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振鐸《貓》的教學實踐與問題研究

李玲　李黛嵐

內容摘要：鄭振鐸的《貓》是初中現(xiàn)代散文的重要選文，通過對新課改以來公開發(fā)表的13篇《貓》課例進行研究，發(fā)現(xiàn)其問題有三點：一是文體定位不清晰，小說教學意識嚴重;二是教學目標偏離，價值取向偏離教材編寫意圖;三是教學內容的重點，側重情境寫作，忽視語言品味?；诖?，《貓》教學的落點應重新調整：一要保證教學的文體意識，把教學重點放在理解課文真摯情感與品味獨特語言上;二要堅持積極向上的教學價值取向。

關鍵詞：散文教學 鄭振鐸 《貓》 課例研究

《貓》是初中語文教材中的一篇傳統(tǒng)選文，1982年開始被選編入人教版教材，除了在教材更新選文的一段時間內被刪改，基本上穩(wěn)定收錄于人教版初中語文教材中，并且在2016年之后持續(xù)被統(tǒng)編版初中語文教材選編，可見《貓》一文教學的重要作用。通過對比分析人教版、統(tǒng)編版兩版語文教材的編寫意圖與教學指導，收集13則代表性課例（包括5篇教學設計、8篇課堂實錄），探討新課改以來《貓》在目標預設、內容選擇和方法運用，這三方面的教學進展情況，以期發(fā)現(xiàn)存在的教學問題并分析困境原因。

一.各版本教材中《貓》的編排設計

人教版和統(tǒng)編版語文教材的影響范圍廣、社會認同度高，以這兩版語文教材為例，從單元導語、課前導語、課后習題和字詞積累等幾個方面展開分析，比較兩版課文《貓》在教學意圖上的差異。

1.單元主題的不同

選文所在單元的主要內容都是描寫動物，但人教版五篇選文的內容都是描繪人與動物的矛盾沖突;統(tǒng)編版語文教材的四篇選文主要描繪人與動物的相處情形，除了描述人與動物的矛盾沖突，也有欣賞自然動物的生命姿態(tài)的內容，以及關注環(huán)境變化中動物命運的內容。人教版的人文視角在于動物作為生存伙伴相對弱小，生存空間不足，人類要關愛動物;統(tǒng)編版的人文視角認為人與動物地位平等，不僅要關愛動物，更要尊重動物。兩版教材的主題都注重激發(fā)學生關愛動物、善待生命的情感，引發(fā)學生深入思考人類與動物的關系、如何相處共存，統(tǒng)編版還重視自我剖析和自我反思，將善待生命的情感傾向深化到刻在思想印記中的生命意識。

2.教學目標的不同

分析單元導語，兩版語文教材的教學目的不大相同。人教版的教學目的是讓學生學會觀點明確、有理有據(jù)的發(fā)表見解。在理解課文大意的基礎上，調動已有的知識儲備和語文經(jīng)驗，并結合實際生活體驗大膽地發(fā)表獨立見解。統(tǒng)編版語文教材設計整體教學，承接三、四單元默讀方法的學習，在保證感知完整性和一定閱讀速度的基礎上，關注文章開頭結尾、標題及關鍵語句，劃分段落層次，學作摘錄，強調培養(yǎng)學生理清行文思路，概括中心思想的閱讀能力。從字詞積累的對比來看，統(tǒng)編版在識字寫字方面提出進一步的學習要求，不僅掌握的字詞數(shù)量較人教版更多，還重視書寫規(guī)范。

3.教學思路的不同

在課前提示中，我們可以看出兩版教材對教師教學課文的思路引導的不同。兩版教材都引導學生關注故事結局，將課文中三次養(yǎng)貓經(jīng)歷給“我”帶來的“快樂--辛酸--憤恨、懊悔”的情感變化線索的信息傳達給學生，提高學生的閱讀效率。人教版教材通過概括性文字簡要描述貓的形象，拉近課文與學生生活的關系，引導學生關注散文文體。統(tǒng)編版設計問題導入激發(fā)學生的閱讀興趣，引導學生從閱讀思路和文章創(chuàng)作風格兩個角度理解課文。

