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康》·中國小康網(wǎng)記者 蘇楓
供圖/王梆
無論別人怎么說,作家王梆個人還是很滿意自己目前的生活的。在疫情中,王梆度過了怎樣艱難的日子?英國前線工人的處境是怎樣的?帶著問題,《小康》雜志、中國小康網(wǎng)記者對王梆進(jìn)行了獨家專訪。
你目前是個“窮人”嗎?這種身份是一種自我認(rèn)同,還是一種無奈?
初到英國時,因為遭遇了一些經(jīng)濟(jì)上的困境,我不得不靠打很多小工為生。作為專欄作家,很多工種都是我這個筆行僧從來沒有親身接觸過的,因此獲得了關(guān)于底層生活的一手經(jīng)驗。雖然我的稿費比我同輩的英國記者或作家要低很多(畢竟英國的工資和消費水平不一樣),但我不敢說自己是窮人,因為我的出身并不貧寒。
盡管如此,我很感激這段倫敦漂的時光,它向我敞開了一道門,讓我得以走進(jìn)一個我從前并不那么了解的世界。
以前在我還會偶爾買個新包包什么的,現(xiàn)在我基本上不買任何新衣,我家里所有的居家用品都是在慈善店,跳蚤或二手市場上淘的。我先生和我結(jié)婚時,沒有給我父母彩禮,沒有在英國操辦婚禮,在我母親和一些親戚的眼里,我可能是我們家族里嫁得不太好,過得比較寒酸的那個吧!但我個人還是很滿意目前生活的,我曾經(jīng)花了六年的時間學(xué)習(xí)種菜(我的菜地一年只要21英鎊的租金),花了五年的時間寫作《英國觀察》,花了十年時間探入英國歷史和社會,此間我先生一直有求必應(yīng),不離不棄(我先生在英國學(xué)術(shù)界文學(xué)書籍最齊全的圖書館工作),我覺得這種生活是值得的。
精神的貧瘠,比起物質(zhì)的貧瘠,對一個作家來說,那是難熬太多了。
在《疫情中的英國社會》一文中,您寫到“最糟糕的人管制著最壞的時代”;我們必須在“新冠死”和“貧困死”之間做出選擇。之前,在疫情過程中,個人經(jīng)歷的最艱難的(物質(zhì)或精神的)一段日子是什么樣的?
我和先生還好,英國封城時,我先生是全職在家工作,所以他的工資沒有被扣減,還因為在家上班,獲得了一些暖氣電費補(bǔ)助,大約是1000英鎊。而我一直是“坐”家,所以疫情對我的工作沒有太大影響。我們很多朋友就很慘,工作被暫時停掉了,只能拿80%的工資,而且一拿就拿了將近一年,20%的收入銳減,對很多有小孩的家庭來說,其艱辛是不難想象的。
至于精神上的困境,它主要自于外部世界,它一直在那里,你看,即使是英國這樣一個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光鮮,像18世紀(jì)風(fēng)景畫一樣的社會,也有15%-20%的窮人,而這些人正在遭遇失業(yè)困境。在最近40年內(nèi),大量工作轉(zhuǎn)移到了人工低廉的第三世界國家,即使是現(xiàn)有的工作也在不斷地被自動化取代,而疫情只會令工作越來越少。
幸好,最艱難的時期似乎正在過去,最高危的那個群體,尤其是80歲以上的老人,都也打完了第四針疫苗。
疫情把一個原本就涇渭分明的世界,切割得更徹底了。一部分人過上了在家辦公的生活,線上開會,線下遛狗,攝取每日必需的維他命D。另一部分人,被一個稍嫌陌生的單詞托出了水面 “Key Workers (前線工人)?!蹦芊裾?wù)動熬€工人的處境?
疫情像一道曠日持久的閃電,照亮了各種不良制度釀成的坑洼。
英國前線工人的處境并不見好,他們做著最苦最累的活,拿的工資卻很低??爝f小哥的工資只有10.15英鎊一小時,而英國最便宜的兩居室至少也要15萬英鎊。我覺得人們應(yīng)該意識到前線工人的重要性,少了一兩個銀行家,我們不會感受到任何變化;但如果超過三周都沒有人來收垃圾,我們就會住在一個垃圾成山的世界里。憑什么清潔工的工薪就只能是9.80英鎊/小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