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特別A”的三種意義及表達條件

趙云鳳

內(nèi)容摘要：“不是特別A”在不同的語境中可以表達三種意義，分別為肯定義、否定義以及委婉否定義。這三種意義在性質(zhì)和條件上存在差異：肯定義實質(zhì)為隱涵義，否定義實質(zhì)是衍推義，委婉否定義實質(zhì)是用隱涵義的方式表達衍推義;委婉否定義排斥消極義形容詞;條件分句中的“不是特別A”均表達否定義;肯定義所在語句無預期，否定義所在語句無預期或反常理、反說話者預期，委婉否定義所在語句反說話者或聽話者預期。

關(guān)鍵詞：“不是特別A” 肯定義 否定義 委婉否定義 表達條件

否定詞與程度副詞連用修飾形容詞的用法是學界關(guān)注的重點，許多學者研究了“不+單音節(jié)程度副詞+A”，如周小兵（1992）、潘東梅（2008）考察了“不太A”，徐雙燕（2011）考察了“不很A”，但少有學者關(guān)注否定短語“不是”與程度副詞連用修飾形容詞的情況。學界對雙音節(jié)程度副詞與否定詞、否定短語連用修飾形容詞的研究也較少。

一些學者在對“不太A”“不很A”考察時，也注意到了這些格式的多義現(xiàn)象，但大多認為其只有兩種意義，并認為這些意義對語境有很強的依賴性，但并未指出“不很A”表達兩種意義的條件，而判定表達條件在歧義或多義格式的研究中十分重要，語言學家們探討總結(jié)了層次分析法、變換分析法、語義指向等多種分化歧義、多義的方法。因此本文在概括、描寫、分析“不是特別A”的三種意義后，試圖從A的感情色彩類別、現(xiàn)實性以及預期方面明晰三者的表達條件。

一.“不是特別A”表達肯定義

“不是特別A”在句中作謂語或定語，評價所陳述或修飾的對象。當說話人主觀上表達對評價對象的肯定，且是相對于語境中的參照點而言時，“不是特別A”表達肯定義，即相對于參照點而言評價主體的性質(zhì)程度達到了A或接近A，如：

（1）致庸聞言大笑：“孫先生.據(jù)我所知，今日讀書人，就是中了進士，補上一任縣令，一年的俸祿也不過百余兩銀子，加上皇上獎賞的所謂養(yǎng)廉銀，也不過區(qū)區(qū)幾百兩，兄臺要的這個數(shù)雖不是特別多，但也頂?shù)蒙虾脦讉€縣令一年的俸祿了！”（改編）

（2）百林的手藝雖不是特別高明，但也到底強過廠里的食堂。（改編）

（3）程麗，一個辦公室主任，有點像《編輯部的故事》里的牛大姐。角色不是特別重但是每集里都有。她在戲里面像是一個挑事的人，什么事都有她。

（4）太守的職位雖不是特別高，但也不是風塵之下的小吏可比了。（改編）

例（1）致庸認為與顯性參照點“好幾個縣令一年的俸祿”相比，孫要的銀子數(shù)量已達到“多”的程度，說話人意不在否定“特別多”，而在肯定“多”。例（3）參照點沒有直接出現(xiàn)，但根據(jù)“每集里都有”，可知說話人認為與只出現(xiàn)了幾次的角色相比，程麗這一角色接近重要。

沈家煊（2015）指出隱涵義不能通過純邏輯推理推導出來，它不是語句固有的、穩(wěn)定不變的意義成分。隱涵義具有可消除性，比較（2）與（2a）。隱涵義還具有可追加性，比較（2）與（2b）?！安皇翘貏eA”表達的肯定義具有這兩個特點，為隱涵義。

（2a）百林的手藝不是特別高明，比起食堂師傅的手藝可差遠了。（消除隱涵義并不產(chǎn)生語義矛盾）

（2b）百林的手藝雖不是特別高明，但相對于廠里食堂來說還是接近高明的，到底強過廠里的食堂。（追加隱涵義并不產(chǎn)生語義重復）

例（1）—（4）中“不是特別A”雖然都表達了肯定義，但肯定意味的強弱有差異，例（1）和例（4）“不是特別A”的肯定意味強，另兩例則肯定意味弱?！安皇翘貏eA”肯定意味的強弱和語境中參照點表現(xiàn)的性質(zhì)程度高低有關(guān)，當語境中出現(xiàn)程度較高的參照點時，“不是特別A”的肯定意味強，反之則弱。參照點性質(zhì)程度的高低以說話人的主觀判斷為準，當說話人認為參照點在A的性質(zhì)上表現(xiàn)為高量時，那么參照點程度較高，反之程度較低。

