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勇
因工作關系和個人喜好,我經(jīng)常出門“游蕩”。
起初我醉心于那些高山大川、風景名勝,被自然景物迷得五迷三道的。后來,類似的地方去多了,自然風景的吸引力減弱了,我的關注點也逐漸從“自然”轉(zhuǎn)向了“人文”——我開始對所到之地的文化感興趣,特別是沒有文字記載,口口相傳的古代傳說和民間神話。
我樂在其中,為自己的旅游出行添了不少有趣的“節(jié)目”,還能從中得到一些啟發(fā)和感悟。
在澳洲四處晃蕩游玩,于我而言是常事,一般不足以道。但2013年我到澳洲中部著名的愛麗絲泉( Alice Springs)游玩,卻經(jīng)歷了很多,令我印象深刻。
那次游玩,白天要背負6公升水在干燥的沙漠里徒步行走。因為缺乏水汽,天空湛藍湛藍的,沒有一絲云。我們徒步探訪了數(shù)萬年前的巖石斷層,查看了各種地貌,領略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傍晚大家四散去拾柴,然后在一個直徑15米左右的沙坑中點燃篝火,在沙坑埋鍋造飯。我和來自德國、英國、意大利、法國、西班牙、澳大利亞以及新西蘭的幾個旅伴圍坐一圈,飲啤酒饗宴。我們各自用英語、法語、西班牙語進行交流,大家相談甚歡,沒有任何語言障礙——總有一位懂得雙語的旅伴,可以居中翻譯傳達。聊累了,就扯個睡袋,頂著漫天的繁星露宿在沙漠星空下。從不遠處,間或傳來幾聲野獸的叫聲。由于我們傍著篝火而眠,野獸也只是叫囂一番作罷,并不敢近前騷擾。
我和旅伴們曾兩次跑到世界聞名的斯里蘭卡獅子巖,觀看了巖石在夕陽和朝霞映照下,不斷變幻顏色的奇妙景象。這嘆為觀止的色彩變幻,使世界各地的游客慕名而來。我們也是,直到太陽高掛,巖石停止了色彩變幻,仍意猶未盡。大家跑到它的跟前,圍著它繞行一周,轉(zhuǎn)著圈地仔細打量、琢磨這塊神奇的巨石,想從中窺探到它的奧秘……
斯里蘭卡著名的獅子巖
一位法國年輕人和一個德國小伙子,最后忍不住問導游,是否可以攀爬上去一探究竟?看到他們躍躍欲試的樣子,導游連忙一手一個拉住他倆,連聲說,不行!不行!這很危險。法國人說,自己是攀巖好手。這巖石的攀爬難度不大,應該沒有問題。德國孩子也說,自己自幼接受足球訓練,身手敏捷,反應極快,對付這巖石不在話下。
導游忙擺手解釋,他說的危險不是指攀爬難度,而是踐踏巖石會招致危險。當?shù)赝林苏J為,它是塊神石,對它的任何不恭或褻瀆,都會遭致巖石的報復和懲罰。導游說,巖石過去完全開放,可以隨意攀爬。但是后來發(fā)現(xiàn),很多攀爬者(包括攀巖高手)在攀爬時出現(xiàn)意外,有的當場斃命,有的送醫(yī)后不治身亡。還有的人當時沒事兒,但回到家里卻都先后死亡……當?shù)赝林f,這是遭到神石詛咒的結(jié)果。
大家聽后面面相覷,再也沒有人敢鼓噪攀爬了。聽了導游的解釋和“案例”補充,我也是毛骨悚然。雖不敢說深信不疑,也被嚇得不敢造次。
