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聲音的篇章構(gòu)建
——高水平大學生英語論辯寫作功能解析

齊曦

(中山大學 外國語學院,廣東 廣州 510275)

0 引言

論辯或議論文寫作是衡量學術(shù)寫作能力的重要指標之一(Lee et al., 2016; Hirvela, 2017)。論辯作者為說服不同觀點,需清晰表達立場(Andrews, 2005: 109-110),并分析和評價內(nèi)容知識(Wu, 2006),通過引述恰當?shù)钠庑畔黻U發(fā)立場。研究顯示,學習者往往不擅長運用多種共有知識,恰當表達自身立場及聲音(Wu, 2006, 2007; Miller et al., 2014; Lancaster, 2016;Can et al., 2019)。

在二語寫作領域,中國英語學習者論辯寫作聲音的相關問題開始引起關注。國內(nèi)研究發(fā)現(xiàn),大學生作者個性化聲音表達薄弱(俞希 等, 2015),也欠缺運用介入資源表達對話空間(董連棋,2020;董連棋 等,2020),寫作中多采用闡述型勸說,論據(jù)多為“邏輯推理、示例以及已知事實”(劉應亮 等,2020),缺乏分析和討論反方論點及論據(jù)(劉應亮 等,2017),不能就問題復雜性進行合理分析、評價和推理,思辨“寬度”“深度”得分低(穆從軍, 2016)。中國大學生論辯寫作聲音亟待加強,評估和發(fā)展學習者寫作聲音有待開展。

國際期刊雖然近年來陸續(xù)發(fā)表有關中國學生論辯寫作聲音的研究,但多側(cè)重社會建構(gòu)視角,分析影響聲音發(fā)展的因素(Que et al., 2015; Zhao, 2019; Zhang et al., 2020)。也有研究從文本層面分析聲音表達,如基于互動元話語模型(Hyland, 2008),揭示體現(xiàn)中國學生論辯寫作聲音的形式特征,如模糊限制語、語氣加強詞、態(tài)度標記詞等資源使用情況(Lee et al., 2016; Wu et al., 2021),但這類研究忽略了語篇作為整體表達中心論點/作者立場的情況(Thompson, 2012; Zhao, 2013)。目前,聲音特點的相關研究顯示,尚缺乏圍繞論辯篇章內(nèi)容層面的分析,相關方法論及分析實踐尚待拓展(Stock et al., 2016)。

本文嘗試彌補這一研究缺失,借鑒系統(tǒng)功能學者對英語歷史論辯語類的研究(Coffin, 2006; Martin et al., 2008/2014; Miller et al., 2014, 2016; Pessoa et al., 2017),構(gòu)建與篇章內(nèi)容相關的作者聲音分析模式,并選擇“外研社杯”全國大學生英語寫作大賽高水平議論文文本,從語類、語篇語義、詞匯語法體現(xiàn)層面,揭示作者圍繞立場,在特定綱要式結(jié)構(gòu)中運用介入資源發(fā)出的聲音,特別是如何引入篇外信息,與“其他聲音”協(xié)商對話,“逐步發(fā)展寫作聲音”的論辯特點(Bakhtin, 1981: 345)。

寫作聲音目前尚無統(tǒng)一的概念界定,聲音與論辯寫作質(zhì)量的關系也仍存疑義( Zhao et al., 2008;Yoon, 2017; 彭玉潔 等, 2018), 不過,近期研究者運用概念、情感、在場標記語三維聲音分類法,再次確認聲音實為衡量二語論辯限時寫作質(zhì)量的重要因素(Zhao, 2017)。因此,本文選擇“外研社杯”論辯寫作大賽獲獎范例,多層面分析學生作者寫作聲音的特點及尚待提高的共性,期望為學術(shù)論辯寫作評估和系統(tǒng)訓練提供借鑒。

1 理論框架

受巴赫金(Bakhtin, 1981)語言對話性及多聲思想影響,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者以對話視角描述語言,關注不同立場的表達以及不同定位/立場的修辭效果,所提出的英語論辯語類綱要式結(jié)構(gòu)以及介入資源分析框架,為建構(gòu)英語論辯寫作作者聲音分析框架提供了理論基礎。

1.1英語論辯語類綱要式結(jié)構(gòu)

關于英語論辯寫作,研究顯示,語類綱要式結(jié)構(gòu)因整體寫作目的以及論辯策略而不同(Thompson,2001; Coffin, 2004/2006)。相關研究涉及測試類議論文、歷史論辯兩類寫作。

