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藥鼠婦蟲基原問題探討△

王志棟，蔣超，王藝涵，張水利，俞冰

1.浙江中醫(yī)藥大學(xué) 藥學(xué)院，浙江 杭州 310053；2.中國中醫(yī)科學(xué)院 中藥資源中心，北京 100700

鼠婦蟲為冷背類中藥材，始載于《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列為下品，曰：“鼠婦味酸，溫。主氣癃，不得小便，婦人月閉，血瘕，癇痓，寒熱，利水道，一名負蟠，一名蝛。生魏郡平谷”[1]。歷代各家對鼠婦蟲基原看法不一?！吨腥A人民共和國藥典》（以下簡稱《中國藥典》）2020 年版（四部）“成方制劑中本版藥典未收載的藥材和飲片”收載其來源于潮蟲科動物平甲蟲Armadillidium vulgare（Latreille）的干燥全體[2]；《中華本草》[3]、《全國中草藥匯編》[4]等中醫(yī)藥專著及《浙江省中藥炮制規(guī)范》[5]、《河南省中藥飲片炮制規(guī)范》[6]、《江西省中藥飲片炮制規(guī)范》[7]、《湖南中藥飲片炮制規(guī)范》[8]、《天津市中藥飲片炮制規(guī)范》[9]、《江蘇省中藥飲片炮制規(guī)范》[10]、《安徽省中藥飲片炮制規(guī)范》[11]、《上海市中藥飲片炮制規(guī)范》[12]等地方標準認為其來源于平甲蟲A.vulgare或鼠婦Porcellio scaberLatreille（動物分類學(xué)上平甲蟲A.vulgare中文名習(xí)稱普通卷甲蟲，鼠婦P.scaber習(xí)稱粗糙鼠婦，下同）的干燥全體；《本草綱目藥物彩色圖鑒》[13]、《歷代本草藥用動物名實圖考》[14]則認為其基原動物為蠟鼠婦科長鼠婦P.elongateShen。此外，商品鼠婦蟲基原眾多，市售鼠婦蟲藥材中普通卷甲蟲、光滑鼠婦P.laevis（Latreille）居多，粗糙鼠婦較少[15-16]，同時也存在蒙潮蟲屬物種[17]，混偽現(xiàn)象嚴重。

本文對藥用鼠婦蟲的歷史沿革進行梳理，通過實地考察和標本鑒定，認為歷代本草所載鼠婦基原動物是緣潮蟲科中華蒙潮蟲Mongoloniscus sinensis（Dollfus），而非普通卷甲蟲，也非粗糙鼠婦或長鼠婦。

1 明代以前藥用鼠婦蟲未見普通卷甲蟲記載

本草古籍中對鼠婦蟲的形態(tài)描述相對較少，宋代以前本草文獻均無形態(tài)記載，確定物種較為困難。宋代，寇宗奭[18]《本草衍義》記載：“鼠婦，此濕生蟲也，多足，其色如蚓，背有橫紋蹙起，大者長三四分，在處有之，磚甃及下濕處多，用處絕少”。明代，許希周[19]《藥性粗評》中記載：“如蒼耳子大，灰色”；《本草綱目》記載：“形似衣魚稍大，灰色”[20]；盧之頤[21]《本草乘雅半偈》記載：“大者長三四分，小者一二分，色灰褐，背有橫紋蹙起，雙眸兩須，多足奔趨甚捷，斷之無血，唯白漿耳”。之后的《本草崇原》[22]、《長沙藥解》[23]、《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贊》[24]和《本草撮要》[25]中對鼠婦蟲的形態(tài)描述與之前的文獻不盡相同。值得注意的是，在一些本草中提到“形似衣魚”“形如蠹魚”。蠹魚同衣魚，為纓尾目衣魚科的物種，其體修長，第11 節(jié)具1 對尾須和正中尾絲。這從側(cè)面說明當時的藥用鼠婦基原體亦較細長，且尾部具較長的類似于“尾須”的器官。本草古籍中關(guān)于鼠婦蟲的描述與潮蟲亞目物種“一般體長4～12 mm，具1 對無柄的復(fù)眼，第一觸角甚小，不易觀察到，第二觸角發(fā)達，較明顯，胸部橫向7 節(jié)，腹部橫向6 節(jié)”的特征相符合[26]，但其中均未提及藥用鼠婦蟲基原能否卷成球形。不同歷史時期本草古籍對鼠婦形態(tài)的記載見表1。