后來,我們又參觀了當?shù)赝林说牟┪镳^,從中了解到土著人有一種特殊的人被叫做斯道瑞泰勒(Storyteller,意為“故事講述人”)。這些人號稱可以聽得懂動物的語言、植物的對話、大地母親的呼喚、天上神靈的指令。在斯道瑞泰勒們口口相傳的故事里,除了與人類生活有關的,還有轉(zhuǎn)述動植物的想法以及各種神靈的傳諭等內(nèi)容。他們的講述里蘊含著神秘的力量,作為這種神秘力量的傳播者,他們也在土著族群中備受敬畏。我想,這些人的地位,應該類似于中國的巫婆、神漢。對于這種介紹,很多游客嗤之以鼻,我卻相信了一部分——相信他們具有超自然的力量,但不相信他們的力量可以強大到無所不能。
后來,我常到東南亞各地去溜達,在那里聽到了更多令人匪夷所思的有關動植物的神秘故事和傳說。在東南亞,關于這種超自然的神秘力量的故事和傳說無處不在,尤其是發(fā)生在動物、植物身上。
一位華裔朋友給我講了他親身經(jīng)歷的故事。有一次,他的朋友請客人吃飯。席間,飯店老板牽出了一只八九十厘米高的穿山甲給大家展示說,這就是我準備做給大家吃的。此時,客人們發(fā)現(xiàn)穿山甲正在望著他們流淚??腿藗円姞?,不忍心吃掉它,勸老板趕緊把它放了。穿山甲在被領離席前,舉起前爪向客人們作揖致謝。
朋友說,之前他還聽說過一個穿山甲的故事。一對夫妻在山里從獵人手中買下了一只剛剛捕獲的穿山甲,準備拿回家吃。歸途中,那只穿山甲不斷地向他們作揖求饒。妻子見狀不忍,遂和丈夫商量,開車回到山里把穿山甲放了。他們打開籠子,穿山甲迅速跑出。當它跑到安全地帶時突然停住,轉(zhuǎn)過身來不停地向夫婦二人作揖致謝。妻子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著急地喊,趕緊跑吧,趕緊跑吧,千萬別再被別人抓住了!
還有一個關于猴子的傳說。東南亞森林中的猴子每當發(fā)現(xiàn)了危險來臨時,便會發(fā)出一聲鳴叫。林中所有的猴子,不管相距多遠,都能接收到這個信息,并馬上做出應急反應,迅速從地面爬到樹上躲避危害。這個信息的傳播速度和功效是人類常識很難解釋的,它是猴子天生獨具的一種訊號傳輸和接收系統(tǒng)。猴子們憑著這種“奇異功能”保護著種群,得以生息繁衍至今。不知中國的猴子是否也具備這種功能?我想,動物園里的猴子,因為沒了天敵攻擊、災害侵擾之憂,這種功能應該已經(jīng)退化了吧。
在東南亞,不僅野生動物有靈性,家畜也一樣。
某村準備殺一頭牛,當這頭牛被抓走時,所有與它有血緣關系的牛都有感應,在四處不停地嗚咽鳴叫。牛最后還是在村里被屠宰了,但之后發(fā)生的事情讓人震驚!這頭被屠宰的牛所屬家族的牛群,每當經(jīng)過那處屠宰場時,都就會用鼻子深吸那里的氣味——也許它們從中嗅到了親人臨終前遺留的訊息。一頭老牛則是跪下來,在屠宰場附近不停地流淚嗚咽,因為被宰的是它的孩子。沒想到,牛的舐犢之情居然能達到跨越生死的地步!
