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東高地“嘎鬧”苗族架橋求子儀式音樂研究

楊海旺 穆維平

[摘 要]對于婚后沒有孕育子嗣的人，貴州清水江流域苗族人認為是其“福氣”不夠。為此，人們會請巫師來架橋，以此求福生子。清水江苗族認為，死后投胎要經(jīng)過橋，橋作為媒介連接著陰陽兩端?！凹軜蚯笞印眱x式是清水江流域苗族社會長期以來形成的生育信仰及文化制度。對“架橋求子”儀式作實錄記述，對儀式中的砍樹、架橋、敬橋等儀式關(guān)注，其意在探討該儀式背后“嘎鬧”苗族社會的音樂文化及生命觀。

[關(guān)鍵詞]“嘎鬧”苗族;架橋求子;音樂文化;生命觀

一、問題提出

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序言中指出：“根據(jù)唯物主義的觀點，歷史中的決定性因素，歸根結(jié)底是直接生活的生產(chǎn)和再生產(chǎn)。但是，生產(chǎn)本身又有兩種。一方面是生活資料即食物、衣服、住房以及為此所必需的工具的生產(chǎn);另一方面是人類自身的生產(chǎn)，即種的繁衍?！?

貴州東部高地的苗族社會，對于婚姻的締結(jié)十分重視。根據(jù)苗族古歌記載，苗族先祖在“溯河西遷”時，就是以婚姻集團為聯(lián)盟聯(lián)合遷徙的?；橐龅木喗Y(jié)是為了更好地繁育下一代，由此，我們應(yīng)該關(guān)注苗族社會中對于生命的崇尚，以及其背后的生命觀。

我們需要追問的是，苗族架橋儀式中，橋的作用是什么以及誰送來了孩子。在苗族架橋儀式中，“橋”的作用是連接陰陽，陰間的靈魂經(jīng)過橋才能到陽間來，實質(zhì)是貴州清水江流域苗族人生命觀的體現(xiàn)。架橋儀式體現(xiàn)了社會群體的認同及關(guān)系。通過“架橋求子”儀式繁育下一代，構(gòu)建新的聯(lián)盟，社會群體之間形成新的親屬關(guān)系，從而凝聚人群，構(gòu)建新的社會關(guān)系和認同。

二、架橋求子儀式

在清水江苗族中，橋有兩種，一種是明橋2，一種是暗橋3，根據(jù)材質(zhì)分為木橋與石橋。橋架的選址、架明橋還是暗橋，一般是由革祥4看米后告知，通常根據(jù)主人家人丁興旺與否來看。如果家里人丁興旺，便架暗橋，反之便需要架明橋，借助寨上人的“福氣”。

筆者于2019年12月16日在旁海鎮(zhèn)大普村參加過一次架橋儀式，此次為求子，架的是明橋。架橋歌中唱道：“出生在牛、鼠日，出生在牛、鼠時;九個男孩挨著來，男孩出生是個好日子，生下的孩子才好?！惫蚀思軜蛞话氵x丑日（牛天）和子日（鼠天）5。架橋儀式中的砍樹、架橋、敬橋都是在一天之中完成。

（一）砍樹

選木材、砍樹的人一般為求子主人家請來的好命之人，稱為“水墊”1?！八畨|”在架橋中的作用很重要，選樹、砍樹、架橋都由他來做。2019年12月16日凌晨五點，“水墊”一行人出發(fā)去選樹和砍樹。凌晨出發(fā)是避免遇見女性，否則認為架橋不靈或只能求得女孩?！八畨|”到林地處，開始選杉樹。一般選擇三根差不多大的杉樹，一旦選定后不能更換，否則認為求子不順。杉樹的選擇標準是：樹根要粗大并且有很多分杈、樹梢要茂盛、樹干要直，樹齡需十幾年以上，這樣的杉樹才能選來架橋。當?shù)孛缱迦苏J為樹根分杈和樹梢茂盛是多子多福的象征，是好的寓意。選好杉樹后，“水墊”用麻繩把一對棉花捆在杉樹上，2捆好后求子主人家拿出十二元錢放在樹底下，相當于拿錢來買這三棵樹，然后“水墊”燃上三支香燭、三張紙錢3并念詞：

