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然
6月25日,美國洛杉磯,墮胎權的支持者參加示威抗議活動。圖/澎湃影像
在美國總統(tǒng)拜登的講話中,6月24日是“悲慘一日”。美國最高法院當天就關于密西西比州限制墮胎法律的“多布斯訴杰克遜婦女健康組織案”(以下簡稱“多布斯案”)作出裁決,以6:3的投票結果允許該州禁止女性在懷孕超過15周后墮胎,同時推翻最高法院1973年的“羅伊訴韋德案”(以下簡稱“羅伊案”)先例,認定墮胎權并非美國憲法蘊含的公民權利,允許各州立法禁止墮胎。
美國是判例法國家,最高法院裁決極少推翻自己的先例。在既往30多件涉及推翻、修正或重新解釋先例的案件中,最高法院也從未通過推翻先例剝奪已經被賦予公民的個人權利。多布斯案這次前所未有的判決,震動全美乃至全球。
忙于準備七國集團(G7)峰會和北約峰會的美國總統(tǒng)拜登在裁決后發(fā)表講話,稱最高法院的判決是“錯誤的決定”。聯合國、世界衛(wèi)生組織等國際機構及加拿大、英國等美國“盟國”領導人均在第一時間發(fā)聲,表達遺憾與擔憂。在力挺墮胎權的民主黨大本營加州,司法部長邦塔宣稱“法院的判決是無恥的、史無前例的、危險的,將把美國帶回黑暗時代”。
讓法律界擔憂的是,最高法院的新判決可能意味著“黑暗時代”的啟幕。過去30年間涉及公民權利的先例,如今都有被重新審查與推翻的風險,最終觸及每一個人。法院之外,美國社會的不平等與極化則將進一步加劇。
多布斯案判決書文件總計213頁,主文由阿利托法官撰寫,今年5月已被美國《政客》雜志提前曝光,代表了6位保守派法官的“多數意見”。主文之外,保守派陣營的首席大法官羅伯茨及托馬斯法官、卡瓦諾法官分別附有個別意見,自由派法官布雷耶、索托馬約爾和卡根則共同撰寫了反對意見。全部文書均圍繞最高法院歷史上著名的羅伊案展開論述。
1969年12月,得克薩斯州21歲女孩諾瑪·麥考維第三次懷孕。屢遭性暴力的她希望墮胎,但百年來美國各州均禁止墮胎。在兩位年輕律師支持下,麥考維以法定假名“羅伊”向地方法院起訴得州法律違憲。案件上訴至最高法院,法官們于1973年以7:2投票判定,女性在懷孕初期墮胎屬于憲法第14修正案保護的隱私權,不受外部因素干涉和阻撓。此后,美國各州逐漸放寬墮胎禁令與限制。
羅伊案判決本身超越黨派政治。外界常以對憲法的解釋方式區(qū)分保守派和自由派法官,保守派多用“僅基于立法者原意”的原教旨主義解釋憲法。但在羅伊案判決時,5名獲共和黨總統(tǒng)提名的保守派法官,有3人都認可憲法包含墮胎自由,包括時任首席大法官沃倫和負責撰寫判決書的克萊特蒙。
這與民權運動的時代背景有關。沃倫時期,美國法律界意識到,界定“自由”的憲法第14修正案誕生于“女性沒有投票權、黑人白人不能通婚”時,現在法院必須對其內涵進行重新詮釋。就程序而言,羅伊案并非沒有“瑕疵”:麥考維是被兩名急于重構“自由”概念的年輕律師誘導著打官司,訴訟并非出于其本意。后來成為最高法院法官的金斯伯格則指出,最高法院借羅伊案“法官造法”,反而阻礙了通過國會立法方式確立“墮胎自由”的努力。
此后30余年間,羅伊案的“墮胎自由”和“避孕自由”以及之后的“跨種族婚姻自由”“同性婚姻自由”等先例一起,成為民權運動后美國公民“自由”基本含義的重要組成部分:一般情況下,政府無權干預公民享有的身體及私人生活權利。值得注意的是,在此期間,因最高法院法官們任期為終身制,民主黨總統(tǒng)曾連續(xù)26年未能提名任何新的自由派法官,保守派法官長期占據多數。
在此期間,最高法院的外部環(huán)境已天翻地覆。上世紀70年代末開始,共和黨內“南方戰(zhàn)略”興起,以爭取“南方白人”、天主教和基督教福音派信徒等保守選民,而民權運動中新涌現的公民權利與南方、宗教傳統(tǒng)價值觀相背離。《槍炮,病菌與鋼鐵》的作者賈雷德·戴蒙德指出,隨著“共同敵人”蘇聯解體,至90年代中期,美國政治開始全面極化,墮胎權等議題成為共和黨-保守派與民主黨-自由派團結、分化選民的焦點。
