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尋找自己的“新生命”

史全偉

在黑暗中尋找光明

1921年3月5日，朱德就任云南陸軍憲兵司令官，但他并沒有放棄出國考察學習的念頭，公余時常去昆明育賢女子中學，向英文教師許岫嵐學習英語，做出國留學的準備。

1922年3月，出逃到香港的唐繼堯趁滇軍奉孫中山之命北伐的機會，糾集在廣西的滇軍舊部以及滇南的土匪，突然向昆明發(fā)動進攻，并重新掌握云南軍政大權。3月27日，他對時任云南省警務處處長兼省會警察廳廳長的朱德發(fā)出通緝。朱德和代理滇軍總司令金漢鼎等被迫離開昆明后，回到南溪家中。

1922年6月，朱德乘船抵達上海。朱德閱讀了朋友送來的書報雜志，了解了“有關新的工人運動和領導運動的共產(chǎn)黨的消息”，產(chǎn)生了要與中國共產(chǎn)黨取得聯(lián)系并加入這一組織的愿望，但他在上海沒有找到共產(chǎn)黨，便決定去北京繼續(xù)尋找。

7月初，朱德在北京宣武門外的一所宅院見到了闊別近兩年的孫炳文。幾天后，孫炳文陪同朱德乘北去的火車到張家口、歸綏（今呼和浩特）、大同等地參觀。一路上，孫炳文向朱德談起了鐵路、煤礦工人不堪忍受資本家的殘酷剝削和壓迫，不斷地鬧工潮，工潮的聲勢越大，軍閥和資本家們就越恐慌。孫炳文還告訴朱德，他的好朋友李大釗在前一年參與組織了一個新黨——中國共產(chǎn)黨。這個黨與國民黨不同，是代表工人階級利益，代表貧苦大眾利益的。孫炳文說，這個黨的黨綱就是反對封建軍閥魚肉人民，號召勞動人民在共產(chǎn)黨的領導下，奪取全國政權，實行無產(chǎn)階級專政。朱德越聽越感興趣，當即表示：“這是個好黨，一定要找到。我也想加入，你能介紹我和李大釗見面嗎？”不巧的是，當時李大釗去南方了。不久，朱德得知共產(chǎn)黨負責人陳獨秀在上海，便和孫炳文啟程去上海。

正值酷暑，朱德和孫炳文頂著似火的驕陽，迎著炙人的熱浪到了上海。幾天后，朱德在上海閘北的一所房子里見到了中國共產(chǎn)黨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委員長陳獨秀。面對這位令人心生崇敬的共產(chǎn)黨主要領導人，朱德把自己報考云南陸軍講武堂、參加護國戰(zhàn)爭和護法戰(zhàn)爭的前后經(jīng)過都講了出來，明確表示要求加入共產(chǎn)黨的愿望。

在困惑中不忘初心

起初，陳獨秀十分認真地聽朱德講述少年時期的貧窮生活，但當他得知朱德是滇軍中的一名旅長時，臉色驟變，雙眉蹙在一起。在一陣難耐的沉默之后，陳獨秀說：“要參加共產(chǎn)黨的話，必須以工人階級的事業(yè)為自己的事業(yè)，并且準備為之獻出生命。像你這樣的舊軍隊高級將領，需要長時間的學習和真誠的申請，要以工人階級的世界觀為自己的世界觀?！敝斓聭溃骸氨M管我是一名軍閥部隊的軍官，但我的部隊是紀律嚴明的，是不騷擾百姓的，我愿意加入共產(chǎn)黨?！标惇毿憧纯粗斓?，狠狠吸了一口煙，順手摁滅煙頭，調整了思緒，問朱德：“你是國民黨員了。共產(chǎn)黨與國民黨是有區(qū)別的，你知道區(qū)別在哪里嗎？”朱德鏗鏘有力地回答：“如果為了個人的享受，我就不會來找共產(chǎn)黨了，我可以回到軍閥部隊中去，可以成就個人的功名利祿，但我正因為要拋棄這些，為國家和民族的利益而奮斗，所以，我才選擇了共產(chǎn)黨！”陳獨秀看著朱德，又一次沉默起來。過了一會兒，陳獨秀起身，踱到書架前，抽出幾本書，交給朱德，說：“共產(chǎn)黨是極為嚴密的組織，與國民黨不同，不是申請一下或者經(jīng)人介紹就可以加入的。我們現(xiàn)在發(fā)展黨員，都是在一起共事，參加革命活動，經(jīng)過考驗，認為合格才發(fā)展的，共產(chǎn)黨員必須有堅定的革命意志，必須經(jīng)受嚴峻斗爭的考驗，而且，這樣的考驗應該是長時間的。我覺得，像你這樣的身份，還是回到舊的軍隊去起積極的作用比較好，站在國民黨那邊幫助革命也是一種辦法，何必非要參加到中國共產(chǎn)黨中來呢？”