圖1 四類常見學習者學術(shù)論辯語類結(jié)構(gòu)

卡洛琳·科芬(Caroline Coffin)分析雅思議論文寫作,歸納了四類論辯寫作綱要式結(jié)構(gòu):勸說/分析闡述、勸說/分析討論(見圖1,括號內(nèi)為可選階段)。闡述型開篇提出中心論點,再以論據(jù)闡述說明,討論型以爭議性問題開篇,展開不同觀點討論,再得出判斷或建議(Coffin, 2004)。

馬丁等(Martin et al., 2008/2014:118-125)針對歷史學科語類,根據(jù)論證、討論、辯駁三類修辭目的,劃分了闡述、討論、質(zhì)疑三個次語類(綱要式結(jié)構(gòu)見圖2)。該語類劃分較之科芬的分類增添了質(zhì)疑文,是對特定專業(yè)語域論辯語類更具體的描述,而科芬對通用論辯綱要式結(jié)構(gòu)的描述更具體,注意了是否具有“建議”階段。

圖2 論辯性歷史語類綱要式結(jié)構(gòu)

兩個綱要式結(jié)構(gòu)均揭示了論辯語類部分語域及語篇語義層面特點,包括了情景語境中的語場(提出觀點、討論問題、質(zhì)疑立場)以及構(gòu)成語篇語義的階段,同時,語旨差異也有所體現(xiàn),顯示了具體語境下作者立場與其他立場的對比。與討論文呈現(xiàn)多聲語境但同時強調(diào)作者立場不同,闡述文側(cè)重作者的“單聲斷言”(monoglossic assertion),或作者將讀者設定為持有相同價值定位,“理所當然”接受作者的論點及論據(jù),因而論點提出無需突出多方討論(Martin et al., 2005: 100-101),質(zhì)疑文則首要回應與作者立場相斥對抗的聲音,加以辯駁。因此,論辯語類綱要式結(jié)構(gòu)能體現(xiàn)作者如何表達聲音,可用于本文建構(gòu)作者聲音分析框架。

1.2英語論辯寫作介入資源分析框架

“介入”在評價理論中表達“評價的來源”,涉及作者的聲音、其他的聲音及立場(張德祿, 2019),說話人在交際語境中借助語言資源,相對于其他聲音和可選擇的立場,構(gòu)建作者聲音,表達評價立場和態(tài)度,如“贊同、反對、猶豫抑或中立”的立場以及對讀者價值立場取向的期望(Martin et al., 2005: 93-94)。

圖3 介入(借言)系統(tǒng)(Martin et al., 2005: 134)

在論辯語類寫作中,作者需“選擇恰當?shù)恼Z言呈現(xiàn)內(nèi)容、作者立場并建構(gòu)連貫的語篇”(Schleppegrell,2006: 136),即作者需使用詞匯語法資源,從概念、人際、語篇三大意義呈現(xiàn)論辯,特別是人際意義的表達。通過使用介入資源(見圖3),作者以對話壓縮(dialogic contraction)或?qū)υ挃U展( dialogic expansion)表達是否容納其他聲音(Martin et al., 2005: 102),顯示作者的立場,也以對話擴展使其他可能的視角和觀點介入,揭示問題,展開討論,說服讀者接受作者的立場。

佩索阿等 (Pessoa et al., 2017)詳述歷史論辯寫作人際意義的層次體現(xiàn)(語類/篇章、語篇語義階段/段落、詞匯語法/小句三層面(見表1),初步搭建了論辯寫作介入資源分析框架,特別是小句層面:(1)借助擴展介入資源,以歸屬語步引入外部聲音,展開討論;(2)借助壓縮介入資源,通過認可語步,基于對論據(jù)闡釋,加強論點支撐;通過讓步-反預期語步及反預期語步,嘗試與讀者達成一致,以增強辯駁語氣;也通過辯護語步,以證據(jù)證實論點。

表1 歷史論辯寫作人際意義三層次體現(xiàn)

1.3作者論辯聲音分析框架

綜合以上研究,本文提出英語論辯寫作作者聲音分析框架。論辯作者針對不同的價值定位表達立場,即以中心論點發(fā)出作者聲音,聲音構(gòu)建貫穿篇章始終,具體體現(xiàn)在宏觀語類綱要式結(jié)構(gòu)以及段落、小句層面的介入模式中(見圖4)。

