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瑩,盧笑笑,周 倩,王 悅,趙鳳青,張 芳
1)鄭州大學教育學院應用心理學系 鄭州 450001 2)鄭州市美萊整形醫(yī)院 鄭州 450003
整形是運用手術、藥物、醫(yī)療器械等技術對生理功能正常的人體進行形體的美學修整和再塑造,以增進其外表和形態(tài)之美[1-2]。然而,在外表變美的同時,整形也會帶來一些潛在的風險,如術后面部表情麻木、慢性疼痛和感染等[3];另外也會帶來一些心理問題,例如抑郁、軀體變形障礙(body dysmorphic disorders,BDD)以及社交孤立等[4-5]。身體意象是指個體對自己身體產(chǎn)生的知覺、情緒以及各種想法[6-7]。自我效能感是指個體對自己完成既定目標的能力的知覺與判斷,是將認知和行為整合在一起的重要心理因素[8]。身體意象對個體選擇整形的預測作用已被證實[9],但它是如何影響個體選擇整形的,其內(nèi)部作用機制是什么,目前尚未有研究進行解釋。之前研究大多選取正常群體作為被試,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具有消極身體意象、較低自我效能感的個體對整形持有更積極的態(tài)度[10-11],但對整形的接納態(tài)度并不一定直接導致整形行為。此外,焦慮是整形患者中普遍存在的情緒問題,以往研究[12]表明具有焦慮特質(zhì)的個體有更強的整形訴求。因此,本研究納入自我效能感和狀態(tài)焦慮兩個重要的心理因素,同時將樣本拓展到臨床群體,選取女性整形患者和未曾接受過任何整形的女性為研究對象,對比兩者在身體意象、自我效能感以及狀態(tài)焦慮上的差異,并引入鏈式中介作用的概念,探討個體選擇整形行為的內(nèi)在機制。
1.1 研究對象采用病例對照設計。病例組來源于2020年在鄭州市某整形醫(yī)院就醫(yī)的人群,參與者均已簽署知情同意書。納入標準:整形美容受術者;年齡20~50歲;有一定閱讀能力,能獨立完成問卷調(diào)查;自愿參加調(diào)查。排除標準:面部畸形;有心、肺、腎并發(fā)癥;確診患有精神病或者精神病史;確診患有心理疾病。對照組隨機選取日常生活中無整形訴求的人群為研究對象。納入標準:無整形訴求;年齡20~50歲。
1.2 研究工具
1.2.1多維自我體像關系調(diào)查問卷(multidimensional body-self relations questionnaire,MBSRQ) 采用馬如夢修訂的中文版MBSRQ[13]。該問卷具有10個維度,本研究從中抽取和研究目的相關的3個維度,分別是相貌評估、相貌傾向和身體滿意部位,采用5點計分,1代表“完全不同意”,5代表“完全同意”。該量表得分越高,說明對自身體像越滿意以及具有比較正確的認知;相反,對自身體像有不正確的認知,越不滿意自己的體像。
1.2.2狀態(tài)焦慮量表 采用中文版狀態(tài)-特質(zhì)焦慮量表中的狀態(tài)焦慮量表(state anxiety inventory,S-AI)[14]。該量表為自評量表,由20個題目組成,用于評定目前、近期某一特定時間或情景的焦慮體驗。問卷采用4級評分法,1代表“完全沒有”,4代表“非常明顯”。量表得分越高,說明受試者該方面的焦慮水平越高。
1.2.3一般自我效能感量表(general self-efficacy scale,GSES) 采用王才康等[15]翻譯修訂的中文版GSES。該量表共包含10道題目,為單維量表。采用 4 點計分,1代表“完全不正確”,4代表“完全正確”。量表得分越高,表示自我效能感程度越強。
