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萊特》中的女性形象及女性關(guān)系探討

摘要：《維萊特》作為夏洛蒂·勃朗特生前完成的最后一本完整的小說，具有強烈的自傳色彩，女主人公露西的經(jīng)歷和夏洛蒂本人非常相似。本文從露西和文中其他女性，如貝克夫人、杰妮婭·范肖和馬趣門特小姐的人物形象對比入手，探討她們之間的關(guān)系，從而對露西這一人物形象及夏洛蒂·勃朗特本人有更深刻的了解。

關(guān)鍵詞：露西·斯諾;貝克夫人;杰妮婭·范肖;馬趣門特小姐;女性關(guān)系

提起英國小說家夏洛蒂·勃朗特，人們首先想到的當屬她的代表作《簡·愛》。其實在《簡·愛》之后，她還接連創(chuàng)作了《謝利》和《維萊特》兩部優(yōu)秀作品?！毒S萊特》雖在國內(nèi)并不如《簡·愛》那樣家喻戶曉，但它卻被許多學者認為是一部更加成熟、更加優(yōu)秀的作品。喬治·艾略特曾說這是一部比《簡·愛》更了不起的書，瑪格麗特·萊恩也認為《維萊特》是“唯一的一部幾乎從頭到尾顯示出夏洛蒂·勃朗特在最佳時期所能達到的高度”[1]10?！逗啞邸贰吨x利》和《維萊特》這三部作品都是圍繞不同的女性角色展開的，如《簡·愛》中的簡·愛，《謝利》中的謝利和卡羅琳。在《維萊特》中，夏洛蒂·勃朗特塑造了一系列女性角色，包括露西·斯諾、貝克夫人、杰妮婭·范肖、馬趣門特小姐、波琳娜和布列頓夫人。然而，女主人公露西雖與其他所有女性都有或近或遠的關(guān)系，但她并沒有和任何女性角色建立起親密的友誼。本文將著重探討《維萊特》中露西與其他女性，尤其是貝克夫人、杰妮婭·范肖和馬趣門特小姐的關(guān)系，以期更好地了解露西這一人物形象。

一、露西與貝克夫人

貝克夫人和露西有很多相似之處，她們似乎應(yīng)該是關(guān)系最密切的人。Linda C Hunt曾說，貝克夫人似乎是露西的天然盟友，露西也愿意將貝克夫人當成她的榜樣[2]。貝克夫人是露西來到維萊特后接觸到的第一個人。作為一所女子寄宿學校的校長，貝克夫人理性、獨立、強大。她自食其力，并且把學校管理得井井有條。露西也是一個獨立的女人，因為她沒有其他親戚可以依靠。她在某些方面很欣賞貝克夫人，并承認貝克夫人是一個非常偉大、有能力的女人。

在她到學校的第二天，露西就領(lǐng)略到了貝克夫人的果敢風格。當貝克夫人看到斯微內(nèi)夫人因晚上酗酒而忽視了自己的職責時，她非常平靜，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情緒。很明顯，這不是斯微內(nèi)夫人第一次放縱自己喝酒了。貝克夫人之前一直沒有解雇她是因為沒有其他人可以擔任家庭教師的職責。但現(xiàn)在露西來了，她可以接替斯微內(nèi)夫人的位置，因此貝克夫人第二天就果斷地解雇了斯微內(nèi)夫人。當斯微內(nèi)夫人開始鬧事時，貝克夫人沒有和她糾纏，而是直接叫來警察把她趕走。貝克夫人非常聰明，非常有能力，這讓露西對她欽佩不已，露西多次表達了對貝克夫人能力的肯定和贊賞。另外，正是貝克夫人激發(fā)了露西成為一名教師的潛力。露西不喜歡給貝克夫人的孩子當家庭教師并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這份工作，當給學生上課這份工作機會擺在她面前時，她也沒有勇氣接受，覺得自己沒有能力面對幾十名學生。就在露西準備拒絕的時候，她從貝克夫人的臉上看到了一種力量，這使她對自己的不自信感到不光彩。因此，她改變了主意，決定去上課。在處理課堂上搗亂的學生時，露西模仿貝克夫人解雇斯微內(nèi)夫人時的直接和冷靜。面對一個一直搗亂的學生，她裝作不在乎地走到這個學生面前，然后出其不意地將這個學生鎖在壁櫥里。露西這樣雷厲的作風讓其他想搗亂的學生都安靜下來了，她成功了，贏得了貝克夫人的認可，并成為一名英語教師。從露西對課堂上問題學生的處理方法并不難看出她是在效仿貝克夫人。