樹，今天是好日子，今夜是好時辰。我拿一對正開的棉花，十二元，拿上麻繩，來捆你這棵老杉樹，來買你這棵老杉樹，用來架橋。樹，你去多引孩子來，多多引男孩，不要引女孩。生下的男孩英俊，女孩漂亮。引孩子來到家，快快長大，一直活到一百二十歲。4

念詞完畢后，“水墊”拿斧頭砍樹底三次，代表人的三魂和三個階段的生命?？沉巳笫Ｏ碌挠善渌藖砜?，杉樹砍下來后抬到架橋的地方，途中不能落地。

流傳在當?shù)氐摹都軜蚋琛烦溃骸澳萌龎K窩漢的菜桿子來架橋，窩漢桿子是這樣的軟，窩漢桿子來架的橋不穩(wěn)固，拿三塊老杉樹來架橋，穩(wěn)固又牢靠，才生下好看、聰敏的女孩?！?根據(jù)架橋歌，我們可知，當?shù)孛缱逑容呏澳媚噍锝颍驗闃蝮w不穩(wěn)固，故此換成杉樹。歌中也唱道，不論明橋還是暗橋，木橋選材都是杉樹且架成三塊。

（二）架橋

架明橋便有兩種：一種是富貴人家的求子，一般都是架大橋，對于橋的長度、寬度沒有具體規(guī)定，按照河流的長度來架。一種是普通村民架的小橋，在村寨中最常見的也是這種橋。這種小橋有明確的規(guī)定：第一種長度是一尺八（60厘米）、寬度為一尺二（40厘米）;第二種長度是一尺六（53.33厘米），寬度為八尺二（27.33厘米）。架的橋長度、寬度為多少，一般都是求子主人家找巫師看米后，巫師根據(jù)八字來算。如果求子人家八字中只有一個男孩，架橋長度便是一尺六;如果八字有一個以上男孩，便架一尺八的橋。此次架的橋長度為一尺六，寬度為八尺二。

早上八點，“水墊”把砍好的三根杉木帶到架橋的地點。此次橋址選在村尾，有一處小水溝。對于橋址的選擇，《仰阿莎》大歌中有唱到，人們在平時生活中也都知道。第一種橋是架在水上，讓人行走，通常是一條河，兩河交匯處不行。6架在河流的下游最好，中游次之，上游最不可選。7第二種是架在巖石陡壁上的橋，多是給老鼠、鳥走的，這種橋也是為了求子。巫師看米后必須架這種橋給山中的飛禽走獸，才能求得孩子，還是采用杉樹來架，只架一根，一般為2～5米，因為不牢固，人不走這種橋。

選定橋址后，“水墊”把杉木放在地上，開始削樹皮和切樹。與砍樹的步驟一樣，“水墊”先砍三刀，代表人的三魂，之后換其他人來削。在苗族中，單數(shù)為陽，為男性，雙數(shù)為陰，為女性。所以在架橋的時候，木橋的數(shù)量都是選擇單數(shù)的，為陽橋，意為是做好事的橋，積福積德的。雙數(shù)橋不常見，雙數(shù)為陰，架的橋就是陰橋1。人們把三根杉木切開后，把木材切成規(guī)定的長度。三根木塊切好后并排在一起，就可以直接架上去。這個過程中不需要念詞或者什么儀式，直接架上即可。切好的三根木塊平整地排列在一起，橋底下架上幾個木棒來支撐。橋底下支撐的木棒沒有規(guī)定，一根、兩根、三根都可以，只要橋穩(wěn)固就可?！堆霭⑸反蟾柚谐溃骸皹涓蛑魅思?，意味著道路越走越寬，孩子來得多;樹梢小的一端朝向求子主人家，把孩子送求子人家。”故此架橋時樹根朝向主人家，意味著道路越走越寬，才好帶來孩子。B7AFA16B-C8CF-4C2B-83E0-CD4390CFB650

（三）敬橋

無論明橋、暗橋、大橋、小橋，所需敬橋的物品都是一樣的。敬橋，苗語稱為“批橡批竇”2，敬橋需要巫師來完成。敬橋所需的物品有：十二個鴨蛋，十二條鯉魚，十二團糍粑，十二杯酒，十二支香，十二張紙錢，一張紅紙剪成十二個小人，十二張小旗（六張紅旗，六張綠旗），一尺二的紅布（寬度不限），十二根擁中3，一只綠頭公鴨，人民幣十二元。

