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達爾·米爾卡馬力
(新疆大學(xué) 中國語言文學(xué)學(xué)院,新疆 烏魯木齊 830046)
疑偽經(jīng)《佛說天地八陽神咒經(jīng)》(以下簡稱《八陽經(jīng)》),雖有傳玄奘譯、義凈譯等稱,實為中土所撰,內(nèi)容雜有如來藏、中觀、唯識、密教等大乘佛教教義和道教、民間信仰等,體現(xiàn)了佛教大眾化的特征。(1)[日]橘堂晃一《小田壽典著 佛説天地八陽神呪経一卷トルコ語譯の研究》,《東洋史研究》2012年第71卷第2號,第132頁。據(jù)小田壽典判斷,大致完成時間為7世紀(jì)后半期至8世紀(jì)前半期。(2)[日]小田壽典《佛説天地八陽神呪経一卷トルコ語譯の研究》,京都:法蔵館,2010年,第37頁。
回鶻文《八陽經(jīng)》譯自漢文。倫敦大英圖書館(British Library)藏回鶻文《八陽經(jīng)》卷子(編號為Or. 8212-104)出自敦煌莫高窟藏經(jīng)洞(第17窟),故該《八陽經(jīng)》譯成回鶻語的大致時間為10世紀(jì)末或11世紀(jì)上半期,即藏經(jīng)洞封窟之前?;佞X人對《八陽經(jīng)》似有極大的熱情和認同,有多種寫本和刻本存世,紙張形式有卷子、貝葉型和折子等,總數(shù)達400余件,分藏于柏林、圣彼得堡、巴黎、京都、東京、敦煌、吐魯番、烏魯木齊等地。(3)據(jù)葉爾達爾(Marcel Erdal)統(tǒng)計,回鶻文《八陽經(jīng)》文獻儲存情況如下:柏林至少310件、巴黎11件、圣彼得堡67件,京都37件、北京3件。此外,近期張鐵山和李剛從吐魯番出土文獻中分別研究刊布了4件,筆者從中國國家圖書館藏品中發(fā)現(xiàn)1件。
回鶻文《八陽經(jīng)》的研究始于羽田亨,他于1915年研究了龍谷大學(xué)圖書館和俄羅斯藏部分寫本。(4)[日]羽田亨《回鶻文の天地八陽神呪経》,《東洋學(xué)報》1915年第5卷,第4l-73頁;羽田亨《回鶻文の天地八陽神呪経補遺》,《東洋學(xué)報》1915年第5卷,第189-228頁;羽田亨《羽田博士史學(xué)論文集》(下巻),東京:東洋史研究會,1958年,第64-142頁。班格(W. Bang)、馮加班(A. von Gabain)和阿拉提(R. R. Arat)以倫敦藏敦煌卷子作為底本,對敦煌、吐魯番出土殘片進行了詳細的文獻學(xué)研究。(5)W. Bang, A. Gabain & Rachmati, R. Das buddhistische Sūtra S?kiz Yükm?k. Türkische Turfan-Texte VI, SPAW, 1934, pp. 93-192.我國學(xué)者馮家昇研究刊布了中國歷史博物館收藏的一件(三張七面)重要的折疊式刻本殘頁。(6)馮家昇《刻本回鶻文〈佛說天地八陽神咒經(jīng)〉研究—兼論回鶻人對于〈大藏經(jīng)〉的貢獻》,《考古學(xué)報》1955年第9冊,第183-192頁。山田信夫、莊垣內(nèi)正弘各自刊布了龍谷大學(xué)藏品和中村不折氏藏品。(7)[日]山田信夫《ウイグル文天地八陽神呪経斷片》,《東洋學(xué)報》1958年第40號,第79-97頁;[日]莊垣內(nèi)正弘《中村不折氏舊蔵ウイグル語文書斷片の研究》,《東洋學(xué)報》1979年第61號,第1-29頁。茨默(Peter Zieme)則刊布了三則與《八陽經(jīng)》有關(guān)的跋文和韻文。(8)Peter Zieme. Colophons to the S?kiz Yükm?k Yaruq, Altorientalische Forschungen, 1983(10), pp. 143-149; Peter Zieme. Die Stabreimtexte der Uiguren von Turfan und Dunhuang. Studien zur alttürkischen Dichtung, Budapest, 1991, pp. 60-64.小田壽典自1966年開始一直致力于回鶻文《八陽經(jīng)》的整理和刊布,探討其語言文字特點和各種版本的異同,2010年以集成形式出版兩卷本《仏説天地八陽神呪経一卷トルコ語訳の研究》,后又出版其英文修訂本。