然而，盡管露西和貝克夫人都是獨立的女人，靠自己的努力在社會上立足，并且露西在某些方面很欣賞貝克夫人，但她卻不可能和貝克夫人建立起親密的友誼。貝克夫人所做的一切都以利益為導(dǎo)向。“利益是開啟夫人的本性的萬能鑰匙——是她的動機的主發(fā)條——是她的生命的全部?！盵1]81她非常精明，從不允許自己受到任何利益上的損失。盡管是她鼓勵露西成為一名英語教師，并提高了露西的工資，但和其他老師的工資比起來，她只給露西一半，卻讓露西做三倍的工作。貝克夫人在本質(zhì)上是一個極其自私的人。當她發(fā)現(xiàn)露西和保羅走得越來越近時，她想盡辦法把他們分開，因為露西和保羅的結(jié)合會損害她自己的利益。她想自己嫁給保羅，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和保羅結(jié)合能給自己帶來更多利益。當她發(fā)現(xiàn)保羅可能會和露西在一起時，她阻止露西和保羅見面，并設(shè)法把保羅送到一個偏遠的小島上。她不僅會為了利益而放棄自己的幸福，甚至還會犧牲別人的幸福。露西看到了貝克夫人的本性，在被逼到一定程度后，她對貝克夫人喊道：“你是一個縱欲主義者。在你種種溫文爾雅、種種平和寧靜、種種端莊穩(wěn)重的外表之下，骨子里你是一個否定不了的縱欲主義者?！盵1]529

不可否認，露西和貝克夫人之間有一些相似之處，但她們絕不是同一類人。在和貝克夫人的長期相處中，露西看清了貝克夫人本質(zhì)上就是一個無情、自我放縱、卑鄙的女人。貝克夫人也從未將露西當作她的朋友，因為只有利益才是她的朋友。所以她們之間永遠無法建立起真正的友誼。

二、露西與杰妮婭·范肖

杰妮婭·范肖和露西是完全不同的人。Joan Quarm甚至說，杰妮婭是夏洛蒂·勃朗特和露西所厭惡和排斥的人[3]。然而細讀小說會發(fā)現(xiàn)，雖然杰妮婭和露西在行事作風上背道而馳，但也許正是她們之間的不同使她們互相吸引，最后成為不那么親密但卻一直保持聯(lián)系的朋友。

露西第一次見到杰妮婭是在去倫敦的船上。起初，她認為杰妮婭是一個簡樸美麗的女孩，因為她的著裝很樸素。但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杰妮婭是個不能忍受任何不適的矯揉造作的女生，露西在船上一直被她的不耐煩和躁動折磨著。戲劇性的是，她們倆在貝克夫人的學校里再次相遇，杰妮婭非常愿意把露西當作知己，她喜歡與露西交談。她似乎對周圍的一切人和事都不滿意，整天纏著露西訴說自己的不滿和抱怨。杰妮婭自始至終都依靠別人來生存，自己從來不努力。她很虛榮，喜歡向別人炫耀自己漂亮的衣服和首飾，但卻從不靠自己的雙手賺取這些東西，她總是大言不慚地要求別人為她付錢。雖然不愛約翰醫(yī)生，但她卻從不拒絕約翰醫(yī)生為她買的東西。最終她與德·阿麥爾私奔并生下一個孩子，但即使已經(jīng)是一個母親了，她在遇到困難時仍然不想著自己解決，只知道向別人求助?！八稽c都不打算憑一己的力量去對付任何不幸的事”[1]568。

與杰妮婭的張揚完全相反，露西是一個樸素的女孩，她從來不想引人注目。在異國他鄉(xiāng)，露西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她害怕自己情緒的流露，總是壓抑自己的感情。與總是依賴他人的杰妮婭不同，露西是那種總是自己承擔一切的人，她從不向任何人傾訴她的痛苦。露西一直靠自己的雙手謀生，從未依賴過他人。一個獨立而樸素，另一個依賴而張揚，她們似乎是兩個完全無法共處的人。但露西找到了與杰妮婭相處的方式，那就是對杰妮婭嚴厲，必要的時候她也會毫不留情地指責杰妮婭。當露西責備她的時候，杰妮婭從不生氣。相反，她甚至更高興、更愿意與露西親近。事實上，露西和杰妮婭太過了解對方了，她們互相吸引，并不會因為一場責備就互相疏遠。杰妮婭從不掩飾她的虛榮心、她的膚淺及她的真實感受。露西不贊成杰妮婭的行為和她的生活方式，但她仍然被杰妮婭的坦率和直接所吸引。她認為杰妮婭的坦率是“她性格里的鹽，是唯一能起防腐作用的成分”[1]361。露西在很多事情上都優(yōu)先考慮杰妮婭。杰妮婭喜歡學校早餐的面包。但她吃不了那么多，露西就經(jīng)常把她的一半面包給杰妮婭。雖然很多人也想要她的那一半面包，但露西總是優(yōu)先把面包給杰妮婭。當需要結(jié)成伙伴去野餐時，露西總是首先找杰妮婭結(jié)伴，她也愿意在野餐時讓杰妮婭多吃一些。杰妮婭也知道露西對自己的偏愛。露西說“所以盡管我們天天鬧別扭，卻從來不疏遠?！盵1]273

