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運河流域“非遺”獅舞歷史文化流變考

尹博 劉悅鈞

摘要：中華獅舞文化源遠流長，江南運河流域“非遺”獅舞更是其中的璀璨明珠?；诖?，文章收集有關江南運河流域獅舞等相關圖片、文獻、影視資料等，綜合探究其歷史發(fā)展脈絡與歷史形態(tài)流變，意在從江南運河流域“非遺”獅舞的民俗文化及歷史流變進行思考，并從漢朝時期的雜學旁收、唐宋時的初見雛形及元明清時期的厚積薄發(fā)三個發(fā)展時期進行研究，梳理江南運河流域“非遺”獅舞的表演形態(tài)、歷史文化，蓄力于中華優(yōu)秀“非遺”的史料研究。

關鍵詞：江南運河；“非遺”；獅舞

中圖分類號：J722.21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2）15-00-03

1 江南運河流域“非遺”獅舞的民俗文化

1.1 獅舞——追本溯源

有關舞獅的記載，最早見于《漢書·樂志》，其中提到“象人”，照三國時魏國人孟康的解釋，“象人”就是扮演魚、蝦、獅子的藝人。由此可見，至遲三國時便已有舞獅。目前，有關舞獅的歷史起源囊括以下五種觀點：儺舞起源說、模仿起源說、社交起源說、慶典起源說、圖騰起源說。在對后續(xù)“非遺”獅舞進行追本溯源時，也都為此側面印證其真實性。

自東漢時期，獅子作為佛教菩薩的坐騎引入我國，其就帶有濃厚的神秘宗教色彩，《萬物有靈》中這樣解釋，“當人類茫然無知，匍匐于自然的腳下，無法理解和解釋許多自然現(xiàn)象時，震撼于自然的無限威力，人類對自然充滿了敬畏”。因此，原始的如敬天娛神的種種活動就成了產生藝術的一個重要溫床。

所謂“百里不同風，千里不同俗”，在發(fā)展過程中，由于南北風俗不同，獅舞舞法逐漸出現(xiàn)差異，形成了南派和北派，稱南獅和北獅。北獅源于河北，主要在我國長江以北地區(qū)流傳。南獅源于廣東南海，主要盛行于廣東、廣西、港澳臺等地。在表演內容上，廣東南獅通常通過跳樁等動作來展現(xiàn)獅舞的驚險與刺激，反之，江南北獅更多展現(xiàn)的是引獅者與舞獅者動作的完美配合；在表演形式上，廣東南獅注重高超技巧，閃、轉、騰、挪，而江南北獅更注重動作配合柔順、輕盈。

1.2 江南運河流域的獅舞

“江南”廣義上是指長江之南，《史記·五帝本紀》記載：“舜……年六十一代堯踐帝位。踐帝位三十九年，南巡狩，崩于蒼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是為零陵?！笨梢姟敖稀弊畛跏潜容^廣泛的地域概念，經(jīng)過歷代文人墨客的不斷文學化、意象化之后，“江南”逐漸變成一個意象群體的代稱，但本文研究的江南“非遺”獅舞主要指運河江蘇段金陵文化區(qū)的獅舞。

在古代中國自給自足的農業(yè)社會里，人們靠天吃飯，因此對天水有著崇高的信仰。再加上江南地區(qū)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依水而建，人們不懂氣象知識，只好寄情于神靈，因此產生了“舞獅”這樣的民俗文化。江南獅舞文化是前人對文化的創(chuàng)造，對天時、物候周期，以及民訴情愿社會生活的總結，是一種遵循科學、尊重歷史、尊敬民生的文化活動。

2 江南“非遺”獅舞歷史流變

對江南運河流域的八種“獅舞”文化進行追根溯源，“寧海舞獅”最早可追溯到唐朝時期，彼時獅舞初見雛形；“銅山高臺獅子舞”可追溯到北宋初期；“江浦手獅舞”“仙居九獅圖”“馬橋手獅舞”“九獅舞”“紅毛獅子”皆可追溯到明末清初時期，距今已有百年歷史。其中“馬橋手獅舞”“九獅舞”“仙居九獅圖”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保護單位名單》，其余五項均被列入《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保護單位名單》［1］，具體情況如表1所示。

2.1 漢朝時期——雜學旁收

公元139年，漢武帝打通西域之路為中國的通商、外交拉開序幕，為我國獅文化發(fā)展提供了外部條件。東漢末年，中國處于戰(zhàn)亂時期，公元307年，司馬睿至建康（今南京）建立東晉王朝，由此北方遷往江南人數(shù)高達到九十萬人，南北文化也因此產生了劇烈碰撞與交融。由此，整個江南的文化精神發(fā)生了重構，這一重構是由剛而柔、由文入武，亦剛亦柔、亦文亦武的二重建構，江南在各個方面都受到了北方長江流域的影響，崇獅文化也不例外，隨著洪流一路南下。

