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高考

陳宏娟

記得第一次踏入高一的教室，我莫名地有點緊張，仿佛自己是個學生，即將進入高考。自從孩子考進縣城的第一中學以來，每學期的家長會都是我參加，從初中到高中，一晃幾年過去，我參加高三的家長會了。

這次是校長給全年段理科一百名，文科二十名的學生家長開會。校長說了很多，其中說到一點，讓我差點掉下淚來，他說家長們，你在每天的六點起床給孩子準備早餐，與你讓孩子去外面小攤吃的早餐是不一樣的，那是冷冰冰的早餐，而你準備的早餐是帶著母愛或者是父愛的，再說，你能給孩子準備的也只有這一百來天了。以后孩子會走得很遠，你不一定能有機會再給孩子準備早餐了，但是孩子一定記得你早餐里濃濃的愛……我當時心中涌起一陣暖流，眼底一陣潮熱，被校長的一番話深深感動了。我想到每天的早餐孩子總免不了與我商量一番，無非是多了一勺的問題，他總是想吃少一點，而我總不放心地將他偷偷舀起來的那一勺再給他舀回碗里，而且經(jīng)常嘴里問他：“好吃不？好吃?！弊詥栕源稹Ｒ驗橛幸淮嗡г闺u蛋剝殼太費時間，從此我都給他剝好了放進碗里。時間真的過得太快了，眨眼孩子即將踏上新的旅途，而即將面臨的高考，是他旅途中一個至關重要的階段。

眨眼寒假到來，我知道孩子的教室黑板上寫著距離高考還剩xx天。我不想去算，我知道算了只會徒增自己的焦慮，我怕把焦慮傳給了兒子。他算很爭氣，每次模擬考試都是年級第一名?？晌矣X得老是考第一不是件好事，可也由衷地感到欣慰。兒子很自覺地在家復習，臨近春節(jié)了還網(wǎng)購了一套各科的練習卷。1月23日，距離春節(jié)兩天的時間，傳來了武漢封市的消息，各種有關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消息開始漫天鋪地席卷而來。接著春節(jié)期間全縣城取消一切聚眾活動，大家自覺呆在家里，焦急關注武漢和其他地區(qū)病毒疫情。班主任老師在群里發(fā)布各項通知，囑咐學生家長和學生應該注意防控疫情的一些事項。假期延長，老師和家長都焦急，群里開始有家長議論該怎樣幫助孩子自覺在家復習功課，各科老師也在群里布置了作業(yè)。

微信上大家都調侃老師成了主播，都在討論今年是史上超長的寒假。比起那個得上懸崖上網(wǎng)課的高三山區(qū)女孩，我們縣城的孩子上網(wǎng)課可方便多了。早晨的飯桌上，兒子多了部手機在聽課，老師們盡職盡責地每天早上七點半開始上網(wǎng)課。到了4月7日，學校才通知正式開學，兒子居家學習的日子總算告了一個段落。

不管你是否樂意還是不樂意，高考還是來了，就像我們每天早晨醒來，不管你是否愿意迎接它的到來，它仍然是降臨了。我們必須學會勇敢地接受它，接受它的到來。這是我在七月六日早晨下樓買菜時在心中默默地對自己說的一句話。這些天來，由于孩子在一次上學路上，被一個中學生撞倒了，膝蓋受傷，我載他上學將近一個月。

七月六日下午載他去我母?？纯紙觯换挪幻Φ刈呦蛐ｉT，我突然眼眶一陣潮熱，時隔二十七年，我的孩子也跟我一樣在我曾經(jīng)奮斗過的學校里即將為他奮斗的青春做個高考總結，他的座位號跟我當年的座位號驚人地一致，但愿能給他帶來好運，因為當年上初中的我，在母校也是經(jīng)常名列前茅的。望著孩子的背影，我心中又涌出龍應臺在《目送》中的那句話：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當年我看到她這句話后被深深地震撼了，后來買了幾本她寫的書來看，還曾經(jīng)拿幾篇她寫她兒子的文章給兒子看，不料兒子嗤之以鼻，他說我不愛看她的作品。兒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自己的思想了，高考過后，他即將邁入他人生的新旅程，開始離開爸爸媽媽的懷抱，而我呢，可能更多的是手中像擎著一根無形的線，思念著他，而他渾然不覺地投向廣闊的天空，盡情地放飛青春自由的心。

兒子的第一場語文科目開始考試了，我在家告訴自己不要緊張。初步安排接送都是他爸爸負責，我只負責一日三餐。等到孩子回到家，一進門我就觀察他的臉色，還好，一副無喜也無憂的神態(tài)。不敢跟他討論語文作文，盡管微信各個公眾號早已討論得熱火朝天，心里一直在猜想他應該會選最后一個人物來寫，但愿他的作文能發(fā)揮正常，嗯，所有的科目都發(fā)揮正常。果不其然，他自己主動說這次作文不容易背題，三個歷史人物都可以寫，他寫最后一個。計劃有變，考數(shù)學的時候由我騎電瓶車送他去學校，看著他不慌不忙地走向我的母?？紙?，經(jīng)過校門口的體溫測試和洗手消毒，走進校門，遠遠地走向他的班主任老師，我感覺眼眶在發(fā)熱，于是心想趕緊轉頭回家吧，雖然校門周圍滿是等候考生的父母。

