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荀子的“禮”及其當代啟示意義

趙波

【摘要】：作為先秦哲學思想的集大成者，荀子先后吸收了儒，法，墨等幾大家的思想學說，形成了最有后世啟發(fā)意義的——“荀禮”?！败鞫Y”從“性惡”論展開“分”“別”論辯，并試圖運用“禮法并用，王霸并舉”的舉措對社會各階層給予有針對性的秩序構(gòu)建，最終達到每個人、每個家庭、國家管理層、整個社會和諧有序發(fā)展的局面。荀子的“禮”不僅對整個中國封建制度都有著典范意義，并對當代社會也有著重要啟示意義。

【關鍵詞】：荀子;禮;當代;啟示意義

一、先秦“禮”的演變

（一）從祭祀禮儀到倫理道德

禮的起源很早，最早可以追溯到原始民族的祭祀活動?！岸Y，履也，所以事神致福也。從示從豊?！保ā墩f文解字·禮》）在進入封建制國家之后，禮就轉(zhuǎn)換為社會的規(guī)范。從西周以來“禮”的定義被逐漸明確為：人類社會生活中各種行為規(guī)范的總稱，周天子，諸侯，大夫，士庶為秩序的貴賤尊卑制度。然而在這段由周公制定的禮在隨著平王東遷，各諸侯國的崛起而成為了擺設，魯國大夫季孫氏踐越周禮，使用天子的八佾舞蹈，以至于孔子憤憤地說：“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論語·八佾》）在孔子心中的禮一定是符合道德的，凡是不符合禮的就是違反了道德。

（二）孔孟之道——從倫理道德到政治制度

孔子認為，周禮之所以衰敗就是因為缺少道德基礎，于是他提出“仁”對周禮進行損益——援仁入禮，并闡明仁的精華就是愛人，“仁者愛人”（《論語》·顏淵）禮在孔子這里就是維護原 “周禮”的新方式，與此同時把仁的道德觀念注入人們的生活視域中，并強調(diào)“克己復禮”（《論語》·顏淵）的方法，主張人們從道義上遵從“禮”制度。

孟子的“禮”基本繼承了孔子的“禮”學思想，但孟子進一步把“禮”具體化到了家庭倫理層面上。正如李澤厚先生所說，孟子就是中國絕對倫理主義的代表。在孟子那里，他所講的“仁”“義”，就是“禮”的別名：“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禮之實，節(jié)文斯二者是也;樂之實，樂斯二者?！保ā峨x婁上》）。

（三）吸收前秦“禮”的精華——荀禮

“荀子唯一肯定是儒學，唯一推崇的思想家是孔子，子弓，他常以孔子正統(tǒng)傳人自居?！盵1]作為儒家的繼承人荀子對“禮”的看法多少沿襲了孔孟的一些維護封建統(tǒng)治的等級思想，但是荀子作為戰(zhàn)國末期的思想集大成者，荀子的“禮”論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相當豐富的地步，正如蕭公權(quán)先生所說：“與孔孟強調(diào)仁義不同，荀子更強調(diào)禮義?！薄吧w主性善者必主率性，故孟子重仁。主性惡者必主制性，故荀子重禮?！盵2]荀子的“禮”被其后的韓非，李斯等人所沿襲，幾乎貫穿了整個封建時代，以至于梁啟超，譚嗣同如此評價荀學：“漢興，群經(jīng)皆傳自荀子，十四博士大半屬荀子之學，東漢以后，又遭竄亂。六朝及唐，日益破碎，無論是非得失，皆從荀學中之一派討生活矣?！薄肮食Ｒ詾閮汕陙碇卣?，皆大盜也;兩千年來之學，荀學也?！盵3]可見荀學影響之大。

二、荀子禮的內(nèi)涵

（一）“分”和“別”——荀子構(gòu)建“禮”的基礎

荀子所在的那個時代已是戰(zhàn)國末期，社會分工越來越細化，從而每個人的物質(zhì)擁有程度不同，社會政治地位也隨之產(chǎn)生差距，難免引發(fā)社會的爭奪和混亂。這正是荀子發(fā)現(xiàn)人之間擁有這種差別，從而需要衍生出適合整個社會共同遵守的秩序。荀子說：“禮者，貴賤有等，長幼有差，貧富輕重，皆有稱者也?！保ā盾髯印じ粐罚4]這里的“稱”字的意思極為恰當，由于人與人之間有“分”，在貴賤，長幼，貧富等不同的等級有“別”，“禮”就是要他們擁有自己合適的地位。這里荀子講的“禮”是根據(jù)新的封建生產(chǎn)關系，打破了“世親宗室”的宗法制度，把禮的血緣倫理層面轉(zhuǎn)化到了現(xiàn)實社會中各階層的自然人身上。