(9)[日]小田壽典《佛説天地八陽神呪経一卷トルコ語譯の研究》,京都:法蔵館,2010年;O. Juten, A Study of the Buddhist Sūtra called S?kiz Yükmak Yaruq or S?kiz T?rlügin Yarum?? Yaltr?m?? in Old Turkic. Turnhout: Brepols, 2015.拉史曼(Simone-Christiane Raschmann)對德國布蘭登堡科學(xué)院吐魯番文獻研究所收藏的回鶻文《八陽經(jīng)》進行了檔案化,其中考證了屬于《八陽經(jīng)》的新殘片和可以綴合的多件文獻。(10)Raschmann, Simone-Christiane, Alttürkische Handschriften. Teil 18: Buddhica aus der Berliner Turfansammlung.Teil 1: Das Apokryphe Sutra S?kiz Yükm?k Yaruq. Stuttgart, 2012. 柏林藏回鶻文《八陽經(jīng)》刻本方面,Abdurishid Yakup有介紹,見A. Yakup. Alttürkische Handschriften. Teil 2: Apokryphen, Mahāyāna-Sūtren, Erz?hlungen, Magische Texte, Kommentare und Kolophone, Stuttgart, 2008, pp.53-77.毛艾(Dieter Maue)研究了3件婆羅米文和2件藏文回鶻語《八陽經(jīng)》殘片。(11)Dieter Mauo: Alttürkische Handschriften. Teil 1: Dokumente in Brāhmī und tibetischer Schrift, Stuttgart, 1996.
近期,亦陸續(xù)有新的回鶻文殘片被發(fā)現(xiàn)和刊布。阿不都熱西提·亞庫甫研究了敦煌莫高窟北區(qū)石窟出土的一頁《八陽經(jīng)》殘片。(12)Yakup, Abdurishid. Uighurica from the Northern Grottoes of Dunhuang. A Fertschrift in Honour of Professor Masahiro Shōgaito’s Retirement Studies on Eurasian Languages. “Studies on Eurasian Languages” Publication Committee, 2006.張鐵山從吐魯番研究院收藏品中考證出一頁《八陽經(jīng)》刻本(81TB10: 09),認為其與馮家昇先生刊布的中國歷史博物館藏刻本為同一文獻。(13)張鐵山認為該版本與馮家昇刊布的中國歷史博物館藏刻本屬同一版本,因內(nèi)容不重合,可以互補。此結(jié)論若可靠則說明,中國歷史博物館收藏的《八陽經(jīng)》刻本同樣來自吐魯番。見張鐵山《吐魯番柏孜克里克出土回鶻文刻本〈佛說天地八陽神咒經(jīng)〉殘頁研究》,《敦煌學(xué)輯刊》2011年第2期,第28-34頁。茨默對山西博物院收藏的一頁《八陽經(jīng)》跋文進行了研究。(14)Peter Zieme, An Uighur Instruction Document for Preaching the Bayangjing and Other Sūtras in Alliterating Verses from Shanxi,沈衛(wèi)榮主編《西域歷史語言研究集刊》第3輯,北京:科學(xué)出版社,2010年,第271-282頁。李剛則考證出五件回鶻文《八陽經(jīng)》殘片(吐魯番研究院藏品3件、柏林吐魯番文獻研究所藏品2件)。(15)Li gang, A Study on Several New Fragments of the S?kiz Yükm?k Yaruq Sudur in Uighur Script, Acta Orientalia Academiae Scientiarum Hung., Vol. 72, 2019(2), pp. 165-178.