第二天早上考文綜，考試進行到快結束了，突然電閃雷鳴的，我心想壞了，會不會影響考試情緒呢，我把手里的鍋鏟放下了，沖出客廳打電話給老公：“孩子沒有帶雨傘呢，告訴他考完試不能馬上出校門，要躲雨！”剛嚷完電話，突然想起怎么告訴孩子呢？他又不能帶手機的，而電話里的老公居然就一直答應著，也不反駁我?？磥碜约禾o張了，我搖搖頭，心里邊嘲笑著自己邊想，人家安徽歙縣發(fā)生特大暴雨導致推遲一天高考，咱們縣這里算是天公作美了。嗨，我又開始心里祈禱了！

孩子一到家就嘰嘰喳喳地說著什么看到教室里被烏云遮得有點暗啦，后來電閃雷鳴的，自己心情也不好啦，反正考得不好啦，太難啦……我一邊聽著，一邊安慰他考多少算多少啦。下午是英語考試，孩子說班主任在校園的大樹下點名的時候總是自己最后到，下午就早一點去。幸好下午雨過天晴，街道沒有了以往的熱浪，倒有涼風陣陣來襲。這樣的天氣最適合考英語了，老天保佑，要考聽力的，不能再打雷下雨了。

果然天公作美，太陽一直當空照，直到考試快結束了，都不見有一絲烏云蔽日。校門口左邊是一家銀行職員在免費發(fā)放礦泉水，他們在宣傳助學貸款，有幾個軍官發(fā)放征兵宣傳單，幾個學妹分發(fā)一些學院的入學宣傳。還不到考試結束時間，校門口已經(jīng)圍滿了人，大家都安靜地翹首以待。終于聽到了考試結束的廣播聲音了，過了一會兒，就看到那些青春洋溢的考生們陸陸續(xù)續(xù)走出校門，有的還像飛出籠的小鳥一樣跑得歡快。家長們有的開始掏出手機，把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拍下來，發(fā)到朋友圈。我看到一個家長手里還捧著一大束鮮花，她的孩子一到眼前，她馬上把鮮花遞到她的面前，好一對幸福的母女！

我也掏出手機，想拍下孩子從校門走出來的英姿，不料剛在對焦，他已經(jīng)到了跟前，一臉不高興的樣子。一問，說是英語作文有可能離題了，問我，鐘南山算不算我們身邊的人？我說應該算吧，你看現(xiàn)在他不是一直在電視里跟我們見面么？孩子說他在考試的時候寫身邊最敬佩的人是鐘南山，但是現(xiàn)在覺得有可能背題了，然后就說英語有可能考砸了，一路不再說話。盡管一直安慰他盡力了就行，考多少分已成定局之類的話，孩子到了晚飯時他仍然說胃口不好，吃過晚飯就一直關在自己的房間里對答案。

等待成績的日子是比較煎熬的，雖然孩子一直說估計分數(shù)沒有六百分，但是我還是夢見他考了六百多分。聽班主任老師在群里發(fā)微信說六月二十四日零點可以查詢成績，結果到了零點有家長在班級群里說查不到。孩子淡定地早睡了，我是睡到三點多醒了，于是打開手機登錄，有點手抖，發(fā)現(xiàn)還是查不到。到了早上六點多醒來又查一次，仍然查不到。八點多班主任才又一次發(fā)布通知說要等到下午兩點半才能查到成績。我午睡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一個電話吵醒了，原來是同事林打來問我孩子成績的，她說可以查了。我馬上清醒了過來，打開手機一看，十三點四十分班主任老師私信過來告訴我已有同學查好了！我哆哆嗦嗦地點開網(wǎng)頁，老公笑我手抖，孩子接過我手里的手機查了起來，幾秒鐘過后，他說：“媽媽，你知道我考多少分？”“多……多少？”我的聲音在顫抖?！?09！”“啥？多少？”“609！”孩子回答，又問，“知道省排名多少嗎？”“不知道，是多少呀！”“896！”我激動地看著手機里的網(wǎng)頁顯示，全家都很興奮。整個下午我開始給親戚朋友打電話，發(fā)微信，回微信。然后等到晚上就看到微信公眾號發(fā)了孩子是文科縣狀元的信息了，大家又開始發(fā)微信給我們祝賀。

孩子很是淡定，他一直說是正常發(fā)揮，看來英語作文沒有背題，語文作文也發(fā)揮得不錯，他反復說要是各科能超常發(fā)揮，多考幾分就好了。謝天謝地，我笑著說這樣就很好了，心里想著要是小時候準給他幾個吻和擁抱呢。

接下來的日子是填寫志愿，孩子的班主任老師和幾個科任老師都很關心他的志愿填報，他學校的一位老師對志愿填報比較有研究，他還特地關照孩子到他家里讓他指導填報。

提前批與他心儀的大學僅差兩分，孩子有點沮喪，說又得再等十多天了，我說要是等來的是比提前批更為滿意的學校和專業(yè)，那等多久都不怕久。等吧，等待，人生總是充滿了等待。孩子已經(jīng)在我的等待中開出了美麗的青春之花，他會在等待中茁壯成長。哦，這場高考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高考，他是在眾人的關愛中走出來的！走過了高考，他即將邁向更為廣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