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萌,胡朗月,上官芳芳,孫夢云,張達明,鄭睿敏
(1.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婦幼保健中心,北京 100081;2.首都師范大學心理學院,北京 100037;3.山西省兒童醫(yī)院/山西省婦幼保健院,山西 太原 030013)
近年來,孕產婦的心理健康問題受到越來越的關注。母胎依戀(maternal-fetal attachment,MFA)是孕婦在孕期發(fā)展起來的試圖愛、照顧和保護她的孩子,從而對腹中胎兒產生的單向情感聯結[1]。高母胎依戀可以幫助孕婦更好地接受和適應母親這一新角色,減少孕期和產后焦慮、抑郁,促使孕婦樂于采取健康行為,對妊娠結局和產后恢復都有著積極影響[2-4]。母胎依戀作為依戀發(fā)展的源頭,是值得關注和研究的重要方向。研究表明,成人依戀中的兩種不安全依戀類型(依戀回避、依戀焦慮)與母胎依戀質量和強度均存在不同程度的負相關,尤其是依戀回避阻礙著母胎之間的聯系[5]。孕婦通過系統(tǒng)學習基于正念的心身覺察方法,有目的地將注意力集中于當下,可以獲得不評判地覺知此時此刻的體驗,進而改善孕期敏感脆弱的心理狀況[6]。本研究旨在分析孕婦正念水平與母胎依戀之間的關系,并探討成人依戀在其中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于2018年在山西省婦幼保健院及北京市海淀區(qū)婦幼保健院的孕婦學校內招募孕產婦作為研究對象,納入標準如下:①初產婦;②孕周在16~36周之間(根據末次月經進行推算);③無冥想經驗;④知情同意并愿意配合完成所有調查內容。排除標準:①有嚴重身心問題;②有妊娠期嚴重合并癥或并發(fā)癥;③正在進行心理治療;④理解困難,無法完成問卷作答者。本研究通過了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婦幼保健中心倫理審查委員會審核批準。
正念五因素量表(five facet mindfulness questionnaire,FFMQ)用于評估研究對象的正念水平,本研究采用由Bear等人于2006年編制,經Deng等人于2011年修訂的中文版量表[7]。該量表共39道題目,包括觀察、描述、不評判、不反應、覺知地行動。量表為5點評分(1分=一點也不符合;2分=較少符合;3分=有些符合;4分=非常符合;5分=完全符合),總分越高表明正念水平越高。該量表總分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70,5個分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69~0.77。
母胎依戀關系量表(maternal antenatal attachment scale,MAAS)用于評估研究對象的母胎依戀水平,本研究采用聶戈等人于2017年修訂的中文版量表[8]。該量表共19道題目,包括母胎依戀質量和母胎依戀強度2個維度,量表為5點評分,總分為19~95分,分數越高表明母胎依戀水平越高。該量表在中國孕婦群體中具有良好的心理測量學特性[8],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77,2個維度的內部一致性系數分別為0.69和0.62。
親密關系經歷量表(experiences in close relationship inventory,ECR)用于評估成人依戀水平,本研究采用李同歸等人2006年修訂的中文版量表。該量表共36個題目,其中依戀回避維度和依戀焦慮維度各18道題。采用7級評分,從1分“非常不贊同”到7分“完全贊同”。量表總分無意義;依戀回避和依戀焦慮分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分別為0.82和0.77。研究對象在填寫該問卷時,若未經歷過親密關系,題目則變?yōu)閷Α坝H密他人”的感受。
采用Harman單因子檢驗法對數據進行共同方法偏差檢驗,應用SPSS 26.0統(tǒng)計學軟件對數據進行描述性分析和Pearson相關分析。結合Process程序,按照Zhao等2010年提出的中介效應分析程序,參照Preacher和Halers于2004年提出的Bootstrap方法進行鏈式中介效應檢驗。采用偏差校正的百分位Bootstrap法檢驗中介效應。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本研究共納入49名孕婦為研究對象,平均年齡為(29.4±3.2)歲,平均孕周為(26.0±5.6)周,93.9%的孕婦為初婚,89.8%的孕婦為本科及以上學歷。