（二）“性惡”和“人欲”——荀子構(gòu)建“禮”的動因

荀子認為“禮”等政治制度，道德規(guī)范一類都是由人為的東西，與孟子所提的天賦“性善論”完全相反。荀子直截了當表述：“人之性惡，則禮義惡生”（《荀子·性惡篇》），荀子眼中所謂的“善”是指不違背道德規(guī)范，那么“惡”就是行為不端，違反統(tǒng)治秩序，然而人一生下來是不可能自覺遵守這些道德規(guī)范社會制度的，相反人內(nèi)心充斥的是“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荀子·性惡篇》）即“欲”，如果不加“禮”對“欲”的限制，社會將會秩序混亂，爭斗連連?！岸Y”的構(gòu)建就是要磨礪去人性中“惡”的部分，引導好人“欲”向合理方向發(fā)展。

（三）“禮”和“法”——荀子“禮”的主干

有人認為“禮”是形而上的東西，但是在荀子這里，完全是結(jié)合當時封建社會發(fā)展的特征提出的實實在在的制度。荀子認為先王，君子制定好了“禮”專門是為了給普通大眾去遵守的：“水行者表深，表不明則陷。治民者表道，表不明則亂。禮者，表也?！保ā斗ㄐ小罚┸髯拥摹岸Y”就是要這些矛盾對立關系中確立和維持平衡的“中”點，這個“中”點是荀子“禮”對社會各矛盾的約束和節(jié)制。[5]敏銳的荀子發(fā)現(xiàn)法家的“法”制思想正可以平衡“禮”運行的天平，“禮者，法之大分，類之剛紀也”（《荀子·勸學》）“非禮，是無法也”（《荀子·修身》），在荀子這里，“法”已儼然是和“禮”地位相同了，將禮法結(jié)合，兩者相輔相成才能更好的維護好社會秩序，于是他將“援法入禮”。

（四）“一”和“王”——荀子“禮”的愿景

生在戰(zhàn)亂年代的荀子，希望這分裂的局面能走向統(tǒng)一，他提出了“法后王，統(tǒng)利益，一制度”的政治愿景。荀子的“一”包含兩層含義：國家的統(tǒng)一和制度的整齊劃一。即“隆一而治，二而亂，自古及今，未有二隆爭重能長久者?！保ā盾髯印ぶ问俊罚┲卫硖煜滦枰贫鹊慕y(tǒng)一“天下一隆致順而治”（《荀子·正論》）?！巴酢笔擒髯印岸Y”學說的另一個愿景。它實際上適合“一”緊密聯(lián)系起來的。“中國以往只有治道而無政道?！盵6]但在荀子身上相反，他說：“道王者之法，與王者之人為之，則亦王;道霸者之法與霸者之人為之，則亦霸?！保ā盾髯印ね醢浴罚┐笠饩褪侵?，把國家交給什么樣的君主，君主就會用什么樣的治國理念影響國家走向。荀子的治道就是直指“王”——為君王治理天下而制“禮”。

三、荀禮的價值與意義

（一）規(guī)范各個階層行為的標尺

在荀子的理論視域中，他認為：“天之生民，非為君也;天之立君，以為民也?！保ā盾髯印ね醢浴罚┚醪荒堋八教煜隆保煜虏⒎蔷蹼S心所欲掌控的。在構(gòu)建“禮”“法”并用的制度中，荀子體現(xiàn)出了法律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現(xiàn)代法理意識，“禮者，人主之所以為群臣寸尺尋仗檢也”（《荀子·孝儒》）“禮者，節(jié)之準也”（《荀子·禮論》）荀子就是要通過“禮”一系列的外在表現(xiàn)形式來規(guī)定各個階層的行為規(guī)范。在《荀子·禮論》篇中，荀子甚至詳細的分別論證了王公，臣民的各不同的冠，婚，祭，朝，聘，喪，鄉(xiāng)等禮義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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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難看出荀子的“禮”是已經(jīng)細致到生活的每個部分，力圖區(qū)別階層，禮式的不同。