十二個鴨蛋需煮熟后染上顏色，六個紅色、六個綠色。綠色在清水江流域苗族中代表龍的顏色，就像綠頭公鴨一樣，紅色是龍口中的龍寶。龍、龍寶都是男性的象征，在架橋中求的是男孩，所以染成這兩種顏色。鴨可以在水里游，也可以在陸地行走，力氣比雞大，所以苗族人認為鴨子代表男性，雞代表女性，因此選擇鴨蛋。從這里可以看出，清水江流域的苗族人根據(jù)動物的特征對動物進行陰陽劃分，繼而反映到文化上。

十二條魚，選喂養(yǎng)在稻田里或水塘中的鯉魚。鯉魚的肚子是白色的，代表干凈，魚背和魚尾是紅色的，代表吉祥。早上八點，年輕男性去稻田或者水塘里抓魚，求子這家的婦女把魚洗凈。如果魚有兩三指寬，用刀在魚身劃一個口子，把魚膽取出來，剩下的內(nèi)臟不動，魚頭和魚身必須相連。不能去掉魚鱗，苗族人認為魚鱗和龍鱗是一樣的，留下鱗才吉祥。如果是只有一指寬的小魚，就沒必要取膽，直接下鍋煮。煮魚時用清水煮，白酸湯煮也可以，保持魚本身的干凈。煮的過程中放鹽即可，不能放其他的佐料。魚煮熟后撈在一個盆里，帶到架橋的地點。

十二個糍粑。求子主人家前一晚用清水泡一宿糯米，在“水墊”他們?nèi)タ硺鋾r，家中女性開始蒸糯米，蒸熟了后把糯米飯舀出來，倒進木槽里，反復(fù)捶打，再拿出捏成扁圓形，用清油涂抹在外層，放在桌上冷卻成型后，帶到橋上給革祥敬橋。

求子人家將上面的物品都準備好后，就帶到橋上來，剩下的物品就由巫師自己準備。早上十點半，巫師開始擺放供品，擺放方位有講究：先拿上一尺二的紅布，來到橋的正中間，把紅布對折成兩半，然后拿指甲把折的這一塊劃下來做印記。紅布的正中間必須對著橋的正中間，擺好后，巫師面向橋腳（樹根）這邊，也就是朝向求子主人家的這邊;后在紅布中間的印子處擺上一個酒杯，這是第六杯酒;以此為中線向左擺放，后向右，總共放到十二個酒杯即可。酒杯朝向求子主人家，擺好后倒酒，與放杯子的順序一樣。因為第六個杯子在正中間，相當于大樹有了樹干才生出枝葉，與人一樣。求的是男孩，所以就由中間往左邊倒，酒杯中倒上三分之一的酒即可。倒完酒后開始擺鴨蛋，鴨蛋擺放在酒杯的后面。擺放順序與酒杯一樣，一紅一綠間隔。鴨蛋擺放好后開始擺鯉魚，也是一樣的順序，直接放在紅布上，不需裝入盤中，糍粑也是一樣的擺法。物品擺放完后就在橋的四邊插上擁中，由左邊開始插。把擁中兩頭插到地上，左、右、橋頭、橋尾各三只。需顏色相雜，兩根紅一根綠或者兩根綠一根紅。然后插上小旗，顏色也需相雜，橋頭、橋尾兩邊各六支。后再插小紅人，與插小旗一樣。做完這些后，革祥在橋頭（樹梢）這邊放上一升的米，后開始燒香紙，把香插在米上。開始念詞：

今天是好日子，今夜是好時辰。我吃他家的糧食，喝他家的酒。他家叫我才來，請我才到。求子人家買了肉、香和紙錢，請我來和他家一起架大橋。我拿一只綠頭公鴨，敬你這個新橋。十二個鴨蛋、十二條鯉魚、十二個糯米團、十二杯米酒、十二根香、十二張紙錢、十二根花拱竹、十二面小旗、十二個小紅人。今天我是來做大師傅的，不是小師傅。選了好日子才來，來把你們叫回家?；丶液箝L高又健壯，肥肥壯壯，活到一百二十歲。

巫師念完詞后，“水墊”把綠頭公鴨殺了，把鴨血從左到右圍著橋淋上一圈后，在橋邊煮鴨子，煮熟后，巫師把整只鴨子擺放在酒杯的前面，鴨頭直直朝向主人家的神龕，然后拿菜刀把鴨肝切成十二份放在鴨子前面，左邊放上辣椒碗，右邊放一碗鴨稀飯。做好后，巫師開始燒香紙，香燃后分三根給主人家，主人家拿著香回家插在神龕處，后燒上三張紙錢，敞開大門。巫師把剩下的香插三支在米上，橋頭橋尾各三支。第二次念詞：

