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譯著審讀需具備的編輯素養(yǎng)

陳 露 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

科普圖書是傳播科學技術知識的重要載體，在科教興國戰(zhàn)略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破兆g著是從國外引進的科普圖書，其將國際先進的科學普及知識介紹給國內(nèi)讀者，促進了我國科學普及事業(yè)的發(fā)展。在科普譯著的審讀中，編輯面臨語言和科學兩大方面的挑戰(zhàn)，需要具備一定的編輯素養(yǎng)，才能保證審讀質(zhì)量和效率。圍繞檢索力、判斷力、表達力闡釋編輯在科普譯著審讀中應具備的編輯素養(yǎng)。

國務院于2021年印發(fā)的《全民科學素質(zhì)行動規(guī)劃綱要（2021—2035年）》提出：“開展更大范圍、更高水平、更加緊密的科學素質(zhì)國際交流，共筑對話平臺，增進開放互信，深化創(chuàng)新合作，推動經(jīng)驗互鑒和資源共享，共同應對全球性挑戰(zhàn)，推進全球可持續(xù)發(fā)展和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笨破兆g著是對國外先進科學技術成果的介紹，有助于加強國際科普交流，助力我國全民科學素養(yǎng)的提升。因此，編輯應在科普譯著審讀中不斷提升編輯素養(yǎng)，為中文讀者提供優(yōu)秀的科普圖書資源，進而拓寬科學素質(zhì)建設交流渠道，增強文明互鑒，共同推動我國科普事業(yè)的繁榮發(fā)展。

檢索力

科普譯著相較于其他譯著，涉及的科學知識范疇更專業(yè)、更廣泛，編輯不僅應具備基本的雙語能力，還應具備與科普圖書所涉領域相應的科學知識。但事實上，編輯個人知識結(jié)構(gòu)的局限性對科普譯著審讀造成了一定的阻礙，以檢索力來彌補知識短板，可助力科普譯著審讀工作順利進行。

利用檢索力賦能增效

科學技術在發(fā)展，科學知識在普及，信息獲取不再是難事。對各個領域來說，檢索工具的合理運用是一種提升質(zhì)量和效率的有效手段?？破兆g著所涉及的知識不一定在編輯已掌握的知識范圍內(nèi)，但是編輯要知道查找這些知識的工具和途徑，才能進行有效審讀，提升審稿質(zhì)量和效率。

檢索力包含：知悉有效的檢索工具，熟稔工具的檢索策略，選擇合適的檢索工具。常用的檢索工具包括詞典、在線數(shù)據(jù)庫、搜索引擎等。學科通用的檢索工具有各類通用詞典（例如人名詞典、地名詞典）、術語在線（例如全國科學技術名詞審定委員會主辦的規(guī)范術語知識服務平臺，涵蓋面廣，涉及多個學科領域）、文獻庫、搜索引擎；對于特定學科，則需知悉并善用權(quán)威的檢索工具（例如生物學領域的中國動物主題數(shù)據(jù)庫、中國植物主題數(shù)據(jù)庫）。熟稔檢索工具的檢索策略，有助于提升效率。不同電子文檔有不同的檢索策略，除簡單的文字檢索外，可以利用標注和提取處理同類問題，利用模糊匹配檢查一致性，還可進一步利用通配符、宏等進行更加細微、全面的檢索。網(wǎng)頁檢索則需熟悉搜索邏輯（與、或、非）和搜索符，例如“filetype:”“intext:”“intitle:”等常用搜索符限，用其可限定檢索范圍，極大地提高檢索效率。各大數(shù)據(jù)庫也有特定的檢索規(guī)則，檢索前可仔細閱讀相關幫助或說明。檢索工具的選擇也很重要，對于科普譯著這種經(jīng)過語言轉(zhuǎn)換的圖書來說，雙語檢索必不可少。例如，一本生物科普譯著涉及近600個物種，其英文原著提及這些物種時多用其英文名而非拉丁學名，對于常見物種，英漢轉(zhuǎn)換不難；但是對于不常見物種，則需英文名—拉丁學名—中文名的過程來完成轉(zhuǎn)換，此時檢索工具的選擇便很重要，像物種2000、維基物種這樣的多語種檢索工具就是優(yōu)選。