表1 不同歷史時期本草古籍對鼠婦形態(tài)的記載

在古籍對鼠婦蟲形態(tài)描述較少的情況下，藥圖顯得尤為重要（圖1）。最早在《本草圖經(jīng)》[28]中對鼠婦蟲附有藥圖，其圖所繪蟲體9～10 節(jié)，具觸角1對（第二觸角），尾1對（尾肢外肢），足5～8對，蟲背具2 條線紋?！洞笥^本草》[29]之圖，4 只蟲繪有足，分別具足11、10、6、4 對，蟲體6～7 節(jié)，每節(jié)側(cè)面具一點（側(cè)結(jié)節(jié)點），點上具一線紋?！督B興本草》[30]中的附圖較為模糊，但仍能觀察到其具第二觸角和尾肢外肢。《太乙仙制本草藥性大全》[31]的附圖中，蟲體具1 對第二觸角，足較密集，無尾肢外肢，體不卷?！侗静菥V目》[20]附圖中，蟲體具1 對第二觸角，1 對尾肢外肢，足8～10 對，體節(jié)數(shù)不明。然而，在明代《本草品匯精要》[31]中附圖未見尾肢外肢的特征，推測其有2 種可能：1）畫師是根據(jù)藥材所畫，而藥材的第二觸角和尾肢外肢多有殘缺，畫師只補畫了第二觸角，漏畫了尾肢外肢；2）當時藥用鼠婦蟲已經(jīng)存在普通卷甲蟲，標本顯示，普通卷甲蟲的尾肢外肢極短，不為長圓錐形，背面觀無法看見（圖2）?！堆a遺雷公炮制便覽》[33]的附圖參考了《本草品匯精要》的附圖，在此基礎(chǔ)上增繪了足與尾肢外肢，此外還有一些不易觀察到的更改：1）增繪了眼；2）更改了體型比例，將《本草品匯精要》中的長橢圓形更改為兩側(cè)對稱的尖橢圓形，使之體態(tài)特征從偏向球卷類的卷甲蟲科/卷殼蟲科變?yōu)楦蛴诟街惖氖髬D科/緣潮蟲科；3）弱化了相鄰體節(jié)的節(jié)紋，并將體節(jié)外緣改為淺黃白色，使之形態(tài)進一步偏離普通卷甲蟲，明顯偏向于蒙潮蟲屬（MongoloniscusVerhoeff，1930）或鼠婦屬（PorcellioLatreille，1804）?！堆a遺雷公炮制便覽》較《本草品匯精要》中的鼠婦藥圖增補了很多細節(jié)，且更符合鼠婦蟲動物形態(tài)，推測應(yīng)是畫師根據(jù)實物繪制而成?！督鹗ハx草木狀》[31]摹繪了《本草品匯精要》的藥圖，但丟失了大量信息，只能模糊看清橫向體節(jié)，參考價值不大?！侗静莺喢鲌D說》[34]的附圖中，蟲體亦明顯具1 對第二觸角和1 對尾肢外肢，同時繪畫了橫向體節(jié)與足，體不卷。本草典籍中的繪圖符合潮蟲亞目物種的形態(tài)特征，且均未體現(xiàn)藥用鼠婦蟲是否可卷成球。

