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田
孫犁“耕堂劫后十種”的十本書里,收錄許多手札文本,這些不經意而為之的文章被列入“蕓齋短簡”“蕓齋書簡”“信稿”“耕堂函稿”專輯,與其他專輯一樣成為“耕堂劫后十種”的亮點。
孫犁與徐光耀的手札寫于1964年11月25日,用毛筆寫在八行箋紙上,書法溫潤,語詞平實,談及文學,對浩然的長篇小說《艷陽天》給予較高的評價。這一年孫犁年僅51歲,正值壯年,體能好,思維敏銳。他在手札中告訴徐光耀:“這幾年確是有些作家在努力,在進步。我們都不能故步自封,要看看其他同志的成績,多加努力——這是我隨便想到的?!边@通手札的書法值得言說,行書,間或有若干草書,腕力清勁,節(jié)奏明快,筆力爽捷,墨色層次分明,是典型的文人字,也是孫犁書法的代表作。孫犁的書法越來越被重視,不否定這是他文學創(chuàng)作成就的助推。另外,孫犁讀古知古,“耕堂劫后十種”中的“耕堂讀書筆記”“耕堂讀書記”等專輯,許多是他讀經閱史的心得體會,從中可以看到孫犁對古典歷史著作和文學著作的熟稔。
孫犁喜歡書法,1994年5月30日,在與徐光耀的手札中,談的幾乎都是書法。彼時,孫犁已經是81歲的老人了。他簡要回顧了自己的“書法生涯”,對傳統(tǒng)書法的經典作品和書論談了自己的體會,同時,對徐光耀的書法也提出了輕描淡寫的看法。與三十前的書法相比,這通手札寫得老辣、簡約,只是字型外拓,有些散漫,顯然,孫犁的腕力與筆力都不比從前了。不過,手札文辭可圈可點,是研究孫犁書法的重要文獻。盡管孫犁謙虛,但我們可以感知他對書法的愛,對書法的重視。1995年4月2日,孫犁告訴徐光耀:“有時也看一些碑帖和有關金石的書,對此,我都是外行,但看這種書,不費腦力,也遠離現(xiàn)實,是可以得到休息的?,F(xiàn)在正看《西岳華山廟碑》,此碑共有三種本子,我都有,每本后面都有名人題跋多種,看起來是很有興味的。”
對書法時近時遠,但書法在孫犁的心中很重。1993年2月21日,孫犁給徐光耀寫手札,他在信封的背面用鋼筆寫了一行字:此信用毛筆,甚重要。可見孫犁對自己毛筆手札的重視程度。
孔尚任講過手札的優(yōu)長:“蓋尺牘一體,即古之辭命,所云使四方能專對者,實亦原本風雅。人但知詞為詩之余,而不知尺牘亦詩之余也。” 尺牘,也就是手札,在孔尚任的心中有了文學的分量,同樣,在孫犁的心中也有了文學的重量。我讀孫犁,他的“函稿”“信稿”“書簡”“短簡”占比較大,這些寫給作家們的書信體文章,有生活氣息,有真情實感,談問題小中見大,語言也平和,像朋友之間的娓娓道來。讀多了,知道很多做人的道理、作文的立場,還有讀書的方法,以及文章好與不好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