此外，雖然杰妮婭虛榮而淺薄，但她實際上沒有傷害過別人，這也是盡管她們性格迥異，露西卻能夠與她成為朋友的原因之一。在故事的結(jié)尾，杰妮婭成了一位慈愛的母親。她們會時不時地給對方寫信。露西非常通透，她知道杰妮婭本質(zhì)上并不壞，因此她可以和杰妮婭成為不那么親密但卻一直保持聯(lián)系的朋友。

三、露西與馬趣門特小姐

在《維萊特》中描述的一系列女性角色里，馬趣門特小姐是與露西最相似的一個。她們都是孤身一人，馬趣門特小姐偌大的家里除了她和一個女仆外，再無別人，故事中從未提到她有家人或朋友;在離開布雷頓夫人家后，露西也是孤身一人，沒有人可以依靠。書中有關(guān)于露西的家人死于海難的隱晦描述。家人死后，露西內(nèi)心極其孤獨和空虛。她沒有人可以傾訴，也沒有人可以袒露心跡，她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做什么、能做什么。這時馬趣門特小姐給了她一個機會，讓她來自己家里做事。

馬趣門特小姐看似壓抑、冷漠，但在相處的過程中，露西逐漸發(fā)現(xiàn)馬趣門特小姐的美德和她可敬的人格?！俺艘酝?，她還將她的性格的本來面目供我研究;還有，我得加上，她始終如一的美德和她激情的力量讓我羨慕;還有她的感情的真實讓我信賴?！盵1]40雖然露西看起來沒有活力，對一切都漠不關(guān)心，但實際上她也有內(nèi)在的激情。她和馬趣門特小姐都是看似冷漠、實則熱心的人，這可能是她決定留下來陪伴馬趣門特小姐的一大原因。露西和馬趣門特小姐都很堅強，能夠忍受生活的痛苦。馬趣門特小姐說：“我們必須接受我們自己的命運，不管那是怎樣的命運，并且試著使別人的命運幸福?！盵1]44她接受了愛人的死亡，獨自生活了幾十年。她說會讓露西幸福，最后露西也的確從馬趣門特小姐那里得到了一筆錢，她用這筆錢擴大了學校的規(guī)模，成為一名成功的校長。事實上，馬趣門特小姐所說的也是露西一直在做的事情。露西接受了自己悲慘的命運，沒有消沉下去，而是為了生存而努力奮斗。在故事的后半部分，她也試圖讓別人幸福。她知道波琳娜和約翰醫(yī)生彼此相愛，就幫助波琳娜解除了對約翰醫(yī)生的誤會，最后這對戀人幸福地在一起了。露西和馬趣門特小姐都是善良而勇敢的人。然而她們倆剛剛相熟不久，馬趣門特小姐就因病去世了，這導(dǎo)致了露西無法與她建立起親密的友情。

四、結(jié)語

盡管露西可以和故事里的一些女性成為朋友，但她卻沒有和其中任何人建立起親密的關(guān)系，更不可能在這些人身上找到情感寄托，包括貝克夫人、杰妮婭、馬趣門特小姐和波琳娜。正如弭爾·蒙泰居所言，“《維萊特》的副標題應(yīng)是‘夏洛蒂的真實生平”[4]。露西實際上是夏洛蒂·勃朗特的化身，她們倆都失去了家人，經(jīng)歷了生活中的種種不如意，無法輕易向別人敞開心扉。與夏洛蒂·勃朗特一樣，露西在本質(zhì)上是一個極其孤獨的人。

作者簡介：馬思洋（1999—），女，陜西咸陽人，四川大學外國語學院碩士在讀，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

參考文獻：

〔1〕夏洛蒂·勃朗特.維萊特[M].吳鈞陶，西海，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0.

〔2〕HUNT L C. Sustenance and Balm： The Question of Female Friendship in Shirley and Villette [J]. Tulsa Studies in Womens Literature， 1982，1（1）：55-66.

〔3〕QUARM J. Pink Silk and Purple Gray： Charlotte Bront?s Wish Fulfillment in Villette [J]. Bront? Studies， 2006，31（1）：1-6.

〔4〕楊靜遠.勃朗特姐妹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1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