在篇章層面,這個聲音分析框架采用馬丁等對歷史論辯語類三個次語類的綱要式結(jié)構(gòu)劃分(Martin et al., 2008/2014:118-125),語類階段主要采用科芬的描述(Coffin, 2004),并添加質(zhì)疑文語類階段,從而展現(xiàn)論辯語類修辭目的更全面,細化典型語類階段更直觀。小句層面的介入資源運用采用馬丁等的分析框架(Martin et al., 2005: 134),同時,在段落層面,具體的文本分析可揭示介入資源在句間呈現(xiàn)的不同組織模式。層次化展現(xiàn)作者聲音在論辯語篇的體現(xiàn),更易于揭示學習者表達聲音的能力特點及不足。

圖4 論辯寫作作者聲音分析框架

2 高水平英語學習者論辯寫作聲音構(gòu)建分析

以下的分析選取了2017、2019年“外研社杯”全國大學生英語寫作大賽議論文最高分文本(1)分別見http:∥uchallenge.unipus.cn/2018/history/464017.shtml;http:∥uchallenge.unipus.cn/2018/history/447720.shtml。。材料選取有兩個考慮:(1)兩篇作品代表了近期國內(nèi)大學生議論文寫作最高水平,能體現(xiàn)高水平論辯寫作的主要特點;(2)兩篇作品對寫作材料分別持贊同、反駁立場,分析這樣兩篇作品,能更清晰展現(xiàn)為實現(xiàn)不同論辯目的,作者表達論辯聲音的策略特點。本文從篇章、段落及小句層面展開分析,回答兩個研究問題:(1)論辯立場在篇章層面是如何組織的?(2)在段落及小句層面,作者如何運用介入資源回應閱讀材料信息?

2.1論辯立場的篇章層面組織

從篇章層面分析,范文1(2019年)“Human Civilization Outshines Human Intervention”(見附錄1)可歸為質(zhì)疑文。全篇針對寫作閱讀材料表達的觀點,以清晰的綱要式結(jié)構(gòu)(見圖5),指引讀者把握本文作者的辯駁立場。

圖5 范文1質(zhì)疑文綱要式結(jié)構(gòu)

作者開篇即指向材料短文,概括性轉(zhuǎn)述文中對人工干預的擔憂,并使用評價語言及反預期評論附加語,以辯駁口吻提出本文的質(zhì)疑立場[見例(1)],即所謂的“人工干預”實則“人類文明”,不能因其輝煌而加以指責。該立場以全文中心論點統(tǒng)領全文。作者隨后在第2-4段進行論證,以例證對應材料中支撐“人工干預”立場三個角度的論據(jù)進行反駁,并在第五段進一步宣告材料立場的謬誤。作者最后重申立場,強調(diào)人類文明作為另一種人類進化不應受到遏制打擊。

(1)Some people fear that 1001ba According to them 1001baHowever 1001baTheso-called“humanintervention”is,if weviewitfromanotherperspective,actually“humancivilization”,whichisnotsupposedtobe toblameforitsgrandeurandsophistication.(P1:黑體為中心論點,下劃線分別為歸屬和反預期語步)

范文2(2017年)“To Find Your Own Walden”(見附錄2)則是一篇提議類論辯文,作者立場與寫作材料一致,倡導簡約生活方式。篇章綱要式結(jié)構(gòu)見圖6:

圖6 范文2提議類論辯闡述文綱要式結(jié)構(gòu)

包括了論辯類闡述文圍繞立場闡述命題或提議,反駁說服持反對意見者,確立立場等核心語類要素。本篇多處對應材料作者對過度物質(zhì)生活的拷問,以敘事展現(xiàn)語境(見附錄2 P1、P3)或?qū)⑷宋锸吕┎逵谟^點闡述中(見P5、P7),體現(xiàn)了混合語篇呈現(xiàn)語境,表達情感和評價(Martin, 2008/2012)的寫作特點,部分具備了專家作者運用多種語言資源,將敘事和解釋用于論辯的能力,在大賽獲獎文中頗為獨特,我們將其稱為學習者“非典型論辯類闡述文”(Humphrey et al., 2015)。

2.2段落及小句層面介入資源運用模式

2.2.1范文1:反駁立場論辯文的介入模式

范文1(2019年)在開篇“觀點+質(zhì)疑(中心論點)”階段,以“歸屬語步+反預期語步”[見例(1)]歸納材料中憂慮“人工干預”的聲音[見表3-A(1)(2)],再以不同角度的解讀發(fā)出質(zhì)疑[見表3-A(3)],提出本文中心立場。

