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釉與型談當代審美語境下鈞瓷面臨的困境

摘? 要：鈞窯是我國宋代五大名窯之一，位于河南省禹州市神垕鎮(zhèn)。鈞瓷造型嚴謹古樸，窯變自然美妙，色彩豐富艷麗。它歷史悠久，始于唐、興于宋，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一份子。但是，鈞瓷藝術所面臨的困境也在隨著時代的不斷顯現。國內外學術界對鈞瓷藝術的困境雖有所涉及，然而卻并未提出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因此，本課題所要研究和解決的問題是：從釉與型兩個方面入手談鈞瓷在當代審美中所面臨的困境，重點探討鈞瓷造型所面臨的時代問題。

關鍵詞：鈞瓷;造型;釉色;當代審美;困境

一、鈞瓷的現狀

（一）鈞瓷釉色的現狀

鈞瓷藝術發(fā)源于河南省禹州市神垕鎮(zhèn)，在宋朝是皇家制瓷業(yè)中的珍品，宋代皇室有“鈞不隨葬”一說，證明在宋代鈞瓷已然成為宮廷藝術品。當今21世紀的鈞瓷已被作為國禮，禮送外賓。自然窯變藝術是鈞瓷的一大特色，仰仗其繁瑣的鈞瓷釉色工藝，以及入窯一色、出窯萬彩、山清水秀、云霞縹緲、奇珍異獸、仙女世子等自然窯變所產生的圖案、紋樣，造就了一件又一件獨一無二的藝術珍品。

鈞瓷釉色在歷史的長河中不斷豐富、不斷變化。從宋代鈞窯玫瑰紫釉鼓釘洗到建國初期的紅鈞雙耳花瓶，都顯示出鈞瓷釉色的創(chuàng)新有著源源不斷的活力。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鈞釉的革新不僅沒有中斷，而且還有了更好的發(fā)展。1983年10月，在中國美術館舉辦的鈞瓷展銷會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這是近現代以來第一次展現鈞瓷藝術自然窯變的特色;21世紀初，大宋官窯有限公司的鈞瓷作品祥瑞瓶、乾坤瓶、華夏瓶等均已成為國禮。這些都彰顯了鈞瓷釉色在時代的發(fā)展中得到了不斷地創(chuàng)新和進步，同時也證明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在國際上的地位得到了穩(wěn)步提升。

（二）鈞瓷造型的現狀

鈞瓷的造型在宋代開始就已成形，具有代表性的是北宋的鈞瓷精品月白釉出戟尊。當代的鈞瓷造型也可圈可點，一批又一批的鈞瓷傳承人都在努力為鈞瓷的發(fā)展做出貢獻，如“孔家鈞窯、大宋官窯、楊志鈞窯”等一批優(yōu)秀企業(yè)，他們不僅把鈞瓷作為中原文化的名片走向世界，而且還把鈞瓷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地位引向了新的高峰。

當代鈞瓷造型工藝也在不斷豐富，不僅有傳統(tǒng)的手拉坯工藝，而且還衍生出異形件的注漿成型工藝，如“人物、動物”等造型的完善都需要注漿工藝為基礎進行創(chuàng)作。工藝的不斷完善也造就了具有代表性的鈞瓷造型的出現，但大多數鈞瓷造型還是停留在器皿類，而具有藝術典型性的鈞瓷造型在鈞瓷市場中卻寥寥可數，唯有1988年周國楨先生進駐禹州神垕鈞瓷一廠所進行的創(chuàng)作，不僅突破了傳統(tǒng)造型的規(guī)范，而且還成功地完成了鈞釉與西方抽象藝術的融合，開創(chuàng)了鈞瓷的新面貌。

隨著鈞瓷市場的不斷開拓，鈞瓷造型的種類也得到了不斷地豐富，20世紀80年代開始，除了器皿類，又增加了墻磚類、裝飾類、人物類、動物類等十余種造型。隨著人們需求的增加，也使鈞瓷的仿古類造型應運而生，如宋代的浮雕雙耳三足爐、清代雍正的爐鈞釉琮式瓶等都有制作，種類的不斷豐富雖然代表了當代鈞瓷欣欣向榮的一面，但新的問題也在時代的發(fā)展中逐漸顯現。

二、 在當代審美下鈞瓷所面臨的困境

（一）當代審美的需求

在如今的快節(jié)奏、快審美、快消費的生活中，人們的審美特質也在潛移默化地發(fā)生改變。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以波普文化為代表的一批西方流行主義的誕生，使藝術的形態(tài)與表現方法都與大眾愈來愈近，商業(yè)化的同時，也更加貼近當代人們的審美觀念。

21世紀的中國隨著西方藝術形態(tài)的進入，更是打破了傳統(tǒng)藝術的壁壘，讓藝術進入到了大融合、多創(chuàng)新的發(fā)展階段。西方藝術的表現方式進入中國市場，與中國文化的融合，產生多種表現形式。如2021年河南衛(wèi)視的春晚歌舞節(jié)目《唐宮夜宴》，一經播出即反響非凡，這正說明了中華傳統(tǒng)文化在形式上的變化更加多元，同樣也更加適應當代人們的審美觀念。