在這種背景下,最高法院成為“超越黨派政治”的最后避風港。1992年,最高法院在凱西案中最近一次全面審查作為先例的羅伊案,認定應當繼續(xù)遵循。占據法院多數的保守派法官中,不乏個人持“反墮胎”信仰、卻對遵循先例投下贊成票者。
一位熟悉最高法院運作的美國法學院學者對《中國新聞周刊》介紹,最高法院在立場上的穩(wěn)定,是因為長期以來大法官共處一個“非常小的圈子”:TOP14(美國最頂尖的14所法學院)的法律博士畢業(yè),在校時擔任本校法律評論的編輯,畢業(yè)后先在最高法院擔任法官助理,在被提名最高法院法官前已經是聯邦巡回上訴法院的資深法官……此外,被美國律師協會認定“適格”的候選人,才會被總統(tǒng)正式提名。這些都并非硬性條件,但因為法官提名需要經參議院60票多數通過,只有最精英的法律人才能得到跨黨派支持,取得足夠票數。
因此,遵循先例捍衛(wèi)的不僅是法律的延續(xù)性,更是“法律職業(yè)共同體”的超然以及每一代法官的歷史和學術地位。這正是最高法院在判決中多次重申的觀點:如果法官僅因自己保守或自由的立場就推翻先例,法院將“與那兩個政治部門(政府、國會)沒什么不同”。
直到這次多布斯案,這種觀念依然體現在首席大法官羅伯茨等“老一輩”保守派身上。67歲的羅伯茨在最高法院的審判席上已穩(wěn)坐15年,始終堅持典型的保守派立場。但6月24日,他在隨判決書發(fā)布的個人意見中強調,處理本案最合適的方式是只審查密西西比州的法律本身,而不評價、不推翻羅伊案先例。
不過,羅伯茨的觀點未能得到年輕一代保守派法官的認同。對此,得克薩斯大學奧斯汀分校憲法學教授列文森對《中國新聞周刊》指出,法官產生程序的變化,直接影響了最近五年來聯邦法官的立場變化。這是黨派政治“相互作用”的結果:
在奧巴馬政府時期,只有8%的法官提名人選遭受超過1/4參議員的反對。但自2017年特朗普就任美國總統(tǒng)開始,雖然他提名的超過150名聯邦法官基本被美國律師協會評價“適格”,但50%以上的候選人都在參議院遭到超過四分之一的反對票抵制,而民主黨人抵制的理由僅為對方持有典型的保守派法官立場。
2017年4月6日,參議院首次表決特朗普提名的最高法院法官人選戈薩奇。雖然有4位民主黨議員投下了贊成票,但55:45的結果并未達到通過任命的60票要求。參議院共和黨領袖麥康奈爾旋即宣布觸發(fā)“核程序”,即以“廢除阻撓議事權利”的名義改變議事規(guī)則,以簡單多數通過了對戈薩奇的任命。參議院民主黨領袖舒默當時感慨,這將“改變參議院和最高法院的歷史”。
此后,簡單多數通過成為參議院通過最高法院法官提名的新常態(tài)。兩黨不再需要尋找公眾名望高、中立溫和的法官,而是偏愛能明確“站隊”的候選人。同樣,候選人也不再奢求爭取“對立政黨”的投票,而是更熱衷于力挺支持政黨的立場,候選人的“質量”則逐漸下滑。
2020年9月18日,自由派法官金斯伯格突然去世,特朗普因而在大選前夕突然增加了一次提名最高法院法官的機會。特朗普選擇了并不符合“法律精英”要素的巴雷特:只有不到三年上訴法院工作經歷,也是當前最高法院中唯一一位并非畢業(yè)于Top14精英法學院的成員。
除此之外,巴雷特還是堅定的反墮胎人士。一位熟悉她的法律界人士對《中國新聞周刊》透露,身為天主教徒的巴雷特有七個孩子:五個親生的,兩個是從海地領養(yǎng)的。她的親生子之一在孕期就查出患有唐氏綜合征,但她還是決定把孩子生下來。
此前的同類判決中,推翻羅伊案先例已經只差一票。在本次判決中投票推翻先例的保守派法官們,當初在獲得提名后接受參議院聽證時,都被議員問及對羅伊案的看法。他們中的多數人依然認可這是一項經過前輩法官再三論證的重要判例,但并未像此前的多數保守派法官那樣明確承諾遵循這一先例。巴雷特則多次強調,羅伊案不是公眾毫無爭議的“超級判例”(必須遵循的先例)。自1987年參議院否決里根提名的“反羅伊案先例”候選人伯克以來,這是最高法院法官候選人在聽證階段最激進的表態(tài)。
