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里的士兵

盧金聰

蘇德戰(zhàn)爭期間，蘇軍得到一個情報：幾天后，有一支德國軍隊將在一個名為古尼拉的村莊進行短暫駐留。為了摸清他們的底細，蘇軍決定派兩名年輕的偵察兵——伊萬和尤里克前去偵察。

伊萬看到古尼拉的地圖時，疑惑地問指揮官：“這村莊周圍沒什么遮蔽物，我們怎么才能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搜集情報呢？”

指揮官說：“這村莊附近有一棵幾米高的粗大枯樹，外表平平無奇，但內(nèi)部被我們挖空了，我們用鋼條和水泥板把它里面布置成一個簡易的哨所。你們可以從枯樹上的樹洞進出，趁德軍還沒來先躲進樹哨里，通過樹洞觀察和搜集情報，等德軍離開后再把情報帶回來?！?/p>

就這樣，伊萬和尤里克立馬動身，前往古尼拉村莊。不久，他們找到那棵樹，躲了進去。當天下午，一支德軍就占領了古尼拉村莊。一排排德軍大搖大擺地在枯樹前來回走動，他們絕不會想到，樹里有兩雙眼睛正監(jiān)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不到一天，伊萬和尤里克就摸清了這支德軍的人數(shù)和裝備，現(xiàn)在他們要做的就是等德軍離開后，把這寶貴的情報帶回去?？傻攘撕脦滋?，德軍不但沒有要走的跡象，反而在村莊附近修起了防御工事，顯然是打算長期駐守在這里。這可把伊萬和尤里克急壞了，他們的干糧所剩無幾，如果德軍再不離開，他倆就要被困死在這樹哨里了。

這天，兩人決定趁著夜色分批冒險離開。誰知打頭陣的尤里克剛鉆出去沒走幾步，就踢到了一旁的空罐頭，罐頭發(fā)出的響聲引得無數(shù)只探照燈照了過來，尤里克被抓住了。幾個士兵把尤里克押到他們長官面前，那是一個名叫保羅的年輕上尉，他用一口流利的俄語問尤里克：“你這混蛋從哪冒出來的？”見尤里克一言不發(fā)，保羅威脅道：“看來你的嘴還挺緊，你再不說，我就用刀把你的牙齒全撬下來！”

尤里克抽動了一下嘴唇，終于開口了：“我是從那邊過來的?！?/p>

“那邊是哪邊？”

尤里克說：“我的兩只手都被押著，我怎么給你指方向啊？”

保羅示意一旁的士兵松開尤里克的一只手，沒想到尤里克立馬把另一只手也掙開了，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就跳進了一旁的池塘里。

為了抓住尤里克，保羅命令士兵將池塘的水抽干。當整個池塘被抽干后，眼前的一幕讓在場的人都驚呆了，只見尤里克將四肢深深插進池底的淤泥中，溺死了自己。

失去了唯一的情報來源，保羅惱羞成怒。他下令徹底搜查整個村莊，并對村民們說，如果誰敢窩藏蘇軍，就將他全家都槍斃。

躲在樹里的伊萬目睹了這一切，只能將悲傷埋進心底，他絕不會讓尤里克白白犧牲，無論如何也要把情報帶回去。

從那以后，德軍加強了附近的警備，伊萬一直沒機會脫身。這天，他饑腸轆轆地躺在樹哨里，忽然聞到一股清香。伊萬往樹洞外一看，只見一位美麗的姑娘正要將一桶洗好的床單曬在這枯樹上，她顯然是這村里的人。伊萬趕緊求救：“嘿，能給我一點水和食物嗎？”

姑娘被這來路不明的聲音嚇到了，當她發(fā)現(xiàn)樹里藏著一個人時非常震驚，但很快鎮(zhèn)定下來。她貼近樹洞，小聲問：“前段時間德國人在村里到處搜查，找的就是你？”

伊萬點頭說：“沒錯，就是找我，求你不要告訴德國人。給點吃的吧，我好幾天沒吃東西了?！?/p>

聽到這，姑娘拎起桶扭頭跑了。伊萬擔心她要去告發(fā)自己，然而很快姑娘又折返回來，還帶來了食物和水。她把這些遞給伊萬，伊萬抓起來就是一頓狼吞虎咽。等吃飽喝足后，他才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尷尬地對姑娘笑笑，說：“謝謝你救了我，我還沒問你叫什么呢?！惫媚镆残α耍骸拔医羞_麗雅?！?/p>