陳獨秀的回答讓朱德感到非常的痛苦，后來，他回憶說：“我當時感到十分的絕望、混亂。我的一只腳還站在舊的秩序里面，而另一只腳卻不能在新的秩序中找到立足之地?！?/p>

朱德沒有因陳獨秀的拒絕而對共產(chǎn)黨失去希望和信心，他已經(jīng)認清學習馬克思主義是自己唯一的出路，去國外研究共產(chǎn)主義和尋找拯救中國道路的計劃仍然不變。同年9月初，朱德與孫炳文登上法國“安吉爾斯”號郵輪，離開上海。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航行，10月中旬，船抵法國。

在革命中綻放新生

在巴黎停留期間，朱德和孫炳文住在一個中國商人的家中。一天，房主告訴朱德，聽說一些到法國留學的青年學生組織了一個叫“共產(chǎn)黨”的團體，鬧起了革命。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經(jīng)再三打聽，朱德得知這個組織的負責人叫周恩來，此時去了德國柏林，雖暫時還不能回來，但知曉了周恩來在柏林的住址。這意外的消息點燃了朱德和孫炳文尋找共產(chǎn)黨的希望之火。他們決定去柏林，找周恩來。

一天，朱德與孫炳文循著街道，瞅著門牌，謹慎地核實號數(sh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輕輕叩響了房門。門開時，一位身材挺拔、眼睛炯炯有神的年輕人走了出來。他便是周恩來，看上去二十五六歲，舉止文雅，待人熱情。

進屋后，周恩來親切地問：“請告訴我，有什么事需要我?guī)椭銈?？”一句溫暖的詢問頓時驅散了朱德心頭的重重顧慮。他面對這個比自己小12歲的年輕人，沒有在已拉過來的椅子上就座，而是端端正正地站著，激動地說明了自己的身份和經(jīng)歷……他將多時的委屈和肚子里的苦衷和盤托出，特別講述了這次來歐洲學習就是為了尋找革命道路，尋找自己新的生活方式。他提出自己的要求，懇切希望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并表示一定會努力學習和工作，只要不再回到舊的生活中去，派他做什么工作都行。

周恩來聚精會神地聽著，不時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他被朱德異乎尋常的經(jīng)歷和執(zhí)著的追求深深感動了。兩位來客把經(jīng)歷和想法說完，周恩來微笑著表示：“我愿意介紹你們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在你們的入黨申請未得到國內(nèi)黨組織批準以前，可以接收你們?yōu)楹蜓a黨員?！敝斓潞蛯O炳文上前握住周恩來的手，激動得喜淚橫溢，許久才說：“恩來——同志！”

周恩來幫朱德和孫炳文找好住處，朱德就以“候補黨員”的身份旁聽參加黨組織的學習討論會，會后由黨組織安排專人幫助學習。1922年11月，經(jīng)中共旅歐支部負責人張申府、周恩來介紹并經(jīng)國內(nèi)黨組織批準，朱德和孫炳文光榮地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周恩來把這一喜訊告訴二人時，特別叮囑：“你們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的事，一定要嚴格保密，不能張揚。這是革命斗爭的需要，對外不要公開共產(chǎn)黨員身份，因為像你們這樣具有社會背景的人，便于團結更多的人?！敝斓潞髞砘貞浾f：“從那以后，黨就是生命，一切依附于黨。”朱德與孫炳文牢記周恩來代表黨組織的囑咐與要求，積極參加黨組織的活動，執(zhí)行“宣傳主義，吸收同志”的任務，刻苦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主動參與社會實踐。朱德終于從舊時代中，從困惑和矛盾中拔出腿，站到了新的時代里。（摘編自現(xiàn)代出版社《風范》）

編輯 鐘健 1249768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