從所有回鶻文《八陽經(jīng)》刻本和寫本的內(nèi)容看,倫敦本較為完整,每頁尺寸長24厘米,高9.5厘米,總行數(shù)為466行,應(yīng)該為較古老的版本,不僅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于藏經(jīng)洞,其語言中還具有古老成分,(16)小田壽典對倫敦本的語言特點進行了深入的分析和探討,認為倫敦本所持有的語言特點與魯尼文碑銘以及摩尼教文獻語言相。如,其他寫本中的ay?γ“壞的”在倫敦本中轉(zhuǎn)寫為an?γ,qayu“哪個”轉(zhuǎn)寫為qanyu,這證明倫敦本具有魯尼文碑銘文獻時期或后期摩尼教文獻語言n方言的特征(小田2010,第58-72頁)。同時寫本中還書有魯尼文文字。(17)關(guān)于倫敦本中的魯尼文文字,小田讀作k?r(ü)g bitid(i)m“我?guī)祠敻?k?rüg)寫了”(小田2010,第32頁; Oda 2015, p. 25),葉爾達爾(Marcel Erdal)糾正為k?rüp bitidim“我看著(照著)寫了”,見Marcel Erdal, Review of Raschmann, Simone-Christiane: Alttürkische Handschriften Teil 18. Buddhica aus der Berliner Turfansammlung. Teil 1: Das Apokryphe Sutra S?kiz Yükm?k Yaruk. Stuttgart: Steiner 2012 and of Oda, Juten: A Study of the Buddhist Sūtra called S?kiz Yükm?k yaruq or S?kiz T?rlügin Yarum?? Yaltr?m?? in Old Turkic. Turnhout: Brepols 2015, Orientalistische Literaturzeitung, 2018(113-4/5), p. 146.
京都龍谷大學(xué)亦藏有相同卷子,近于完本,發(fā)現(xiàn)于吐魯番交河故城,長510厘米,高29.3厘米,共405行。據(jù)小田壽典介紹,龍谷大學(xué)藏本卷頭部分殘缺,而羽田亨所刊布的21行《八陽經(jīng)》寫本正好可以與其卷頭部分綴合,應(yīng)為同一文獻。計算此21行,該卷子總行數(shù)達426行。筆者于2017年3月參觀龍谷大學(xué)圖書館時有幸見到實物,為一長卷,字跡工整,文中的burxan“佛”、bodistv“菩薩”、darni“陀羅尼”等詞用朱筆書寫。
除以上近于完本的兩個寫本以外,馮家昇所刊布的中國歷史博物館藏刻本值得關(guān)注。按馮氏介紹“3張7面半”,折疊式,是1929年西北科學(xué)考察團從新疆獲得,第一和第二頁“如來說教圖”下面標(biāo)有“陳寧刊”字樣,還刻有“四”“六”“二十四”等漢字以表頁碼?!瓣悓帯敝娪谠洞兩安亍贰吨链笾匦扌筒┪飯D》《菩提場莊嚴(yán)陀羅尼經(jīng)》等書中。對此,馮家昇認為回鶻文《八陽經(jīng)》的刻經(jīng)地點應(yīng)在平江(今吳縣)或大都(今北京)。另據(jù)禿氏祐祥信息,陳寧的名字出現(xiàn)在元代開板的杭州普寧寺本大藏經(jīng)中。從西安的臥龍寺、開元寺,太遠的崇善寺發(fā)現(xiàn)的平江府磧砂延圣禪寺版大藏經(jīng)的扇繪中亦見陳寧之名。(18)[日]禿氏祐祥《大蔵経と扉絵》,氏著《東洋印刷史研究》,武蔵村山:育裳堂書店,1981年,第213-218頁。小川貫弌認為“陳寧”是注明日期為“大德十年”(1307)的延圣寺開板出現(xiàn)的刻工,(19)[日]小野玄妙《仏教経典総論》,氏編《仏書解説大辭典》(別巻),東京:大東出版社,1936年,第889-890頁。若與回鶻文《八陽經(jīng)》中的“陳寧”為同一個人,那回鶻文《八陽經(jīng)》刻寫印刷時間為大德十年前后,即1307年左右,地點為杭州一帶。