1.3 統(tǒng)計學處理采用SPSS 21.0和Mplus 7.4進行數(shù)據(jù)處理。應用兩獨立樣本t檢驗比較2組對象身體意象、狀態(tài)焦慮和自我效能感得分的差異;隨后,以身體意象作為自變量,以整形行為(是/否)作為因變量,采用Logistic回歸分析構建預測模型[16]。檢驗水準α=0.05。
2.1 2組身體意象、狀態(tài)焦慮和自我效能感得分比較結(jié)果見表1。
表1 2組身體意象、狀態(tài)焦慮和自我效能感得分比較
2.2 身體意象、自我效能感和狀態(tài)焦慮對整形行為影響的預測模型的建立與評價步驟1:檢驗自變量對因變量的預測作用。Logistic回歸分析表明,回歸方程有統(tǒng)計學意義(χ2=28.501,P<0.001),變量對整形行為的聯(lián)合解釋力(R2)為0.108。身體意象負向預測整形行為(OR=0.133,P<0.001)。
步驟2:檢驗自變量對中介變量的預測作用。線性回歸分析表明,方程有統(tǒng)計學意義(F自我效能感=10.121,P=0.002),身體意象對自我效能感的R2為0.030,身體意象正向預測個體的自我效能感(β=0.316,P<0.001);F狀態(tài)焦慮=12.307,P=0.001,身體意象對狀態(tài)焦慮的R2為0.037,身體意象負向預測個體的狀態(tài)焦慮(β=-0.286,P<0.001)。自我效能感對狀態(tài)焦慮的回歸分析表明,回歸方程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F=12.771,P<0.001);自我效能感對狀態(tài)焦慮的R2為0.038;自我效能感負向預測個體的狀態(tài)焦慮(β=-0.168,P<0.001)。
步驟3:納入中介變量檢驗自變量和中介變量對因變量的預測作用。Logistic回歸分析結(jié)果見表2,總回歸方程有統(tǒng)計學意義(χ2=16.362,P=0.037),所用變量對整形行為的R2為0.300。自我效能感負向預測個體的整形行為(OR=0.346,P<0.001),狀態(tài)焦慮正向預測個體的整形行為(OR=4.974,P<0.001),身體意象負向預測個體的整形行為(OR=0.202,P=0.001)。
表2 身體意象、自我效能感、狀態(tài)焦慮對整形選擇的影響分析
此外,應用Mplus 7.4分析得出中介效應模型的特定間接效應,應用乘積分布法得到95%CI(表3)。中介效應分析顯示(圖1):路徑1中自我效能感在身體意象與個體的整形行為間起中介效應;路徑2中狀態(tài)焦慮在身體意象與個體的整形行為間部分起中介效應;路徑3中自我效能感和狀態(tài)焦慮在身體意象與整形行為間起鏈式中介效應。
表3 自我效能感和狀態(tài)焦慮的中介效應檢驗結(jié)果
*:P<0.001;#:P<0.01
3.1 2組身體意象、自我效能感和狀態(tài)焦慮存在差異以往研究雖已證實身體意象會負向預測整形行為,但鑒于態(tài)度與行為之間存在的不對應關系,本研究選取近期正在接受整形手術的患者與未曾接受過任何整形的人群為研究對象,更加直接地考察身體意象與整形行為之間的關系;研究發(fā)現(xiàn),整形患者比對照組人群具有更消極的身體意象,這與以往研究[17-18]結(jié)果一致。整形患者作為相貌維度身體意象失調(diào)的臨床群體,比對照組確實有更消極的身體意象,而具有消極身體意象的個體往往具有更強的整形訴求,更希望通過整形來改善自己的相貌,以達到理想的外貌吸引力水平。因此,無論是個體對整形所持有的積極態(tài)度還是選擇做整形行為,身體意象都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除此之外,病例組的自我效能感得分低于對照組,而狀態(tài)焦慮程度高于對照組。較低的自我效能感,往往會認為自己沒有能力做出有意義的事,存在較高的外表負面評價恐懼,常會產(chǎn)生焦慮、抑郁等負性情緒[19-20],希望能通過完美的外表來提升自己的吸引力。所以,自我效能感和狀態(tài)焦慮是影響個體做出整形決策的重要因素,并且自我效能感和焦慮情緒對手術的順利進行以及整形效果的滿意度會產(chǎn)生極大的影響[19],故在術前對尋求整形的個體進行心理疏導以提高個體的自信心、緩解焦慮情緒非常必要。
