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響晴好久好久了,空氣中彌漫著可以燃燒的氣息,把一切都烤焦了,心便盼著下雨。仿佛有心靈感應一樣,冬雨精靈于深夜里悄無聲息地從天而降,開始還帶著羞澀,看到有人起床了便放肆起來,伴著轟隆隆的雷聲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諝馇逍聺崈舻煤?,人頓時也神清氣爽了,說話都帶著喜悅。順著雨簾,看到雨中的枯葉,經(jīng)過梳洗竟亮麗得耀眼,生命在一瞬間仿佛升華了。天空中有幾只俏皮的信鴿,呼朋引伴地在屋頂自在快活地穿來飛去。風繼續(xù)吹著,帶著一絲絲寒意,古郡大街小巷也少了平日的喧囂,變得可愛多了。
漫步在雨中竟不覺得寒冷,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愜意。最愛這樣纖塵不染的空氣,深吸一口,直沁心脾;也喜歡打著雨傘行走在寂靜的小巷,觸摸古城裸露的磚墻,聆聽千年的回音。滴答,滴答,雨輕敲窗欞,濺起小小的雨花,轉(zhuǎn)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飽經(jīng)滄桑的老屋一幢幢靜謐地趴在雨霧中,不慌不忙地擺著“龍門陣”,穿越時空看世事變遷。腳下的青石板露出條條裂紋,踩在上面能感覺到它的訴說。屋檐翹角,雕龍畫鳳,曾經(jīng)的繁華,不老的傳說,都漸漸遠去?!帮L流總被雨打風吹去”,一切的一切都會老的,只是人們疏忽了而已。
繼續(xù)走著,人卻多起來。為了生計,人們顧不上雨大雨小,匆匆的腳步聲,一陣急過一陣,路面留下凌亂的腳印,如同一張畫花的臉,難看極了。許多人是沒有心情欣賞什么雨景的,有的只是勞累的奔波。
雨還下著,可是缺少了先前的沖勁,慢慢的小了,或許它的表演只是讓少數(shù)人得到了快樂。南方多雨,原本春夏最多,可冬季里的雨特有一種內(nèi)涵,只可意會卻難以言傳。
轉(zhuǎn)了一大圈,終于又回到小區(qū)里,隔壁校園瑯瑯的讀書聲穿透煙霧傳得很遠很遠。周圍菜園里辛勤的農(nóng)人正忙碌著,碧綠的葉子上還一滴一滴往下滴水;汗水混著雨水打濕整個臉龐,笑容卻早已寫在臉上?!耙蝗罩嬙谟诔俊?,付出越多收獲越大,成功從來只偏愛有準備的人。
雨已經(jīng)停了,天又明朗起來,仍舊能聽到窗外鳥的叫聲,猛地抬頭望去,竟自飛遠了。收拾收拾零落的心扉,抖擻抖擻精神,快步朝夢趕去!
夜半三更思娘親
“媽媽,媽媽,您不要走,不要走……”昨夜夢到母親,她撇下我頭也不回往前走,我邊跑邊喊,卻怎么追也追不上她,醒來才發(fā)現(xiàn)淚水打濕了枕巾,畢竟母親是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公元2007年9月13日下午15時,我最最慈祥善良的媽媽永遠的離開了我,留給我無限的思念和無限的遺憾!
窗外,秋雨淅淅瀝瀝地下著,仿佛沒有盡頭。天灰蒙蒙的,心似浮塵身如飄絮,一種無法言傳的痛苦和愁緒襲上心頭,任思緒的閘門打開塵封已久的記憶之庫……
難忘童年那次慘痛的教訓,因為和同學玩耍我不慎右手骨折。在醫(yī)院的急診室,一向堅強的我在醫(yī)生、老師和同學們面前未掉一滴淚,但當我看著匆匆趕來的媽媽,特別是看到她那雙充滿關愛和憂慮的眼睛時,我的淚水如同洶涌的洪水奪眶而出,怎么也止不住。媽媽什么也沒說,她輕輕地背起我,朝家里一步一步邁去。天空飄起了雨絲,我伏在媽媽背上,明顯地感到她腳步的沉重,淚水又一次不爭氣地傾瀉出來,混著雨水流入嘴里,咸咸的帶著苦澀。我什么也說不出來,只覺得這條回家的小巷是如此漫長。夜里,未愈合的創(chuàng)口隱隱作痛,這真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痛,持續(xù)的疼痛簡直可以把幼小的我吞噬,至今回想仍心有余悸。我終于體會到坐臥不寧是什么滋味,痛徹心扉是什么感覺,咽下幾片止痛片,根本無濟于事。長夜漫漫,時間就像一把尖刀,一點一點把我剜割,強忍著呻吟,我百無聊賴地數(shù)著敲打窗欞的雨滴。媽不知什么時候站到我的身旁,她滿懷愛意地撫摸我的頭,目光中傳遞著信心和鼓勵。為了減輕我的痛苦,她從櫥柜里拿出一大包零食,叫我不停地咀嚼。無微不至地呵護,再加上香甜可口的食物,我好似忘卻了疼痛。記得史鐵生說過:兒子的不幸在母親那兒總是要加倍的。那晚我未眠,媽更是不敢合眼,忙這忙那,整整陪伴了我一宿。聽著窗外清脆的雨聲,默念杜甫的“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不禁感慨:媽媽的愛多像那潤物無聲的細雨啊,不停地澆灌在兒子幼小的心靈上,催我快快長大!
