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任飛/山東
把幾個小瓶子裝滿水,分別放上幾片綠蘿。在陽光的投射下,那柔嫩的葉子伸展著,淺淡的綠,隱約的紋路,盈滿了初生的喜悅。坐在地板上,靜靜地看著它們,似乎能聽到它們喝水時那種滋滋的聲音。
兩三片小葉子,廢棄的瓶子,一點清水,慢慢長開,也是一番好風景。
這人間有些風景,不需要張狂,自有其獨特的味道。
就如同《半山文集》中所言:“人一生只有一種最重要的關(guān)系,就是與自己的關(guān)系,自己與自己的關(guān)系理順了,通透了,與別人的關(guān)系,與這個世界的關(guān)系,也就一樣順了,通了?!边@種理順,很難,也很簡單,無非是得與失的衡量,心態(tài)的放空,心胸的曠達,轉(zhuǎn)念間的事情而已。
暑熱之際,眼神干凈,心自清涼。
喜歡極了川端康成的那句“凌晨四點鐘,我看見海棠花未眠”。
平素里喧鬧的人間也未醒來。
我的吊蘭,卻不知道什么時候開了。細細碎碎的白,綴在葉子之間。
我看過去,它們也看過來。那是一種不動聲色的交流。
最安靜的,總是最讓人百感交集。
我想把耳朵貼得再近一些,那些綻開的瞬間,比夜更寂靜,比躲在暗處的風,細微得更令人絕望。
生命也是如此,時而靜寂,時而蘇醒。
時而嘩的一下,盛開。
每個人終其一生都在尋找,那個和自己靈魂相近的人,那些和自己味道相似的物。
可最后卻發(fā)現(xiàn),這世上的萬事萬物,無一不契合,卻又無一契合。
譬如這束海洋之謎玫瑰,仿似很愛它,而抱在懷里,卻又覺得它離自己很遠,好像隨時會枯萎的樣子。
然后,放到清水里醒著,就又活過來了。
這大概就像人生,有時枯干,有時鮮活。
但始終都是過的自己的人生。
佩索阿說過:有時,我聽風過耳,我覺得為了聽風過耳,也值得出世為人。
平庸,不是人生的原罪,不快樂才是。
人類生來就是為了感受這個世界的美好的,那些令你感到快樂的小瞬間,都會讓你覺得人間值得。
既然來了一趟人間,為何不讓自己盡量歡喜呢?
譬如一覺睡到天然醒,譬如吃喜歡的東西,譬如看個有趣的動畫片。
更可以放空自己,發(fā)一會呆,什么也不想,只是聽窗外的風呼嘯而過。
或者聽聽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
活著很有趣,愛它才好。
萬事萬物皆有緣由,這話一點不假。
剛?cè)〉降牧龌枘璧?,放到花桶里醒著?/p>
昨天還是蔫蔫的,醒了十幾個小時,早上起來居然發(fā)現(xiàn)開花了。頗為驚喜。
六出花,也稱水仙百合、秘魯百合,它是由南美洲的秘魯、智利、阿根廷被移植到世界各地。
古人的詩句中有不少提到六出花的。元好問的《雁門關(guān)外》中寫到:“重關(guān)獨居千尋嶺,深夏猶飛六出花。”詩人就六出花憑高吊古,表達了元初多年戰(zhàn)亂結(jié)束后“四海一家”的變化。王炎的《喜晴行呈陳宰》則說:“令君意與神明通,爐熏未斷來天風。吹開六出花數(shù)點,轉(zhuǎn)盼杲杲扶桑紅?!绷龌ǖ钠G麗靈動躍然筆端。
六出花代表了喜悅與期待相逢。
由簡及繁的過程,是一種慢慢打開的華麗。
而由繁及簡,應(yīng)是未可預(yù)料的另一種新生。
風盤旋著,穿過幽寂的小徑。
在或濃或淺的烏云之下,小樹林有一股森森的綠意。
一只喜鵲飛起來,又落下去。
仿似樹梢間那隱隱的天空,正有亮光要將它圍住。
有人說,你一定要站在自己所熱愛的世界里,閃閃發(fā)光。
我所熱愛的世界,就是這人間的萬事萬物。
站在里面,我如此渺小。
而草木沙礫之間,卻是如此浩大。
甚至淹沒了我所有的思想與言辭。
直至與它們?nèi)跒橐惑w。
原來高處,既可以俯仰生姿,也可以細微到只有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