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登高》看杜甫的家國情懷表達

趙洪濤

家國情懷是中華民族的優(yōu)秀文化傳統(tǒng)之一，古人所提倡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正是家國情懷的表現(xiàn)。家國情懷具有豐富的內涵，其中包含著個人修身、重視家庭、重視親情、民族精神、愛國主義等思想。家國情懷并非當今時代的產(chǎn)物，而是隨著中華民族的發(fā)展傳承至今。下面以杜甫的《登高》為例，談談其中家國情懷的表達。

一、首聯(lián)頷聯(lián)開篇鋪墊，以景寫情

《登高》中雖然只有一字言“悲”，但處處體現(xiàn)著“悲”情，杜甫生活在唐朝由盛轉衰的時候，《孟子·盡心上》中有言：“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边@句話成為許多人的座右銘。杜甫無論是身處順境還是逆境，始終關心國家和人民，在他的詩中，我們可以感受到濃濃的愛國情懷。杜甫作此詩時，已至人生暮年，經(jīng)歷了奸臣當?shù)?，仕途坎坷，見到了?zhàn)亂帶給百姓的災難。《登高》中體現(xiàn)的“悲”不僅僅是對自己境況的“悲”，更是對國家處于危難的“悲”，這正是杜甫家國情懷的體現(xiàn)。

首聯(lián)“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是對近景的描寫。獵獵秋風，天空遼闊而遙遠，猿猴的悲鳴不絕于耳，清冷的河水，岸邊的白沙，鳥兒在盤旋飛翔。這句雖沒有情感的直接抒發(fā)，我們仍能強烈地感受到詩人的“悲”。杜甫的悲中，有時令之悲，但因時節(jié)感傷的背后，是心境的悲涼。心中有樂，看萬物自然有樂;心中有悲，看萬物自然也悲。同是秋景，劉禹錫卻能寫出“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這般詩句，由此可見，杜甫感受到秋季的悲涼蕭瑟，原因之一是心中的悲情。那么杜甫為何事而悲？為己，為家，為國。為己，杜甫漂泊他鄉(xiāng)多年，此時已年邁，遠離故土，多病纏身;為家，家人難以團聚，生活困窘;為國，國家內憂外患，風雨飄搖。杜甫心中所悲，起源于杜甫心中的家國情懷。

頷聯(lián)“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是對遠景的描寫。向遠處望去，無盡落葉紛紛飄零，江水晝夜不停地逝去。而“不盡長江滾滾來”一句，雖然表面上是在寫長江東逝，但暗指時間不停飛逝，“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杜甫此時已經(jīng)五十六歲了，回首過往歲月，心中滿是感概，昔日“放蕩齊趙間”的漫游生活似乎就在昨日，轉眼間就成了白發(fā)老朽。杜甫一生都有“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愿望，早年希望入朝為官，報效國家，但無奈奸佞當?shù)?，杜甫始終仕途不順，壯志難酬，后杜甫又看到了百姓的艱難生活，寫下了“三吏”“三別”。杜甫雖歷經(jīng)坎坷，但愛國情懷從未變過，始終希望國家能夠繁榮強盛。此時的杜甫已經(jīng)五十六歲了，時光飛逝，自己雖有報國之志，無奈始終不得重用。時光如長河般奔騰不息，未來即至，國家的黎明又在何方？

《登高》開篇寫悲景，既為后面抒悲情奠定了感情基調，讓讀者為秋日凄涼蕭瑟的景象感傷，也在詩中間接表達了時令之悲和景物之悲。

二、頸聯(lián)兩句八意，寫盡悲情

頸聯(lián)“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從寫景轉入抒情。宋代羅大經(jīng)《鶴林玉露》這樣點評這句詩：“十四字之間含有八意，而對偶又極精確?！?/p>

“萬里”是地之遠，詩人當時身在夔州，即現(xiàn)在的重慶奉節(jié)，與故地長安可謂是“萬里之遙”?！氨铩笔乔锶掌鄾龅木跋笠l(fā)的悲情?！俺！敝傅氖菚r間之久，公元760年，杜甫開始了他長達十多年的漂泊之旅。杜甫作此詩時，是公元767年，已經(jīng)是漂泊生涯的第八年了?！白骺汀敝傅谋闶瞧此l(xiāng)。詩人之所以漂泊他鄉(xiāng)，不為出游，而是為了躲避戰(zhàn)亂。“安史之亂”后，國家一片混亂，為爭奪地盤，各個蕃鎮(zhèn)之間時有戰(zhàn)爭，除此之外，國家還面臨著吐蕃這一外患，這是國家之難。沒有國，哪來的家？國家遇難，每一個家庭都不會幸免。杜甫遠離故土，客居他鄉(xiāng)，生活窘迫，這是家之難。杜甫時刻憂心國與家的艱難，將心中愁苦融入詩中，鑄就經(jīng)典。