4.教學重點的差異

從課后練習來看，人教版針對性強，通過關鍵詞句的對比閱讀，引導學生把握作者對三只貓的不同情感變化，尤其是第二、三只貓丟失后的情感區(qū)別，將課文的“誤解”主題與生活經(jīng)歷聯(lián)系起來，引起學生情感共鳴，重視整體把握行文思路和情感體驗，缺少語言鑒賞的能力訓練。統(tǒng)編版的習題設計具有開放性和層次性，重視散文語言的品味與揣摩，賞析貓的描寫和心理描寫的表達效果，增添了課后閱讀鏈接，強調同類題材的對比閱讀。技能與情感指向的題目相對均衡，支架式圖表的設計也有助于提高學生自主閱讀能力。

二.《貓》閱讀教學目標的預設

《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11年版）》指出，學生閱讀文學作品的教學目標在于，能產(chǎn)生自己的情感體驗，表達對作品中感人情境和文學形象的獨特感受和體悟，品味語言的表達效果和深層意蘊，領悟文學作品的內涵，并從中獲得積極意義和有益啟示。[1]通過13則課例的比較分析，發(fā)現(xiàn)《貓》的教學目標大多定位在以下三方面：（1）認知類目標：了解作者和和課文寫作的背景知識。（2）技能類目標：抓住關鍵詞句，品味抒情語句，梳理作者情感變化。（3）情感類目標：體會作者真摯細膩的思想感情，尊重、善待生命，平等的對待每一個生命個體。

作為兩版初中語文教材“動物與生命”主題單元的首篇課文，《貓》承擔著引導學生關注人與動物相處關系，如何看待生命的教學作用。通過《貓》的學習，學會用勾畫重要段落、摘錄的學習方式體會作者細膩真摯的情感變化是教這篇散文的重要任務?！敦垺返慕虒W目標不僅要體現(xiàn)散文的文體特征，也要突出《貓》的文本特質和單元教學要求。從13則課例的目標設定來看大多數(shù)的教師都抓住了敘事散文教學的特征，即“以抒發(fā)主觀情感為出發(fā)點，著力點在于準確表達感情色彩的語言運用上?！盵2]也抓住了本文教學的重難點，對本文教學解讀比較到位。

但是細看這些教學目標，發(fā)現(xiàn)它們存在一定的問題，文本教學的文體定位不清晰。部分課例將《貓》這篇課文視作散文式小說，過分重視故事情節(jié)的起伏變化，強調作者、三妹、張媽等人物形象的解讀上，忽視了作者自身獨特情感的理解與體會;或者沒有判定課文的文體，教學目標既涵蓋了小說的情節(jié)矛盾，又包括了散文的語言情感?？梢钥闯鼋處熑鄙傥捏w教學的意識，對作者情感的解析流于表面。如課例2中課文與綜合性學習活動的結合，偏重思維能力與表達能力的鍛煉。課例6在情感類目標中啟示學生“自我完善，改變命運”，將三只貓的悲慘命運歸因于貓本身，偏離了作者創(chuàng)作意圖和課文教學意圖。課例8“培養(yǎng)學生熱愛和觀察生活的習慣”的目標放在其他文體中依然適用，缺乏對課文主題的針對性。課例10、13的技能類目標都是“推斷作者認定三貓是兇手的原因”，分析情節(jié)安排的作用與意義，忽視文體特征。課例11的技能類目標“推斷作者一家是否真正愛貓”，雖然引導式提問有利于學生細讀文本，品讀關鍵語句，但是在情感價值觀的導向上偏離了課文主題。

三.《貓》教學內容的選擇

教學內容與教學目標的關聯(lián)十分緊密，語文教師對《貓》一課預設有不同的教學目標，那《貓》一課教學內容的選取也隨之不同，因為語文教學內容“從教的方面說，主要指教師為達到教學目標而在教學的實踐中呈現(xiàn)的種種材料”[3]。經(jīng)過整理發(fā)現(xiàn)，13則《貓》課例選取的教學內容主要有九個方面：（1）了解作者和作品的創(chuàng)作背景（3個課例）;（2）梳理三只貓的信息（7個課例）;（3）勾畫出重要段落，分析文章結構（3個課例）;（4）研讀課文，賞析細節(jié)描寫的表達效果（6個課例）;（5）勾畫出關鍵詞句，理清作者對三只貓的情緒變化（11個課例）;（6）品讀作者抒情議論的語言（8個課例）;（7）體會作者真摯細膩的思想感情（7個課例）;（8）主題探究，感悟作者哲思（11個課例）;（9）讀寫結合，寫作訓練（5個課例）。