回鶻文《八陽經(jīng)》經(jīng)名有二,一為t(?)ngri burxan y(a)rl?qam?? t(?)ngrili yerli s?kiz yükm?k yaruq bügülüg arvi? nom bitig,被認為是初期譯本的題名;另一名出現(xiàn)在中國歷史博物館收藏的刻本中,名為t(?)ngri t(?)ngrisi burxan y(a)rl?qam?? t(?)ngrili yerlit? s?kiz türlügin yarum?? yaltr?m?? ?duq darni tana yip atl(?)γ sudur nom bitig,被認為是元代改譯本之名稱。
從經(jīng)名可以看出,初譯本中對應(yīng)“八陽”的s?kiz yükm?k yaruq被改為s?kiz türlügin yarum?? yaltr?m???;佞X文佛教文獻中yükm?k對應(yīng)“蘊”,尤指“五蘊”,改譯本則將其刪除,用動詞yarum?? yaltr?m??“發(fā)光”取而代之;bügü“神”和arvi?“咒”合成對應(yīng)“神咒”bügülüg arvi?一詞被?duq darni tana yip所取代,其中darni來源于梵語的dharni“咒”,而tana yip指作為測量單位的繩子。與原文對照看,yükm?k yaruq和bügülüg arvi?更接近于漢文的字面意義,為什么會出現(xiàn)其替代選項yarum?? yaltr?m??和?duq darni tana yip等不得其解,或許以上兩種題名并非是初譯本和改譯本的題名,而是同一時期的不同譯本。(23)葉爾達爾對回鶻文《八陽經(jīng)》的兩種經(jīng)名有詳細的對照分析,詳見The manuscript variants of the S?kiz Yügm?k Yarok Nom Bitig. Zs. Gulácsi (ed.), Language, government, and religion in the world of the Turks: Festschrift for Larry Clark at seventy-five, Brepols: Turnhout, 2018, pp. 301-310.除以上正式題名外,作為經(jīng)名尚有paryoke或varyoke 等“八陽經(jīng)”三個字的漢字音形式。(24)paryoke和varyoke為“八陽經(jīng)”的回鶻漢字音形式,均見于元代文獻中,這里varyoke可能反映的是元代的口語特征。paryoke見于U4655、U741,此二文獻從施主和《八陽經(jīng)》經(jīng)名看都屬于元代。
有關(guān)《八陽經(jīng)》的回鶻文跋文近10種,其中有一則跋文雖部分殘缺,但留有關(guān)于回鶻文《八陽經(jīng)》譯者的一線信息。吐魯番鄯善縣七克臺出土的一件相關(guān)跋文中(小田編號為Xinx)出現(xiàn)了著名翻譯家勝光的名字,而文中經(jīng)名部分略有殘缺,只存有“[ ]li-t? s?kiz [ ]”等字樣。該部分可修補為[t?ngrili yer]lit? s?kiz [türlügin yarum??……],正好為“八陽經(jīng)”的回鶻語譯名。據(jù)此,有學(xué)者提出《八陽經(jīng)》的譯者為勝光的觀點。據(jù)跋文內(nèi)容的“大唐三藏法師從梵語譯為漢語,別失八里人后學(xué)之勝光法師從漢語譯成回鶻語”看,勝光翻譯此經(jīng)所參考的原文是所謂的“玄奘譯本”。勝光曾翻譯過玄奘弟子義凈譯《金光明最勝王經(jīng)》,翻譯過《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傳》,對玄奘似情有獨鐘,故勝光翻譯《八陽經(jīng)》的推斷具有一定的可能性。