多布斯案判決公布后,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的分析文章用了這樣的標題:“羅伯茨失去了他的法院”。文章指出,巴雷特進入最高法院后,保守派和自由派的對比達到6:3,羅伯茨不再是此前5:4格局中的關鍵票,因而喪失了守護法院傳統(tǒng)規(guī)則的能力。賓夕法尼亞大學一項追蹤十年的研究也顯示,正是從2020 年開始,最高法院與公眾之間的立場差距不斷擴大,從“非常接近普通美國人”轉變?yōu)椤氨却蠖鄶得绹烁J亍薄?/p>
此案審理過程中,數百名公共衛(wèi)生、社會科學和經濟學家向最高法院提交了“法庭之友”專家意見,用研究數據表明“下放”墮胎權立法將對孕產婦和嬰兒的身心健康及生活水平產生負面影響?!蹲匀弧冯s志指出,“不幸的是,一些法官似乎無視這些數據”。最終成稿的判決書更以“任何人都難以評估墮胎權對婦女生活的影響”為由,完全回避了關于墮胎對女性影響的討論。
雖然爭議重重,但判決書下定結論:羅伊案判決從一開始就“大錯特錯”,并“產生破壞性后果”。判決書將兩黨紛爭引發(fā)的墮胎權矛盾怪罪于先例,認定羅伊案判決“加深了分歧”,并以憲法原教旨主義論述為基礎,決定“是時候聽從憲法,將墮胎問題交還給民選代表了”。換言之,判決并非禁止墮胎,而是認定憲法不保護墮胎權,從而將決定禁止、限制或許可墮胎的權力交還于各州。
6月25日,多布斯案判決書公布的次日,共和黨眾議員瑪麗·米勒在一場名為“拯救美國”的集會上高呼本次判決是“白人生命的歷史性勝利”。雖然米勒的助手很快澄清稱,此言并不特指種族,但美國媒體認為她吐露了部分共和黨人的真實想法。一個事實是,當米勒“口誤”后,現場觀眾傳來陣陣掌聲與歡呼,站在米勒身后的共和黨領袖、前總統(tǒng)特朗普也面露笑容。
半個世紀前,兩次石油危機讓美國陷入經濟滯漲,長期由民主黨政府主導的自由主義共識逐漸失去陷入困窘的“白人貧民”的支持。對于約占全美人口30%的天主教和基督教福音派保守人士來說,羅伊案成為契機,他們組建多個全國性宗教團體,謀求參與政治。1976年,民主黨的卡特就任總統(tǒng),維持包容的自由主義政策。而與共和黨高層關系密切的新興右翼智庫傳統(tǒng)基金會創(chuàng)始人保羅·韋里奇則注意到這群“沉默的大多數”:“這些人數量很多,但沒有人去組織他們。讓我們去動員他們投票,看看會發(fā)生什么?!?/p>
一些歷史學家認為,“白人貧民”的支持是共和黨候選人里根在1980年贏得大選的原因之一。此后直到今天,一些反對墮胎的大型團體在每次大選時會在全美發(fā)放近億份“選民指南”,組織自己的支持者為共和黨候選人投票。
耶魯大學社會與政策研究所所長雅各布·哈克指出,這是共和黨借助平民主義在兩極化的美國找到的“復興之路”,其特征為選舉重心向農村州傾斜,并體現出美國政治的本質特征:永遠是立場堅定的少數合法地壓制真正的多數人意愿。
一個例證是,80年代之后歷次重要選舉的共和黨初選中,在墮胎問題上持溫和立場的候選人無法“團結”前述極端保守選民,久而久之,共和黨從一個“對墮胎權無明顯立場”的政黨,變?yōu)橐粋€以“是否想推翻羅伊案先例”為“識別標志”和“真正認同”的政黨。
四十年后的今天,即使蓋洛普民調顯示有超過80%的美國民眾支持不同程度的墮胎自由,但共和黨并不擔心多布斯案的結果可能影響11月的中期選舉。此前,分析多預測,民主黨將至少在中期選舉中失去參議院與眾議院之一的多數席位。而最新民調顯示,雖然55%的民主黨選民表示墮胎權案增加了他們的投票動力,但美國選民整體并未因本案而調動起投票積極性。超過六成的選民表示,當前蔓延全美的通貨膨脹是他們更關心的問題。
1976年1月22日,美國華盛頓特區(qū),美國最高法院1973年判定墮胎合法的三周年紀念日,抗議墮胎合法的示威者們在國會大廈的臺階舉行集會。圖/視覺中國
耶魯大學法學院教授塞繆爾·莫恩指出,共和黨在墮胎權之爭中的另一項成功戰(zhàn)略,是因為民主黨和自由派依賴于通過解釋憲法來保護公民權利,這讓共和黨和保守派把自己標榜為熱衷議會立法的“民主進程的朋友”,將墮胎權之爭轉化為“專制與民主”“專制與州權”之爭。