媽媽活在這個世上只有57個春秋,在我的記憶中她從未與人發(fā)生過爭執(zhí),不管別人怎么強詞奪理、胡攪蠻纏,她始終面帶微笑,用愛和善去化解彼此之間的誤解和不快。久而久之,凡是與她打過交道的人沒有不夸她好的,她成了遠近聞名的“老好人”。離我家不遠住著一位大媽,平時出出進進都是一個人,聽人說丈夫早逝、女兒遠嫁他鄉(xiāng),她自己身體不太好,脾氣非常古怪,常常因一些瑣事與左鄰右舍鬧得不可開交。有一次,她家丟了一把剪刀懷疑是我拿的,主動找上門來挑起紛爭大聲呵斥媽媽,說什么“小時偷針、大時偷金”之類的話,似乎是媽媽教子無方才導致我去偷東西。媽媽不相信我會去她家偷東西,耐著性子給她左解釋右承諾,這位大媽覺得自己占理了,高聲大叫、手舞足蹈的夸張表演吸引了眾多圍觀者。左鄰右舍對這位大媽飛揚跋扈的樣子很是反感,紛紛替我媽媽說話,見沒人附和她,這位大媽鬧騰一番后悻悻離去。沒過多久,這位大媽半夜發(fā)高燒,獨自躺在床上呻吟,媽媽中班路過時聽到大媽的呻吟,趕緊回家叫我爸爸一塊兒把大媽送到醫(yī)院,折騰了大半宿,直到大媽退燒之后媽媽交代好護士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從那以后,這位大媽逢人就說媽媽好,因為媽媽已經(jīng)用自己的人格魅力感染了她,事實勝于雄辯,媽媽相信我不會偷東西,媽媽也不想當眾拆穿大媽的謊言讓她下不了臺,只好委屈了自己。
在我的印象中,父母親結(jié)婚幾十年,媽媽從未和爸爸紅過臉吵過嘴,哪怕再苦再累,她依舊笑容可掬地操持家務毫無怨言。有時爸爸在外受了氣、遇到挫折或與人發(fā)生矛盾回到家,媽媽總是像開導我一樣寬慰他,想方設法逗爸爸開心。因為有這樣一位善解人意的賢內(nèi)助,爸爸在家很少發(fā)脾氣,他覺得有媽媽的陪伴是他前世修來的福氣。而對于我,媽媽更是無微不至的關心和呵護,可憐天下慈母心,我在最困難的時候只要一想到媽媽內(nèi)心就會產(chǎn)生無窮的力量,因為我知道媽媽是我身后最堅強的支持者;在我的內(nèi)心深處我已經(jīng)把媽媽當成我為人處世的楷模,我一直為有這樣的媽媽而自豪和驕傲!30975874-6D9F-44F5-991C-F8B3C587AB3B
雖然媽媽離開我已經(jīng)十余載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時常會想起她,想著想著就淚如雨下,因為我已經(jīng)永遠地失去了最親最愛的人!“媽媽呀,媽媽呀!我想你,沒有你的夜里我好孤寂/去往天堂的路是否太擁擠/媽媽累了,你就好好休息/媽媽呀,媽媽呀!我想你,你走后的天空一直下著雨……”每次聽到這首《媽媽我想你》,我就忍不住流淚,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在我看來只有把淚化作思念的供品,才能祭奠媽媽她那孤獨而凄苦的亡靈,祝愿她在天國不再有苦難和憂愁。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全天下做子女的人們啊,請好好孝敬你們含辛茹苦的父母吧,不要把無限的遺憾留給自己。假如可能,我寧愿一切都不要,惟愿我能永遠守護在媽媽膝前做一個媽媽心目中的乖孩子!只是,這世上沒有后悔藥,每每念及媽媽真是肝腸寸斷,“沒有媽媽的孩子像根草”“失去媽媽的懷抱幸福哪里找”對于媽媽,我只有無限的懊悔,無限的思念,無限的追憶!
媽媽,我們約好吧,來世我還做您的兒子,讓我把我今生的遺憾彌補!