在“駁斥(論點+論據(jù))”階段(附錄1 P2-5),作者三次運用“單聲斷言+事實論據(jù)+包容語步”介入模式,分別以三個主題句,組織辯駁對方提出的論據(jù)(見表3-A①-③),以事實論據(jù)支撐,再以包容語步結(jié)束。通過使用表達可能性的情態(tài)動詞、情態(tài)附加語、心理動詞投射句等,作者表達多種可能中的一個立場,以營造語篇多聲語境,為其他可能的聲音預留空間(Martin et al., 2005: 105-108),以此說服讀者接受新的闡釋,達成一致立場。如例(2)中,作者以無多聲介入標記的陳述句,斷言醫(yī)療技術(shù)對人類進化的巨大貢獻,將尚存爭議的觀點表述為共知事實,回應寫作材料論據(jù)(見表3-A①),接著以兩個事實說明此貢獻(見附錄1 P2①②),最后反駁材料觀點,以包容語步[見例(3)],另辟蹊徑,提出技術(shù)進步能給人類帶來更高效的進化發(fā)展。

(2)In the first place,thefast-growingmedicaltechnologyhavebeenmakinggreatcontributionsto humanevolving. (P2主題句斷言)

(3)Therefore, instead of claiming such human interventions prevent us from adapting to infectious disease through natural selection, we ought to come to the realization that humans are evolving in a more effective and efficient way, that is, through technological advancement. (P2包容)

又如例(4)中,作者首先斷言基因知識對生物多樣性的貢獻,再以三個事實論據(jù)(見附錄1 P3①-③)說明段落中心論點,最后以包容語步[見例(5)],提示接受另一種可能的聲音定位,即作者的觀點:進化也可通過現(xiàn)代基因工程加速推進。

(4)Secondly,thehighlydevelopedgeneticknowledgeisincreasingbiodiversityinsteadofdestroying it.(P3主題句斷言)

(5)Evolutionary change is not necessarily achieved by longitude natural selection, but also can be accelerated by modern genetic engineering.(P3包容)

這一模式也出現(xiàn)在第4段,不過作者斷言人工智能增加人類生存空間[見例(6)]后,又以反預期語步(2)此處如果添加讓步-反預期語步標記詞admittedly會更妥帖、對話性更強,如Admittedly,increasing automation and diminished human contact is the reality today1001babut that is not the reason1001ba,表明作者知曉并認可反方的立場,但從另一個角度說服對方。[見例(7)],先行表達與讀者一致的立場,繼而否定(Martin et al., 2005: 120-121),提請讀者注意不同角度的聲音,作者進而以慕課為例證,以讓步-反預期語步[見例(8)],強調(diào)技術(shù)提供了新的教育機會,最后以包容語步[見例(9)]指出技術(shù)也可帶來福祉。

(6)Thirdly,thewidercurrencyofartificialintelligenceaddsratherthandistracts. (P4主題句斷言)

(7)Increasing automation and diminished human contact is the reality of today: 1001ba But that is not the reason we should stop it 1001ba(P4反預期)

(8)Even though MOOCs may in a large extent replace traditional teachers, it offers platforms and opportunities1001ba(P4讓步-反預期)

(9)It is therefore concluded that machines and modern technologies can be a blessing in disguise.(P4包容)

作者在第5段還使用了“歸屬(疏遠)語步+讓步-反預期語步+宣告(宣布)語步”介入模式[見例(10)~(12)]。使用疏遠語步轉(zhuǎn)述外部聲音的同時,也表明該聲音并不代表作者的聲音(Martin et al.,2005:114)。對于技術(shù)進步干擾了自然法則這一立場,作者并不否認,但同時也肯定人類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積極意義,并宣布人類社會進步無可否認。篇章發(fā)展至此,作者以強硬語氣結(jié)束“駁斥(論點+論據(jù))”階段,立場鮮明。

(10)It may be argued that , no matter how we whitewash advances of modern age, human practice has been definitely intervening the laws of nature. (P5歸屬: 疏遠)

(11)It’s true that humans aren’t always comply with how nature works, but the interplay between human and nature can also be seen as human’s utilization and transformation of nature by using their endless creativity and ingenious mind. (P5讓步-反預期)

