻，但仍有尋甸、曲靖、陸良、沾益、綏江、水富、賓川、洱源、劍川、云龍、麗江等十余個縣市還不同程度地保留入聲[1]。劍川、洱源靠近永勝，賓川、麗江與永勝接壤，古入聲字在民國時期的劍川、洱源、賓川、麗江四地已無喉塞音韻尾，并入相應(yīng)的陰聲韻，但仍保持獨立的調(diào)類[1]1117，1101，1167，1619，不與陰平、陽平、上聲、去聲混同。相比較之下，本文材料反映的永勝話里古入聲的演變在清代晚期就已經(jīng)走在周邊這四個縣市的前面了。

四、結(jié)語

“尊重原貌，以錯就錯，不予修改”[4]是《匯編》整理云南契約文書的原則，這種編錄原則的好處是能夠展示云南契約文書的真實原貌，但舊時代鄉(xiāng)村中契約文書執(zhí)筆人的文化水平普遍不高，在書寫過程中常使用同音借用字，給我們今天解讀和研究契約文書的內(nèi)容造成了障礙。因此，要研究這些契約文書，?？本褪潜夭豢缮俚墓ぷ?。我們考察了《匯編》第五卷里清代云南永勝縣民間契約文書的三十余條音借字，揭示出本字，可以為這批契約文書的解讀、研究以及進一步的校釋提供借鑒。另一方面，這些材料為我們了解清代滇西漢語方言也提供了一些重要的語音信息。這里面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入聲的消變。一般認為西南官話入聲的消失是很晚近的事，民國時期云南、四川等地還有一些縣市存在入聲，《切韻正音經(jīng)緯圖》《等音》《聲位》等清初云南韻書反映的實際語音里也未體現(xiàn)出入聲消失，入聲字還存有喉塞音韻尾。從這個角度來看，本文的材料更能顯示出在云南漢語方言史研究中的價值，應(yīng)該得到我們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