此外,《八陽經(jīng)》相關(guān)跋文中也透露出回鶻人對于《八陽經(jīng)》的特殊認識:
《八陽經(jīng)》作為偽經(jīng)在內(nèi)地并不流行,但在敦煌、吐魯番一帶的回鶻佛教社會里則十分流行,至今發(fā)現(xiàn)的抄本和刻本數(shù)多達400多件,還在江南、大都等地進行印刻。除此之外,還有用婆羅米文和藏文書寫的回鶻語版本。足見,回鶻人對于《八陽經(jīng)》的重視和偏愛。(28)圣彼得堡藏SI 4bKr.14中有10行回鶻文和4行漢文。經(jīng)莊垣內(nèi)(2003)考證,回鶻文內(nèi)容屬于“九惡業(yè)”,漢文部分則為回鶻人所做《八陽經(jīng)》難字音注。比如在該文獻中的難字注:“大”注“代”,“通”注“銅”,“言”注“焉”;反切注音:“古月”注“穴”,“羅凡”注“瀾”,“古忽”注“骨”。通過注音的方法學(xué)習(xí)漢文《八陽經(jīng)》的難字,其目的顯然是用漢語誦讀《八陽經(jīng)》。敦煌莫高窟北區(qū)出土回鶻文韻文詩B128:18中,八陽經(jīng)與《阿彌陀經(jīng)》《華嚴(yán)經(jīng)》《圓覺經(jīng)》《法華經(jīng)》《金光明經(jīng)》等經(jīng)典一起被稱作on tay?ing sudur“十種大乘經(jīng)典”。這證明在回鶻佛教徒的認識中“八陽經(jīng)”不是偽經(jīng),是十大大乘佛經(jīng)之一。另外,《八陽經(jīng)》反復(fù)強調(diào)的“神咒”消災(zāi)、擺脫困境、“讀寫”積德等現(xiàn)實意義較強的具體內(nèi)容更是獲得了民眾的認同,因而在回鶻社會中出現(xiàn)了誦讀、傳抄、刻印《八陽經(jīng)》的熱潮。
圖1(圖1 國家藏GT15-12回鶻文《八陽經(jīng)》寫本正面)
圖2(圖2 國家藏GT15-12回鶻文《八陽經(jīng)》寫本背面)
正面(圖1)
06 ig oq?p tüpsüz t?ring y?rüg-in ?tkürü
07 usar-lar : ol t?nl(?)γ-lar-n?ng timin k?ngül-i biligi
頁眉:yeti yigirmi
12 k?ngül-üm ?t’?z-üm burxan-lar-n?ng nom t?z-i
13 y?lt?z-? ?rür tep ?trü ol t?nl(?)γ :-lar bu
16 ta tü??r : sans?z tüm?n a?-un-ta tuγar
19 m?z-l?r : ol ?dün be? yüz t(?)ngri oγlan? ol
……眾生乃能明見、了知和通達它(人之身心)。除此之外,阿羅漢、獨覺以及聲聞等佛弟子,所有沉迷于生死的凡夫皆對此也無所知,也不通達。善男子,若有眾生誦讀此經(jīng),能通達其甚深真理,彼眾生之心智即為佛之法器。此外,思想不純之人如醉酒一般無法醒悟,心生邪念,沒有“我的身心是佛法之根本”之認識,那么那些眾生就會沉沒于這世界之河(苦海),墜入三惡道,生死輪回于無數(shù)萬世,受盡苦海之痛苦,無法聽聞佛法之名。爾時,五百天子就在那大眾之中,(聽到)佛之(所言,得到佛法,皆大歡喜)。
善男子!觀此六根顯現(xiàn),人皆空口常說之。若說善語。善法常轉(zhuǎn),即成圣道;若說邪語,惡法常轉(zhuǎn),即墮地獄。善男子!善惡之理,不得不信。善男子!人之身心是佛法器,亦是十二部大經(jīng)卷也,無始已來轉(zhuǎn)讀不盡不損毫毛。如來藏經(jīng)、唯識心,見性者之所能知,非諸聲聞凡夫所能知。善男子!讀誦此經(jīng),深解真理,即知身心是佛法器。若醉迷不醒,不了自心是佛法根本,流轉(zhuǎn)諸趣,墮于惡道,永沈苦海,不聞佛法名字。