兩人就這樣交談起來，晾在樹上的床單遮擋著他們，使得他們不用擔心被德國人發(fā)現(xiàn)。伊萬了解到，達麗雅的兩個哥哥都死在了戰(zhàn)場上，因此她恨透了德國人，她告訴伊萬自己會幫助他的。突然，遠處傳來的一聲犬吠，打斷了兩人的談話。他們順著聲音望去，只見保羅正牽著幾條獵犬挨家挨戶地搜查。

“糟了！”伊萬驚恐地叫道，“德軍雖然發(fā)現(xiàn)不了我，但獵犬能嗅到我，你快走，別連累了你！”

達麗雅想了想，說：“我有辦法！”說完，她跑開了。等再回來時，她手里拿著一個瓶子。她將瓶里的液體灑在床單上，頓時一股刺鼻的氣味彌漫開來。

“這是什么？”伊萬問。

“消毒水。你快躲好，別出聲，他們往這邊來了?！?/p>

保羅牽著幾條獵犬走過來，獵犬顯然不喜歡消毒水的味道，嗆得直打噴嚏。達麗雅見狀，壯著膽子對保羅說：“長官，這些床單是剛洗的，您的狗會把它們弄臟的?！?/p>

保羅檢查了一下床單，沒發(fā)現(xiàn)異常，于是他對著達麗雅露出一個淫蕩的微笑：“好的，小美人，我這就把狗牽走?！闭f著，他在達麗雅腿上摸了一下，然后揚長而去。

等保羅走遠，達麗雅又氣又羞，蹲在地上哭了。伊萬從樹洞里看著這一切，非常自責。一會兒，達麗雅抹干眼淚，對伊萬說：“只要德國佬一天沒被趕走，我們就要一直忍受這種苦日子，我一定會幫助你的，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p>

這之后，達麗雅經(jīng)常利用晾衣服的機會來給伊萬送水和食物，兩人也因此擦出了愛情的火花。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這天，達麗雅一臉愁容地走過來，她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德軍這幾天就要走了;壞消息是德軍非常缺木頭，已經(jīng)把村莊附近的許多樹給砍了。伊萬皺眉道：“這下完了，他們很可能會砍掉這棵樹。”

達麗雅若有所思地說道：“也許會有辦法的……”

次日，達麗雅過來時兩手空空，伊萬正覺得奇怪，忽然發(fā)現(xiàn)她身后還跟著一個男人，正是保羅。達麗雅親昵地拉過保羅，指著枯樹說：“上尉，您知道嗎？我最喜歡一個人坐在這樹下打發(fā)時間了。”

兩人隨即坐下，保羅開始向達麗雅講一些肉麻的情話，達麗雅非但不反感，反而開心大笑。兩人越聊越親熱，最后親吻在一起。伊萬看呆了，但很快鎮(zhèn)定下來，心想也許這是達麗雅的計謀?？珊髞?，達麗雅每天都會拉著保羅坐在樹下，談情說愛。

這天早上，伊萬發(fā)現(xiàn)德軍開始撤離了，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保羅和兩個士兵開車過來，準備鋸掉枯樹。伊萬正打算拼個魚死網(wǎng)破，突然聽到達麗雅的聲音：“親愛的保羅，你在做什么？”接著，達麗雅哀求道：“求你了，別鋸掉這棵樹，還記得我們在樹下相愛、親吻嗎？它給我們留下太多美好的回憶，你真的忍心鋸掉它嗎？”

保羅動搖了。達麗雅指著樹上刻著的他倆的名字，繼續(xù)說：“你曾在這樹下說會永遠愛我，現(xiàn)在你要走了，這棵樹就是我唯一的慰藉，我會一直在這里等著你。”

保羅被打動了：“好吧，小美人，就聽你的?！闭f完，他帶著士兵坐上汽車走了。

德軍終于走了！伊萬從樹洞鉆出來時，達麗雅正在用小刀剮樹上自己和保羅的名字，她邊剮邊哭著咒罵保羅。伊萬上前安慰，達麗雅卻背過身哭道：“你走吧，把我忘了，我已經(jīng)沒辦法做你的戀人了?！?/p>

看見達麗雅哭成淚人，伊萬已經(jīng)猜到了原因。為了博得保羅的好感，達麗雅一定付出了沉重的代價，而對于一個少女來說，還有什么比失去貞潔的代價更為沉重呢？伊萬一把摟住達麗雅，說：“不，我永遠不會忘記你，你是世界上最圣潔的女人，等戰(zhàn)爭結(jié)束，如果我還活著，一定會來迎娶你！”

達麗雅望著伊萬，兩人緊緊相擁在一起……

（發(fā)稿編輯：曹晴雯）

（題圖、插圖：佐? 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