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宇明
人生,總會有不期而遇的溫暖,和生生不息的希望
偶爾讀到一句話:不要試圖去溫暖一塊石頭。初看似乎蠻有道理,細(xì)想?yún)s覺得毛骨悚然。
石頭難不難打交道?難。想想看,草也好,樹也罷,都是柔柔的,可以在外力影響下進(jìn)行一定的改變,唯有石頭軟硬不吃,寒來它是這個樣子,暑來它還是如此模樣。然而,仔細(xì)考察一番,我們又覺得這句話說得過于絕對。其一,石頭有很多種,比如花崗石確實堅硬,石英砂巖的硬度就小上許多,我們不能將所有的石頭都看成一個類型;其二,冷漠永遠(yuǎn)不是單方面的,雪只能換來冷,火卻能換來熱。更何況人是有情感的,也不可以和冰冷的石頭作比。
蘇東坡是個大才子,詩文書畫無所不通,當(dāng)年與弟弟蘇轍一起考取進(jìn)士時,即光芒四射。宋仁宗曾對皇后說:“我為子孫覓得了兩個宰相之才。”宋仁宗很快病逝了,接位的是他的兒子宋神宗,宋神宗頗想有一番作為,于是重用王安石進(jìn)行變法。王安石的新法,就其宗旨而言,是富國強(qiáng)兵,并無問題。然而,由于前期工作做得不夠充分,也由于重用了急功近利之人,新法推行后,老百姓的負(fù)擔(dān)不減反增。蘇東坡來自貧寒的讀書人家庭,對底層民眾深懷悲憫,強(qiáng)烈反對新法的一些苛刻條款,于是,小人們羅織“烏臺詩案”,想取他性命。
正在皇帝猶豫不決之際,閑居金陵的王安石迅疾上書,說:“安有圣世而殺才士乎?”蘇東坡終于保住性命,被流放黃州做團(tuán)練副使。元豐三年,蘇東坡自黃州調(diào)任汝州,專門去探望不問世事的王安石,兩人手拉著手,品茗而談,橫槊賦詩,煞是親熱。王安石甚至建議蘇東坡在金陵買塊田地,住下來,過一過清閑的日子。一對政敵就此化干戈為玉帛。
我們不妨想一下,在王安石出手營救蘇東坡之前,他們的關(guān)系難道不僵硬嗎?正因為一方的溫暖,另一方做出相等的回應(yīng),最終成就了一段政敵之間惺惺相惜的佳話。
六尺巷的故事家喻戶曉。安徽桐城有條小巷,巷南巷北各有主人,他們原本不睦。巷北的主人有點兒不地道,建房時越線侵入巷南主人的隙地。巷南主人很氣憤,立即寫信報告在京城做大官的家長,目的自然是想對巷北主人施點顏色。家長當(dāng)即在書信上批道:“千里捎書只為墻,讓他三尺又何妨?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dāng)年秦始皇?!奔胰祟I(lǐng)會其意,真的讓出了三尺地。巷北那家人深受感動,亦同時讓出三尺地,六尺巷因此形成,并名揚(yáng)于世。巷南人家的主事者叫張英,曾在康熙年間做過尚書和文華殿大學(xué)士,是雍正朝名相張廷玉的父親。張英的舉動顯然溫暖了鄰居曾經(jīng)的鐵石心腸。
做主動溫暖他人的人,必須適當(dāng)?shù)乜吹檬АH司拖駱淙~,每一片都有不同的模樣和性情。你溫暖了別人,有的“樹葉”可能也會溫暖你,有的“樹葉”可能根本不當(dāng)回事。遇到后者,你也不要沮喪,更不要就此改弦易轍,你得相信,以暖報暖的人永遠(yuǎn)是多數(shù)。有了這樣的信心,你才會在靈魂注入不熄的火種,你的溫暖才不會時斷時續(xù)。
人大抵看重面子,在乎自己“做大”還是“做小”。彼此關(guān)系不佳,對方上門示好,一些人會覺得開心、有成就感;對方?jīng)]主動改善關(guān)系,他們便認(rèn)為人家孤傲,自己得好好端著架子。這些人不明白一個道理:處于優(yōu)勢位置的人主動“做小”,不是卑微,更不是低賤,而是謙遜、博大,是超越于尋常人之上的格局。歷史上、現(xiàn)實中眾多溫暖對手的美談,無不是在一方的主動“做小”中成就的。
這個世界永遠(yuǎn)需要體恤和成全,主動溫暖他人,才會知道碰到的不是石頭。
(責(zé)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