3.2 自我效能感和狀態(tài)焦慮在身體意象和整形行為之間的單獨中介作用本研究發(fā)現(xiàn),身體意象通過自我效能感間接影響整形行為。分析其背后的原因,一方面,身體意象是對自身體像的認知與評價,自我效能感很大程度上源于自我認知[21],較低的身體意象導致個體對自身產(chǎn)生負性的認知和評價,進而會降低自我效能感。然而尋求整形似乎是整形患者認為恢復自信的快速有效的方式,因此身體意象誘發(fā)的低自我效能感可能會促進個體選擇整形。另一方面,低身體意象的人群往往認為無法通過他們的外表得到別人的認可,而無意識地體驗到自卑感和挫敗感等消極體驗,在社交領域中產(chǎn)生較低的自我效能感,為感知到更多的社會支持與社會聯(lián)結(jié),進而促進個體采取整形來提高外表吸引力[22]。
此外,身體意象負向預測狀態(tài)焦慮,并通過狀態(tài)焦慮間接影響整形行為。首先,在社會對女性容貌的評判價值體系中,女性群體對外表的焦慮并非新鮮事。社會壓力之下普遍的焦慮情緒,加之現(xiàn)代社會獲取信息的途徑和能力越來越強,個體不僅會和周圍人比較,而且也會與媒體傳播的具有高外貌吸引力的個體進行比較[23]。根據(jù)社會比較理論,與外貌有關的社會比較對個體的自我身體的認知和自我評價有著重要影響,尤其是向上比較往往會降低個體對外貌的自我評價和自尊水平,并提升其對身體意象的不滿意[24]。因此,這種上行外貌比較更加劇了個體的容貌焦慮,進而可能導致個體更愿意采取整形這一策略來提升吸引力。其次,根據(jù)認知行為模型,個體在自我評價過程中,對自身外部體貌的錯誤認知、過度擔憂以及不健康的期許,能夠引起焦慮和抑郁情緒,而這些因素能夠增強對理想外表的渴望,并使之采取各種方式進行改變,如限制性飲食、整形等[25]。
3.3 自我效能感和狀態(tài)焦慮的鏈式中介作用本研究發(fā)現(xiàn),自我效能感和狀態(tài)焦慮在身體意象和整形行為之間起到鏈式中介作用,這也驗證了本研究的假設模型。具體表現(xiàn)為,身體意象可以負向預測狀態(tài)焦慮水平,具有積極身體意象的個體,能夠更多的欣賞和接納自己,對自己更加自信,從而產(chǎn)生更多的積極情緒體驗;具有消極身體意象的個體往往會過分關注自己身體相貌的不足,具有更多身體相貌的關注和擔憂,覺得自己沒有吸引力,更敏感地感知到身體相貌帶來的人際壓力[26],從而導致其自我效能感降低并引發(fā)更多焦慮、抑郁等負性情緒,并且這些心理因素可能直接導致個體采取整形這一策略來提升吸引力[27]。本研究揭示了身體意象對整形行為影響的內(nèi)部作用機制,自我效能感、狀態(tài)焦慮在其中起部分中介作用,并且身體意象→自我效能感→狀態(tài)焦慮→整形行為的鏈式中介作用也具有其合理性。
綜上所述,身體意象是影響個體選擇整形的直接影響因素,而自我效能感和狀態(tài)焦慮是影響個體選擇整形重要的心理因素。因此,術前對整形個體進行心理評估,有針對性地進行心理輔導,提升其自我效能感,緩解術前的焦慮狀態(tài),對手術的順利進行以及降低患者對手術結(jié)果不切實際的期望具有一定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