例（1）的參照點程度較高，“不是特別多”表達的肯定意味強。在致庸看來，“好幾個縣令一年的俸祿”在“多”的性質(zhì)上表現(xiàn)出了高量，其性質(zhì)至少為“多”，是程度較高的參照點?！绊?shù)蒙稀币辉~說明喬將孫要的銀子和“好幾個縣令一年的俸祿”等同了起來，體現(xiàn)了致庸對孫要的銀子數(shù)量“多”的強烈肯定，“不是特別多”的肯定意味強。

例（2）、（3）的參照點程度較低，“不是特別A”表達的肯定意味弱。例（2）廠里的食堂是程度較低的參照點，其相應(yīng)的性質(zhì)在說話人看來為低量。說話人認為“百林的手藝”接近“高明”，有勉強湊合之意，肯定意味弱。

一般來說，當語境中出現(xiàn)程度較低的參照點時，“不是特別A”表達弱肯定意味，但也存在例外，如例（4）中“小吏”是程度較低的參照點，可“不是特別高”卻表達強肯定意味。這是因為說話人認為太守的地位遠高于小吏，從“風塵之下”“不是……可比”可以看出，體現(xiàn)了其對太守地位“高”的強烈肯定，“不是特別高”的肯定意味強。

二.“不是特別A”表達否定義

說話人評價“不是特別A”陳述的主體，且不帶有個人的立場時，對評價主體作出的評價是客觀的，此時“不是特別A”表達否定義，即評價主體的性質(zhì)沒有達到“特別A”的程度。

（5）沃爾頓家族的政治捐款有點像“分蛋糕”，共和民主兩黨都有份，政治傾向不是特別明顯。

（6）市政府于1999年開始要求機械化屠宰，組織各屠宰場的負責人外出考察?？紤]到十堰市城區(qū)不是特別大，決定只搞一家屠宰場。

例（1）—（4）中的“不是特別A”雖是否定格式，卻表達肯定義。例（5）—（6）中的“不是特別A”是否定格式，也表達否定義。例（5）敘述人根據(jù)“沃爾頓家族的政治捐款共和民主都有份”的事實，不帶個人立場評價了沃爾頓家族的政治傾向，即其沒有達到“特別明顯”的程度。例（6）敘述人根據(jù)十堰市的實際情況，客觀評價了它的占地面積，指出其沒有達到“特別大”的程度。

與隱涵義相反，衍推義是一種純邏輯推導義，是句子固有的、穩(wěn)定不變的意義成分，是使句子的命題表達成真的條件。衍推義不具有可消除性，比較（2a）與（5a）;衍推義也不具有可追加性，比較（2b）與（5b）。“不是特別A”表達的否定義具有這兩個特點，是衍推義。

（5a）*沃爾頓家族的政治捐款有點像“分蛋糕”，共和民主兩黨都有份，政治傾向不是特別明顯，達到了“特別明顯”的程度。（消除衍推義產(chǎn)生語義矛盾）

（5b）*沃爾頓家族的政治捐款有點像“分蛋糕”，共和民主兩黨都有份，政治傾向不是特別明顯，沒有達到“特別明顯”的程度。（追加衍推義產(chǎn)生語義重復）

三.“不是特別A”表達委婉否定義

當說話人的評價對象是自己或聽話人時，為了維護自己和聽話人的面子，保證交際順利，傾向于采用模糊、委婉的表達方式，此時“不是特別A”表達委婉否定義，即不A?！安皇翘貏eA”表達的委婉否定義，實質(zhì)是用隱涵義的方式表達衍推義。在語言交際中，有時說話人直接表達真實想法會威脅自己或聽話人的面子，為了保全面子，說話人會運用這樣一種表達策略，即采取委婉表達，誤導聽話人將話語理解為人們習慣上理解的意義，同時又希望聽話人自己推導出話語真正表達的意思。