當代審美不僅要站在藝術作品的角度去考慮該怎么表現，更應矗立于觀者的角度去尋求作品的表現。人們喜歡什么、討厭什么，都與當前的審美趨勢息息相關。徐國源在《美在民間：中國民間審美文化論綱》中說：“我們詮釋民間審美，唯有從民間百姓的審美心性出發(fā)，循著他們樸素自明、‘內化于心，外化于行的尺棒?！边@同樣也印證了當代的審美需求，要根植于不同的文化之中，才能有“骨”，融合與借用不同的表現模式，才能有“皮”。

（二）鈞瓷重釉不重型的困境

鈞瓷的型為“骨”、釉為“皮”，鈞瓷釉色的呈現是一種變化多端的窯變自然色彩，以氧化鐵、銅等元素的融合而形成了“鈞不成雙”的藝術效果，享譽中外。但鈞瓷的造型方面卻創(chuàng)新不夠，導致當前藝術市場除少數名家窯口外，多數鈞瓷造型單一、粗制濫造等。一批又一批鈞瓷釉色的改變卻沒有帶來好的藝術效果，導致了當前鈞瓷的“型不變，釉出彩”的現狀，不僅給鈞瓷帶來了一定的發(fā)展限制，也使觀者對于鈞瓷造型方面出現了審美疲勞。

自古以來，鈞瓷的造型便是來自中國的傳統(tǒng)雕塑，不僅有青銅器的簡化——宋代鈞窯出戟尊，更有民間鈞窯把傳統(tǒng)雕塑中的元素進行變化融合——元代鈞窯雙耳連座瓶，這些都印證了鈞瓷造型發(fā)展的規(guī)律與秩序，以及從宮廷官窯的皇家審美到民間窯口的美好寄托。這些文物代表的是不同時代的不同特征，所以才有了時代文化的注入，時代文化的根治，有文化才能有經典。

在近現代的鈞瓷發(fā)展中，鈞瓷造型都是由當地的鈞瓷匠人帶頭進行造型創(chuàng)新的，這不僅有較強的局限性，也使鈞瓷的造型脫離了時代，從而反復“摹古”在古代造型的審美中“原地踏步”，不利于鈞瓷的發(fā)展。而在1985年韓美林先生深入禹州神垕鈞瓷一廠進行鈞瓷藝術品的創(chuàng)作時，為鈞瓷造型的發(fā)展又增添了時代氣息，所創(chuàng)作的作品也是近現代鈞瓷作品的代表，不僅造型多樣，其對于鈞瓷釉色與器型的把握也突破了近現代鈞瓷的固有造型思維，一定程度上映射出了當代鈞瓷造型單一的問題。韓美林先生的作品成就了鈞瓷文化的新表達。

從工藝方面來看，鈞瓷釉與型的結合也是一大難題，鈞釉的溫度達到1250℃，這對于鈞瓷發(fā)源地神垕的高嶺土也是一種考驗，并且當地流傳有“十窯九不成”“鈞不盈尺”之說，這都反映了鈞瓷制作的標準嚴格，所以鈞瓷的造型不僅有創(chuàng)新的難題，還要考慮到其工藝的限制。北方的高嶺土不比南方的瓷土，南方陶瓷原料不但能夠耐高溫，其造型風格也會隨著時代變化，而鈞瓷雖然燒成難度大，但所表現的風格則是自然之美，這也造就了鈞瓷獨有的窯變藝術風格。

當代鈞瓷雖然在技術方面突破了釉與型完美結合的狀態(tài)，但是大多造型的內涵、形式卻追不上鈞釉的發(fā)展速度，并與時代相脫節(jié)。韓美林、周國楨等80年代受學院派教育的藝術家在神垕的潛心創(chuàng)作，所作作品都是受到西方抽象主義的影響，其表現效果也極具特色，富有創(chuàng)新精神?，F如今，隨著私營、個體窯口的不斷增加，學院派的藝術家、創(chuàng)作者已很難深入到個體戶中，正如李維維在其《鈞瓷審美意味研究》中所說：“鈞瓷目前存在著裝飾性與實用性分離、裝飾性與資本利潤捆綁以及鈞瓷教育的理論建構落后等問題。鈞瓷的未來發(fā)展，應當主要以傳統(tǒng)工藝的傳承為主，適當生產生活之用器皿，尤其要鼓勵藝術工匠具有藝術個性的陶藝創(chuàng)造。”當代鈞瓷多數沒有新鮮血液的注入，導致現如今鈞瓷造型之間的互相臨摹、不斷重復，只是換衣服，卻沒有賦予其精神價值。中國有句成語叫“皮不存而毛焉附”，這運用到鈞瓷文化中也說明鈞瓷釉色窯變過于夸大而鈞瓷造型方面發(fā)展緩慢，缺少創(chuàng)新。