圖1 本草典籍中的鼠婦圖示

圖2 鼠婦蟲基原標本圖

2 清末到民國初期，普通卷甲蟲成為鼠婦蟲藥材的主流

清代以后，小泉榮次郎[35]在《新本草綱目》中對鼠婦蟲的基原做了鑒定，記載為：“系將彈尾類之鼠婦AmphipodaGammarus.焙殺者”。這里的拉丁名為端足目鉤蝦屬，與鼠婦蟲所屬的潮蟲亞目相差甚遠。端足目主要生活在海洋中，少數(shù)為淡水；而潮蟲亞目主陸生，少數(shù)生活在洞穴，潮間帶。其對鼠婦蟲的形態(tài)描述為：“鼠婦棲息濕地土窖中或甕底等之昆蟲。全體呈灰綠色。長二三分。卷縮作球圓形。下腹扁平。多足。尾端有棒狀具。能彈地跳行”。普通卷甲蟲能卷成球形，但其尾肢外肢不明顯，即無“棒狀具”，說明此時的藥用鼠婦蟲之中已有基原混雜的現(xiàn)象。楊華亭[36]《藥物圖考》記載：“屬節(jié)肢動物甲殼類海蛆科，體橢圓而扁，色灰白，頭有眼與觸角一對，體分十四，節(jié)長約二三分，外有一種形如鼠婦無異，惟觸角短而彎曲，體分十四節(jié)，每節(jié)生足一對，幼蟲灰白稍大灰赤，老則色黑，長約四分，以物觸之，則蜷曲成球而作假死，若鼠婦則不然，二物皆棲于陰濕之處，鼠婦生產(chǎn)甚少，惟如鼠婦之球蟲生產(chǎn)甚多，今藥市所售皆此種”。這里的海蛆科指的是潮蟲亞目的海蟑螂科（Ligiidae），雖海蟑螂科的物種亦作藥用，但其多生于潮間帶，與《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1]中“生魏郡平谷”不符。楊華亭對鼠婦蟲的描述較為詳細，對“鼠婦之球蟲”的描述符合普通卷甲蟲的形態(tài)。與《藥物圖考》同年刊出的《中國藥物標本圖影》[37]留下了鼠婦蟲藥材珍貴的影像（圖3），圖中藥材的形態(tài)與普通卷甲蟲相符，其12 只蟲皆為球卷的形態(tài)，亦與楊華亭所言一致。隨后《中國藥學(xué)大辭典》[38]引用了小泉榮次郎在《新本草綱目》中的鼠婦基原和形態(tài)的描述。之后，木村康一等[39]在《和漢藥名匯》中認為，鼠婦為顆粒瘤潮蟲Tylos granulatus，為瘤潮蟲屬的物種。而瘤潮蟲屬的物種常生于沙石海岸[26]，亦與《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1]中“生魏郡平谷”不符。木村康一等[39]在書中還列出了鼠婦蟲的贗偽生藥，其將潮蟲亞目的粗糙鼠婦和外來海蟑螂Ligia exotica，端足目鉤蝦屬一種Grammarussp.、Pseudocrangonix shikokunis和跳鉤蝦屬一種Orchestiasp.歸為贗偽生藥。木村康一對鼠婦蟲的鑒定中說明，當時鼠婦蟲的基原中多數(shù)是能卷曲成球的，因瘤潮蟲屬和卷甲蟲屬形態(tài)相似，都能卷成球，且初步證實入藥的鼠婦蟲最初并非粗糙鼠婦。

圖3 《中國藥物標本圖影》和《中藥志》中鼠婦蟲藥材照片

3 粗糙鼠婦和普通卷甲蟲作為法定基原始于19 世紀60年代

1960 年，南京藥學(xué)院藥材教研組編著的《藥材學(xué)》首次將鼠婦蟲基原定為粗糙鼠婦的干燥全體，并繪有粗糙鼠婦的圖像（原圖1269）和鼠婦蟲藥材的外形圖（原圖1270）[40]。其原附圖圖片注明“仿無脊椎動物學(xué)教學(xué)用圖”，考其圖來源可能是陳義1954 年出版的《無脊椎動物學(xué)》，為典型的粗糙鼠婦圖像。然而，其鼠婦蟲藥材圖（原圖1270）側(cè)面觀頭胸節(jié)顯著，體背面未見顆粒狀小結(jié)節(jié)，尤其是形態(tài)呈半卷狀，其卷曲程度遠超過無球卷能力的潮蟲亞目物種干燥后形態(tài)的卷曲程度，第七胸節(jié)后側(cè)緣平鈍，顯然非粗糙鼠婦形態(tài)，而是接近卷甲蟲屬的特征，推測該圖為普通卷甲蟲，而非粗糙鼠婦。1977 年，《中藥大辭典》也注明“一般文獻多以Porcellio scaberLatreille 作鼠婦，但在目前商品中，很少使用”[15]。