2.2 唐宋時期——初見雛形

唐朝經(jīng)濟繁榮，百姓生活富足，為江南獅舞文化藝術的發(fā)展提供了物質基礎。韓愈曾稱，“當今賦出于天下，江南居十九”，足以可見江南經(jīng)濟區(qū)當時已成為維系唐王朝統(tǒng)治的重要經(jīng)濟支柱。唐代最重要的國家財政機構——鹽鐵轉運使衙署駐在揚州，便是明證［2］。在這一時期，“舞獅”傳入宮廷，成為唐代統(tǒng)治者的娛樂節(jié)目之一。而這一過程的形成與唐代萬國來朝的形勢、大量胡人商人的到來是密不可分的。白居易《西涼伎》中載，“西涼伎，假面胡人假獅子?？棠緸轭^絲作尾，金鍍眼睛銀帖齒。奮迅毛衣擺雙耳，如從流沙來萬里”。唐朝繁榮的經(jīng)濟為民間活動的發(fā)展提供了不竭動力。

“寧海舞獅”俗稱“打獅子”，又稱“獅子燈”，其發(fā)源于浙江省寧波市，《寧?？h志》中記載：“正月演劇，敬祖迎神，鄉(xiāng)間十二起，城里十四起，至十八乃止。”根據(jù)地區(qū)分為三種風格，山區(qū)為“武獅”，沿海為“文獅”，寧海平原還有“文武獅”。每逢新張慶典、迎春賽會等重要活動，人們都會跳起獅舞驅邪辟鬼，求祥納福、以舞達歡，獅舞在當?shù)孛耖g有著廣泛影響，為后世獅舞文化的傳承性、藝術性、審美性打通了發(fā)展脈絡。

宋朝時期，隨著第三次經(jīng)濟重心南移，全國經(jīng)濟重心已轉至江南，加之京杭大運河的開通，使南北經(jīng)濟的交往變得更加頻繁，正所謂“蘇湖熟，天下足”，宋朝時期的江南以良好的經(jīng)濟為基礎，逐步發(fā)展出獨具特色的文化。宋朝定道教為國教，但對佛教采取保護政策，并主張佛道合并，如此開放的宗教環(huán)境也為百姓崇尚宗教提供了客觀條件［3］。宋初黃休復著《益州名畫錄》記錄的“宋展氏子虔于金陵，延祚寺佛殿之內畫此二獅子”，可見獅子在當時的地位。獅子形象在宋朝廣泛普及，逐步深入人心，百姓為了祈求生活吉祥安康，每逢元宵、新春等節(jié)日都以獅舞來娛神驅鬼。

江蘇省南京市“銅山高臺獅子舞”是一種糅合了雜技、武術的民間集市文化活動，特點在于難度大，驚險動作以“武”為主，“文”“武”兼有。目前，關于“銅山高臺獅子舞”的起源記載，主要集中于模仿說、勞動綜合論、以舞達歡、強身健體、百戲發(fā)展、驅邪祈福等方面?；趯μ扑螘r期的經(jīng)濟發(fā)展情況以及宗教文化了解，可以看出當時的“獅舞”受社會的大趨勢影響，成為人們推崇的文化活動。

2.3 元明清時期——厚積薄發(fā)

元朝時期，經(jīng)濟重心已經(jīng)徹底完成南移。據(jù)有關資料記載，元朝時期江南地區(qū)實行兩稅制，其中江南賦稅比例占比國內75%。“江浙當東南之都會，生齒繁多，物產富穰，水浮陸行，紛輪雜集。所統(tǒng)句吳于越七閩之聚，訖于海隅，旁連諸蕃，椎結卉裳。”由此可知，當?shù)厣虡I(yè)經(jīng)濟發(fā)達且與海外各國間的商貿往來頻繁。在自給自足的農業(yè)社會中，充足的雨水被看作生命之源，人們寄情于神靈，祈禱來年風調雨順。由此，江南“獅舞”文化在人們的心底深深扎根。

“江浦手獅舞”萌芽于江蘇省南京市浦口區(qū)，具有獨特的江南文化特征。手獅舞始于明末清初，太平天國時期為活動高潮。每逢閑余之際，人們便會排練，可強身健體又可訓練排兵布陣［4］。而太平天國后期，手獅舞便主要用于祈求祥瑞、驅邪避災?！敖质知{舞”以手帶獅的特殊形式，明顯區(qū)別于其他地區(qū)笨重的獅舞道具，以其靈活多變的表演形式成為獅舞中的一股“清流”。