多布斯案進入最高法院審理流程前,20個“紅州”都在共和黨指導下預先制定了墮胎禁令,并附注“本法律待最高法院推翻羅伊案先例后自動生效”。6月24日多布斯案判決發(fā)布后,密蘇里成為第一個宣布觸發(fā)墮胎禁令的州,一天內至少14個州的禁止墮胎法案被觸發(fā)。多數“搖擺州”的墮胎政策調整則還在“搖擺”中,賓夕法尼亞、密歇根、亞利桑那、弗吉尼亞和威斯康星將成為兩黨在州一級墮胎立法中博弈的焦點。
對于共和黨及其盟友的勝利,民主黨的回應明顯疲軟。2022年5月初,多布斯案的判決書草稿泄露后,國會民主黨人立即將一部包含墮胎權的《婦女健康保護法》提交參議院表決,結果以49:51票敗北,遠未達到立法所需的60票。拜登最后一次捍衛(wèi)羅伊案的嘗試失敗。
自此之后,白宮每周召開多次會議,討論判決書發(fā)布后的應對之策。由于國會立法途徑無法走通,有拜登助手提出通過總統(tǒng)行政令、包括宣布全國進入公共衛(wèi)生緊急狀態(tài)等方式對抗判決“落地”。但另一些幕僚指出,這些行政措施很快會被各級法院判定違法,反而會被共和黨人利用,批評拜登“行政擴張”,進一步將兩黨之爭變成“專制和民主”之爭。直到判決書發(fā)布之際,白宮內仍未有定論。
芝加哥大學法學院教授阿齊茲·胡克指出,保守派法官們下一步的目標將和共和黨的“政治優(yōu)先事項”相結合,重點審查涉及槍支管制、性少數群體權利、族群仇恨犯罪、入學平權法案、“奧巴馬醫(yī)改”的先例。
這些先例與羅伊案的共同特點是:都涉及蘊含于憲法中但未被明確列出的公民權利,且這些權利都涉及“個體做出與自己身體、生活相關的決定”。當前,多個與上述議題相關的案件已經進入法院流程??紤]到最高法院有自主選擇案件的權力,剩下的先例何時被審查只是時間問題。
本案判決公開后,民調顯示66%的美國民眾贊成對最高法院法官增加任期限制,另有45% 的人贊成將法官數量從9人擴展到11人或更多。設置最高法院法官任期需要制訂憲法修正案,短期內并無實現的可能。有專家指出,這事實上顯示出美國法院體系已受到公眾嚴重質疑。今年以來,最高法院的支持率已從60%下滑到42%。
列文森因而擔憂,如果上述一系列先例都被顛覆,未來“持自由主義立場的民眾不再愿意向最高法院尋求幫助”,這意味著將有至少一半美國國民對失去了對美國“三權分立中最穩(wěn)固的支柱”——司法體系的信心。學界更擔憂,民主黨和自由派中的偏激進聲音會因此掀起反對最高法院的“新民粹”浪潮,造成社會進一步分裂。
如何阻止這些悲劇發(fā)生?南得克薩斯法學院憲法學教授喬什·布萊克曼指出,唯一的希望是三位自由派法官能否與保守派法官們形成妥協。如果自由派法官們能“犧牲”一部分自由主義立場,團結兩位保守派法官形成5:4的“中間多數”,就有希望維持部分先例。
值得注意的是,多布斯案粗糙的判決書未得到全部保守派法官的認同。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等媒體報道稱,因羅伯茨法官支持遵循先例,法院關于“是否推翻羅伊案先例”的投票是5:4。如果再考慮到卡瓦諾法官在個別意見中對憲法蘊含民權運動以來的種種“自由”持肯定態(tài)度,則“推翻派”未在法官中占據絕對優(yōu)勢。阿利托法官在撰寫判決書時也強調,推翻羅伊案僅限于“將墮胎權排除在憲法規(guī)定的自由之外”,不涉及其他公民權利,是“一張僅適用于這趟火車的車票”。
“阿利托法官顯然不是保守派中最具有學養(yǎng)或最溫和的法官,但首席大法官羅伯茨反對推翻先例,卡瓦諾法官態(tài)度‘曖昧’,托馬斯法官則一向因為觀點最激進而無法代表保守派的主流觀點?!鼻笆龇▽W院學者說,“所以,阿利托法官撰寫判決書,其實是保守派‘沒有選擇的選擇’,這也展現出保守派法官們并不像輿論渲染的那樣極端、那樣‘政治化’?!?/p>
2020年美國總統(tǒng)選舉至今,特朗普及其盟友共提起62起挑戰(zhàn)選舉結果的訴訟,但被86名州法院和聯邦法院法官駁回,這些法官中的過半數都是特朗普和共和黨提名的人選。威斯康星大學法學院院長丹尼爾·托卡伊指出,法官依然是美國民主的“最后一道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