爾時,五百天子在大眾中聞佛所說,得法眼凈,皆大歡喜,即發(fā)無等等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大正藏》第85冊 No.2897,1423b15-25)
01-02 an? k?rür an? bilir an? ?tkürür可直譯為“明見、了知和通達它”,該三個動詞只對應(yīng)原文的“知”,該譯法同樣出現(xiàn)在第4行,表現(xiàn)出了譯者自由翻譯的風(fēng)格。
02 arxant:“阿羅漢”〈 Skt. arhant;pratikabut:“獨覺”〈 Skt.pratyeka-buddha。漢文原文中沒有“阿羅漢”、“獨覺”,只有“聲聞”,該內(nèi)容由譯者自行增加。
10 muna tana ad?nu umat?n在倫敦本中為muna t?n? ongalu umat?n,其表達意義相同。
12 nom t?z-i y?lt?z-?:對應(yīng)“佛法根本”。t?z在回鶻文佛教文獻中對應(yīng)漢字的“性”、“本”,y?lt?z則對應(yīng)“根”?!案尽敝冈谳喕剡^程中不會變化的根本業(yè)道,即行為。
筆者將本文探討的GT15-12與其他幾種版本進行比較,發(fā)現(xiàn)與Ⅰa、Ⅰb、Ⅱc均有所不同,屬于另一種譯本。因未留存對應(yīng)內(nèi)容,與刻本(Ⅱd)是否一致不得而知,但存在與Ⅱd相同的可能性。從正字法特點看,明顯具有元代特征,如t和d部分,q和γ旁加兩點等。為便于對照,現(xiàn)將GT15-12與Ⅰa、Ⅰb、Ⅱc進行對比,其中黑體字部分為其他版本沒有或用法不一樣的地方:
例A 非諸聲聞凡夫所能知。
Ⅰa antada ?ngi rxant prtikubutlar ulat?qamaγ?raviklarazuqamaγ nizvanilarγbasm?? yalnguq-larbilg?l?r alqumun? bilm?z uqmaz ?tgürü umazlar
Ⅱc [ ]da ?ngi arxant prtakabut ulat? …… ?ravaklar qam[ ] nizvani [ ]? t?zün ……alqumun? bilm?z uqmaz ?tgürü umazlar
例B 若醉迷不醒,不了自心是佛法根本,流轉(zhuǎn)諸趣
例C 永沈苦海,不聞佛法名字。爾時,五百天子在大眾中。
Ⅰbtaluy ?güzt??mg?k ?mg?nür burxanlarn?ng nom?nat?ni?idm?z ol ?dün bi? yüz tngri oγlan? ol quvraγda ?rür ?rtil?r
Ⅱctaluy ?güzt??mg?k ?mg?nür burxanlarn?ng nom?nad?nym? ??idm?z ol ?dün bi? yüz tngri oγlan? ol quvraγda ?rür ?rtil?r
總之,《八陽經(jīng)》的漢文本和回鶻語譯本在回鶻人當(dāng)中廣泛流傳。回鶻語初譯本完成于敦煌莫高窟藏經(jīng)洞封洞之前,到了元代在初譯本基礎(chǔ)上進行了修訂,但在功德信仰的驅(qū)使和功利心的作用下,回鶻人對《八陽經(jīng)》進行了多次的抄錄。到了元代回鶻人甚至不遠萬里來到江南杭州或大都北京,在那里進行印刻,傳至敦煌、吐魯番一帶,以滿足廣大信徒對于《八陽經(jīng)》的特殊需求。這進一步證明,中原文化對邊疆少數(shù)民族的深度影響及內(nèi)地與邊疆地區(qū)從古連綿不絕的交往交流交融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