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當口腔頜面外科領域的“前鋒”

衛(wèi)婷婷

如果不是當上一名口腔頜面-頭頸腫瘤科醫(yī)生，劉劍楠或許會成為一名籃球運動員，在球場上奔騰跳躍，引人注目。

劉劍楠在投身醫(yī)學之前，已是一名訓練有素的國家籃球二級運動員。他與籃球的結緣故事始于小學。憑借著對籃球的熱愛，他在讀書時一直堅持著專業(yè)的籃球訓練，在一次又一次的極限突破中收獲了成長。2017年，經過12年的專業(yè)學習，劉劍楠正式進入上海交通大學醫(yī)學院附屬第九人民醫(yī)院，成為一名口腔頜面外科醫(yī)生，肩扛起繁重的醫(yī)、教、研工作。多年籃球訓練對身體和意志力的磨練讓他應付起這些繁重的工作時游刃有余。

回望過去，籃球訓練不僅鍛煉了劉劍楠的身體，也磨礪了他的品格，為他帶來了榮譽。而未來，劉劍楠也會在口腔頜面外科這一新的“籃球場”上繼續(xù)沖鋒陷陣，朝著他畢生的目標，全力以赴。

匯入口腔頜面外科的河流

劉劍楠走上口腔頜面外科這條路，其實頗具戲劇性。大學選專業(yè)時，家人建議他選擇醫(yī)學，因為“家里面沒有學醫(yī)的”。劉劍楠聽從家人的建議，在吉林大學口腔醫(yī)學院一學就是7年。選專業(yè)是醫(yī)學生涯的重要轉折，口腔種植作為熱門專業(yè)之一，也是劉劍楠父母給他的首選建議。而這一次，劉劍楠卻一反常態(tài)，堅定地選擇了口腔頜面外科專業(yè)。因為在外科實習時的每一臺手術、每一個急診都讓他記憶猶新。相比于其他口腔專業(yè)，口腔頜面外科的培養(yǎng)周期長、手術難度大。一方面，為了防治口腔頜面部疾病的需要，口腔頜面外科與口腔內科學、口腔正畸學、口腔修復學等有關學科不能截然分割;另一方面，由于它本身的外科屬性，與普通外科學、整形外科學，以及內、兒科學等有著共同的特點與關聯。因此，口腔頜面外科學既是口腔醫(yī)學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臨床醫(yī)學的重要分支，像一條河流，匯聚各種精華。

口腔頜面外科的治療范疇上至顱底、下到頸根，在這樣涉及廣泛且內容復雜的解剖部位中，口腔頜面外科醫(yī)生不僅需要完成腫瘤根治手術，同時還須重建軟、硬組織缺損，重塑生理功能，但這道門檻并不能難住劉劍楠。博士期間，他師從上海交通大學醫(yī)學院附屬第九人民醫(yī)院（簡稱“上海九院”）張陳平教授，專注于牙種植牽引技術（DID）的研發(fā);博士后期間師從中國工程院院士張志愿教授，進一步運用數字化技術實現DID的精準治療。作為一名研究型外科醫(yī)生，劉劍楠的臨床與科研經歷相輔相成，曾獲得中國著名的口腔頜面外科專家邱蔚六院士發(fā)展基金會希望獎。名師的指點和教誨，使劉劍楠打下了厚重而堅實的專業(yè)基礎，能從容迅速融入口腔頜面外科的河流，并專注于智能頜骨重建，尤其是DID技術的研發(fā)與應用。

漫長而堅定的成長路

DID技術是張陳平教授在國際上首創(chuàng)的種植牽引“一體化”技術。它實現了下頜骨從“形態(tài)修復”到“功能重建”的重大突破，在國內外同行中廣受認可?！叭澜鐩]有幾個團隊能完成這樣高難度的手術，做一些‘從0到1的工作，對我來說既是挑戰(zhàn)，又是鍛煉?！眲﹂缡顷U述自己迎難而上的原因，而這條路注定漫長。

相比于其他專業(yè)，一名合格的口腔頜面外科醫(yī)生需要經歷至少10年的培養(yǎng)周期，注定大器晚成。劉劍楠很早就意識到這一點，所以他對自己的成長有著清晰的規(guī)劃，他說：“作為一名外科醫(yī)生，如果天天只做重復性工作，不愿創(chuàng)新，不懂思考，不去學習新的技術和方法，最終只能固步自封，沒辦法向更高處發(fā)展。”