(12)More importantly, there’s no point denying the advancing of human society1001ba Needless to say , it is ridiculous and unrealistic. ( P5 宣告: 宣布)

在“重申中心論點”階段,作者以首段的提議收尾[見例(13)],并以宣布語步結(jié)合評價性語言[見例(14)],強調(diào)該提議對人類進化新的理解。

(13)In a nutshell,humancivilization,anotherinterpretationof“humanintervention”,shouldnot bestoppedordiscouraged. (P6 重申中心論點)

(14)Theclaim“Humans have stopped evolving” is,inmystandpoint, “Humans have been evolving,but in a unique human way”.And this is, in essence, how humans evolvefarsmarterandfarmore sophisticatedthan any other living beings.(P6宣告: 宣布)

綜合以上,作者立場通過“疏遠語步+反預期語步”“單聲斷言+事實論據(jù)+包容語步”“疏遠語步+讓步-反預期語步+宣布語步”“論據(jù)+宣布語步”四種介入模式,在段中及段間確立發(fā)展。

2.2.2范文2:贊同立場論辯文的介入模式

范文2(2017年)對話性豐富。作者從語言形式上,以第二人稱及多種對話句式直接介入對話讀者,也通過壓縮/擴展性介入資源,從內(nèi)容上對應材料提出的問題,表達不同的作者聲音,提出并確立立場。

比如開篇“問題展現(xiàn)”階段,以Imagineyou1001ba 敘事句寥寥幾筆勾勒高端打工一族一天的“生活”。畫面中主角時髦奢華,忙忙碌碌但實則瑣碎無為,無暇顧及家人(見附錄2 P1標注),揭示的問題與材料中拷問的三個問題相對應(見表3B①~③)。之后以反預期語步及反問句提問讀者,開啟問題探討(見例15),通過情態(tài)附加語really,對看似豐富的生活表達質(zhì)疑。之后鏡頭推向身邊無數(shù)盲目追逐訊息不甘落伍的人們,繼續(xù)展現(xiàn)問題,通過無定語源引語“gettingourselvesbusyandcomplicated”,與讀者達成共鳴:追逐忙碌是現(xiàn)代人的普遍生態(tài)(見附錄2 P3)。又如在“提議”階段,作者以設問句對話讀者,談論如何應對現(xiàn)代生活的困局[見例(16)]。再如“重申/確定提議立場”階段,以包容語步以及反問句,向讀者提議復雜生活方式之外的另一種選擇——以閱讀尋求寧靜而充實的生活[見例(17)],再以包容及歸屬語步,引述康德的話語,倡議讀者關注生活的本質(zhì),并以祈使斷言句式最后確立本文的立場:摒棄冗余,收獲內(nèi)心真正的幸福[見例(18)],以轉(zhuǎn)述重申材料立場(見表3B最后一句)。不同的對話句式,從問題展開與探討到建議提出與倡導,始終引導讀者,達到說服目的。

(15)But when you muse on an ordinary day like this in your King-size bed, are youreallyhappy with this hustling, bustling life?(P2反預期+反問句展現(xiàn)問題)

(16)So how can we take a pause, and change this fast-paced and complicated lifestyle ?( P5設問句提議)

(17)This can be also applied to our lives. Now imagine again 1001ba will you go on to work for extra salary or browse the Wechat, or will you delve for the “Walden” you have brought for years 1001ba? ( P8包容+反問句)

(18)Maybe it’s better that we bear what Kant says in mind, “Human beings should always be treated as ends but never the means to an end.” Don’t get busy for busy’s sake, get rid of the excesses, and find the true inner happiness as a human being. (P9包容+歸屬+祈使斷言確立立場)

此外,作者以宣告(宣布)語步明確發(fā)出作者聲音(Martin et al., 2005: 127),告知讀者本文的觀點[見例(19)],同時也注意運用介入資源,以論據(jù)支撐觀點。比如在“論點+論據(jù)”階段(見附錄2 P4),在第②點論據(jù)闡述中,作者以反預期語步actually以及情態(tài)附加語may謹慎表達另一種聲音:也許努力工作追求夢想會帶來親人相處、工作效率、思維狀態(tài)等三方面的困擾,以一致立場回應了材料提出的問題。又如運用“贊同語步+反預期語步+歸屬(承認)語步+包容語步” 模式[見例(20)],反駁反方觀點并嘗試提出新的視角之后,作者[見例(21)]運用無確定聲源的歸屬語步提供依據(jù),再以程度附加語safely宣布確定判斷,支撐所提議的閱讀/寫作簡約生活方式。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在嘗試提出新視角時,都使用了反預期語步以及歸屬(承認)語步,“引用權(quán)威聲音,傳達高可信度”,說服讀者,實現(xiàn)觀點一致(Martin et al., 2005: 116)。

