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家風(fēng)

李尚臻

新冠疫情暴發(fā)初期，我被封在家里，正百無聊賴之際，媽媽分享給我一篇公眾號文章。望著手機(jī)屏幕上的黑字，我心潮澎湃。文章寫的是姥爺，一個退役的軍人，一個退休的老支書。姥爺本應(yīng)賦閑在家，卻不顧疫情風(fēng)險在村口站崗。望著屏幕上的照片，看著有溫度的文字，我被深深地感動，原來有一種家風(fēng)看不見、摸不著，卻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你的思想，你的行為，這就是紅色家風(fēng)！

我的姥爺，生于1951年經(jīng)歷過挨餓，體驗過生活的艱苦。1970年姥爺當(dāng)了兵，當(dāng)兵7年，1973年入了黨，正式成為一名共產(chǎn)黨員。退伍回村后，姥爺先后當(dāng)上了民兵連長、村主任、支書。姥姥總是說：“你姥爺就是瞎忙，不著家?！眿寢屧@樣描述：“我和你舅舅小時候去叫你在外忙碌的姥爺回家吃飯，每次都要叫上十幾次，還不回來，你姥爺?shù)哪_步遍布了村里的每一片土地，盡到了一個村支書的職責(zé)。調(diào)節(jié)村民的家庭矛盾，照顧孤寡老人，上情下達(dá)，婚葬嫁娶，拉線修道……”每次媽媽談起姥爺時，總是眼睛閃著光，露出自豪的神情。

姥姥說，姥爺為了平衡自家農(nóng)事與村里公事，常常在雞打鳴之前起床，頭頂月光，下地干活。我可以想象到，在盈盈月光下姥爺揮灑汗水，被拉得修長的影子。有一次姥爺要去村北的水渠去立電線桿，年幼的大姨非要跟著姥爺一起去，立完一根后，姥爺接著要去更遠(yuǎn)的地方再立電線桿，他走之前對大姨說：“你在這兒等著爹，我一會兒就回來?！蹦菚r大姨五歲，個子矮小，地里的莊稼都比她高許多，年幼的大姨就在原地等，直至粉紅的朝霞漸變?yōu)橛苫鸺t與淡金交織的晚霞。大姨實在餓了，就順著姥爺走的方向去找他，幸好遇到一個好心的老大爺，經(jīng)過一波三折，大姨才被送回來。每次姥姥講完都會對姥爺進(jìn)行一番批判，姥爺總是哈哈大笑之后低頭認(rèn)錯。

1996年抗洪，我雖沒有見過，沒有體驗，但從姥爺?shù)拿枋鲋懈惺芰梭@險。姥爺家緊鄰京杭大運河，河的這一側(cè)是姥爺家，那一側(cè)則是山東省。大運河里灌滿了水，它們好似還不甘心，不想被束縛，怒號著、翻卷著，要沖破河堤。當(dāng)時水面幾乎和河堤持平，村民因恐慌亂成一團(tuán)，要是漫過河堤，就會沖毀房屋。姥爺從容指揮村民們把土裝進(jìn)編織袋里，按順序搬運到河堤上，男女老少一起上陣，在最短時間內(nèi)加固了河堤。洪水嚴(yán)重，需要全天值班，姥爺一直沒有離開過。經(jīng)過一個多月抗洪，洪水退去了。姥爺在講述時，沒有一絲后怕，更多的是對往事的回味。那年洪水來襲，姥爺也就45歲，風(fēng)雨來臨時，人的意志是真的會被錘煉的。“我是老黨員老干部了，這個時候義不容辭”，我仿佛可以想到姥爺說這句話的神情嚴(yán)肅認(rèn)真，47年黨齡，為人民服務(wù)已經(jīng)成為他畢生的信仰，永不改變。

媽媽喚了我一聲，我回過神來，繼續(xù)看著公眾號里的文字。

我深情地望著那張照片，照片上還是寒冬，天是寂靜的藍(lán)，向下看是一排排光禿禿的樹，枝丫上架著一只空的鳥巢，鳥兒早已飛走，街上空無一人，一進(jìn)村口就能看到村民委員會旁邊站崗的黨員，其中一位便是我的姥爺，他年齡最大，卻站得最直，當(dāng)年軍人的風(fēng)姿猶在，似一棵挺立的華山松。我真心為我的姥爺感到驕傲。

往年回姥姥家，總是步履輕松的姥爺先姥姥一步把我們迎進(jìn)家，但去年暑假回鄉(xiāng)迎出來的卻是姥姥，姥姥說：“那老頭子，又去開會了?！蔽覀兌夹α恕?/p>

黑漆木門兩旁每年都更換對聯(lián)兒，秦叔寶和尉遲恭也還是那般威武模樣，我看到門框上釘著一個紅色光榮牌，上書金色小字：光榮退役軍人之家。這張小紅牌兒在藍(lán)色天空下便越發(fā)顯得神圣，這是姥爺?shù)墓鈽s，也是我們?nèi)业墓鈽s。小紅牌像一顆熾紅的不斷跳動的心，也像一把火，雖渺小卻閃耀在神州大地上。紅色中國，正是由這許多渺小的，不滅的星星之火點亮的。紅色家風(fēng)，也正是由這如花火束代代相傳。

曾幾何時，我做過一個夢。夢里自己坐船去一個陌生地，逆流而上，盡頭是一棵巨大的樹，它傲然挺立，樹干是亮銀色的，葉子肥碩闊大，枝葉空隙間依稀是一朵朵鮮紅色的花骨朵。我從沒有見過哪種花兒的花骨朵是這樣紅的，有一個花骨朵在手指觸到的瞬間綻開在綠葉之上，隨著一朵花的綻放，又是千萬朵鮮紅，連片地開著，我也變成了一朵紅色的小花，遮住了翠綠，配著亮銀色的樹干，在陽光映襯下，像一面鮮艷的旗幟，迎風(fēng)而立。夢醒，那面旗幟在我的腦海里飄蕩著，紅色的花燦爛綻放。

（指導(dǎo)老師：任冰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