劉爺
人們常說,夜是懷舊的。在我的記憶深處,永遠留存著一個擺渡人的身影。
在我的家鄉(xiāng)湖南桂陽流峰鎮(zhèn)有一條清亮的江,名叫漼江。江面不寬水卻很深。江岸有許多不知名的芳花綠草,還散落分布著許多古味很濃且鄉(xiāng)氣十足的杉木吊腳樓。
在我幼小的記憶中,江邊有個叫何家灣的渡口,擺渡的是一個和藹可親的老翁。聽人說,他是外地人,只知道姓劉,十五歲孤身一人逃荒來到何家灣,饑寒交迫倒在路邊,被擺渡的鰥夫王大爺收留,從此兩人以父子相稱,相依為命,終日與渡船為伴。
王大爺健在時,也曾有好心的媒婆張羅給他繼子小劉找“婦娘”(家鄉(xiāng)俗語,媳婦之意),一次意外讓王大爺升級為爺爺?shù)膲粝氤闪伺萦?。那年冬天,天氣特別寒冷,臨近春節(jié),走親訪友、購買年貨的鄉(xiāng)親特別多,每次渡船都擠得滿滿的;臨近黃昏,大家伙急著回家,一個好動的頑童不慎落水,小劉毫不猶豫跳進冰冷的江水里。孩子得救了,他卻因鋒利的尖石刺穿了脊髓,最終落下殘疾,腰再也直不起來。王大爺去世后,小劉更是斷了找“婦娘”的念頭,煢煢孑立、形影相吊,算來已有四十幾個春秋了。
負重的渡繩扭彎了他不再挺直的腰板,歲月的犁鏵在他的臉上留下無數(shù)條大小不一樣的壟溝,不大的眼睛時常瞇成一條縫,盡顯善良和友愛。老人雖飽經(jīng)滄桑,但他對自己的職業(yè)卻很是熱愛,無論刮風下雨,渡口總有他忙碌的身影,兩岸來來往往的父老鄉(xiāng)親提及他沒有不豎大拇指的。
小劉變成了老劉,我們小孩子都叫他劉爺。
記得有一個深夜,繁星綴空。我高燒不退,引起痙攣,在床上滾來滾去。父親遠在外地,母親望著我,急得不知所措。
“還呆在家里干什么?快送醫(yī)院!”住在隔壁的四阿婆聽到我呻吟的聲音焦慮地說。
姑姑、姑父聞訊趕來,和媽媽一道背起我忙亂投入了夜幕之中。松濤陣陣,幾個人走在燈光昏暗坎坷不平的沙石路上,腳步雜亂而急促。
緊趕了約半個小時,行了三四里路,來到渡口劉爺那間不大的木房前,重重地敲響了門環(huán)。
“怎么啦?”劉爺打開門問。
“佳佳病了,得趕緊過河去縣第二人民醫(yī)院看醫(yī)生。”母親指著背上的我求助地說。
劉爺聽了,動作利索,披上棉襖,拿起手電筒,走出那間古香古色的木屋。
秋風習習,涼意正濃。江里的水在淙淙地流淌。
母親抱著我,坐在船上。
只見劉爺兩腳沉穩(wěn)地立在船頭,雙手有節(jié)奏地擺動著渡繩,棉襖披在如弓的身上,沒有扣系,背影顯得特別高大而凝重。
“銀環(huán)妹子,快點上岸!”劉爺喊著母親的名字。
似乎沒有多久,船已到岸頭。姑父背起我疾步向二醫(yī)院奔去,因搶救及時我最終無恙而歸。
多年以后,一個鶯飛草長的日子,我重返故鄉(xiāng),看到了久違的漼江,江水依舊靈秀碧清,只是曾經(jīng)熱鬧非凡的渡口冷冷清清、空無一人,不遠處散架的渡船已銹跡斑斑。更遠處,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雙向四車道的水泥橋橫跨江面,橋上車流如織,而劉爺曾經(jīng)住過的那棟小木屋早已不見蹤影。
江邊一位健碩的農(nóng)婦正在自己田里揮汗如雨,我走上前試著詢問:“大嫂,請問原先在渡口擺渡的劉爺現(xiàn)在到哪去了?”
“哦,你是說劉大爺,他已去世多年了。哎!這位可敬可愛的老人,一個人一輩子守著這個渡口不知渡化了多少生命!十年前的一個冬天,尹家村的尹老六從圩場賣豆腐回來,發(fā)現(xiàn)劉爺?shù)乖诙纱?,再也沒醒來……”
我聽了,鼻子發(fā)酸,心也凄涼?;仡^細細巡視渡口的一切,追尋著劉爺?shù)挠白?,卻只見潺潺的江水,我堅信劉爺并沒遠走,他給與別人的恩情會像這滔滔不絕的江水,永在兩岸百姓心里流淌!
作者簡介:王成家,湖南桂陽人,作家、詩人。作品散見《湖南日報》《鴨綠江》《散文百家》《時代作家》等刊物。30975874-6D9F-44F5-991C-F8B3C587AB3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