明清時期，江南憑借優(yōu)越的自然條件、逐新增加的人口和日漸提高的種植技術，成為全國最大和最重要的蠶桑絲綢生產基地與棉紡織業(yè)基地。張岱在《陶庵夢憶》中描述了紹興元宵燈景的情形，“紹興燈景為海內所垮者……更于其地斗獅子燈，鼓吹彈唱，施放煙火”。江南獅舞乘著明清繁榮經(jīng)濟的快車高速發(fā)展，拓展了很多的表演形式，如“高臺獅子舞”“手獅舞”“線獅”等。到了明朝后期，獅舞表演已經(jīng)成了廟會必不可少的表演項目，不僅會在元宵、春節(jié)起舞，每逢歲時節(jié)日或軍隊凱旋，人們也都會通過獅舞來辟邪、祈福、慶祝。

“仙居九獅圖”又名“九獅挪球”“線獅”“拉線獅子”“顛獅”。源于明代，是流傳于浙江省臺州市的一種提線木偶術和地面舞獅相結合的民間舞蹈藝術，因九獅凌空表演，故得此名，且有“節(jié)日到，九獅跳”之說。每逢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之夜便開始表演，使人們獲得迎喜驅邪的心理滿足。

“馬橋手獅舞”又叫“手帶獅舞”。主要流傳于上海市，江蘇南京的浦口和浙江地區(qū)也有流傳，一般用于新春元宵燈會、迎神賽會和喜慶節(jié)日時的廣場表演。當?shù)嘏e辦元宵燈會時，人們愛提燈行街，而鎮(zhèn)上街道狹窄，觀者擁擠，提燈者便用竹竿撐起獅子燈，以利炫耀，手舞足蹈，以表歡娛。后經(jīng)村民、藝人的大膽實踐，對提燈、舞獅等道具進行創(chuàng)新，由此構建了一種嶄新的表演形式。

“九獅舞”大致誕于清康熙年間，興于新中國成立，亡于“文革”。據(jù)悉，最開始是為迎合當?shù)毓倮蠣數(shù)南埠枚纬傻谋硌菪问剑笾饾u演變成百姓對農業(yè)風調雨順的慶?；顒樱虼肆鱾髁讼聛?。

“紅毛獅子”又稱“變獅”，紅毛獅子源于清咸豐年間，起源觀主要集中于巫術說——建好村口玄帝廟，再接獅神下山，方可保平安。每年臘月底至正月十八就是“紅毛獅子”的出場時間。從此，“紅毛獅子”便成了喜慶、豐收日子的“代言人”。時至今日，每逢節(jié)假都會表演，演繹百姓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祈禱村民平安幸福。

3 結語

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中提到，“中華文明博大精深，是中華民族獨特的精神標識”。因此，必須基于中華民族優(yōu)秀的文化底蘊，向上發(fā)展生機盎然的地域特色文化。朱恒夫在《江蘇民間舞蹈概論》提到，“江蘇的民間舞蹈是我國民間舞蹈的縮影，在其中亦可以領略到民族舞蹈共有的品性。由此展現(xiàn)了其民族舞蹈堅毅的生命力及能夠乘著時代的風云，以毫微詮釋著盛大，在我國文化藝術的堡壘獨占一席”?；趯线\河流域“非遺”獅舞橫向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背景的探索，以及縱向歷史變遷的研究，厘清其藝術表達及審美特征，探究其歷史脈絡中的遺存和蛻變發(fā)展，有助于進一步拓展中華“非遺”當代發(fā)展路徑的理論研究空間。

參考文獻：

［1］ 聶乾先，中國民族民間舞蹈集成編輯部.中國民族民間舞蹈集成江蘇卷［M］.北京：中國舞蹈出版社，1999：136-139.

［2］ 劉士林，蘇曉靜，王曉靜，等.江南文化理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76-78.

［3］ 劉士林.江南佛教文化的界定與闡釋［J］.學術界，2010（7）：15-22.

［4］ 周潔穎旋.江浦手獅舞的藝術特征分析［D］.南京：南京航空航天大學，2018.

作者簡介：尹博（2001—），女，黑龍江雞西人，本科在讀，系本文通訊作者，研究方向：舞蹈創(chuàng)作。

劉悅鈞（1988—），女，河北張家口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舞蹈文化與創(chuàng)作、江南非遺舞蹈。

基金項目：本論文為2022年度無錫史、江南文化與大運河文化研究項目“江南運河‘非遺舞蹈當代創(chuàng)作發(fā)展研究”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JUSRP122085；2022年度江蘇省教育廳、江蘇高校哲學社會科學項目“江南運河流域非遺舞蹈身體文化基因研究”成果，項目編號：2022SJYB09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