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桐
舊居南面有一排綠蔭。
樹的枝杈向內伸,與內側長長一堵墻形成一個小通道。陽光勉強射進來絲絲縷縷,或鋪在石板路上,或去親吻一塊一塊的白壁,一片清幽。
一位老人搬著凳子坐在一面白墻前。他身形瘦小,黑外套蒙著一層灰,仿佛隨時都能撲簌簌落下粉末來。一瓶墨汁放在白壁下凸出的土臺上,乍一看這片黑尤為扎眼。
他挺著腰板兒,拿著一支毛筆,用極細的墨線在墻壁上勾勒,眼神專注。他的手干癟得很,簡直是皮包骨頭,卻能穩(wěn)穩(wěn)懸在空中。
幾周都如此。老人畫得很慢,雖每日進展不大,卻實實在在讓白壁豐滿起來。七天前只有一些輪廓,七天后波濤乍現,石獅昂首霸占右下方,長橋飛來橫劈畫面。七天上色,又七天開始寫字。他寫字也跟畫畫似的,先描外框,再往里填筆畫,最終,這幅畫只題了四個字———南京大橋。
將一塊白壁填滿后,他仍樂此不疲,又去畫其他白壁。畫為國捐軀者,畫十二生肖,畫五牛圖,畫駿馬。我曾站在其身旁,認真觀摩老人筆法。他腰身直挺依舊,瘦削的古銅色臉,唯有雙眼熠熠閃光。對來來往往的觀察者他不予理睬。從樹枝擠進的陽光又打在他的臉上,輕吻著他的畫,從筆尖到指尖,都閃著柔和的光澤。他勾的墨線就像淙淙細流,白壁是它兩側的兀石。愿這條溪流連綿不絕。
好一片清幽的景致。
舊居之南有三景:林蔭道、壁畫,還有一位神情專一的老人。原來,他也是一道風景。
教師點評
文章意在筆先,緊扣構思,按照順序,剪裁、排列、組合三個場景,景、畫、人互相映襯,層層深入,文勢由低漸高,文意由淺入深。(程蕊)