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石頭俯視人間

趙克紅

我站在河岸上 看到一個

巨大的漩渦 如同河水避之不及的

一場苦難

看不見它的牙齒 只聽到

驚心的咀嚼聲

浪花一朵 一朵 帶著各自的

理想和悲歡

或沉默 或呼喊著

跳進去

很快就消失了

這多像我記憶里

那些親切 卑微的身影

面對生活里的漩渦

收不住

也避不開 甚至

來不及遲疑地 把自己

填進去

牡丹此刻的意義

牡丹一塵不染的花瓣

多像我們精心打理的生活

花瓣重重疊疊的層次

多像我們的夢想

總是漸入佳境

一片片綠葉托舉著的事物是什么

歷經(jīng)滄桑的我們

早已心領神會

而一個個枝丫多像一個個手指

捻著我們含而不發(fā)

卻又欲罷不能的言辭

發(fā)現(xiàn)石頭

只有一塊石頭才能看懂

另一塊石頭

只有一塊高于人間的石頭

才能看懂

隱于人間的一塊石頭

——那么渺小 低微

在一雙眼睛里

映照出一個巨大而又堅硬的

孤獨

深入夜晚的洛水

才真正回到一條河的身體里

浪花節(jié)制腳步 一滴清澈

又注入了飽滿的靜謐

它與俗世的漫長交談 也更加

寬泛而深入了

夢想與現(xiàn)實

早已沒有了邊界

只有城市意猶未盡的燦爛

始終在它的內心閃爍

他們依然在那條道路上前進

循著原始的氣味 向著洪荒的深處

而我從隊伍中離開了 誤入歧途

在一條通向文明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我再也回不到那些叢林 沼澤 田野

回不到巖石上遼闊的空白

更確切地說 我回不到那些笨拙的線條

回不到剛剛打開就關閉了的美

我們哀悼的時候越來越多

就像此刻

我們面對著鏡頭

紀念一個巨大的空白

——它存在著

神態(tài)安詳

猶如世界最初的面容

而我們接受的拷問

只是一次真誠的低頭

生活漏出來的

一件事物

總是不聲不響 如瞬間完成的

一場夢

似乎一人在刻意躲避著什么

又仿佛一顆心在執(zhí)著地保護著什么

而它更加真實

讓我發(fā)現(xiàn)

薄薄的一層 世界或者人生

扭曲 且模糊

暗自穿行于人間寬窄不一的縫隙

保持著一張證詞的身份

而且讓我開始對自己

產(chǎn)生懷疑

江水平鋪直敘的手法依然如故

億萬年不厭其煩

長風中 誰在誦讀這神性的長詞

誰又在沉吟中洞悉了歷史

樹葉蕭索 白鷺起落

冷沙敲打靜臥于秋意中的舟船

躇躊滿志的人 總不知何為他鄉(xiāng)

望對岸 瞬間有了老邁之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