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

邱曉

秋風(fēng)從長安來

從渭水來

化作堅硬的石頭

亙古的涼意

悠遠(yuǎn)的鐘聲

沸騰的熱血

燃燒的心

水過龍門

黃河

就變得寬厚圓潤

成了一個真正的女人

鯉魚跳動一次

是她孕體胎動一次

聲息深沉

是她在聚力養(yǎng)神

——不遠(yuǎn)的前方

將有危險的決裂

和痛苦的臨盆

她要準(zhǔn)備

在危險和痛苦中

做母親

當(dāng)一個自稱玄奘的僧人

要偷渡到天竺的時候

它是一個無名驛站

年輕的長官允許年輕的和尚

在此過夜

虔誠的僧人

頭枕一塊畫著駿馬的磚頭

望著滿天星斗

做了一個群魔飛舞的夢

六百年后

一個喜歡安靜的皇帝

下令在此建起一座關(guān)城

把吵鬧的蠻人擋在外面

當(dāng)關(guān)外的女人與男人

在戈壁灘上追逐

在天山上唱情歌

在草原上野合的時候

關(guān)里的男人

在追求內(nèi)心的自由

關(guān)里的女人

愛上了自己的影子

又過一個六百年

它是一個城市和景點

人們乘著火車或飛機(jī)

經(jīng)過它

停留或者不停留

離它不遠(yuǎn)的地方

是飛船的起點

一支火箭正呼嘯著

掙脫地球的引力

去找尋令人恐懼的自由

菩薩的坐相

和往常一樣

瀟灑又端莊

唯一的不同

是那一千種

可能的手語

齊齊地

從腕部斷走

只留下

看不見的一雙妙手

空——空——

一切歡喜自在

都唯我獨有

菩薩以其泥封之口

和斷絕之手，拒絕

向世人傳授

所以，請隨我念：

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的手

只有這種金屬的

顏色和質(zhì)地

才能與神話匹配

天孫把胳膊

燒成火炬

引燃爐火

爐火照天地

紅星亂紫煙

三百對童男童女

換來一句神諭

“神要的是你，是你”

因為迷醉

貞人聲音戰(zhàn)栗

“是你，禹”

禹王縱身一躍

熔爐中 升起

焦煙一縷

大器晚成

巨斧鑿開大地

夕陽正如殘血

銅水傾瀉 澆鑄成

一條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