（7）我這次比賽發(fā)揮得不是特別好，我也沒想到短短一分鐘的比賽時間竟出現(xiàn)了三次失誤。（自擬）

（8）鐵道邊的孩子家境不是特別好，父親的單位開不出工資，母親沒有工作，全家的生計只靠父親一個人送點兒貨來維持。

例（7）說話人出現(xiàn)的失誤頻率如此高，應(yīng)說自己比賽發(fā)揮得不好，但卻說“不是特別好”，顯然是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聽話人根據(jù)說話人失誤的次數(shù)便可知這里的“不是特別好”實為“不好”。例（8）說話人評價了鐵道邊孩子的家境，根據(jù)“父親開不出工資”“母親沒有工作”可知這孩子的家境不好，但考慮到孩子的面子，說話人采取了委婉的表達，有意誤導聽話人將“不是特別好”理解為語句習慣上包含的“好”義，聽話人根據(jù)說話人的具體描述可以推斷出“不是特別好”實為“不好”。

（9）再看看《截錯了》這幅漫畫，截左腿變成了截右腿，似乎腿比手指要重要得多，錯誤也更大。但我看時受到的震撼力并不是特別大，一來“左”變右可以找出很多理由，少了深刻性;二來太寫實，這樣的醫(yī)療事故曾發(fā)生過，少了一份新奇。因此對我缺少吸引力。

（10）有一段時間，我心情不是特別好，臺灣經(jīng)濟狀況也不是很好，比較低潮。

以上兩例中“不是特別A”表達委婉否定義“不A”，為完全否定，否定義則為差等否定。例（9）說話人遵循禮貌準則，對漫畫作了看似肯定實為否定的評價，“似乎”一詞說明說話人認為漫畫的優(yōu)點有待商榷，進一步指出漫畫的缺點“少了深刻性”“太寫實”，最終表態(tài)對自己“缺少吸引力”。從這幾處可推斷出說話人意在說明他看到這幅漫畫時受到的震撼力不大，但這樣的評價是負面的，直言不諱會威脅作者的面子，因此說話人采取了模糊的表達，“不是特別大”表達的委婉否定義“不大”則讓聽話人自己去推理。例（10）臺灣的經(jīng)濟狀況低潮，與之并列的心情也應(yīng)理解為“不好”。在樂觀原則的作用下，說話人“在認識、評價外界事物時總是強調(diào)注意、加工積極的信息”，所以說話人更樂于采取更為積極的表達方式“心情不是特別好”來表達“心情不好”這一消極信息。

上文已論證“不是特別A”表達的肯定義是隱涵義，而否定義和委婉否定義實質(zhì)是衍推義。因此我們可以用追加“相對于參照點而言評價主體的性質(zhì)程度達到了A或接近A”這一隱涵義將肯定義分離出來。下文將借助其他的語義、語用條件重點區(qū)分否定義和委婉否定義。

四.A的感情色彩對“不是特別A”意義的影響

從詞的感情色彩角度，性質(zhì)形容詞大致可以分為積極義如“好”“理想”、中性義如“大”“堅硬”以及消極義如“丑”“糟糕”等。當“不是特別A”中的A是消極義形容詞時，“不是特別A”一定不表達委婉否定義。

表達委婉否定義的“不是特別A”之所以排斥消極義形容詞，是因為此格式表達委婉否定義的語義背景往往是說話人要表達對某一事件的評價，且這種評價是負面的。說話人為了維護自己的面子、形象或者考慮到聽話人的態(tài)度、面子，不直接采取“不A”的表述而采取“不是特別A”的表述來弱化對評價對象的否定，這種語境下的A一定是積極義或者是中性義的，因為只有對積極義或者中性義的A進行完全否定才有可能違反禮貌準則，說話人進而選取委婉否定的用法來弱化否定，避免不禮貌現(xiàn)象的發(fā)生。而消極義形容詞本身就表達否定，再對其進行完全否定則表達肯定，不會違反禮貌準則，如對“差”進行完全否定，“不差”表達的就是“還好”，此時無需借助“不是特別差”的表述實現(xiàn)委婉否定。

表達這三種意義的“不是特別A”存在共性，其中的A均可以是積極義或中性義。但表達委婉否定義的“不是特別A”與另兩種還有差異，它排斥消極義形容詞。如“不是特別嚴重”在例（11）中表達肯定義，在例（12）中表達否定義，未見其表達委婉否定義的例子。