東南亞的植物中有著更神奇的傳說。據(jù)說,當有不好的東西入侵到大森林時,樹的葉子就會自動卷曲,然后可以借助某種神奇的力量,把這種危險信號傳遞給森林中所有的樹。其它樹的葉子便也都跟著做出反應,卷曲起來。很多人都猜不透,它們到底是借助了什么樣的方法將信息傳遞出去的?有人說是借助了風發(fā)出的沙沙聲,但更多的人猜測是用了某種人類無法察覺和檢驗到的方式傳遞出去的。
在動物和植物之間,也有著一種神秘的互動力量。我在一份環(huán)保刊物上曾經(jīng)介紹過我的一位北京朋友告訴我的一個真實故事,現(xiàn)在忍不住要再轉(zhuǎn)述一下。
緬甸的北方民族地方武裝力量在與政府軍交戰(zhàn)時,一支隊伍遭到重創(chuàng)逃進深山。他們在人跡罕至的熱帶雨林中發(fā)現(xiàn)了一顆傘帽直徑近100厘米、罕見的巨大靈芝。山兵們興奮地準備摘取,突然一群蛇吐著芯子向企圖接近者發(fā)出威脅。此時,他們才恍然大悟——這顆靈芝能夠完整保留下來而沒有被人摘走或被動物啃咬,是因為有這群蛇盤踞在周遭護衛(wèi)它!有經(jīng)驗的山兵說,一定是有過病蛇因為吃靈芝而撿回一條命的前緣,才有了蛇在靈芝周圍建窩的后果。蛇這么做既是為了將來再出意外時方便救急;也是為了保護靈芝不受其他動物的侵害。
被蛇保護的是一顆千年靈芝,蛇的壽命當然要比這靈芝短暫得多。后來守護在靈芝旁的蛇群肯定是當年獲救那條蛇千百代的子嗣了。只因為受到一次恩惠,蛇便用世代相傳地守護來做報答。這種忠貞的仁義禮數(shù)不知是如何在蛇群中傳承下來的,但蛇的良善溫情,肯定超過了很多把蛇蝎歸為狠毒兇殘者的人類。
這顆靈芝后來被我的朋友收藏了,我曾領一眾朋友去瞻仰膜拜。記得張姓嬸娘第一次得見如此碩大無朋的靈芝,喜不自禁地試圖環(huán)抱它竟然未果,可見其有多么龐大了。
超自然的神秘力量不僅顯現(xiàn)在鮮活靈動的植物和動物身上,在看似靜止的自然界中也在暗流涌動地游走,像前面提到的澳洲中部沙漠里的愛麗絲泉巨巖。
有人說,建筑是人類和社會記憶的器皿。這話并非看上去那樣詩意般地浪漫夸張,它是對建筑物真實屬性的高度概括和抽象的總結(jié)。遺憾的是很多人未能領悟到其中的含義。在古跡遺址中,往往隱秘著某種神秘的力量,這種力量卻經(jīng)常是人類的肉眼無法捕捉、我們的常識無法解釋的。這種力量有時會從其依附的建筑物上悄悄潛行到下面的土地、彌散到建筑物頭頂或周遭的空氣中。就像茅臺酒廠上空聚集的特殊菌群一樣,令那里生產(chǎn)出獨有且不可復制的某種特性。即使千百年后,建筑湮滅了,神秘力量依然殘存在那里的土地中,洇浸在那里的空氣里。
如果您去斯里蘭卡旅游,就必須具有這種對建筑本質(zhì)的領悟。
斯里蘭卡的古跡大多是廢墟,人們要吃力地從幾乎夷為平地的廢墟中努力辨認、拼命聯(lián)想,才有可能在大腦中構建出那些古跡昔日的輝煌和它無與倫比的偉大。如果缺乏這樣的想象和推理,只習慣于依賴手中的照相器材來記錄游跡,那您一定會大失所望的。
當然,在辨認和聯(lián)想這些物質(zhì)的古跡時,您如果能夠從腳下站立的土地和圍繞在周邊的空氣中去感悟那些神秘的力量,那種精神上的愉悅會遠超感官上的物質(zhì)收獲。
我在斯里蘭卡游走時,最貪婪的就是去感受和汲取這種超自然的神秘力量。我知道,這需要不斷地重復和努力,絕非一日之功。但我甘愿一次又一次地去重復。
如果您也對這種神秘力量感興趣,那就讓我們再次出發(fā),一起去神秘的古老文明中行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