(19)Frankly speaking,thisfast-speeding,boomingsocietyhasprovideduswithbothapromiseand apredicament. (P4宣告:宣布)

(20)Those who root for a colorful and complex life have a point1001ba But this don’t give us reason to adapt ourselves to the over-complicated, busy life. Instead , it gives us a reason to turn around, and see our lives in a different light, say, simplicity. In Don Murray’s words , “Creativity is not the product of freedom; it is the product of the conflict between freedom and discipline.” Wecan strike a balance between the essentials and simple lifestyle. (P6贊同+反預期語+歸屬:承認+包容 )

(21)Another example is thatsince Denmark has ranked first on the list of “the happiest country in the world” and also “the country of the highest literacy in the world”for many years, it can besafelydrawn that reading does give a sense of true happiness to people 1001ba. (P7 基于歸屬語步的宣布語步)

3 討論及啟示

3.1篇章層面:論辯立場決定對話聲音組織

表2 范文1及范文2介入語步表達的作者聲音

介入語步典型語言形式 作者聲音 范文1實例 范文2實例包容:情態(tài)Perhaps Possibly May作者表達一種可能的聲音,承認爭議性,愿意與讀者商討come to the realization that 1001ba(P2)②Revolutionary change is not necessarily1001ba①We ought to accelerated by 1001ba(P3)③It is therefore concluded that 1001ba can bea but also can be blessing in disguise (P4)①This can be also applied 1001ba(P8)②Maybe it’s better that 1001ba (P9)③We can strike a balance 1001ba(P6)

肯恩·海蘭德(Ken Hyland)指出,立場體現(xiàn)作者聲音,并以此引導讀者閱讀(Hyland, 2008)。表達駁斥立場,作者面臨反方阻力,需預期各種可能的聲音并逐一分析擊破,而表達贊同側(cè)重擴充例證,傳遞同感。因此,我們看到范文1開門見山,以反預期語步直陳辯駁立場,并以“單聲斷言+事實論據(jù)+包容語步”模式,以斷言排除其他立場(Martin et al., 2005: 99),凸顯作者篤定的聲音,針對性逐個駁斥寫作材料論據(jù),再以包容語步提出新的理解,至文末以宣布語步重申本文立場;范文2則迂回曲折,以普通人生活場景展現(xiàn)困境,以反預期語步表達質(zhì)疑,與讀者中可能的疑慮達成一致,之后才以宣布語步,提出作者觀點,并以事理論據(jù)闡述,以19—20世紀兩位美國作家人物例證說明“提議”,再過渡到“反駁”階段,以包容語步,基于當代事實論據(jù),提出簡單生活方式,到文末使用否定語步,以糾正讀者認識的方式明確倡議立場。豐富的例證使篇末以斷言表述的立場更具說服力,體現(xiàn)作者探討的對話聲音。顯然,論辯目的決定了對話聲音的組織,也相應帶來綱要式結(jié)構(gòu)及介入資源不同組織模式。

3.2段落及小句層面:介入模式增強說服聲音

一篇好的學術(shù)寫作需在表達作者觀點與認可他人觀點之間尋求平衡,并考慮讀者可能的視角。高水平學生介入模式具備了這一特點(Miller et al., 2014)。

作者的宣布語步無論出現(xiàn)在全文結(jié)論部分(范文1)或段落主題句(范文2),都以論據(jù)(語步)支撐說明表達的命題,與米勒等(Miller et al., 2014)揭示的歷史論辯寫作高分學生的特點一致,能將評價與論述相結(jié)合,力圖傳遞說服的聲音。反駁觀點時,以讓步-反預期語步,對歸屬(疏遠)語步表達的對方立場先行表達理解,再加以勸說(范文1),或以“贊成”語步表達他人觀點無可爭議,再以反預期語步反駁(范文2),增強了說服效果。