（11）發(fā)言人4日在開普敦對記者說，這些金礦遭受放射性污染的程度不是特別嚴重，但也不能忽視，它的危害性可能是長期的。（改編）

（12）由于在此前已經(jīng)進行了一段時間的治療，因此目前腰傷已經(jīng)不是特別嚴重。

筆者統(tǒng)計了82條表達委婉否定義的“不是特別A”的語料，發(fā)現(xiàn)積極義和中性義的A占絕對優(yōu)勢，沒有消極義的A。當A是絕對的性質(zhì)形容詞時，“不是特別A”一定表達委婉否定義。絕對的性質(zhì)形容詞通常不能受程度副詞修飾，因為它們沒有量或程度上的區(qū)別[12]，所以否定這些絕對的性質(zhì)形容詞，意思必然是它們的對立面。筆者在這82條語料中，發(fā)現(xiàn)2例A是絕對的性質(zhì)形容詞，列舉如下：

（13）我記得你說在成功的時候總結(jié)的經(jīng)驗都不是特別對。

（14）秦干事覺得徐教導員的想法當然有他的道理，就是起點不高，過于接近實際，或者接近實惠。要按這個思路發(fā)展，軍民“共建”就成了軍民“互助組”了。似乎方向不是特別對。因為從“共建”的本意上說，是要用軍隊整體上政治文化素質(zhì)高的優(yōu)勢，去加強地方的精神文明建設(shè)。（改編）

例（13）（14）否定了“對”，不管其前是否有程度副詞，意思都必然是“不對”。

五.現(xiàn)實性對“不是特別A”意義的影響

當“不是特別A”所在分句與前行分句或后續(xù)分句構(gòu)成“條件—結(jié)果”關(guān)系，且其所在分句表示條件時，“不是特別A”表達否定義。這與條件句表達非現(xiàn)實有關(guān)。Comrie（1985）認為，現(xiàn)實指的是已經(jīng)發(fā)生或正在發(fā)生的情境，非現(xiàn)實則是現(xiàn)實之外的所有情境。沈家煊（2015）、石毓智（2001）都認為條件句屬于非現(xiàn)實句。在說明非現(xiàn)實事件的實現(xiàn)條件時，從客觀角度說明即可，無需摻雜個人情感，所以此時“不是特別A”表達否定義。

（15）由于“非典”病毒屬于近距離傳播，只要空氣流動條件好，周圍人群不是特別密集，大可不必“每人一罩”。

（16）拉拉這兩年月月都來上海，但凡天氣不是特別冷或者下雨，這個鐘點，她曾幾次在這個路段看到老太太撿完了垃圾，一人坐在馬路牙子上休息。（改編）

例（15）—（16）中“不是特別密集”“不是特別冷”作為后續(xù)分句的條件，都表達否定義。如將例（16）的“不是特別冷”理解為肯定義“達到冷或接近冷”或是委婉否定義“不冷”都不合適，所以其表達否定義。

六.預期對“不是特別A”意義的影響

吳福祥（2004）將話語中語言成分傳達的信息分為中性信息、預期信息和反預期信息，并把反預期信息的類型分為了三種“與說話者的預期相反”“與受話者的預期相反”“與社會共享的預期相反”。表達肯定義、否定義和委婉否定義的“不是特別A”所在的語句，在傳達的信息類型、反預期信息的類型上不同。

當“不是特別A”所在語句傳達中性信息時，“不是特別A”有可能表達肯定義也有可能表達否定義，此時可再根據(jù)能否追加隱涵義對兩者進行區(qū)分;當“不是特別A”所在語句偏離常理時，“不是特別A”表達否定義;當“不是特別A”所在語句偏離說話者預期時，“不是特別A”可能表達否定義也可能表達委婉否定義，此時可以再通過語義條件來進行判斷;當“不是特別A”所在語句偏離聽話者預期時，“不是特別A”表達委婉否定義。

（17）“二姐，你如果感到住大姐家里不便，我找了一處房子，條件不是特別好，周圍的房屋都叫日本飛機炸塌了，但這所房子還算完整，它是早年四川富商黃云階修建的花園，不知二姐是否愿意去??？”（改編）

（18）這個鐵鐘是明朝初年修的，后來感覺聲音不是特別好，換了一個。

例（17）（18）的話語信息均未顯示說話人對事件有預先判斷、推測或期待，都表達了中性信息。但例（17）“不是特別好”之后可以追加隱涵義“相比于周圍炸塌的房屋還是接近好的”，例（18）則不能，所以前者表達肯定義，后者表達否定義。

