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的面積（外二首）

趙大海

這么多年

我向日葵的脖頸、頸椎病

一再加重

從打工的城市，回望

娘，躺在鍋屋的炕上

成宿成宿地聽

貓和月亮踩屋檐

聽露水和霜，徐徐下壓

我的筆徹夜在一張白紙上畫，圈出

牽掛的面積

疼痛的體積

娘起夜

彎曲的影子囁嚅著，依在墻上

城市與村莊的距離

大于我和娘相向伸出的手臂，大于

風霜雨雪和一路顛簸的總和，大于我的

一千首詩

我的孤獨就是一座城市的孤獨

俯瞰的地方，總在

千里之外

多邊形

那個極大的銳角

頂端是大東北的姐姐，像一柄劍

夜夜在天上向下劈

而我們，分布在齊魯大地

全家人的位置形成一個極不規(guī)則的四邊形

父親很快被糖尿病奪走

親情版圖上多出了一個點

固定在村莊的西南嶺

這時候的連線便是多邊形了

多邊形的面積有多大

母親的思念就有多大

寂寞就有多大

如此穩(wěn)固和鋒利

一個小小的院落從此便掰著手指

算計著 在年終歲尾

緊緊握住春節(jié)這塊橡皮

用力擦去一個點

再一個點

減法

這是貫穿她一生的運算

從身體里減去姐姐

減去我和小弟

減去豐滿和春天

繼續(xù)一根根減去頭發(fā)里的黑

我用詩歌一次次抓住我的母親

我阻止不了生活的法則

她在村莊的懷抱里

繼續(xù)

冰涼、干枯

這越來越小的差

特約編輯 白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