“百年”指的是詩人已步入晚年;“多病”是指杜甫當時的身體狀況十分糟糕;“獨登臺”是指在重陽節(jié)這個本該全家團聚的時候，身邊沒有至親好友，詩人獨自登高。這句詩表明了杜甫當時境況艱難，年老多病，國家危難時有保國之心，卻難以實現(xiàn)。當時的國家奸佞當?shù)?，杜甫又因房琯一事，觸怒肅宗，再難得到肅宗重用，加之年老體弱，報國之路難上加難。另外，很多人在自身生活富足的情況下，會關心國家，報效國家，但倘若生活窘迫，往往只能獨善其身，只去考慮自己的“小家”，而不再關心國家這個“大家”。但杜甫的愛國情懷讓他無論順逆，始終關心國家。我認為《登高》獲得如此高的贊譽，不僅僅因為語言精煉、對仗工整、音律和諧，更是因為其中蘊含的家國情懷。

頸聯(lián)短短十四個字，便將地之遠、時之慘、羈旅、久旅、暮齒、衰疾、高迥處、無親朋八意表達了出來，讓我們讀罷便沉浸到了濃濃的愁緒之中。

三、尾聯(lián)憂國憂民，愁緒難解

讀罷頸聯(lián)，心中已有滿滿的愁緒，尾聯(lián)更是將這種愁緒推向了頂峰。

尾聯(lián)“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亦是抒情?！捌D難”不僅是自己境況之難，更言國家的困境。杜甫所在的時期是唐朝由盛轉衰的時期，天寶十四年十一月“安史之亂”爆發(fā)。此時雖已過四年，但藩鎮(zhèn)之間為搶奪地盤戰(zhàn)爭不斷。除此之外，唐朝和吐蕃也接連爆發(fā)戰(zhàn)爭，百姓流離失所，國家陷入一片混亂之中。杜甫此時雖然自己漂泊他鄉(xiāng)，年老多病，但仍憂心國家，擔心國家的前途命運，這正是杜甫愛國情懷的體現(xiàn)。“苦恨”中蘊含的感情更加豐富，杜甫此時已經(jīng)身在暮年，疾病纏身，想要救國家于危難之中，但卻有心無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國家危難，百姓遭受戰(zhàn)亂之苦?！胺彼W”指的是杜甫此時已經(jīng)兩鬢斑白，這一句與前面的“無邊落木蕭蕭下”相呼應，此句表現(xiàn)了杜甫此時已經(jīng)步入晚年，年華逝去;但另一方面，杜甫的“繁霜鬢”不只是歲月的痕跡，也是杜甫心中的“苦恨”導致，杜甫在此時已經(jīng)漂泊多年，境況艱難，國家又在危難之際，心中愁苦，這種愁苦讓杜甫鬢角斑白?！傲实剐峦峋票边@一句中，“潦倒”不僅僅指杜甫自己境況的潦倒，杜甫此時已經(jīng)五十六歲，且又多病纏身，想到自己今后的路，還能做些什么呢？前路渺茫，詩人無奈悲嘆。放眼看國家，藩鎮(zhèn)混戰(zhàn)，民不聊生，國家的未來又在何方？想到此處，心中又添幾分憂愁，“何以解憂，唯有杜康”，詩人想要飲一杯酒來化解心中的憂愁，但是“新停濁酒杯”，杜甫此時已經(jīng)是多病纏身，身體狀況使他不能再飲酒，心中愁苦想要飲一杯酒去化解也做不到了。年老、秋日悲涼、多病、漂泊、國家危難，種種悲情無法化解，只能任其縈繞心頭。

明代權威詩評家胡應麟曾說過，《登高》當為古今七律第一?！兜歉摺分阅塬@得這么高的評價，便在于詩中蘊含的“悲”情，這種“悲”不僅僅是杜甫對自己年老多病、漂泊他鄉(xiāng)的境況之悲，更是對國家前途命運的擔憂。國家正處于風雨飄搖之中，內部蕃鎮(zhèn)混戰(zhàn)不斷，對外又與吐蕃常有戰(zhàn)爭，百姓生活苦不堪言。杜甫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焦急，卻又年老多病，難以救國家于危難，壯志難酬，故而更有憂慮?！兜歉摺分?，前兩聯(lián)寫景，后兩聯(lián)抒情，展現(xiàn)出了詩人濃濃的家國情懷。

作者單位：安徽省臨泉第二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