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轉的消費索賠案

趙聰

餐飲消費糾紛解決須遵照《食品安全法》

顧客購買涼食后投訴商家，市場監(jiān)管部門赴現(xiàn)場執(zhí)法并向商家下達涼食類禁業(yè)令，商家應顧客要求支付1000元賠償款。但事后商家反悔，要求顧客退還賠償款……

山東省聊城市東昌府區(qū)某快餐店（簡稱快餐店）是一家提供網(wǎng)上餐飲外賣服務的企業(yè)，顧客只要網(wǎng)上訂餐就可以坐等送餐上門，足不出戶即可享用美食。

水果撈是快餐店制作并對外銷售的一款植物性冷食類制品，水果撈的加工流程是，將新鮮時令水果切削后加入大品牌酸奶、紅豆罐頭、爆蛋等預包裝熟制即食植物性食材。自從快餐店推出自制水果撈后，非常受顧客歡迎，也一度增加了快餐店的營業(yè)收入。

然而，令快餐店始料未及的是，在網(wǎng)上十分暢銷的水果撈會引發(fā)客戶投訴，并受到管理部門的處罰，而引發(fā)投訴的原因并非客戶食用后出現(xiàn)不良反應，而是客戶覺得水果撈不符合相關食品質量標準。

2021年8月11日15時許，快餐店接到客戶鄭驊的訂單，其通過網(wǎng)絡平臺“美團”訂購“暴走雞胸能量卷”“芒果爆珠水果撈”各一份，合計支付價款28.6元?？觳偷杲訂魏螅脆嶒懱峁┑牡刂愤M行了配送。

按說，銀貨兩訖后，這筆交易即告完成，雙方再無瓜葛。然而，令快餐店意外的是，這次看似很平常的訂購行為卻引發(fā)消費者投訴。鄭驊收貨后，通過全國12315平臺，舉報快餐店向其出售的“芒果爆珠水果撈”涉嫌超出許可范圍經營冷食類食品。

東昌府區(qū)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簡稱市場監(jiān)管局）接到舉報后，立即派員赴快餐店檢查并進行處理。執(zhí)法人員查看后告知店方未取得涼食類許可證不得經營涼食，并安排“美團”“餓了么”平臺停止該店線上經營涼食，執(zhí)法人員還當場對快餐店的違法行為進行了批評教育。

8月17日，鄭驊以其購買的“芒果爆珠水果撈”不符合食品安全標準為由，向快餐店經營者韓成武索賠1000元，鄭驊索賠時祭出尚方寶劍——我國《食品安全法》第一百四十八條，該條規(guī)定消費者因不符合食品安全標準的食品受到損害的，可以向經營者要求賠償損失。韓成武也許覺得自己理虧，遂滿足了鄭驊的要求，通過微信向其轉賬賠償款1000元。

快餐店主動認賠且支付了賠償款，這起顧客與商家的糾紛應當就此畫上句號了。然而事實并沒這么簡單，吃了啞巴虧的韓成武事后反悔，覺得快餐店制售水果撈的行為正當，水果撈并非質量不合格食品，鄭驊純屬無事生非，自己這筆賠償款不需要出，于是便要求鄭驊返還該款，鄭驊自然不肯答應，于是雙方再次鬧出糾紛。

向鄭驊追討上述款項未果后，韓成武向山東省無棣縣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要求判令鄭驊返還不當?shù)美?000元并支付相應利息。

一審法院經審理，以鄭驊未能舉證證明案涉食品不符合質量標準為由，認定其依據(jù)案涉食品質量不合格而取得的1000元賠償款依據(jù)不足，屬于不當?shù)美熳鞒鲆粚徟袥Q：被告鄭驊于判決生效后十日內返還原告快餐店1000元并支付資金占用利息;駁回快餐店其他訴訟請求。

一審宣判后，鄭驊不服，向濱州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

鄭驊上訴稱，我國對食品生產經營實行許可制度，根據(jù)相關行政部門的查處認定的事實，快餐店未取得“冷食類食品制售”的許可，違反相關規(guī)定，應向其支付案涉賠償款。