（19）優(yōu)秀的學生并不是特別聰明，也不是沒有缺點，只是他們有較強的自我意識，能夠區(qū)別自己與外界的關(guān)系。

（20）互聯(lián)網(wǎng)還是一個比較小的產(chǎn)業(yè)，去年才700多億產(chǎn)值，還不如零售行業(yè)某一家公司，好像還不如萬科的銷售額。其實不是特別大。

基于一般經(jīng)驗，人們會形成這樣的認知“優(yōu)秀的學生是聰明的”“700多億產(chǎn)值是大的”，但例（19）—（20）表達的事實卻與人們的預期相背離。特定社會共享的預期是人們根據(jù)對客觀世界的認識和經(jīng)驗建立起來的，因此偏離常理也不宜與人們的認知相差太遠，仍要盡可能貼近實際，否則便不易被人們接受，所以當“不是特別A”所在語句偏離常理時，只能表達否定義。

（21）廣州市第八人民醫(yī)院院長唐小平說，本次這名廣州病人臨床表現(xiàn)不是特別嚴重，在發(fā)病及治療期間沒有氣喘、呼吸困難現(xiàn)象。

（22）盡管中國政府早就簽署了《生物多樣性公約》，并隨后制訂了《中國生物多樣性保護行動計劃》，但是王捷說：“必須承認的是，保護效果不是特別好?！保ǜ木帲?/p>

例（21）唐小平根據(jù)去年的診治情況，預測今年患者的情況應(yīng)該不好，但事實卻與說話人的預期相反。例（22）說話人認為政府在簽署了如此多協(xié)議后應(yīng)該取得良好的保護效果，但事實與自己的預期相反。兩例雖然都是偏離說話者預期，但前者“不是特別A”中的A是消極義形容詞，因此表達否定義。后者說話人則是在禮貌準則的作用下，采取了委婉表述，“不是特別好”表達委婉否定義。

（23）“您認為巴西隊奪取今年世界杯的希望大嗎？”

“不是特別樂觀。我更看好法國隊。”

（24）“職業(yè)生涯規(guī)劃成為非物質(zhì)激勵的有用工具，勵志圖書的熱銷也說明了這一點?！?/p>

“勵志類書也只是理念，沒有辦法，幫助不是特別突出。”

例（23）提問者有“巴西隊奪取今年世界杯的希望大”這一預期，回答者的話語顯然是偏離了提問者的預期，其心中另有人選，只是顧及聽話人的面子而采取了委婉表達的方式，此處的“不是特別樂觀”表達委婉否定義“不樂觀”。

本文以“不是特別A”為研究對象，發(fā)現(xiàn)其在不同語境中可以表達三種意義：肯定義、否定義及委婉否定義。當說話者認為相對于語境中某個參照點，評價對象值得肯定時，“不是特別A”表達肯定義;當說話者對評價對象作不帶有主觀態(tài)度、立場的評價時，“不是特別A”表達否定義;當說話者在交際中為了維護自己或他人的面子時，“不是特別A”傾向于表達委婉否定義。本文利用隱涵義、消極義形容詞、現(xiàn)實性等語義條件和預期語用條件對三者進行分化，發(fā)現(xiàn)語義條件無法完全將三者分離，語用條件也無法單獨將三者厘清，因此兩種條件需要相互配合、綜合考量，才能實現(xiàn)對三者的區(qū)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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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徐雙燕.“很不A”與“不很A”相關(guān)問題再探[D].廣東：暨南大學，2011.

[4]本文例句絕大部分來自北京大學CCL語料庫，此類例句不再注明具體出處;少數(shù)例句為自擬例句或改編自CCl語料庫，這部分語料另行注明。其中，自擬例句后均有“（自擬）”字樣，改編例句后均有“（改編）”字樣。改編例句大多是將原例句中的“太”“很”“非?！钡瘸潭雀痹~替換成了“特別”.

[5]所謂“顯性參照點”是指在語境中直接出現(xiàn)的參照點，“隱性參照點”是指未在語境中直接出現(xiàn)的參照點.

[6]沈家煊.不對稱和標記論[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15：70-71.

[7]楊治良，郝興昌.心理學辭典[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16：5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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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吳福祥.試說“A不比Y·Z”的語用功能[J].中國語文，2004，（3）：222-231+287.

[10]下文將這三種反預期類型分別表述為“偏離說話者預期”“偏離聽話者預期”“偏離常理”。

（作者單位：蘭州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