媽媽把肉煮熟，爸爸把東西擺起。鴨肚有兩半，鴨肝也是兩半，切成十二份。今天我是來做大師傅的，不是小師傅。我來架你這座大橋，每個人都得富貴，家家都好。我把肉敬在地上，把蛋剝好，敬酒在地上，拿魚肉敬到橋上。他家是主人家，富貴需多一些?！八畨|”，剩下的我來和你分，各要一半。我倆回到自己的門，回到自己的家后，一樣的發(fā)財發(fā)富。

當巫師念到“把肉敬在地上，把蛋剝好”時，就開始拿鴨肝敬橋。先從鴨肝的中間開始，再到左邊和右邊。從鴨頭上抓一點肉敬在地上，做完后把鴨蛋剝殼，只需中間一紅一綠即可。剝好后抓一點蛋白扔在橋上，剩下的鴨蛋大家分。鯉魚與鴨肝的敬法一樣，每個魚頭上抓一點肉敬在地上即可。酒也是從中間開始，每杯酒都敬在橋上，做完這些后就算敬完橋了。剩下的物品，在場的人一起分吃，意味著分“福氣”。敬橋后如果看見有男性經(jīng)過，會熱情地邀請他來同食，意味著架橋后生的是男孩，如果遇見女性，則不會邀請。早上11點45分時，遇見一名男性經(jīng)過，求子人家熱情邀請他坐下共食，分“福氣”。這名男性唱上一首祝歌，祝福主人家早生貴子。

三、架橋求子儀式中音樂的文化解讀

古歌里唱到，架橋應(yīng)該選鼠天和牛天。當?shù)厝苏J為老鼠能找到吃的，牛特別強壯、極少生病，從這里我們知道，苗族人根據(jù)觀察自然界的動物，形成自己的文化認知。古歌里唱到，一開始用菜桿子來架橋，人一走上去就塌了，后面才找到老杉樹架橋。杉樹輕且耐腐，所以苗族人建房和架橋都首選杉樹。在苗族中單數(shù)為陽，為男性，雙數(shù)為陰，為女性。生兒育女都是女性來承擔，女性懷孕時就是兩個人，所以雙數(shù)代表女性。男性為天，為陽，所以為單數(shù)。身體上的認知，反映到文化上的認知。在架橋時，數(shù)量選擇為單數(shù)，為陽橋，積福積德。在砍樹時，給樹奉上十二元后燃燒香紙，實質(zhì)是人與自然之間的交換，以我物來換取他物，這是苗族人在生活中形成的認知和世界觀。

前文已述及，鴨在水里游，也可以在陸地走，力氣比雞大，所以苗族人認為鴨子代表男性，雞代表女性，所以敬橋選用鴨蛋。鴨蛋煮熟后染上綠色和紅色，是人們認為綠色代表龍的顏色，紅色是龍口中的龍寶。龍、龍寶是男性的象征，染成這兩種顏色，以此乞求男孩。從這里可以看出清水江流域苗族根據(jù)動物的特征對動物進行陰陽劃分，繼而反映到文化上。鯉魚肚子是白色的，代表干凈，魚背和魚尾是紅色的，代表吉祥。魚頭魚身相連、不去魚鱗，苗族人認為魚鱗和龍鱗一樣，代表吉祥。煮魚時只能拿清水煮，放鹽即可，保持干凈是因為要敬鬼神，所以必須保持純白。B7AFA16B-C8CF-4C2B-83E0-CD4390CFB650