“平甲蟲”一名始出1961 年出版的《中藥志》。作者根據(jù)從上海、湖南等地所收集樣品，將品種基原確定為Armadillidium vulgareLatreille，并擬定其中文名為“平甲蟲”，并在附注中注明“從上海、湖南等地收集的標本皆為平甲蟲，因為標本的代表性不夠全面，不知其他地區(qū)所用之鼠婦蟲是否亦為平甲蟲，尚待進一步調(diào)查”[41]。而后的中藥學(xué)專著、歷版《中國藥典》、地方標準或采用《藥材學(xué)》的說法，或采用《中藥志》，或?qū)烧呓Y(jié)合，形成了目前不同典籍收載基原不同的情況（表2）。

表2 中藥學(xué)著作中鼠婦蟲基原記載

4 歷代本草記載的鼠婦是蒙潮蟲屬物種

綜合本草古籍描述，潮蟲亞目現(xiàn)生物種分布范圍，筆者認為歷代本草記載的鼠婦基原物種是緣潮蟲科中華蒙潮蟲（圖2C），而非普通卷甲蟲、粗糙鼠婦或長鼠婦。

在形態(tài)上，與歷代本草典籍中的藥圖對比，《本草圖經(jīng)》和《大觀本草》（圖1A～B）的藥圖均具明顯側(cè)線，粗糙鼠婦、普通卷甲蟲和光滑鼠婦（圖2A～B、D）無明顯側(cè)線，而中華蒙潮蟲具明顯側(cè)線（圖2C）；《大觀本草》（圖1B）的藥圖側(cè)面觀具明顯側(cè)結(jié)節(jié)點，而粗糙鼠婦、普通卷甲蟲、中華蒙潮蟲和光滑鼠婦（圖2）中，僅中華蒙潮蟲具明顯側(cè)結(jié)節(jié)點；《本草圖經(jīng)》《大觀本草》《紹興本草》《本草綱目》《補遺雷公炮制便覽》和《本草簡明圖說》（圖1A～C、F～G、I）的藥圖均具明顯尾肢外肢，而普通卷甲蟲尾肢外肢扁平，不明顯（圖2B），粗糙鼠婦、中華蒙潮蟲和光滑鼠婦的尾肢外肢明顯，但中華蒙潮蟲的尾肢外肢長于粗糙鼠婦和光滑鼠婦（圖2A、C～D）。

在地理分布上，粗糙鼠婦、長鼠婦分布區(qū)極為狹窄，不符合古籍“今處處有之”的說法。粗糙鼠婦目前僅記載分布于山西部分地區(qū)[34]、浙江天目山和江蘇紫金山地區(qū)[51]，在筆者調(diào)查的所有樣點中均未采集到該物種。長鼠婦為Shen[52]1949 年發(fā)現(xiàn)于云南，此后未見報道，其分類地位存疑。粗糙鼠婦、普通卷甲蟲和光滑鼠婦均為生物入侵種。粗糙鼠婦是從歐洲因人類活動而傳播到世界不同地方[53]；普通卷甲蟲和多霜蠟鼠婦原產(chǎn)于地中海地區(qū)，也因人類活動現(xiàn)已全球廣布[53]；光滑鼠婦則是從歐洲、北非地區(qū)傳播到世界各地[53]。

中華蒙潮蟲為中國的本土特有物種，由Dollfus[54]于1901 年作為新種發(fā)表。陳國孝[51]記錄中華蒙潮蟲分布于山西、北京、河北、內(nèi)蒙古等地，王明曉[55]記錄陜西、山東、河南、遼寧亦有分布，其廣泛分布于我國華北地區(qū)。為確定藥用鼠婦的基原，筆者對全國20個?。ㄗ灾螀^(qū)、直轄市）61個市（自治州）進行了潮蟲亞目樣本采集，其中16 個省（自治區(qū)、直轄市）25 個市（自治州）均發(fā)現(xiàn)了蒙潮蟲屬物種，說明其分布范圍很廣。其中，以中華蒙潮蟲、韓國蒙潮蟲2 個種最為廣布，中華蒙潮蟲主要分布于長江以北，韓國蒙潮蟲主要分布于長江以南?！渡褶r(nóng)本草經(jīng)》記載鼠婦“生魏郡平谷”[1]，“魏郡”即今河北臨漳縣。從地理分布上來看，中華蒙潮蟲亦符合鼠婦蟲的本草典籍記載。在生活習(xí)性上，中華蒙潮蟲從5 月開始活動，直到10 月北方天氣轉(zhuǎn)冷為止[55]，亦符合最早在《名醫(yī)別錄》中的“五月五日取”[56]之說。