由于腫瘤學科自身的綜合性、交叉性，博士畢業(yè)后，劉劍楠選擇留校并入職上海九院，像一顆種子默默發(fā)芽、扎根，為后期成長為參天大樹積蓄力量。

之所以選擇上海九院，劉劍楠有著自己的小算盤?！翱谇荒[瘤學科的發(fā)展離不開內、外、婦、兒科等臨床學科的參與，更離不開放療、化療、介入及康復等相關專業(yè)的支撐。上海九院作為一家綜合性醫(yī)院，其口腔頜面-頭頸腫瘤學科即擁有外科、內科、介入、激光、靶向、種植、贗復及機器人等多位一體的綜合治療團隊。”在這里，有很多讓劉劍楠尊敬的前輩：20世紀60年代，邱蔚六院士通過和神經外科醫(yī)生一同開顱，最終解決了國際上顱底腫瘤切除的“卡脖子”問題;2014年，張陳平教授通過頜骨缺損重建DID技術，最終提高了病人頜骨重建功能恢復率，這項技術在國際上達到領先水平……如今，上海九院在口腔頜面外科領域積蓄的影響力已輻射至日本、韓國、新加坡、馬來西亞及歐美等國家和地區(qū)。身在這樣優(yōu)秀的平臺，劉劍楠也不斷勉勵自己要向優(yōu)秀的前輩看齊。無論是坐診看病，行醫(yī)者道義;還是堅持科學研究，將醫(yī)學成果惠及普通患者……每一件事情，他都希望能做到最好。臨床任務很重，科研任務也不輕，但因為深知其中的意義，劉劍楠再苦再累都甘之如飴。

讓劉劍楠倍感欣慰的是他們的努力得到了國際領域同行們的肯定?！?012年，已有500余年歷史的英國愛丁堡皇家外科學院也將海外唯一的頭頸腫瘤國際培訓基地放在了上海九院，這給了我更多與其他國家醫(yī)生、其他領域專家學習交流的機會。”一方面“走出去”，憑借DID等上海九院已經在國際領域形成優(yōu)勢的頜面外科技術，進一步擴大我國在相關領域的影響力、品牌力;另一方面“引進來”，將國外學者趨于前沿的先進的技術和思想引入，在學術交流碰撞中共同進步。懷抱這樣的理想，這些年，劉劍楠積極參加各種國際交流活動，在兼具實力和開放氛圍的平臺中收獲更多的成長。

研究型醫(yī)師之路

“醫(yī)學研究和臨床轉化不僅能推動臨床的進步，更能真正實現科學研究的價值。”在這一信念的支撐下，劉劍楠開始了研究型醫(yī)師之路。2019年，他獲得上海九院“青年醫(yī)師協同創(chuàng)新團隊”200萬元啟動經費，帶領團隊走上下頜骨重建手術機器人關鍵技術研發(fā)的道路。

當今下頜骨重建手術存在很多令人頭疼的問題，主要集中在“精準、安全、效率”等方面問題：完美下頜骨重建的前提取決于精準的圖像分割，然而目前市場上的主流軟件均需要手動分割上、下頜骨及牙齒，不僅大大降低了工作效率，增加了人力成本，同時手動分割引起的誤差還顯著降低了重建精度;對于下頜缺損范圍越過中線甚至全下頜骨缺損的病人，醫(yī)生無法通過鏡像還原正常下頜骨外形，造成重建無參照可依，無經驗可循的困局;目前相關手術規(guī)劃方案仍停留在“框架重建”水平，造成很多病人重建后無法種植、行使咀嚼功能的局面;雖然數字化外科技術已逐步應用于臨床，但模型材料的形變、導板設計、切割槽誤差累計及截骨、鉆孔、固定等手工作業(yè)引起的偏差還是大大增加下頜骨重建的不確定性;血管化骨移植在塑形過程中須對血管蒂進行保護，但骨瓣及截骨導板的遮擋往往會造成視野盲區(qū)，增加了移植失敗的風險。

