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洋過海長鼓舞

黃忠美

虎馬嶺村的蘆笙長鼓舞的演員們都知道，村中的舞者有在60年代上過北京為中央首長演出，還得到了毛主席、周總理等黨和國家最高領(lǐng)導人的親切接見。

可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們的蘆笙長鼓舞會跳到外國去。當黃道勝接到這次出國文化交流任務(wù)時，他激動得幾天幾夜都睡不著。接下來的日子里，就是挑選出這次出國演出的隊員。定下人員后，黃道勝又馬不停蹄地排練。他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讓外國人領(lǐng)略到南嶺瑤族獨特的舞姿，感受到中國瑤族蘆笙長鼓舞獨特的魅力。

那天，黃道勝帶著虎馬嶺瑤族長鼓舞的隊員，同行的還有北卡布洛的樂隊。他們在團長時任縣委宣傳部孔令芬部長的帶領(lǐng)下，拿著家什，漂洋過海，來到了美麗的摩拉瓦河河畔，來到了捷克奧洛穆茨州。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受邀參加第二十九屆“民俗年藝術(shù)節(jié)”。本次文化交流檔次很高，由捷克共和國國際民間藝術(shù)組織、大比斯特日采市主辦，捷克、斯洛伐克、中國、匈牙利、佛得角五個國家共二十支技術(shù)精良的藝術(shù)團參加。

富川的民間藝術(shù)家們，在那里共進行了五場演出。其中最難忘的是在澳洛穆茨廣場的國際舞臺上的表演。

輪到代表中國的富川瑤族帥哥美女上場了。四個穿著瑤服的女子，正在北卡布洛樂隊的伴奏下，異國他鄉(xiāng)的舞臺上，演繹著南嶺瑤鄉(xiāng)的《星空》：月光如水，星斗滿天，螢火蟲屁股亮晶晶地在稻草垛，在菜園子里……飛來飛去。老老少少在窄窄的巷子里納涼，說它窄，是因為誰家炸了糍粑，誰家蒸了米粉肉，那香就在巷子里走，從東家飄到西家。村里的好婆婆、好媳婦、致富能手、鄉(xiāng)賢的故事，也會像一陣風從南家，吹進北家。

中西混搭的歌曲，融入了瑤族文化，向黃頭發(fā)，藍眼睛，白皮膚的捷克人娓娓道來?！缎强铡繁硌萃炅?，他們又表演《阿姐出嫁》。在那優(yōu)美的音樂聲中，我們看見了阿姐羅曼蒂克的愛情。

那些用枹桐制成的長鼓，用竹子制成的蘆笙，濃縮了瑤民犁田耕地，鋤山挖嶺，播種插秧，收禾收豆……濃重的瑤族之音，向捷克人民現(xiàn)場直播了一版“中國瑤族影像地方志”。

當黃道勝和村中的隊員，穿著民族服裝，站在舞臺上時，臺下的捷克觀眾聳了聳肩。他們認為這么老土的樂器，太不可思議。有的觀眾還用英語說了聲：Oh，myGod！

場上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黃道勝，雙手捧著蘆笙，兩瓣厚厚的嘴唇貼上了蘆笙的吹口上。他舞動手指，鼓勁腮幫子，猶如一顆乒乓球大的喉結(jié)上下起伏，氣流從口中緩緩進入蘆笙，黃鸝鳴翠柳的聲音驚動四座。在蘆笙手的帶動下，那些柳葉眉的瑤家姑娘，瓜子形的臉蛋上，蕩著微笑，櫻桃小口輕啟，扭動著水蛇般的腰，小長鼓手用白藕般的手，上下?lián)]動手中的長鼓，長鼓的羊皮發(fā)出“咚咚”的聲音。小鑼演奏者用左手把小鑼虎口緊緊抓住，像夾住一本講義。右手拿著用竹片削成的簽擊打著小鑼。腳步、手、口都在不停地運動。腳的動作時而一個個大擺步；時而又來一陣小踹步；時而又是一個轉(zhuǎn)圈。所有的演員繼而是兩個雙踢步動作，右踹步動作，坐堂柔和動作，下蹲勾步動作。半蹲、全蹲時，雙手向左向右擺動樂器。舒緩時如微風拂柳，歡快時如雨打芭蕉，急促時如閃電雷鳴。有時候，執(zhí)緊樂器，雙肩平肩，樂器忽左忽右，腳步時輕時重，踏地有聲，讓人看似“白鶴亮翅”，又宛如“山猴躍澗”……讓人看得眼花繚亂。那是平地瑤刀耕火種，油煙深處的呈現(xiàn)與傾訴。而邊舞邊喊號子的舞者，口中粗獷的聲音擲地有聲。

嘿嘿！嘿！嘿！

嘿，嘿，回吔，回吔！

這粗獷豪邁的一嗓子，把澳洛穆茨廣場上的觀眾帶入了一個奇異的世界。

只見長鼓噼啪雄渾，蘆笙唏噓清爽，號子嘖咂高亢，舞步鏗鏘有聲，舞姿剽悍雄奇。鼓笙喧天，歌號動地，山鳴谷應(yīng)，激情飄蕩，野趣橫溢，炫目銷魂。場面壯觀，活力無限。

在舞樂聲中，瑤族從遠古走來，過九州、開梅山、墾荒拓疆、保家衛(wèi)國、狩獵勞作，建設(shè)家園的畫面，向捷克人民和盤托出。

排山倒海的號子，行云流水的舞姿，讓外國的觀眾聽到了富江水的涌動，群山中的鳥鳴，玉米的拔節(jié)的聲音和油茶飄香的感嘆；看到了瑤家龍騰虎躍的身影，奮進前行的腳步和奔騰不息的文化……

異國他鄉(xiāng)的捷克人發(fā)出了一聲，非常好。

人群里爆發(fā)出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

富川瑤族蘆笙長鼓舞，終于沖出了國門，走向了世界。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