從文本體式視角判斷，《貓》的教學屬于散文教學，應品讀散文個性化的抒情語言，體會文章質樸真率的語言特色;體會作者獨特的情感認知，體會作者三次養(yǎng)貓失貓的復雜變化的情感體驗和應當尊重生命善待生命的慨嘆。在課文樸實的語言文字中，從“我再向別處要來一只給你”，“我家好久不養(yǎng)貓”，“自此我家用不養(yǎng)貓”，這些起止的段落語句中梳理出作者三次養(yǎng)貓的快樂、酸辛、憤恨、懊悔等的情感線索。部分的教師抓住了“勾畫出關鍵詞句，理清作者對三只貓的情緒變化”、“主題探究，感悟人生哲理”這兩個教學點，但是不少教師的教學設計沒有散文教學必教的教學要點，“品讀作者抒情性的語言”、“體會作者真摯細膩的思想感情”這散文教學的兩大主線沒有受到應有的重視。

教學內容的選擇存在以下兩點不當之處：（1）文本解讀的主題多元化的問題，太過重視學生個性化的閱讀體驗，導致教學內容的混亂。教師沒有培養(yǎng)學生正確的生命價值取向，學生囿于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缺少語文新知識的建構。11個課例的主題探究各不相同，有不少主題內容完全偏離教材指導的教學目標，如個體改變命運、完善自身的奮斗主題。（2）有8個課例忽視了“品讀作者抒情性的語言”或是“體會作者真摯細膩的思想感情”這兩大教學內容，文道分離，割裂了散文語言與情感的聯(lián)系。散文教學要由言及意，從作者質樸真率的語言分析到它所表達的真摯細膩、豐富多變的意蘊體味。脫離文本語言的情感解析難以引起情感共鳴，文中“悲楚、憤憤”，“永無”等感情色彩強烈的詞語，“都是針、刺我良心的針”等直接抒情的語句，還有三只貓活動的細節(jié)描寫都暗含了作者的感情，學生品味這些語言體察作者情思，才能在研讀過程中提升散文閱讀的鑒賞能力。

其次，從學情判斷，教學內容的選取要符合學生的學習需求，像是“學生不喜歡的地方，讀不懂的地方，讀不好的地方”。[4]在課文《貓》中，學生讀不懂、讀不好的地方是體會作者情感，集中在理解作者真摯細膩的情感變化及變化原因。如何通過品讀關鍵語句，理解作者在前文中表現(xiàn)出對前兩只貓的喜愛，卻在后文表現(xiàn)出對第三只貓的亡失“更難過得多”的原因，尤其是體會作者誤會痛打貓的愧疚和抱歉，再到“永無改正我的過失的機會”中對貓亡失后難過、懊悔的情感轉變，是教學內容的難點。

四.《貓》教學方法的運用

課堂教學方法不存在好壞之分，對課文教學的適用程度不同則教學效果不同。判斷合適與否的主要依據(jù)是教學對象、教學內容與教學方法的適配度。分析13則課例，所選用的教學方法主要運用在三個方面：（1）勾畫關鍵詞句，理清作者對三只貓的來去所產(chǎn)生的情緒變化，（2）品讀抒情性的散文語言，體會作者真摯細膩的思想感情，（3）通過主題探究，感悟作者哲思。

從13則課例分析中可以發(fā)現(xiàn)《貓》的教學模式：前兩個教學內容主要都是用引導式問題、朗讀指導與討論交流的方式;“主題探究，感悟作者哲思”采用的教學方式更為多樣，有創(chuàng)設情境與想象寫作，補充資料與講解點撥，拓展探究與設疑討論等。在“勾畫出關鍵詞句，理清作者對三只貓的情緒變化”這一教學內容的處理上，部分教師直接在課件中呈現(xiàn)出重要段落與關鍵語句，幫助學生把握討論的關鍵點，這對學情有一定要求，需要在了解整篇課文的基礎上展開研討;另外一部分教師是對學生感興趣的語句進行分析，在朗讀指導的過程中引導學生關注關鍵詞句的表達效果，分析感情傾向，這樣的教學方式兼顧品味語言與情感理解，用課文用字、遣詞、組句、構段的語言品析去體味作者起伏變化的復雜情感脈絡，符合散文文體特點，有利于學生真情實感的走進文本，但可能出現(xiàn)學生漏掉的關鍵語句的問題，需要教師在教學中及時補充語言描述。