5 鼠婦蟲功效變遷可能與基原改變有關(guān)

最早《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就有對鼠婦蟲功效主治的記載，云：“主氣癃，不得小便，婦人月閉，血瘕，癇痓，寒熱，利水道”[1]，唐代《重修政和經(jīng)史證類備急本草》補充：“治產(chǎn)后小便不利”[57]，宋代《日華子本草》記載：“通小便，能墮胎”[58]。明代以前的本草著作對鼠婦蟲的功效的記載與《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的記載均相差不大，僅有少許補充。至明代，鼠婦蟲的功效主治有了較大的改變。《本草綱目》記載：“治久瘧寒熱，風(fēng)蟲牙齒疼痛，小兒撮口驚風(fēng)，鵝口瘡，痘瘡倒靨，解射工毒、蜘蛛毒，蚰蜒入耳”[20]。與明代以前的鼠婦蟲功效主治相比，明代以后的鼠婦蟲功效主治以止痛、治療瘡癥、解毒為主，同時保留了治療寒熱的功效。其后本草或載《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所言，或載《本草綱目》所言，或結(jié)合兩者之言。本草專著鼠婦蟲功效主治記載見表3。鼠婦蟲功效主治發(fā)生改變的時間與普通卷甲蟲記載僅在明以后不謀而合，故推測鼠婦蟲功效變遷可能與基原改變有關(guān)。

表3 不同歷史時期本草著作鼠婦蟲功效主治

6 討論

現(xiàn)代各中藥學(xué)專著記載鼠婦的基原為普通卷甲蟲和粗糙鼠婦，然而普通卷甲蟲、粗糙鼠婦是從歐洲地區(qū)因人類活動而入侵到中國。故普通卷甲蟲和粗糙鼠婦并非歷代本草典籍記載的鼠婦蟲基原物種。明代《本草品匯精要》繪圖顯示，全體長橢圓形，無明顯尾肢外肢，通體體節(jié)、步足黑色可能為最早的普通卷甲蟲記錄。但此后的《補遺雷公炮制便覽》在實物觀察的基礎(chǔ)上否定了《本草品匯精要》的說法，重新將鼠婦蟲基原修改為蒙潮蟲屬物種。由于明代《本草綱目》后有較大的改變，結(jié)合《本草品匯精要》中對鼠婦蟲的繪圖無明顯尾肢外肢的信息，筆者認為鼠婦蟲的藥用功效的變遷可能與基原改變有關(guān)。推測明代中后期，隨著歐洲15—17 世紀新航路的開辟運動，普通卷甲蟲逐漸入侵中國，并在后期取代了中國本土潮蟲亞目的物種入藥，并進一步反映在鼠婦蟲的藥用功效變遷上。粗糙鼠婦、普通卷甲蟲及現(xiàn)在藥材中大量存在的光滑鼠婦均是從歐洲地區(qū)入侵至我國的物種，其何時入侵到我國，需要使用分子生物學(xué)或考古學(xué)等手段來進一步證實。

藥用基原的變遷可能導(dǎo)致了藥用功效的變遷，在辨證論治的基礎(chǔ)上，采用古方加減時鼠婦蟲應(yīng)給付蒙潮蟲屬物種，而民國以后方劑、成藥中使用鼠婦蟲的，應(yīng)給付普通卷甲蟲?！吨袊幍洹?020 年版收載的鼠婦蟲，建議分列為2 種藥材——鼠婦蟲和平甲蟲，平甲蟲基原物種為普通卷甲蟲，鼠婦蟲基原物種應(yīng)修訂為中華蒙潮蟲，兩者的成分、藥理、藥效差異應(yīng)經(jīng)實驗研究進一步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