科普譯著的檢索重點

對于譯著來說，人名、地名、機構(gòu)名、法律法規(guī)、國際文件、網(wǎng)址域名、論證數(shù)據(jù)、歷史事件等，都是需要在審讀中通過檢索結(jié)果來核查、驗證的。人名、地名、歷史事件都有相對固定或約定俗成的表述，可通過檢索對結(jié)果進行辨析，采納合適的譯名。法律法規(guī)、國際文件、網(wǎng)址域名、論證數(shù)據(jù)的檢索，除看重檢索工具的權(quán)威性、檢索過程的全面性、檢索結(jié)果的準確性外，還應注重時效性，因為相對原著來說，譯著出版時間滯后，而世界是在變化的，實時檢索可有效規(guī)避這種時間差導致的錯誤。對于科普譯著來說，術語是較為重要的構(gòu)成成分，而且由于科普譯著兼具科學性和普及性，在出版規(guī)范不十分嚴格的環(huán)境中，原著術語表達可能變化較多，形態(tài)靈活，編輯需要在掌握對應學科概念系統(tǒng)、知識結(jié)構(gòu)的前提下，通過檢索識別術語，適時統(tǒng)一術語表述。

判斷力

科普譯著的基本要求之一是真實，譯著既應毫無保留地傳達原著的信息，不能有語義錯誤，又應符合事實，不能有真實性方面的錯誤。即使原著中有類似錯誤，在譯著中也應給予校正。因此，編輯在科普譯著審讀中應具備判斷力，在既有知識基礎上，善用檢索，帶著思辨意識去識別原著錯誤與翻譯錯誤。

原著錯誤的識別

第一類原著錯誤，是較為簡單的拼寫錯誤。例如，譯文：“隨著人類越來越多地使用塑料產(chǎn)品，如塑料袋和塑料瓶，其中許多最終成為海灘上的垃圾，然后進入海洋——每年在480萬噸至1270萬噸之間，并且在迅速增加?！痹氖?.8 to 12.7 metric tons，即4.8～12.7噸。在審讀過程中，編輯檢索發(fā)現(xiàn)，美國佐治亞大學的詹娜·R.詹貝克（Jenna R.Jambeck）博士與同事對被排入海洋的塑料垃圾數(shù)量做了全球性的評估，研究結(jié)果于2015年發(fā)表在《Nature》上，其結(jié)論是：2010年，192個沿海國家和地區(qū)可能向海洋中排入了480萬～1270萬噸塑料垃圾。因此，原文中metric tons應為million tons，對此予以更正，并附加必要的注釋，向讀者解釋清楚。

第二類原著錯誤，是知識性錯誤，或者時效性錯誤。知識性錯誤或是因為作者自身的知識體系受限，或是因表述含糊而形成。例如，原文：If they encounter a pathogen, a virus, or bacteria that can harm them, they have no natural defense and may die.”直譯則為：“如果他們遇到有害的病原體、病毒或細菌，由于沒有自然防御能力，他們可能會死亡?！钡遣≡w是包含病毒和細菌的，所以譯文應做處理，可譯為“如果他們遇到有害的病原體（如病毒或細菌），由于沒有自然防御能力，他們可能會死亡?！睍r效性錯誤則如前文所述，是世界發(fā)展變化、出版時間差導致的。例如，一本2021年出版的天文學科普圖書中提到：“In 2022 and 2023, ESA will launch the Jupiter Icy Moons Explorer and NASA will launch the Europa Clipper, which will explore in detail the surfaces of Ganymede, Europa and Callisto and investigate what are inferred from surface features to be their sub-surface liquid oceans.”待2022年底中文版出版時，相應的表述就應與時俱進，可據(jù)實譯為：“2023年，歐洲太空總署將發(fā)射木星冰衛(wèi)星探測器，2024年，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將發(fā)射歐羅巴快船，它將詳細探索木衛(wèi)三、木衛(wèi)二和木衛(wèi)四的表面，并研究從其表面特征推斷存在的地下液體海洋。”

第三類原著錯誤，是隱含在圖表中的錯誤。例如，在一本關于基因組學的科普原著中，胸腺嘧啶（T）的分子式配圖為圖1，圖中缺失化學鍵，那么編輯在審讀過程中應根據(jù)自身基礎知識積累，進行檢索核查，識別出這處錯誤，并在譯著中予以更正，修改為圖2所示的正確分子式。

圖1 胸腺嘧啶分子式錯例

圖2 胸腺嘧啶正確分子式（作者自繪）

翻譯錯誤的識別

常見的科普譯著翻譯錯誤有：（1）一詞多義、日常詞匯術語化相關的錯誤；（2）語句邏輯錯誤。一詞多義導致的翻譯錯誤，即翻譯有多重含義的詞匯時，未使用合適的詞義，導致信息傳達錯誤。例如，譯文“在潛水沖過程中，游隼可以加速到322千米/時。它們的鼻孔里有肉質(zhì)‘擋板’，以應付潛水時的氣壓”。將dive一詞翻譯為“潛水”，而結(jié)合語境和插圖，這里的dive應為“俯沖”。再如，宇宙科普圖書中的“l(fā)ava world”（熔巖行星）被錯譯為“熔巖世界”，地理科普圖書中的術語“desert pavement”（漠境礫幕）被錯譯為“沙漠路面”。語句邏輯錯誤多出現(xiàn)在從句、長句、邏輯關系詞、倍數(shù)表達等翻譯中。在科普譯著的審讀中，編輯可采取語言和知識互補判斷、語境內(nèi)外綜合判斷、借助圖表輔助判斷等審讀策略，消除這些錯誤。