（二）庇護社會弱者的潛在調(diào)節(jié)器

荀子認為“禮者，治辨之極也，強固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總也?！保ā盾髯印ぷh兵》）由此可見，荀子“禮”已經(jīng)全覆蓋了一個國家各個方面。[7]但究竟如何促進社會穩(wěn)定發(fā)展？在荀子看來，境遇最差的弱者和窮人，在封建強權(quán)社會中是極易受到傷害的，如果“禮”不能夠給他們帶來保障，那么強者“欲”就會造成社會無休止的爭斗?！氨┚陨聿粫蔀樽畲笫芎φ?在無序和窮困的社會中最大受害者都是那些弱者?！盵8]荀子論述：“今當試去君上之勢，無禮義之化，去法正之治，無刑法之禁，倚而觀天下民人之相與也?！保ā盾髯印ば詯骸罚┐篌w的意思就要告誡當權(quán)者要遵守好“禮”制，兼顧好弱者的權(quán)益，否則就會受到顛覆。

（三）大眾精神交流的平臺

周禮提倡“禮不下庶人”。從孔子開始，他就在“損益”周禮時說“禮就九焉，大飴四焉”（《禮記·仲尼燕居》）。細觀荀子的“禮”可以發(fā)現(xiàn)，荀子在利用構(gòu)建的制度為社會各類人群提供了一個側(cè)重精神交流的平臺?！跋韧踔贫Y義以分之，使有貴賤之等，長幼之差，知愚，能不能之分，曾使人載”（《荀子·王道》）可見，荀子把“禮”先前的倫理含義增強提升到了國家中的“倫理”層面——即政治意義，創(chuàng)造個合理，平等的社會秩序是荀子“禮治”的最重要一步。

結(jié)束語：

荀子在他所處的封建戰(zhàn)國時期，能將“禮”提升到合理的社會制度就是一種很難能可貴的精神。荀子的“禮”學結(jié)合當時的社會發(fā)展，不遺余力的把社會中的每個人放入“禮”中，為他們設定合身份的社會定位。荀子的“禮”對于我們現(xiàn)代社會亦有啟發(fā)意義：國家管理者要合理引導群眾百姓的利益訴求，使之轉(zhuǎn)化為和諧社會發(fā)展的動力。當局者應該兼顧社會的公平，關心各階層人群的利益，運用多種“軟”（如道德，文化傳統(tǒng)）“硬”（法律，暴力機關）等手段協(xié)調(diào)治理國家，以最終達到荀子所說的“一”，達到和諧團結(jié)，統(tǒng)一的大國境界。

注釋：

[1]惠吉星著，《荀子與中國文化》， 1996年版，貴州人民出版社，第176頁

[2]蕭公權(quán)著，《中國政治思想史》，1980版，第106頁

[3]譚嗣同著，《譚嗣同全集·下冊》，中華書局1981年版，第335-338頁

[4]北京大學荀子注釋組，《荀子新注》， 1979年版，中華書局

[5]徐克謙著，《論荀子的‘中道哲學》，《中國哲學史》，2011年第4期，第51頁

[6]牟宗三，《政道與治道》，臺灣學生書局，1980版，第26頁

[7]陸建華著，《荀子禮學之價值論》，《學術(shù)月刊》，2002年7月版，第63頁

[8]丹尼爾·貝爾著，《荀子的禮》，蘇州大學海外漢學研究中心，http：/www.zwwhgx.com/content.asp？=1941

參考文獻：

[1]北京大學荀子注釋組，《荀子新注》[M].北京：中華書局，1979

[2]惠吉星，《荀子與中國文化》[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 1996

[3]譚嗣同，《譚嗣同全集·》[M].北京：中華書局，1981

[4]蕭公權(quán)，《中國政治思想史》[M].臺北：中國文化大學出版部，1980

[5]徐克謙，論荀子的‘中道哲學[J].中國哲學史，2011（4），51

[6]牟宗三，《政道與治道》[M].臺北：臺灣學生書局，1980

[7]陸建華，荀子禮學之價值論[J].學術(shù)月刊，2002（7），63

[8]李澤厚，《中國思想史論》[M].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

[9]馮友蘭，《中國哲學史新篇》[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

[10]孫軍紅，論先秦社會轉(zhuǎn)型與“禮”理論的變遷[J].哈爾濱學院學報，2007（4），22

[11]陳榮慶，從荀子對孔子的繼承與發(fā)展看荀子德禮法兼治的天下治理理念[J].宜春學院學報，2010（10），88

[12]李會欽，孔子“禮”與荀子“禮”之比較[J].商丘師范學院學報，2000（6），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