此外,作者歸屬語步的選擇也符合論辯篇章整體修辭目的,從深度和廣度拓展了說服力度。對應駁斥立場(范文1),作者以疏遠語步轉(zhuǎn)述反對聲音,表達愿意考慮并商討相關問題;對應贊同立場(范文2),作者以承認語步引述/轉(zhuǎn)述篇外聲音,表達贊成并擴展當前問題的視角。但高水平學生運用歸屬語步介入對話的策略還有待進一步提高。

范文1作者僅使用了無確定聲源的歸屬(疏遠)語步(some people fear that1001ba according to them; it may be argued that1001ba),轉(zhuǎn)述材料作者提出的命題或建議(表3-A (1)~(3)標碼),作為對立的聲音。而大賽材料包括了大衛(wèi)·阿滕伯勒爵士(Sir David Attenborough)的警言、達爾文(Darwin)的進化理論以及材料作者論辯觀點。范文1作者并未充分利用權(quán)威聲音深度辯駁,在闡述論辯觀點時,也未進一步使用歸屬(承認)語步,以確切的論證材料拓展視角。這一發(fā)現(xiàn)與穆從軍(2016)對大學生寫作思辨能力的調(diào)查結(jié)果一致,學生提供的證據(jù)不足,思辨精確度得分低。相關背景及專業(yè)知識積累不足,學生在大賽環(huán)境下難以做到得心應手,也或許學術(shù)寫作訓練不夠到位,使用歸屬語步以多角度論辯的意識還未養(yǎng)成。

表3 “外研社杯”全國大學生英語寫作大賽議論文寫作閱讀材料及標注

范文2作者運用歸屬(承認)語步,采用了梭羅(Thoreau)、唐·默里(Don Murray)、康德(Kant)三個權(quán)威聲源以及一個無定聲源表述,盡管寫作材料僅有一個確定聲源(見表3-B),顯示了良好的文學知識積累以及學術(shù)引用意識。不過,作者使用歸屬語步體現(xiàn)作者聲音介入方面也還存提升空間,可為學術(shù)寫作教學和評估提供啟示:

(1)具備歸屬語步語言標記(InDonMurray’swords),但引語使用的適切度和對讀者的影響還可增強(見例20)。可插入名家身份及引語的場景說明,還可添加認可語步,對名家之言進一步闡釋。正如研究所揭示的(Miller et al., 2014),高水平大學生歷史論辯寫作多運用“斷言+文獻+認可語步”介入模式,增強作者介入論辯的聲音;

(2)歸屬語步缺少明確的話語來源,削弱了可信度及說服力(見例21),需添加權(quán)威聲源如“by1001ba”。

設計學術(shù)寫作課程時(齊曦,2018/2021),教師可從“引用形式、作者立場、互文策略及引用功能”四方面(馬蓉 等,2016),增添文獻引用技能的指導。

4 結(jié)語

本文基于“悉尼學派”體裁理論及評價理論介入系統(tǒng),構(gòu)建論辯寫作作者聲音分析框架,對2017、2019年“外研社杯”全國大學生英語寫作大賽議論文兩篇特等獎作品進行了聲音構(gòu)建分析,期望為一線英語論辯寫作教學提供借鑒。分析揭示高水平大學生能在篇章、段落、小句層面運用介入資源回應篇外信息,提出、論述并確立論辯立場,表達質(zhì)疑或反駁、援引、探討、宣告等作者聲音。高水平學習者能就不同論辯目的,選擇恰當?shù)恼撧q綱要式結(jié)構(gòu)及介入語步模式組織對話聲音,顯示了論辯立意、謀篇布局能力,并擅長使用“問題+反預期語步”“論據(jù)+包容語步”“宣告語步+論據(jù)”等模式提出問題并協(xié)商說服讀者,不過,歸屬語步的不當應用也暴露了專業(yè)內(nèi)容知識及學術(shù)引用知識的不足。

針對以上特點及存在的問題,論辯寫作教學和評估可參考赫韋拉(Hirvela, 2017)提出的兩個走向。以體裁理論指導學生注意論辯的論點與論據(jù)、例證與說明、反論與辯駁等核心要素,撰寫結(jié)構(gòu)連貫、引據(jù)充分、具說服力的篇章。同時,將論辯視為探尋的過程,在材料閱讀中借助論辯核心要素進行理性思維,更深刻地分析話題及語境,把握核心立場及多種可能的聲音,尋求解決問題、化解爭端的途徑,以此拓寬思維和語域知識,如文秋芳等(2006)所指出的,以提高思辨能力,促進論辯類寫作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