“仿制”也是鈞瓷造型中的一大困境，新造型的出現必將受到大家的矚目，但大多不是以學習的態(tài)度，而是以原版翻制，這就給予創(chuàng)作者莫大的打擊。從長遠來看，模仿雖然可以圖一時之快，但不利于鈞瓷造型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會導致無人創(chuàng)新、不想創(chuàng)新等局面。

三、鈞瓷造型在當代審美語境下的創(chuàng)新與啟示

（一）鈞瓷造型的創(chuàng)新

鈞瓷造型是呈現釉色最關鍵的載體，不僅可以決定鈞釉運用的風格，而且對于形式美的表達也十分重要。好的鈞瓷造型能夠使釉色所表現的張力充分展現，這樣鈞瓷的釉與型之間的關系能夠最大化地整合，成為一個經典化的作品，本文將從以下三方面進行說明。

1.鈞瓷的制作工藝。限制鈞瓷創(chuàng)作的主要問題是技術因素，突破技術問題能夠全面地發(fā)揮其對于造型的要求。鈞瓷制作工藝的限制最根本之處在于燒制，神垕鈞瓷大師王現峰研究出的“力學平衡”方法，可以在高溫狀態(tài)下保證鈞瓷造型的完整度，實現了燒制技藝的突破。王現峰作品借用漢銅奔馬之造型，營造靈動鮮活的風格，突破了鈞瓷傳統(tǒng)的燒制范式。

此種方法標志著鈞瓷燒制技術的突破，是在當代審美背景下鈞瓷技術突破的里程碑，在未來的創(chuàng)作中可以打破常規(guī)的造型手法，衍生出靈動、自然、富有造型藝術魅力的作品。但目前來看此技術仍為“獨家秘訣”，并未應用于大眾作品中，未來還需深入交流與探討。

2.鈞瓷文化交流。在當代審美背景下鈞瓷的造型過于傳統(tǒng)，缺少創(chuàng)新，其原因是交流過少呈現“閉門造車”的現象，上節(jié)也提過學院派藝術家很難深入窯口基層進行交流，只能停留于名家窯口，致使整體鈞瓷造型單一、缺乏造型活力。這就需要平臺的開放與融合，讓鈞瓷從業(yè)者有更多的選擇去提升造型創(chuàng)新水準，要鼓勵工匠進行鈞瓷造型的藝術創(chuàng)新性表現，引入符合當代審美需求的文化，進行創(chuàng)新，從而達到與時代相匹配的審美需求，使整體的鈞瓷造型創(chuàng)作產生較大影響。也可以引進當代藝術家進行常駐創(chuàng)作，讓鈞瓷的表現手法更加多元，這不僅可以借用中國不同種類的傳統(tǒng)文化元素來進行造型方面的創(chuàng)新，而且還可以運用西方現代造型風格與鈞釉進行融合，這樣才能使更多有意義、有內涵的造型層出不窮，使鈞瓷的造型能夠像鈞釉一樣“窯變無雙”。

3.鈞瓷造型的仿制。這個問題是對鈞瓷造型創(chuàng)作者積極性的打擊與摧殘，從整體來看，會使鈞瓷造型事業(yè)發(fā)展緩慢甚至停滯不前，從局部來看，互相仿制使鈞瓷匠人陷入不敢創(chuàng)新、只能保留想法的境地，不利于鈞瓷的開放性發(fā)展。因此，要呼吁鈞瓷匠人提高鈞瓷造型的專利意識，保護創(chuàng)新者，從而在造型專利方面促進鈞瓷造型的創(chuàng)新。

（二）鈞瓷造型創(chuàng)新對未來發(fā)展的啟示

鈞瓷造型的革新從釉與型的結合來說起到了整合作用，使鈞瓷能夠具有風格化、時代化的特征。從當代審美的觀點來看，鈞瓷的造型落后于釉色的發(fā)展，當代匠人過于注重釉色的變化，從而忽略了對于鈞瓷造型的處理。從鈞瓷匠人方面來講，鈞瓷造型的創(chuàng)新意味著新文化的融入、新手法的結合，這也是對于創(chuàng)作者的鼓勵與提升，對于鈞瓷的傳承與發(fā)展具有積極意義。

科技化在不斷地發(fā)展，鈞瓷科技化也是未來的發(fā)展方向，鈞瓷釉色與陶瓷3D打印技術的結合等措施將來也必不可少。此次對于鈞瓷問題的提出，從“重釉不重型”這一點出發(fā)，可以看出未來鈞瓷的提升潛力。從造型到釉色，從整體到細節(jié)，不單單是以釉來凸顯鈞瓷的魅力，更要結合造型所帶來的文化寄托，讓鈞瓷釉色融入不同的文化觀念，衍生出多種多樣的造型新風格，使鈞瓷能夠讓更多當代人所欣賞和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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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楊泉潤，鄭州大學美術學院雕塑系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