那些非物質(zhì)性的、超越死亡的生命的概念，也即靈魂觀。靈魂觀源自人類對于自身、對于死亡與疾病的思考。英國人類學家馬林諾夫斯基認為：“死亡是人生一切事物中最具破壞性和組織性的一種，會引起人生的最大且最終的危機?！?在不斷的探索與實踐中，各民族以此為基點形成了內(nèi)容齊全的信仰系統(tǒng)。清水江苗族喪葬儀式中，只有正常死亡的人才有資格將尸體置于堂屋內(nèi)，并立神龕。反之，對于非正常死亡的人，需找鬼師來“洗家”，洗干凈后才可以進堂屋，神龕立在門外。在苗族中結(jié)婚生子的人，在正常死亡喪葬中便可以立神龕。結(jié)婚生子的男女，認為死后有三魂，是完滿的人生。沒有結(jié)婚生子，不論年齡多大，都按照小孩葬禮來進行，認為只有一魂，不立神龕。清水江苗人的靈魂觀念有善惡與好壞之分，正常死亡的人，靈魂是善的，是好的，可以魂歸笙鼓地，可以正常投胎。非正常死亡的人，亡靈會四處游蕩，充滿著不安定性，不可以投胎。在架橋求子儀式中，求的是正常死亡的靈魂，他們的靈魂干凈，才可以投胎。

橋作為媒介連接著陰陽，從這里面可以看出苗族人對陰陽世界的劃分，兩個世界是獨立分離的，靈魂必須經(jīng)過“橋”，才可以投胎轉(zhuǎn)世。清水江流域古歌唱道：“婦女去架一座大橋，巫鉎贏2的心里最明亮，背著一個孩子走過來，摔倒在大橋上，生個男孩名久金，生個女孩名娘歐。”根據(jù)古歌，我們知道是巫鉎贏來管投胎的孩子。清水江苗族人認為人有三魂，死后就會分離，魂歸天上笙鼓地后的靈魂，由巫鉎贏來管。巫鉎贏看見有人架橋，就把“孩子”背到橋上投胎，這是清水江苗族人的生命觀。食物的共享則代表苗族結(jié)群的邏輯，即在哪種場合和時間，和誰共食，是構(gòu)建社會關(guān)系的重要標志。敬完橋后，大家共享食物，一起來分這些“福氣”，體現(xiàn)了苗族結(jié)群的邏輯，大家是一個共同的群體。

根據(jù)當?shù)貏?chuàng)世古歌和人類起源古歌，可以看出苗族先輩在遠古時代，在實踐過程中觀察到自身的陰陽區(qū)分，意識到陰陽交合萬物生化的道理。這種觀念讓“嘎鬧”苗族人對于獨陰或獨陽皆感到缺憾，故此形成的文化觀念為陰陽二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陰陽相對，予人以平衡、和諧與完美之審美感受?；陉庩柶胶獾氖澜缬^，苗族人不論是命名制度、生產(chǎn)工具、服飾還是音樂都有陰陽區(qū)分，以期達到陰陽平衡、和諧。陰陽觀體現(xiàn)出“嘎鬧”苗族先輩在創(chuàng)造音樂時，以感性的東西——人體自身為出發(fā)點，又超出一般感性界限，以陰陽二重結(jié)構(gòu)這種抽象的音樂來表達對生的期盼。

從“嘎鬧”苗族音樂中我們看到，器樂、歌唱都具象化地成為陰陽，這種陰陽二重結(jié)構(gòu)的音樂表象是人們集體心理的體現(xiàn)，是來自對人自身及其自然現(xiàn)象的直覺觀照，不論是演唱歌還是吟誦調(diào)，都是需要兩人一起。當?shù)厝苏f，以前祖輩演唱時為一男一女的形式，一人主唱、一人幫唱，兩個人才成一首歌，以此達到陰陽平衡。陰陽二重音樂觀早已被苗族先輩深刻在心中，并在音樂文化中得到極致的體現(xiàn)。

四、結(jié)語

“嘎鬧”苗族架橋求子儀式在表層上表現(xiàn)為自家的事，但背后實質(zhì)是“人群”交融，通過叔伯與“水墊”的幫忙，構(gòu)建家族團結(jié)意識，并非只涉及個人，更具社會價值和意義。對架橋儀式中的砍樹、架橋、敬橋進行分析發(fā)現(xiàn)，儀式體現(xiàn)了清水江流域苗族社會的認知、文化、音樂觀及生命觀。通過架橋求子儀式，繁育下一代，構(gòu)建了新的聯(lián)盟，社會群體之間形成新的親屬關(guān)系，從而凝聚人群，構(gòu)建新的社會關(guān)系和認同。與婚姻儀式一樣，架橋求子儀式也是親屬網(wǎng)絡(luò)構(gòu)建的儀式?！案卖[”苗族正是通過這一個個的儀式，創(chuàng)造了一個緊密相連、高度團結(jié)的社會。B7AFA16B-C8CF-4C2B-83E0-CD4390CFB6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