采用Harman單因子檢驗法,提取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24個,最大因子的方差變異解釋率為21.05%,小于40%,表明本研究不存在嚴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正念水平與依戀回避、依戀焦慮均呈顯著負相關(r值分別是-0.516、-0.492,P<0.001),與母胎依戀總分及其質量、強度兩個維度均呈顯著正相關(r值分別是0.568、0.582、0.471,P<0.001)。依戀焦慮與母胎依戀總分及母胎依戀強度維度無顯著相關關系(P>0.05),與母胎依戀質量維度呈顯著負相關(r=-0.322,P<0.05)。依戀回避與母胎依戀總分及其質量、強度維度均呈顯著負相關(r值分別是-0.451、-0.375、-0.497,P<0.01),見表1。
表1 孕婦正念水平、依戀焦慮、依戀回避、母胎依戀的相關矩陣
采用偏差校正非參數百分比Bootstrap檢驗,依戀焦慮對母胎依戀及其質量中介路徑的Bootstrap 95%置信區(qū)間均包含0(95%CI:-0.103~0.086),表明依戀焦慮的中介效應無統(tǒng)計學意義。
依戀回避影響母胎依戀中介路徑的Bootstrap 95%置信區(qū)間不包含0,表明依戀回避的中介效應有統(tǒng)計學意義,其中介效應值為0.068(95%CI:0.006~0.172),對效應的貢獻率為19.5%。控制中介變量后,自變量正念水平對因變量母胎依戀水平的影響顯著,效應值為0.280(95%CI:0.113~0.447),見表2。因此,依戀回避在正念對母胎依戀影響中發(fā)揮了部分中介作用,見圖1。
表2 對中介效應顯著性檢驗的Bootstrap分析
注:*P<0.01
本研究分析了孕婦正念水平、依戀焦慮、依戀回避、母胎依戀之間的關系,發(fā)現正念水平與母胎依戀水平存在正相關,與依戀焦慮、依戀回避存在負相關,即正念水平越高,母胎依戀水平越高,而依戀焦慮、依戀回避水平越低。Heo等人[9]通過對251名孕婦進行問卷調查,也發(fā)現了正念水平與母胎依戀水平的正相關關系,但二者的相關程度比本研究結果稍低,這可能是由于樣本量與測量方法的不同。Stevenson等人[10]對33項正念與依戀相關研究的meta分析顯示,雖然不同研究的測量方法不同,但大部分橫斷面研究均報告了正念與依戀焦慮、依戀回避的負相關關系。本研究顯示,依戀回避水平與母胎依戀水平存在負相關,即依戀回避水平越低,母胎依戀水平越高;而依戀焦慮水平與母胎依戀水平無明顯相關。依戀焦慮型個體通常將自己的痛苦和依戀需求置于他人需求之上,同時害怕分離和被拒絕;但在孕期,孕婦多數向家人尤其是伴侶尋求照顧,一般不涉及胎兒,也無需擔心與胎兒分離[11]。這可能是依戀焦慮與母胎依戀水平不相關的原因。而依戀回避型個體則傾向于否認依戀需求,保持情感距離,主動回避親密關系[12];但腹中胎兒無法回避,個體否認依戀需求的意愿越強烈,對胎兒的態(tài)度可能越反感,母胎依戀水平也就越低。
正念水平作用于母胎依戀的鏈式中介檢驗結果顯示,“正念→依戀回避→母胎依戀”路徑的中介效應顯著,依戀回避在其中起部分中介作用,效果量為19.5%。既往研究發(fā)現,正念強調以觀察、接納、不評判、不反應的方式對待正在發(fā)生的情緒,可以緩解孕婦孕期壓力、焦慮等不良情緒,在練習中逐漸將消極態(tài)度轉變?yōu)榉e極態(tài)度[13]。依戀回避型個體傾向于抑制情感,其身體感覺和主觀體驗之間脫節(jié);而正念通過促進個體覺察,鼓勵個體對正在發(fā)生的感覺或情緒不反應、不評判并接納其存在[14]。也就是說,高正念水平孕婦可能更易覺察身體變化,專注胎兒變化,接納這段親密關系并釋放母性情感,增加對胎兒的情感投入,因此母胎依戀水平較高。
本研究首次將依戀回避、依戀焦慮作為中介變量,探討其與正念和母胎依戀的關系,為改善孕婦母胎依戀提供方法和思路,具有一定的理論和應用價值。本研究結果顯示依戀回避的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比例僅為19.5%,表明正念水平對母胎依戀的影響可能還存在其他中介路徑,未來可以擴大樣本量進行驗證與進一步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