課例2、6、10、11都是營造情境，讓學生帶入文中角色去思考貓的處境，進而獲得對人生與社會的感慨，情景式教學方法雖然容易喚起情感共鳴，但在一定程度上局限了學生已有的情感體驗。相比之下課例3和4則補充了生活實例與資料鏈接，為課文尊重生命的主題增添了佐證，加強了課文與學生生活的聯(lián)系，擴大了學生的生命視野。課例1運用語言營造情境與氛圍，教師的主導性較強，指向明確且集中，圍繞一個主題展開探究;課例4和7采用討論交流的方式展開多角度的探究，強調思辨能力的培養(yǎng)與思維品質的提升。

五.對《貓》教學進展的思考

盡管不同版本的語文教材選文中，各種體裁的課文篇目數(shù)量各不相同，但散文在各個版本語文教材中占比都很大，有些初中語文教材中散文所占篇幅甚至達到了近三分之一，從中可以看出散文教學的重要作用。從13則課例可以看出，新課程改革以來許多一線教師對鄭振鐸《貓》一文的教學努力和教學探索，真實反應出散文教學的最新進展，下面從課程教材和教師教學方面來思考和討論現(xiàn)存在的問題。

1.語文課程教材層面的討論

王榮生教授評價好課的標準是“課程目標的有效達成”，也就是達成教學內容與語文課程目標的一致性，達到教學內容與學生的實際需要的切合性[5]。雖然語文課程標準有總體規(guī)劃散文課文教學的目標，但在單篇課文《貓》的教學實施中缺乏針對性，導致《貓》的教學雖大都把握了語言與情感的方向，但教學內容仍有很多模糊之處。雖然都有強調“品讀課文樸實真率的語言，體會作者豐富細膩的情感，感悟作者哲思”，但語文教材編寫對文體定位不是很清晰。因此教師在《貓》教學的目標設計與實踐上，依照語文課程標準仍有許多待思考的空白。

2.語文教師教學層面的討論

隨著語文課程改革的深入，語文教師積極地更新了語文教學理念，與此同時有兩個問題顯現(xiàn)在語文教學中，一是教師沒有完全把握語文課程的性質，存在教學目標偏頗的問題;二是教師不完全理解語文課程的教學理念，不能很好地選取相匹配的教學內容與教學方法。通過13則課例可以看出，大部分教師對語文課程的指導理解得不夠準確，導致散文閱讀教學的目標設計忽視了散文文體特征，忽視了個性化語言的體味，忽視了作者獨特情思的感知。這就導致散文閱讀的課堂教學內容五花八門，教學目標與教學重點偏離課程標準的要求。在教學方法的選取上，教師們沒有很好的將語言品味與情感共鳴聯(lián)系起來，很多細節(jié)描寫的分析只是片面、刻板、機械的分析其表達效果，這就割裂了文字與情感的聯(lián)系，缺失了學生體會字里行間的情感意蘊的品味。有的教師跳過語言分析，教學重要段落的結構安排，完全沒有展現(xiàn)這篇散文質樸真率的語言特色。

綜上所述，新課程改革以來一線教師對鄭鄭振鐸《貓》的教學研究有一定的進展與成果，但也存在一定的問題，希望廣大的一線教師可以更加重視學生品味散文語言與體會作者情感的內容，更加關注如何引發(fā)學生在閱讀文本時的情感共鳴，按照散文教學應有的樣式來教散文課文。

參考文獻

[1]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S].人民教育出版社，2011.

[2]王榮生.散文教學教什么[M].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34.

[3]王榮生.語文科課程論基礎：第二版[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246.

[4]王榮生.依據(jù)文本體式確定教學內容[J].語文學習，2009（10）.

[5]王榮生.聽王榮生教授評課[M].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