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曾豪
父親買回來九只烏龜。其中八只,只有大人的巴掌那么大,龜殼是黑里泛出點黃;還有一只,只有其他的一半大,龜殼是黑里泛出點青來。
我在鋪磚的天井里為烏龜拓出一尺見方的泥地。烏龜們很喜歡這一方泥土,久久盤桓(huán),如它們的床。
烏龜剛來,我好奇得不得了,老是墊只小凳子,踮腳趴在窗檻上用小竹竿逗它們。先是竹竿一揚,烏龜就把頭、爪和尾全縮進殼里去。后來它們有了經(jīng)驗,非得竹竿敲到背上才敷衍似的縮進去腦袋,尾巴還是不肯縮,大概嫌麻煩。于是,我干脆用竹竿把烏龜挑得仰翻在地。隔一會兒,烏龜慢吞吞地伸出頭和頸,還有一邊的兩只腳,一頂,“咯”,翻回來了。這種玩法需要耐心,有時,它們遲遲不動,氣死人呢。我有時把九只烏龜全翻過身來,讓它們比賽誰先翻身,得冠軍的大多是那只小烏龜。
烏龜?shù)氖匙V很廣,米、谷、菜、小蟲等等什么都吃。蚯蚓是它們的最愛,一見蚯蚓,它們立刻活躍起來,膽子也忽然變大了,都來搶著吃。有時兩只烏龜咬住一條蚯蚓,像拔河似的拉扯不休,最后把蚯蚓拉斷才算完事。烏龜吃螺螄也好玩。對付小螺螄,它們可以硬咬,遇上大螺螄就得靠耐心取勝——靜等著螺螄從殼里探出身來。螺螄也是慢性子,縮在殼里久久不出來。兩種慢性子動物在一起,故事就發(fā)展得太慢、太拖沓,沒法子看下去。螺螄最后還是全軍覆沒了,可見烏龜比螺螄更有耐心。
到了這一年的初冬,蟹眼天井里只剩下了三只烏龜,兩只大的,一只小的。父親把它們收進一只裝了泥土和礱糠(lóng kāng)的甏(bèng,一種陶制器皿)。
烏龜是啞巴,可有了它們,小天井也挺熱鬧的。烏龜冬眠去了,我的小天井立刻顯得空空蕩蕩,一時讓人不大習(xí)慣。
第二年春天,春雷已經(jīng)響過幾次了,我們才突然想起甏里的烏龜——不好了,它們一定餓壞了!不料,打開甏來,它們還是懶洋洋地睡著,一點兒也不著急。
一個夏日,我忽然在那方泥地上發(fā)現(xiàn)了一枚灰色的龜?shù)?,有麻雀蛋那么大。我很高興,又很擔憂——剛出殼的小龜一定很可愛,可龜怎么孵蛋呢?它們硬邦邦的身體不是會把蛋壓碎么?那時,我不知龜?shù)笆遣挥梅醯摹?/p>
我每天盼著小龜出殼,卻遲遲不見動靜,想:這些家伙在蛋里就是個慢性子了。
小烏龜最終也沒有出世?,F(xiàn)在想來,也許是小天井的光照不足,也許三只龜中根本就沒有公的。后來,那蛋不知怎么就碎了。
我不喜歡烏龜慢吞吞的性子,卻欽佩它們無與倫比的耐心。
提問:
文中哪些地方寫出了烏龜慢吞吞的性子?哪些地方寫出了烏龜無與倫比的耐心?A1F247C9-BA44-4C44-BDF3-9478EB4E1A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