難題很多，但劉劍楠也并非毫無準備。自從踏入頜面外科領域，他對這些手術中的問題就已經有了關注、思考和探索。在導師的指導下，他帶領著一支平均年齡不超過28歲的年輕隊伍，開始了對問題的逐一攻克。作為負責人，劉劍楠肩上的擔子很重，那段時間，常常是夜里10點過后，他的實驗室還燈火通明。

“項目剛開始的時候，我也不知道結果會怎樣，但是既然給了我這個機會，我就想把它做好。”在劉劍楠的有序部署下，針對以上問題，他和團隊在前期“產醫(yī)研”合作的基礎上，經過兩年時間，逐步開發(fā)完成了“下頜骨重建手術機器人系統(tǒng)”，為了驗證系統(tǒng)的精確性、有效性與可靠性，他們還對模型進行了實驗與臨床研究。在精細的操作下，“下頜骨重建手術機器人系統(tǒng)”最終實現了臨床應用與轉化，這不僅推動了下頜骨重建外科手術向個性化、安全化、精確化與微創(chuàng)化方向發(fā)展，還引領了國際數字化口腔頜面外科的未來研究方向。

目前，“頜骨重建手術機器人”已經完成模型試驗，相關論文成果也于2021年以封面文章形式發(fā)表在了《中華整形外科雜志》上。

在“下頜骨重建手術機器人關鍵技術的研發(fā)”項目進行的同時，劉劍楠也以項目負責人的身份開展另外5項課題，其中包括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科技部重點研發(fā)計劃子課題、上海市衛(wèi)計委優(yōu)青等項目。通過這些研究，劉劍楠先后以第一和通訊作者發(fā)表《科學引文索引》（SCI）文章13篇，中文核心期刊論文5篇（包括頭頸重建及種植領域頂級雜志文章3篇，封面文章1篇）。

在成果轉化方面，劉劍楠獲得國際專利1項、發(fā)明專利3項、實用新型專利5項，與上海交通大學及上海景堂醫(yī)療器械有限公司共同開發(fā)了下頜骨功能重建器械、牙種植牽引系列裝置和手術規(guī)劃系統(tǒng)，并獲得Ⅰ、Ⅱ類醫(yī)療器械注冊證。除此之外，他的相關科技成果還獲得2019年國家科技進步獎二等獎、2018年中華口腔醫(yī)學科技獎二等獎、2019年上海優(yōu)秀發(fā)明選拔賽金獎、2019年上海市醫(yī)務職工科技創(chuàng)新“星光計劃”一等獎，他本人也獲得上海交通大學晨星學者、上海交通大學醫(yī)學院九龍獎及上?？萍记嗄?5人引領計劃。

做一名會換位思考的好醫(yī)生

隨著臨床經驗的逐漸累積與研究項目的順利推進，劉劍楠對于醫(yī)生這個職業(yè)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劉劍楠說：“我剛步入臨床時，很多病人因為一個很小的手術痛哭流涕，我其實很不理解。10年多從醫(yī)路走來，我不僅完成了千余例頜面部腫瘤手術，同時自己也嘗試了很多角色。作為一名外科醫(yī)生，我的目光高度集中于術野，不容一絲疑慮;但當我作為病人被推向手術臺時，我看到的卻是無影燈，角度不同、知識背景不同，看問題的角度自然不同。只有學會換位思考，理解病人，才能真正成為一名好醫(yī)生。”

劉劍楠的這種人文思考，已深深地貫穿于他的臨床與科研工作的始終。他說：“每天面診來自全國各地的口腔頜面頭頸腫瘤病人，相同腫瘤的病人，往往由于首診醫(yī)院不同，接受的治療方案不盡相同，大家也許習以為常了，但我覺得這件事情其實并不正常。因為腫瘤治療講究的是規(guī)范性，如果不同地域、不同醫(yī)院、不同專業(yè)針對同一疾病給出的診療計劃不能一致，就無法實現醫(yī)療公平，那是醫(yī)學工作者的悲哀，對于病人來說是可怕的。”

朝著這個目標，劉劍楠在聚焦頜骨重建研究的同時，也將研究方向朝著數字化、智能化方向發(fā)展，以此規(guī)范治療技術，細化操作標準，讓所有的病人都能接受同等的治療，讓醫(yī)療更加同質化、普及化。

“急患者之所急，想患者之所想”，病人擁有平等治療機會的這個愿望可能要在多年后才能實現，但可以預見的是，已經有人開始行動。

（責編：關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