鄭驊指出，判斷案涉食品是否符合相應的食品安全國家標準及食品安全規(guī)定是審理本案的關鍵。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食品藥品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六條規(guī)定，食品的生產者與銷售者應當對于食品符合質量標準承擔舉證責任，故應由快餐店證明自己生產的涼食符合質量標準，一審法院要求作為購買人的上訴人舉證，并對此承擔舉證不能責任，屬于舉證責任分配錯誤。

鄭驊認為，快餐店未取得“冷食類食品制售”的許可而違法制售案涉食品的事實，已經被市場監(jiān)管局查實、責令改正，可以證實快餐店經營的案涉食品不符合相關食品安全國家標準。鑒于快餐店未能舉證案涉食品符合相關食品安全國家標準，故應當承擔舉證不能的不利后果，其取得快餐店給付的1000元賠償符合法律規(guī)定，不是不當?shù)美?/p>

快餐店辯稱，其用作水果撈的主要原料是新鮮的時令水果，配料是經正規(guī)渠道采購且在保質期內的大品牌酸奶、紅豆罐頭、爆蛋等預包裝熟制即食植物性食材，故其生產的水果撈不涉及有毒有害物質，符合食品安全標準。

快餐店認為，依據(jù)我國《食品安全法》的規(guī)定，對經營者適用十倍賠償?shù)臈l件為：1.經營者銷售了不符合食品安全標準的食品;2.經營者主觀上明知。結合該法相關規(guī)定，不符合食品安全標準的食品指食品實質上有毒、有害，不符合應當有的營養(yǎng)標準，對人體健康可能造成任何急性、亞急性或者慢性危害的食品。鄭驊未能舉證證明案涉水果撈不符合食品安全標準，故無權主張懲罰性賠償金，故快餐店不存在向鄭驊給付金錢的義務，鄭驊獲得1000元賠償款的利益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jù)，屬于不當?shù)美?，應予以返還。

濱州中級人民法院認為，根據(jù)我國《食品安全法》第一百四十八條第二款規(guī)定，對經營者適用十倍懲罰性賠償應同時具備兩個要件：一是經營者銷售了不符合食品安全標準的食品;二是經營者主觀上系明知。該法第一百五十條規(guī)定，食品安全，指食品無毒、無害，符合應當有的營養(yǎng)要求，對人體健康不造成任何急性、亞急性或者慢性危害。據(jù)此，該法第一百四十八條第二款所指的不符合食品安全標準的食品，應指食品實質上有毒、有害，不符合應當有的營養(yǎng)標準，對人體健康可能造成任何急性、亞急性或者慢性危害的食品。

本案中，快餐店雖未取得“冷食類食品制售”的許可生產銷售涉案食品，但并不代表該食品不符合食品安全標準，食品生產許可與食品安全標準不屬于同一范疇，不能簡單等同。且鄭驊未舉證證明涉案涼食有毒、有害、不符合應有的營養(yǎng)要求、存在對人體健康造成任何急性、亞急性或者慢性危害等影響食品安全的問題。故其要求快餐店十倍賠償?shù)囊罁?jù)并不充分，一審法院認定鄭驊從快餐店獲得1000元構成不當?shù)美o不當。

2022年4月28日，濱州中級人民法院對外公布二審判決結果：駁回上訴，維持原判。二審案件受理費50元，由上訴人鄭驊負擔。

（文中人名均為化名;本文謝絕轉載）

編輯：夏春暉 386753207@qq.com

我國《民法典》第九百八十五條規(guī)定，得利人沒有法律根據(jù)取得不當利益的，受損失的人可以請求得利人返還取得的利益，本案的爭議焦點是鄭驊取得的利益是否有法律根據(jù)。

結合本案案情，快餐店主張鄭驊獲利無法律根據(jù)，關鍵是證明案涉食品不違反食品安全標準，但當事人對于消極事實通常無法直接舉證，故鄭驊對于該消極事實的抗辯，系認定消極事實是否存在的直接證據(jù)。鄭驊提交的證據(jù)僅能夠證實快餐店存在未取得許可經營涼食的違法行為，但這并不必然違反食品安全標準，且鄭驊在庭審中明確陳述其食用案涉食品后未出現(xiàn)拉肚子等身體不適癥狀，故其抗辯案涉食品不符合食品安全標準的證據(jù)不足。因此，鄭驊獲利無法律根據(jù)，構成不當?shù)美觳偷暝V求鄭驊返還1000元并支付資金占用期間的利息，一、二審法院均予以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