表達力

不同的語言有不同的表達邏輯。例如，英文受語法約束，具有葡萄串式的立體表達特征；中文是遵循時間順序原則的自然表達，具有竹節(jié)式的線性表達特征?？破兆g著是從一種語言表達方式向另一種語言表達方式的轉(zhuǎn)變、重組織，需要編輯有較強的外文理解力和中文表達力。表達力可體現(xiàn)在文字語句的準確表達和文化語義的挖掘與補充兩個方面。

文字語句的準確表達

科普譯著在表達上需做到信息準確、表義清晰、語句連貫，讓讀者有良好的閱讀體驗感和知識獲得感。

信息準確，即不管直譯、意譯，均需要保證譯著能準確傳達出原著反映的客觀事實，可以顯化隱含信息，隱去失效信息，消除歧義。例如，原文：“The myriapods have more legs than any other animals on Earth, although their names docarry more than a hint of exaggeration —— centipedes do not have 100 legs and millipedesdo not have 1000.”照搬原文為“多足類動物的腿比地球上任何其他動物都多，盡管它們的名字有點夸張——蜈蚣沒有100條腿，千足蟲也沒有1000條腿。”“centipedes”“millipedesdo”這兩個英文名稱的前綴分別代表“百”“千”，在原文語境下，這兩個例子是得當?shù)?。然而，“蜈蚣”這個中文名稱卻無“百”這個含義，故譯文中不宜保留此例，宜隱去。

表義清晰，即在雙語轉(zhuǎn)換中保證句子結(jié)構(gòu)清晰，助力信息的傳達。例如，“Once this high-speed plasma leaves the galaxy,it collects in vast reservoirs of plasma that are detected by their radio emission,producing the classic radio galaxy shapes”被錯誤地譯為“一旦這種高速等離子體離開銀河系，它就會聚集到可通過自己的射電發(fā)射被檢測到的巨大的等離子體庫中，產(chǎn)生經(jīng)典的射電星系形狀”。譯句層次混亂，指代不明，不易理解，所以可改為“一旦這種高速等離子體離開銀河系，它就會聚集到巨大的等離子體庫中，這些等離子體庫可以通過自身的射電輻射被探測到，呈現(xiàn)出經(jīng)典的射電星系形狀”。

篇章連貫，即語句順暢，推進自然，邏輯得當。簡單的，如次序語的翻譯，要連貫、統(tǒng)一。復雜的，如涉及深層知識邏輯的內(nèi)容銜接，則需在充分理解原文語意的基礎上進行邏輯梳理，作出適當調(diào)整。

文化語義的挖掘與補充

語言背后是不同的文化，一種語言向另一種語言的完美轉(zhuǎn)化，需要找到合適的文化土壤。科普圖書是向普通讀者傳播科學技術知識的載體，所述往往不是晦澀難懂的知識，而是相對貼近讀者生活的，因此與文化背景有一定的關聯(lián)。語言背后存在的文化差異，導致一種文化背景下的表述有時無法被另一種語言文化背景下的讀者所理解，或者產(chǎn)生歧義，或者原著的表述所包含的信息在另一種文化背景下會變成無效信息。科普譯著中可能出現(xiàn)的這幾種問題，都需要編輯在審讀中進行深度挖掘，站在中文讀者的角度理解，幫助讀者掃除閱讀障礙。

例如，原文“生物多樣性問題并非‘熏鯡魚’：沒有人質(zhì)疑地球正在以非?？斓乃俣仁ド锒鄻有浴敝刑岬降摹把E魚”，是“用來混淆是非的假線索”的代名詞，因熏鯡魚與狐貍味道相似，英國貴族用其來訓練獵狐的獵犬。而傳統(tǒng)的英國動物保護主義者則將熏鯡魚掛在樹林里，用來擾亂獵犬的嗅覺。這一隱喻對中文讀者來說不易理解，此時宜補充注釋，幫助讀者理解。

科普譯著的審讀需要以雙語能力、科學知識為依托，必須在對譯著所涉領域有基本了解的基礎上，發(fā)揮檢索力、判斷力，進而合理、合情地表達。編輯在審讀中要有效檢索信息，把握原著領域的知識，培養(yǎng)判斷力，提升總結(jié)分析的能力，以學科領域的概念系統(tǒng)、專業(yè)表述來提升科普譯著的呈現(xiàn)效果，以取得良好的科學知識傳播效果，為提升國民科學素養(yǎng)貢獻一份微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